每到這個時節(jié),我總會想起童年的時光,不經(jīng)意地,腦海里,一幕幕全是自己那小小的身影,憨憨地站在那一排排瘦弱的甘蔗前,等待著它們長胖,那就能折一枝下來,哪怕是半節(jié)也成,只要能歡天喜地啃上幾口,便心滿意足了。是啊,父親瞧出我的饞相,于是每次替別人運完甘蔗,總會帶一些甘蔗回來。我別提有多高興了,像只猴子似的上躥下跳,一連啃了兩三根,嘴里,心里,甜甜的。
時隔數(shù)十年,回想起來,唇齒之間仍有一絲絲甜氣,但更多的,是一種等待的滋味。這滋味,只有用心等待過的人兒才能體會得到,它不咸不淡,不苦不辣。
你應該懂吧?當我們坐著計程車,繞著城市一路而去,你靠著窗,窗外的花草樹木是不是在原地等待著你?它們所等待的,不過是你能看它們一眼。除此之外,車子每到一個站點,都會如約停下。此時,你可瞧見站臺上一群抬著頭,焦灼等待著的人兒?他們所等待的,不過是一班車,一班能駛向自己心里所向往的地方的車。
你懂得吧?生活,確確實實需要等待。小孩等待著長大,上課等待著下課,開學又等待著放假;大人等待著自由,上班等待著下班,開工又等待著收工。
呃,等待無處不在。
打從我們一出生的時候,就已經(jīng)在等待了,像一只小小的雞,蜷縮著,等待著蛋殼破裂,等待著看到人世間第一縷陽光,等待著第一眼就看到自己的親人。
等待,是從心里開出了一朵向上的花,盛放成幸福的模樣。
前些日子,坐車到惠城散心,回來的時候,路過了橋西市場,就想著買點兒綠豆餅給朋友。無奈因疫情原因,靠步行街的小門竟給封住了。心里不禁有些失落,平日里,這兒可是來去自如的,可如今……
靠著那面鐵欄,不由自主地立在原地,等待了一小會兒,全是心甘情愿的。待日頭猛了,才想移步離去。
就在這時,那賣綠豆餅的孃孃從身后叫住了我,“伢子,你過來啦?真的是你嗎?”
我貼著那面鐵欄,大著聲,生怕她聽不見,“是我,孃孃,你還賣不賣我綠豆餅的呢?”
孃孃拊掌大笑,臉上的皺紋似千瓣菊花悄然綻放,“傻伢子,當然是賣啦,不過你得等一會哈?!闭f著轉(zhuǎn)身就往前走,左手向內(nèi)甩成個半圓,右手叉著腰,走到盡頭處,還不忘回頭叮囑:“伢子,等著孃孃。”
我點點頭,微笑著等她回來。
這是中午十二點鐘,雖然才下過雨,陽光也若有若無的,可暑氣卻絲毫沒有被削弱,攜著熱浪,一波接一波地翻滾而來。
剩下我的心,還未完全受它淹沒,侵蝕。
心中暗嘆,這是一場需要耐心的等待呀。可不是嘛,一切的等待都需要耐心,大等待如此,小等待更是如此。
等待,自能換回你的所愛。
好的,孃孃回來了,帶著好幾盒綠豆餅回來了,她踮起腳,把綠豆餅舉過頭頂,慢慢地遞過來,我亦是踮起腳,伸出雙手去接。
接到手里的綠豆餅,沉甸甸的,有一種等待的滋味在里頭,也不知道你吃不吃得出來。我想,是可以的吧!
感謝上蒼,我終于學會了等待,原來等待的滋味是如此的奇妙。
我們竟是現(xiàn)在才開了竅。
讀書那會兒,同伴去家里喊我們一起去上學,我們起得遲,怕連累了同伴遲到,就一邊刷牙,一邊催同伴不必等自己,快些去學校報到??蓻]想到,你愈催,同伴愈是要等你,默默地等待,什么也不為,純粹且美好。
是啊,有了等待,一切都好似有了歸處。春天等待花開,夏天等待草綠;秋天等待葉落,冬天等待雪白。而我,等待著你的到來……
草木灰
再抬眸,又是黃昏時分了,一輪橢圓形的紅日停駐在天的那頭,緩緩地往下沉,光芒四散開來,一時之間,將天際釀出了好幾種色彩。這光,灑在不遠處的小鄉(xiāng)村,又灑在小鄉(xiāng)村里的田野上,灑得均勻。
此時田野里只有少數(shù)幾個人,大都是男的,做著相似的動作,只見他們弓著腰,拾起田間地頭那些散落的秸稈,然后雙手抱著,一捆又一捆地運到田中央,再把秸稈堆成一垛子,堆得高高的,有幾個小孩子背靠背疊起來那么高。
待疊完之后,直接就是點火焚燒,頓時煙火彌漫,濃煙滾滾而來,嗆得人眼睛睜不開,風又大,卷著那草木灰四處飄,飛舞在半空,有些還帶著火星,嚇人得很。
小時候貪玩,一看到田里有人焚燒秸稈時,總愛跑過來湊熱鬧,常和小伙伴們成群結(jié)隊地追著那半空飛舞的草木灰,追呀追呀,好像從沒有累的時候。
草木灰啊,在我們這群小孩的心里,儼然成了最真摯的一位玩伴,它會帶著我們奔向遠方。
當然了,這也是孩提時代的想法罷了,長大后反倒有些討厭草木灰。
我們家的衣服晾在陽臺,每當田里燒秸稈的時候,這草木灰便會迎風飛過來,也不知它們是不是有意的,常常落在我的衣服上,臟了衣服也就算了,還有著一股子洗也洗不掉的草木灰味道,可又能怎樣,只能拿著衣服,捶胸頓足一番。
那段時間,倒是討厭極了草木灰。
不過現(xiàn)在回過頭想想,還是喜歡草木灰的,它是種田人的好肥料,是新春耕種時的希望。除此之外,它有著它本身獨特的清香,是無言的芬芬,能悄悄地浸潤人心,沉淀之后,浮動在這鄉(xiāng)村的上空,是另一種存在,也是另一種象征。
草木灰不僅僅是灰吧,它燃盡自己的年華,只為化作春泥,守候田野,守護莊稼,它是一種希望,它也能帶來希望!
草木清香,人間清歡,若我們也能保留著這樣一瓣心香,不爭不擾,那我們即使身在凡塵,也宛若天堂了。
作者簡介:江利彬,筆名云夢悠,系青年文學網(wǎng)簽約作家,惠州市紅棉慈善會推文寫作指導老師,惠州市作家協(xié)會會員,汕頭市濠江區(qū)文學會會員,東莞市青工作協(xié)會員,博羅縣作家協(xié)會會員。短篇小說《如意襟》獲深圳市第二屆紅棉文學獎。
(責任編輯 劉冬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