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薛漠北
圖/青由
“我人如其名,是個好人。那些傷害我的人才是壞人,他們遲早是要遭報應的,我只是讓這個時間提前了一點?!?/p>
八月三日,天氣陰,我和好友馬毛見了面。
馬毛是我的好兄弟,也是我的同行,我們是通過寫小說認識的。后來我們成立了編劇工作室,不過現(xiàn)在已經(jīng)解散了。
十天前,馬毛去泰國旅行,他跟我講了一些在其他游客那里聽說的詭異見聞。他知道我最近運勢不佳,便建議我飛去泰國請小鬼轉運。
我曾聽說許多十八線明星通過此法逆襲上位,但我只當那些是花邊新聞,并不相信。
然而即便如此,我還是動心了。
近一年來我似乎糟了小人,運氣差到了極點,不管那些怪力亂神的東西是否有用,我都決定試一試??晌腋F到連去泰國的機票都買不起,只能委托馬毛代購。
馬毛告訴我,請小鬼需要我親自去??紤]到請小鬼費用高昂以及機票這道門檻,我便托他幫我?guī)б粔K佛牌。有用最好,沒有也不算太虧。
“郝仁,你確定要佩戴佛牌嗎?這可是陰牌?!痹趯⒎鹋平唤o我之前,馬毛十分謹慎地問我。
“當然,再不想點辦法,年底我就要去要飯了?!敝拔覍Ψ鹋朴羞^淺顯的了解,佛牌籠統(tǒng)分為兩種,一種是正牌,另一種是陰牌。兩種功能幾乎差不多,陰牌效果更好,但也更邪。
馬毛聽了我的話,從包里取出一個精美的小盒子。打開盒子,一塊造型古怪的佛牌呈現(xiàn)在了眼前。
那是一個嬰兒摸樣的東西,頭頂戴著尖尖的歪帽子,雙眼血紅,十分詭異。
“這叫紅眼拍嬰,可以幫你撞財運,人緣也會好起來,當然還能招桃花?!瘪R毛說這些話的時候有些興奮,似乎已經(jīng)遇見了我轉運的未來。
“借你吉言了?!蔽覍|西收好后又蹭了馬毛一頓飯,之后便匆匆回了家。
回了家,我第一時間拿出了那塊佛牌,因為不懂它的用法,便試探性地對著它祈禱我的前妻不得好死。
她若是在我窮困潦倒時離我而去我倒也不會怨她,可她偏偏是在我財運亨通和我的競爭對手發(fā)生不正當關系,并且害我在這場商斗中失敗。
我本以為會看見什么靈異的畫面亦或是出現(xiàn)某種特殊的感應,然而除了有些冷之外,什么都沒發(fā)生。
我盯著拍嬰的那雙紅眼睛看了一會兒,然后把它收了起來。
這晚我做了一個夢,夢里我的前妻找來許多打手把我狠揍了一頓,然后脫掉了我的衣褲,逼著我向一座山上爬。那是一座冰山,看上去很美,但對于我來說卻很冷。
我不敢反抗,因為身后是一把把等著我的砍刀。在前妻的逼迫下,我只能爬上冰山。刺骨的寒意從四肢傳到我的每一寸肌膚,我開始發(fā)抖,不知抖了多久,我的手腳開始暖了。
我沒有回頭,也沒有低頭,只是繼續(xù)向上爬,就在我快要爬上山頂時,我突然失去重心,摔倒了冰山上,緊接著開始一路向下滾。在這個過程中,我看見了落在山頂?shù)哪菐坠?jié)因為凍傷而壞死的四肢。
我是在地板上醒來的?;叵胫鴫糁械囊磺校乙琅f覺得驚魂未定,那種感覺太真實了,真實到令我懷疑我的手腳真的凍斷了。
沒等回過神,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是馬毛打來的電話。
“郝仁,你有沒有看微博的同城熱搜?”馬毛沒頭沒腦地問。
“我剛醒?!蔽液喍痰卮鸬?。
“市里發(fā)生兇殺案了,死者你認識,你快去微博看看?!瘪R毛繼續(xù)說。
我問馬毛死者是誰,他卻賣起了關子,非要我親自去看。
我掛斷電話,然后打開微博,看到了一則標題為“女富商家中離奇死亡”的熱搜。點進去后,我第一眼便注意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王夢瑩。
是了,王夢瑩就是我的前妻,只是一夜的功夫,我的愿望就實現(xiàn)了。
我之所以這樣想,而不是認為王夢瑩的死是個巧合,是因為她的死因很詭異。
現(xiàn)在是三伏天氣,她竟然在家中被凍死了。她的尸體被發(fā)現(xiàn)時,皮膚上還掛著一層冰霜,就像剛被拿出冷凍室的豬肉一樣,冰冷,堅硬。
據(jù)我所知,她的新家也沒有步入式冰箱,就算是有,她也沒有理由想不開去死。
熱搜中沒有配圖,但我已經(jīng)腦補出了她的死相,她死時一定經(jīng)歷過我夢中的痛苦,她一定很絕望。
她越是絕望,我就越開心。
我放下手機,突然想到了那張佛牌,我打開盒子將它拿了出來,輕輕地撫摸著它,心中有了新的主意。
聽說泰國小鬼要用主人的鮮血來養(yǎng),陰牌是否是這樣呢?
我找到一根注射器,將自己的手指戳破,瞄準那雙紅眼睛后擠出了兩滴血,與此同時心里期盼著自己能夠東山再起。
我將神龕里的財神取出放到了地上,并把佛牌放到了神龕里。做完了這些,我心情大好,決定約馬毛出來吃飯。
我們在一家四川菜館見了面。
“她死了你就這么開心嗎?鐵公雞竟然主動要請客?”馬毛問。
“不光為這一件事,我知道我要轉運了。等我翻身了,我不會忘記你的?!蔽业谋砬閲烂C認真。
馬毛見我表情如此,也疑惑道:“你該不會……郝仁,做壞事是要下地獄的。”
“我人如其名,是個好人。那些傷害我的人才是壞人,他們遲早是要遭報應的,我只是讓這個時間提前了一點?!?/p>
雖說我承諾要請客,但還是借了馬毛的錢。
這次馬毛沒有發(fā)牢騷,直接將錢借給了我。但我注意到了,他看我的眼神變了,他害怕我。
我不想管他對我有什么看法,我只知道自己不想再過這樣的日子了。
滿心愉快地回家后,我恰好遇到了在我家門口等待我的警察。
“你好。”
我直到他們是來干什么的,因此開門見山道:“我昨晚到今早都在家,小區(qū)監(jiān)控可以作證,昨天我也沒見王夢瑩,我有人證。”
我不擔心我的反應會引起他們的懷疑,王夢瑩的死轟動了全城,若是裝作什么都不知道才可疑。
他們簡單地了解了一些事之后就走了。我走進家門,剛剛把門關上,敲門聲就再次響了起來……
“沒完沒了?!蔽亦洁炝艘痪?,然后打開了門。令我意外的是,站在門口的并非那兩個警察,而是一個背著書包的看上去大概五六歲的男孩。
“爸爸?!睕]等我開口,他直接撲了過來抱住了我的腿。
我撿了個兒子。
這事說出去多少有些奇葩,我自然也不想認。
我只結過一次婚,且和王夢瑩也并沒有孩子。我沒有年少輕狂過,他自然也不是我年輕時犯過錯的證據(jù)。
“不要亂說話,你是誰家的孩子?”我推開他,保持了一定距離之后問。
“爸爸,我終于找到你了?!彼f著又要撲過來。
我立刻控制住他,然后把他推了出去,緊接著關上了門。
這一定是個陷阱。
我被競爭對手陷害到疑神疑鬼了,因此本能地認為這是某個壞人的鬼把戲。這孩子興許是個演技派,現(xiàn)在認我當爸爸,等警察找上門后指不定會說出什么來構陷我。
關好門后,他在門外又叫了很久,我不理他,直接回了臥室。
回到臥室后我打開手機,不斷刷新微博,意圖發(fā)現(xiàn)王夢瑩的現(xiàn)任丈夫也就是害我落魄至此的林盞的新聞。
令我失望的是,今天什么都沒發(fā)生。
在休息之前,我又對著神龕里的紅眼拍嬰絮絮叨叨了一堆林盞的惡行,做完了這些后,我準備洗漱睡覺。
我剛打開水龍頭,突然想起了那個奇怪的小男孩。鬼使神差地,我關上了水龍頭,來到了玄關處,推開門看了一眼。
門外沒人。
就在我剛剛松一口氣時,一個黑影在眼皮下一閃而過,躥進了我的家里。我被嚇了一跳,緊接著回頭看了一眼,發(fā)現(xiàn)沖進我家的人不是別人,正是那個小男孩。
“到底是誰讓你來的?”我有些生氣了。
“爸爸,我真的是你的孩子?!彼贿呎f一邊放下書包,緊接著坐到了沙發(fā)上,看上去是沒有要走的意思了。
“滾,滾出去!”我忍不住了。
一個這么小的孩子,竟然能在門外守到天黑,如果我剛才沒開門,他是不是要一直守到明天?我看著那個孩子,愈發(fā)覺得他不光是一個演技派,還是一個有耐心的演技派。
小男孩似乎預料到我會生氣,他打開書包,然后從書包里拿出了一沓紅粉色的鈔票。我認得那東西,那是我最喜歡的東西。
“爸爸,我不是來蹭吃喝的,我?guī)Я藫狃B(yǎng)費?!彼贿呎f一邊繼續(xù)將手伸進書包里。
那孩子從書包里足足拿出了十一沓鈔票,我的眼睛都看直了。
“你到底是什么來頭?哪來的這么多錢?”雖然我依舊覺得可疑,但我的語氣已經(jīng)放緩了很多,腳也不受控制地朝著沙發(fā)的方向移動。我拿起那些錢驗了一下,是真的。
“爸爸,我是你的孩子,你說我是什么來頭?如果你不信,明天可以帶我去做親子鑒定?!币粋€孩子,竟然知道親自鑒定。
這一刻,我承認我想認他了。
我看著那些錢,突然想到了什么,扭頭將目光移到了紅眼拍嬰身上。難道說,這是它的安排?
雖然覺得沒有必要,但抱著驗證紅眼拍嬰神力的想法,翌日一早我便帶著那孩子去了醫(yī)院。
鑒定結果既讓我覺得驚詫又讓我覺得驚喜——他確實是我的兒子。
離開醫(yī)院后我?guī)コ粤丝系禄?,之后回了家?/p>
經(jīng)過一番思慮過后,我還是決定將此事告訴我的母親。
母親接電話時正在菜園子里摘茄子,她聽說我有了兒子后,爽朗的笑聲讓我覺得輕松了許多。
當然,對于孫子的出現(xiàn),她也有些疑問。她知道我和王夢瑩沒有兒子,也知道我只結過一次婚。
對于這孩子的來歷,我解釋不了,也不想解釋。便騙她在認識王夢瑩之前我認識過一個女孩。
聽了我的話母親嘆了一口氣:“哎,早知道這樣,你就不用離婚了,不離婚,你也不至于落到現(xiàn)在這個地步。你能不能那個王夢瑩哄回來呀?”
“她永遠回不來了?!蔽覜]有告訴她王夢瑩的死訊,“不過您也別跟我操心,我轉運了,等下你把卡號給我,我給你打一萬塊錢?!?/p>
我們又閑聊了一會兒,最后才掛斷了電話。
掛斷電話后,我看著那完全沒有一點異樣的孩子問:“你媽媽呢?”
“死了?!彼诳磩赢嬈?,回答得很干脆,表情沒有一絲變化。
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神龕里的紅眼拍嬰,心想不管他是什么來歷,只要能給我?guī)碡斶\便好,就算他變成戴著歪帽子,雙眼血紅的詭異家伙也無所謂。
總而言之,一切都變好了。
就在我以為一切真的變好了的時候,我收到了母親的死訊。
那次通話,也成了我和母親的最后一次通話。
母親一個人把我拉扯大,很不容易,我還想著等我東山再起,就把她接到城里來住,卻沒想到意外來得如此快。
帶著沉重的心情,我回了老家。
也許是為了讓死去的母親“看”一眼她的孫子,我把他帶上了。
我家沒有院子,因此母親的棺材就停在破房外,不能遮風也無法避雨。自從我離婚落魄后,我就沒見過母親,老人舍不得用智能機,我也無法跟她視頻通話,因此此刻的我很想看一看她的樣子。但在我推開棺材蓋之前,鄰居阻止了我。
鄰居告訴我,母親是被石頭砸死的,因此尸體已經(jīng)幾乎是面目全非了。我無法想象是什么樣的大石頭會將母親砸到血肉模糊,因此還是堅持開了棺。
當我看到棺材里的尸體時,我竟忍不住吐了起來。
吐過之后我開始哭,哭夠了,我便開始詢問母親的死是誰的責任。
母親是在采山菜的路上死的,據(jù)說她死在山上一個方形的石槽里,她的身上還壓著一塊與石槽大小相同的巨石。若不是路過的村民聞到了臭味,她的尸體恐怕現(xiàn)在還不會被人發(fā)現(xiàn)。
我向很多人打聽那石槽的來歷,但沒人知道。
我堅信母親是被謀殺的。她一個老太太,不可能搬起那么大的石頭把自己壓在下面。
由于缺乏證據(jù),我只能暫時放下家里的事。
回到城里后,馬毛約我打游戲,我只告訴他我沒有心情沒說別的。
馬毛問我怎么了,我將家里發(fā)生的事告訴了他。
馬毛沒有安慰我,而是沉默了好半天,才給我發(fā)來了一句話,要約我見面。
“下次吧?!?/p>
“你一定要出來,有些話,我覺得應該告訴你?!?/p>
我想了想,覺得現(xiàn)在確實想要大醉一場,因此赴了約。
“郝仁,你最近有沒有遇到什么怪事?”馬毛見到我后立刻問。
我想了想,直接將那個孩子的事告訴了他。
“我之前就告誡過你,人在做天在看,你可別迷失了自己?!瘪R毛這話聽著有些刺耳。
“你什么意思?你不是在影射我什么吧?我早就跟你說過,我只是跟你撞梗了,沒有借鑒你的作品!”我的語氣很不好。
“你別急,我不是質疑你的意思,我們的關系這么好,我能不相信你嗎?我是說,你家里的事,可能跟紅眼拍嬰有關?!彼男愿褚幌蛉绱?,喜歡鬧,沒脾氣,因此也沒跟我生氣。
我想了一下,我母親的死確實和王夢瑩的死有些相似的地方——全都很詭異。
馬毛繼續(xù)說:“你聽說過石壓地獄嗎?”
我搖頭,表示沒聽過。
馬毛拿出手機,鍵入了“石壓地獄”幾個字,然后將手機推到了我面前。
中國民間傳說中十八層地獄的第十一層。若在世之人,產(chǎn)下一嬰兒,無論是何原因,如嬰兒天生呆傻,殘疾,或是因重男輕女等原因,將嬰兒溺死,拋棄。這種人死后打入石壓地獄。為一方形大石槽,上用繩索吊一與之大小相同的巨石,將人放入池中,用斧砍斷繩索。
看著瀏覽器上的介紹,我只覺得頭皮發(fā)麻。
方形石槽……與石槽大小相同的巨石……
“我……我有點不舒服,我先走了?!蔽抑挥X得頭暈目眩,踉蹌著離開了飯店。
回家后,我看了神龕一眼,與那雙紅色對視了一眼,我狠狠地打了個寒顫。
“該不會真的這么邪門吧?”我一邊嘀咕,一邊走到了神龕前。
“我不希望林盞死,我只想讓自己轉運?!鳖D了頓,我補充道,“他只是搶走了我的項目,沒做什么壞事,希望他也能越來越好?!?/p>
我承認,聽了馬毛的話后我害怕了,但我的事業(yè)還沒好轉,我并不想放棄這個可以轉運的機會。
“爸爸,你回來了?我好餓啊。”我的話剛說完,一個奶聲奶氣的聲音響了起來。
我回頭,發(fā)現(xiàn)那個孩子從臥室走了出來,只是那孩子和上午相比似乎有了變化,他好像……變小了。
是了,他在變小。
雖然我沒養(yǎng)過孩子,但我知道小孩子一年一個樣,這家伙和最初來到我家時相比,好像確實變小了。
我曾看過一部外國電影,電影里的主角是個老人,他會越來越年輕,直至變成嬰兒,再以正常孩子的生長方式重新長大。這種設定在電影里很新奇,但在現(xiàn)在的我看來,卻十分詭異。
我曾期望這孩子是個正常人類,但現(xiàn)在看來他顯然不是,他是個邪物。
他當然是個邪物,我一直都知道。他是紅眼拍嬰創(chuàng)造出來的,來的時候還帶了十一萬元現(xiàn)金。可我只是求財,并沒有求子,為什么這家伙會出現(xiàn)?
我突然起身,越過他,找到他的書包翻了又翻,并沒有發(fā)現(xiàn)一分錢后,我直接拎起他,將他趕了出去。
“爸爸,嗚嗚你怎么又不要我了。”他開始哭,邊哭邊敲門。
“除非你再帶一筆錢來,否則我不會認你的。”我說完直接回了臥室。
然而令我沒想到的是,半個小時后社區(qū)的工作人員上門了。在對我進行批評教育之后,我才知道是鄰居舉報了我。為了避免找惹麻煩,我只能認錯,并答應他們會好好照顧那孩子。
這晚我失眠了,最近發(fā)生的事很多,我的腦子也很亂。我一方面擔心自己會窮苦一輩子,另一方面又害怕我那些毫無下限的愿望會招來災難。我不想死,更不想像王夢瑩和我母親那樣以詭異的死法死去。
這晚我難得慈悲了一回,多次祈禱林盞和我都能走好運。
第二天清早,林盞的電話打來時我正在思考如何處理那孩子,看著來電顯示,我遲疑了一下,終于接起了電話。
林盞告訴我,王夢瑩的死讓他陷入了麻煩,公司的項目受到了影響,因此決定邀請我和他合作。他很真誠地告訴我那個項目就是在我手里搶走的,邀請我要比邀請其他編劇靠譜。
雖然我對他有成見,但還是一口答應了下來。
掛斷電話后,我心情舒暢。
“爸爸,有什么開心的事嗎?”那個討厭的聲音又響了起來,雖然我對他有些恐懼,但此刻我的心態(tài)確實有了一點變化。
雖然我曾有過惡毒的想法,但我對自己昨晚的表現(xiàn)十分滿意。今天林盞的這通電話也讓我認為自己安全了,便也稍微放心些了。
林盞似乎很重視我,當天晚上便打來了預付款,我問他還沒有簽合同就急著打錢,就不怕我不認賬嗎?他很信任我,表示自己并不擔心。
我的生活品質逐漸提高,一切都回到了正軌,除了那孩子越來越小,且變成了女孩之外,再沒發(fā)生別的詭異事。
沒錯,那家伙變成了一個女嬰,且是一個奇怪的女嬰。她從來不哭,也很少眨眼。每次看她,我都會發(fā)現(xiàn)她也看著我,這讓我感覺她只是身體出現(xiàn)了變化,智力并沒有退化。
兩個月后,劇本順利定稿,林盞約我明晚去酒吧慶祝。
我將已經(jīng)變成嬰兒的孩子放在沙發(fā)上,開始自言自語:“我現(xiàn)在什么都有了,還要你有什么用呢?”
沒錯,這孩子沒有用了,我可以把它丟進下水道,或者放在孤兒院門口。如果鄰居再問起,我就說她已經(jīng)被我送回老家了,亦或者干脆搬家,以事業(yè)有成的單身青年的身份從新開始。
那時我可以交一個女朋友,倒也不用找王夢瑩那樣的富商,因為我的運氣越來越好,我自己以后就會是富人。
皇后酒吧,燈光迷幻。
在酒精的作用下,我失言了,準確地說,是我借著酒勁兒把想說的話都說出來了。
雖然林盞的臉很紅,但我依然能看出來,他顯然被我說得不高興了。不過無所謂,我只是把他當做跳板,今晚過后我們就不會是合作伙伴了,依舊是競爭對手。
醉酒的林盞沒有像我一樣口出狂言,而是開始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他說自從王夢瑩死后,他經(jīng)常出現(xiàn)幻覺。有時他會看見王夢瑩就睡在他身邊,有時他能感覺到王夢瑩在房間里走動。更可怕的是,即便不開空調,他也會覺得冷。
“你說這個世界上有鬼嗎?”突然,林盞湊過來,疑神疑鬼地問。
“沒有?!蔽抑苯咏o出了肯定的答復。
“你沒經(jīng)歷過,所以不信,我以前也不信,但現(xiàn)在信了?!本o接著他又開始說一些奇怪的話,我認為他可能有點瘋。
左右今天想說的囂張話都說完了,我告了辭,在離開酒吧之前,我遇到了西洲。我們聊了幾句,很投機,于是她跟我回了家。
“你家就你一個人嗎?”開門之前她問我。
“沒錯?!蔽覜]撒謊,在去就把之前我就把那女嬰丟進了下水道,左右她對我毫無用處,也不會哭,沒人會發(fā)現(xiàn)。
西洲是否像王夢瑩一樣富有我不清楚,但她肯定比王夢瑩漂亮。我的條件也不差,因此我們順理成章地走到了一起。雖然我懷疑我的桃花運是紅眼拍嬰給我的,但我更愿意相信是我自己魅力大。
又過了兩個月,詭異的事再也沒有發(fā)生,我身邊的人也沒有離奇死去,那個怪孩子也沒有糾纏我。就在我認為一切都已結束時,西洲又開始變得不對勁兒了。
最初她只是情緒反復無常,直到有一天,她開始像林盞一樣,說一些奇怪的話,這讓我時常覺得我和她的相遇并非偶然。她要么也是紅眼拍嬰帶來的,要么就是林盞刻意安排出現(xiàn)在我生活中的。
沒錯,林盞很可能早就預料到我會成為他的競爭對手,盡管這世上他的競爭對手很多,但他對我應該有一種難以形容的恨。
最初西洲會詢問有關我和王夢瑩的過去,后來她便開始對王夢瑩的死感興趣,時間久了,她就像著了魔一樣,經(jīng)常會說一些我不喜歡聽的話。我起初還能忍耐,后來我便忍不住開始對她吼,甚至有了動手的念頭。
一次爭吵過后,西洲終于學乖了,知道王夢瑩是我不可觸碰的逆鱗后學會了閉嘴。
昨天我在寫稿,她又開始發(fā)神經(jīng)了。
西洲從背后抱住了我,附在我耳邊問:“郝仁,這屋子里有第三個人?!?/p>
聽了這話,我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扭過頭很不高興地說:“你又開始了?”
西洲對我的臉色視而不見:“他有心跳,你卻看不見他?!本o接著她突然疑神疑鬼地說,“你聽,咚,咚,咚?!?/p>
我將環(huán)在脖子上的手臂移開,突然站起身,回頭警告她:“你別沒事找事,說實話,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煩你了,你要是敢再說一句,就立刻給我滾!”
西洲一臉吃驚地看著我問:“你到底在害怕什么?我只想讓你覺得驚喜。”
“滾!”我只有驚沒有喜。
西洲大吵著要去網(wǎng)上爆料,說我供奉紅眼拍嬰。為了穩(wěn)住她,我安撫了她的情緒。但自那之后,她越來越不正常,不僅總說自己冷,還有自殺傾向。
我向從事醫(yī)療行業(yè)的高中同學咨詢過,同學說西洲可能是抑郁了。我不這么想,她可能是假抑郁,目的是為了讓我真抑郁。
我是個正常人,正常人跟一個瘋子共處一室會受到影響,我對她的厭惡與日俱增,終于到了遏制不住的程度。
我向紅眼拍嬰許愿希望西洲能夠放過我,但它此時失效了。
此時的我受到西洲的影響,每天都很煩躁。終于有一天,這種情緒讓我爆發(fā)了。
那天西洲還說自己冷,并且擔心自己會像王夢瑩一樣凍死,我只是無意間碰到了她,便被她的體溫嚇到了。她的身體確實很冷,冷到不正常。
經(jīng)歷了這么多,我已經(jīng)對鬼神之說深信不疑,看著熟睡的西洲,我開始懷疑她是被王夢瑩附體了,亦或是她就是王夢瑩偽裝的,又或者她是紅眼拍嬰送到我身邊的邪物,其實她早就死了。
沒錯,只有死人才沒有溫度,只有尸體才會那樣冷。
那個怪孩子已經(jīng)被我處理了,我要如法炮制,把西洲給處理掉,可她會哭會鬧,我要先想辦法讓她閉嘴。
那一晚,我如同著了魔一般,將枕頭按在了西洲的臉上。她終于不會哭鬧了。
做完了這些,我?guī)齺淼搅耸煜さ南滤揽凇?/p>
“你不是喜歡打聽我的秘密嗎?進去吧!這里也有我的秘密!”
將西洲丟進去后,我正要蓋上蓋子離開,突然聽到下水道里似乎響起了一個奶聲奶氣的聲音。
“爸爸……”
我本能地愣了一下,就在我愣神的功夫,一只小手從黑乎乎的下水道里伸了出來,我大叫一聲,匆忙蓋上了井蓋,立刻逃了。
回到家,驚魂未定的我終于松了一口氣,仿佛那道防盜門能擋住邪物似的,我擁有了奇怪的安全感。
我對自己的所作所為毫不后悔,還難得睡了一個好覺。
翌日一早,我開始收拾西洲的東西,因為我要讓她完全從我的世界里消失。
我打開她的手提包,準備在將其丟進垃圾袋之前翻找一下有沒有現(xiàn)金,我連個鋼镚都沒找到,但找到了一張紙。
那是一張B 超報告單。
這一刻,我的腦袋一片空白。
西洲的話再次在我的腦子里回蕩起來。
“郝仁,這屋子里有第三個人?!?/p>
“他有心跳,你卻看不見他?!?/p>
西洲不是林盞安排在我身邊的,她也不是紅眼拍嬰帶來的邪物,她是人。
一陣頭暈目眩后,我的神志終于清醒了一下,我扭頭看著神龕里的家伙,不知是不是幻覺,我感覺它的眼睛更紅了。
不是林盞,是馬毛。
這晚,我約馬毛出來見了面。
馬毛來到我家后,立刻問我:“你一個人在家?你女朋友和那個孩子呢?”
“馬毛,你是不是很恨我?”我問。
“?。俊?/p>
“人在做天在看,這是你說的。”我將門上好鎖。
馬毛一臉糊涂:“你到底要說什么?”
“我承認,你給我看大綱的時候,我確實覺得你的創(chuàng)意不錯,借用了你的創(chuàng)意。我知道我的那些謊言騙不了你,我只是欺負你脾氣好。俗話說別惹老實人,我沒想到你這么狠,這張陰牌就是你的陰謀?!蔽乙徊讲娇拷?,不給他說話的機會,“現(xiàn)在你得逞了,我一個親人都沒了。以后還有可能惹上人命官司,不過既然這樣,我也不怕身上再背負一條人命了?!?/p>
馬毛看出了我眼里的殺意,但卻很大膽地教訓我:“郝仁,我確實知道你干的那些事,但我沒有想過要害你,這一切都是你自己一手造成的?!?/p>
“你快別放屁了?!蔽乙贿吜R他一邊拿出了事先放在鞋柜上,被衣服蓋住的菜刀。
他還在不停地說:“是你的,你不想留,不是你的,你也留不住?!?/p>
在我的菜刀砍下去之前,我突然感覺腳下一空,徑直向下墜去。
我身邊的光線越來越暗,馬毛也離我越來越遠,直至我看不見他,只能看到來自我家的燈光,但我依舊可以聽到他的聲音:“你巴結上王夢瑩,卻因為她懷的是個女嬰,就聽你母親的慫恿,想辦法弄掉了她的孩子?!?/p>
我不停下墜,直到落到了一根銅柱旁。
一個詭異的聲音響起:“毀滅罪證,報復,死后打入銅柱地獄?!?/p>
緊接著我感覺有人架起了我的雙手,將我綁在了銅柱上。
銅柱內的炭火被點燃,劇烈的痛感通過胸膛的一塊皮膚擴散到我的四肢百骸。
在聞了很久肉的味道之后,我終于暈了過去。
再次醒來時,我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一個方形石槽內,頭頂是一塊方形巨石。
不用那個聲音響起,我便想到了這是石壓地獄,我驚恐萬分,立刻起身想要逃出去,但頭頂?shù)木奘瘏s落了下來。
我能聽到骨骼碎裂的聲音,緊接著又失去了意識。
再次醒來時,我終于離開了那個恐怖的地獄。
我的眼前站著幾個人,雖然只是背影,但我認得他們,那是馬毛和王夢瑩。
我叫他們,他們毫無反應。我走到他們身邊,才發(fā)現(xiàn)他們面前有一具尸體,這里是太平間,而那具尸體正是我。
“雖然他是個鳳凰男,但我沒有那么恨他,也不想看他這樣死去?!蓖鯄衄撜f著,扭頭看著馬毛問,“他為什么會被嚇死?”
馬毛接著說:“他叫郝仁,但卻不是好人,也許在臨死前見到了一些恐怖的景象吧?!瘪R毛接著說,“聽說她的母親昨天就詭異慘死了,也許是精神受了刺激吧。”
“八月三日,八月四日,才兩天的時間……”
兩天?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難道我經(jīng)歷的那些事,都沒真正發(fā)生過?
我想質問馬毛,但他們聽不到我的聲音。就在此時,耳邊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
“爸爸……”是那家伙的聲音。
我低下頭,發(fā)現(xiàn)那聲音正是來自我的肚子。
這一刻,我終于明白了,那孩子原本是有機會來到這個世界的,但被我害死了。她一直都是女孩,不是男孩。
我也明白了,我的惡念讓我一點點下墜,直至墜入地獄。
是我的,我不想留,不是我的,我留不住。這孩子我不想留,但她會始終糾纏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