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弗洛伊德創(chuàng)立了精神分析學說，無意識論是他的核心觀點。他認為人的意識是一個動態(tài)結(jié)構(gòu)，可以分為意識、前意識、無意識3個部分。為了方便人們的理解，同時也使表述更加簡潔準確，他又提出了用“本我”“自我”“超我”來劃分人的心理結(jié)構(gòu)，于是人格結(jié)構(gòu)理論形成了。由嚴歌苓編劇、馮小剛導(dǎo)演的《芳華》2017年在大陸上映，影片講的是20世紀70年代至80年代，一群正值芳華的年輕男女在軍隊的文工團里發(fā)生的人生故事。無論是“活雷鋒”劉峰，還是受人排擠的何小萍，抑或是受到觀眾爭議的林丁丁，每一個人物塑造的都有血有肉。因而，從人格結(jié)構(gòu)理論的角度對影片人物進行解剖和分析是有價值、有必要的。

關(guān)鍵詞：人格結(jié)構(gòu)理論；《芳華》；本我；自我；超我

中圖分類號：J905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674-8883（2020）06-0157-02

一、欲望至上——“本我”

往事皆無謂，為我所想，無所不為。人的一切沖動、欲望都必須得到滿足，這就是所謂的“本我”。它可以使人獲得最大限度的暢快和自由，不必在意世俗眼光、道德規(guī)范、法律約束，一切只圖自我快樂與滿足。但在“本我”的統(tǒng)帥之下，狩獵者可以為了金錢獵捕大象、拔其象牙、流入黑市；憤青們可以恣意侮辱國家、燒殺搶掠；下流者可以口吐污言穢語，甚至為了滿足自身的私欲侵犯他人……社會無秩序可言，“原始”二字就是最好的概括。

電影《芳華》中，劉峰在領(lǐng)著何小萍來到部隊時，何小萍說她爸爸讓她領(lǐng)了軍裝拍張照寄回去，本是一件簡單平常的事情，然而因為她“不問自取”舍友林丁丁的軍裝而產(chǎn)生了矛盾。這個人物可以說是一個悲情的存在，父親被認定為“罪人”，她不得不和父親“劃清界限”，母親改嫁，讓她幾乎沒有從家庭獲得溫暖，可以說是原生家庭造成了她性格上的缺失，如做事之前沒有與人商量或溝通的習慣，不愛與人過多解釋，害怕被孤立但又享受孤獨。在偷拿林丁丁的軍裝照相這件事情上，她表現(xiàn)出來的是一種完全的“本我”，為了達成“軍裝照”這一愿望，背離了合理的處世道理。包括后來大家問是不是她在沒有征得林丁丁同意的情況下拿走了軍裝，她也矢口否認。一方面，她怕被人看不起，另一方面，她很明白這種行為并不符合道德，因而不敢承認。這種無意識的自我保護和自我封閉，處于弗洛伊德的人格結(jié)構(gòu)理論中的“本我”。

而另一個當事人林丁丁是一個實現(xiàn)了“超我”的軍人嗎？電影將她塑造成了一個有眾多追求者的人物，并且她對每一個追求者都未表現(xiàn)出明顯的接受或是拒絕。劉峰為她煮掛面、為她挑腳上的水泡時她感動并感謝了劉峰，因而才有了后來劉峰鼓起勇氣的表白。但是當劉峰太激動抱著她的時候正巧被朱克看見，指責她作風不好、“腐蝕活雷鋒”，為了保護自己的名聲，她竟然跑去保衛(wèi)部給劉峰安上了一個猥褻女同志的罪名。顛倒黑白這是一，只顧自己這是二，從這兩點都可以看出林丁丁是一個十足的“本我主義者”。雖然因為這種做法傷害了劉峰，讓他離開了文工團，但保住了她自己的名聲，讓自己可以繼續(xù)游刃有余地穿梭于各種男人之中，給自己更多優(yōu)質(zhì)的選擇。在動物界，不同種類的動物中的雄性在追求雌性時，有的是通過鳴叫，有的是通過打架，還有的是通過舞蹈?？梢?，在低等動物的世界里，這樣的行為再普通不過了，因為這就是一種最基本的生存交配繁衍本能，這一切的行為都只是本能而已。但是在人類社會，有自我的管控，有道德的約束，有法律的限制，很多行為并不會出現(xiàn)，不過這也并不代表所有人都已經(jīng)進化到了一個“無私”的高度。林丁丁將莫須有的罪名扣在劉峰的身上從而達到保全自己的目的，這種出于自我的保護本能而做出的違反道德的行為，為了自身利益而果斷放棄他人利益的行為，是對捍衛(wèi)“本我”的最直觀表達。

以上對“本我”之議論略有貶低的歧義，因而筆者認為有必要單獨加以解釋。弗洛伊德的三重人格理論中將“本我”劃分為第一層?！案ヂ逡恋掳讶说倪@種心理結(jié)構(gòu)比喻為海洋中的一座冰山，意識只不過是露在水面上的冰山頂峰，水下面還有一個看不見的廣闊無垠的無意識世界。這座冰山最下面一層是‘本我’，它是人的各種原始本能、沖動和欲望在無意識領(lǐng)域的總和，其核心是生的本能和死的本能?！盵1]“一般來說，一座冰山是有百分之九十在海面以下，肉眼不可見的。”而在人格結(jié)構(gòu)理論中，“本我”則是這百分之九十。

二、受制于外——“自我”

如果說上文所述之“本我”是“為所欲為”，那么即將說到的“自我”則是“受制于人”?！白晕摇本拖袷且粋€“監(jiān)察者”，它制定了一系列的規(guī)矩等著“本我”去遵循，一旦觸碰底線，則會加以警告。俗話說“沒有規(guī)矩，不成方圓”，有了“自我”的存在，這位剛正不阿的“看門人”可以讓雜亂無章的世界變得井然有序。

“在傳統(tǒng)的美學理論中，對于藝術(shù)作品結(jié)構(gòu)的分析一般是從兩種角度出發(fā)的。第一種角度是質(zhì)料與形式的關(guān)系。第二種角度則是內(nèi)容與形式的關(guān)系。”[2]從內(nèi)容來看，影片當中的另一個女兵蕭穗子暗戀小號手陳燦，當陳燦被人打得掉了一顆牙的時候，蕭穗子拿出自己珍藏了很久的金鏈子，讓他去補牙。之后在行軍的路上還偷偷寫了封情書放入陳燦的箱子里，不過剛巧就在那個時候，郝淑雯告訴她自己和陳燦在一起了，蕭穗子十分難過，但她并未選擇爭搶，而是將那封情書再偷偷地拿了出來，并且撕碎。試想一下，如若蕭穗子的選擇是為了滿足自己的愛情愿望，和好姐妹撕破臉，強行向陳燦表白，就是很典型的“本我”，不顧一切，只管自己開心，只顧滿足自我欲望。而她的做法卻是無聲無息地退出，不打擾別人的感情。這種受到道德約束、自我品質(zhì)驅(qū)使所作出的決定，也就是弗洛伊德所說的“自我”。

在影片中，幾乎從最開始，何小萍就成了眾矢之的，大家鄙視她不問自取的“偷盜”行為，嘲笑她內(nèi)衣的廉價，甚至動手扒她的內(nèi)衣。每當這時候，蕭穗子都會站出來反對，并且小聲地表達反對的聲音。沒錯，是小聲地反對。這種反對是一種帶有擔憂的反對，因為她害怕自己也被邊緣化，可同時，內(nèi)心的善念和道德觀又讓她很難接受其他人對于何小萍的所作所為。影片是從蕭穗子的角度來展開論述的，她最開始就將自己講述中的主人公定為劉峰和何小萍，認為他們倆是這段青春記憶里的代表。但無論是劉峰被冤枉還是何小萍被孤立，她都表現(xiàn)的是一種比較軟弱的“反抗”，甚至可以說是沒有反抗，是“無為”。由此筆者認為，蕭穗子這個人物是矛盾的，她擁有“本我”的“獨善其身”“以我為主”，但同時又有受到自我道德的約束甚至譴責之后所表現(xiàn)出來的“小聲反對”的“自我”。這種“本我”與“自我”的結(jié)合就是蕭穗子這一人物形象百分之九十九的組成了。

三、完美無缺——“超我”

如果說“本我”是完全感性的，“自我”是介乎感性和理性之間的，那么，“超我”是完全理性的嗎？并不是。上面論述到了“自我”就像是一個“看門人”，那么“超我”則是一個“監(jiān)督者”，它時刻監(jiān)督“自我”對“本我”的約束和控制，防止行為超出理想之上。但是，通常認為“超我”并非按照事物的本來面目去認識事物，而是按照它所認為的事物應(yīng)該有的樣子去認識和規(guī)范。它可以被看成是一種道德訓(xùn)條、社會禁戒的高尚表現(xiàn)，簡單地劃分為“理想”和“良心”兩個層面，而“理想”又可以分為“個人理想”和“社會理想”，換句話來說，“超我”是社會化的產(chǎn)物。

影片當中，何小萍最開始是笑著并且充滿期待地來到這個集體的，可是隨著她向眾人展示舞蹈功底被人聞到脫下來的外套上的臭味，到她未經(jīng)許可私自穿別人的軍裝出去拍照，再到后來的內(nèi)衣塞海綿事件，她被這個集體不斷地鄙視、唾棄，最終被邊緣化。而那些一起嘲笑她、言語上攻擊她、行為上排斥她的人，或者說是在這個集體中的每一個人，他們并未花心思去了解何小萍究竟是一個什么樣的人，只是靠著這些拼湊起來的事件直接給何小萍“判了死刑”。說白了，她們不愿意，或者說沒必要去做進一步的探究，這種站在道德制高點上指責別人，認為自己身心端正、別人毫無道德的想法，其實也是“超我”在起一定的作用。何小萍只是一個他們攜起手來團結(jié)一心打壓和孤立的對象，她并沒有按照他們心中所想的那樣去做事情，因而違背了他們內(nèi)心的道德準則，所以才有了被邊緣化的結(jié)局。

再來看劉峰這一人物形象，在食堂吃飯的時候，有人跑進來說“豬跑了”，所有人都只是笑笑又繼續(xù)吃飯，只有劉峰放下筷子就出去幫忙抓豬了；每次他出部隊都會給大家捎回來他們叮囑帶的東西；他對所有人都是有應(yīng)必求，哪怕是那些沒有人愿意去做的事情。在大家心目中，他就是一個“活雷鋒”，但也正因為如此，顯得特別沒有原則，其他人會覺得他就應(yīng)該是這么一個人，所以當他被林丁丁誣陷調(diào)戲女兵的時候，那么多他曾經(jīng)幫助過的人沒有一個站出來幫他說話，倒是落井下石者比比皆是。[3]“藝術(shù)的‘意蘊’必然帶有多義性，帶有某種程度的寬泛性、不確定性和無限性。”在筆者看來，劉峰所呈現(xiàn)或者說塑造出來的“光輝偉岸”的自我形象，讓大家認為他那樣就是理所應(yīng)當?shù)?，只有這樣才是符合道德規(guī)范的，只有這樣才是他們心目中那個完美的“活雷鋒”，他們內(nèi)心的“超我”的底線一旦被觸碰，就會響起警報。從人性的角度來說，一個完美得像一尊神一樣存在的人，如若有一天突然墜入“凡間”，被世俗所掩埋，那絕對是一個很有趣的談資?？墒侨绻酶ヂ逡恋碌姆绞饺シ治觯@種陰暗面便不叫作陰暗面，而稱為“超我”，只是因為他們心中的自我理想受到了顛覆，因而他們會想盡辦法運用社會化的手段去達到自我心目中的理想。

“超我”是一種“理想”，但歸根到底它還是不夠純粹。所以作為一個人，究竟善良與否，“超我”并不能決定，因為他只是按照自己的方式在理解這個社會，可一旦理解出現(xiàn)了偏差，就會產(chǎn)生矛盾。一方面，它對“本我”起抑制作用，對“自我”起監(jiān)督作用；另一方面，它又要從道德的高度和“自我”一起前進。它的所有道德理想都可以讓人看起來合情合理，但它卻并不一定能夠被人所接受。由此可見，僅有“超我”還不行，只有當“本我”“自我”“超我”三者相互作用、完美結(jié)合的時候，才能成為一個完整的個體。

四、結(jié)語

在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學中，人格結(jié)構(gòu)理論是非常重要的。而對于筆者來說，看電影不僅僅是對劇情的分析，還應(yīng)該學會把劇中人物看作是一個真實存在的圓形人物去加以分析。在《芳華》這部影片中，每個人物的塑造都非常立體，并且在各個階段都有“本我”“自我”和“超我”驅(qū)使下所形成的不同表現(xiàn)。因而，用弗洛伊德的理論來分析這部電影中的人物是有意義的。

參考文獻：

[1] 彭吉象.影視美學[M].北京大學出版社，2009：97-98.

[2] 朱立元.美學[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16：322-323.

[3] 葉朗.美學原理[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9：261.

作者簡介：薛麗莎，女，湖南人，廣西民族大學傳媒學院2018級影視文藝理論與創(chuàng)作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廣播電視語言傳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