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著按:今年第2期,我刊近現(xiàn)代欄目推出了“陸曙輪的繪畫藝術”專題。6月3日下午2點半,“南宗一脈江東隱士——紀念陸曙輪先生誕辰120周年研討會”在昆山市昆侖堂美術館舉行。昆山市委常委、宣傳部部長許玉連先生與會。研討會由昆侖堂美術館副館長沈江先生主持。茲刊發(fā)部分專家發(fā)言,以饗讀者。
沈江(主持人):陸曙輪先生是昆山近現(xiàn)代在書畫、圍棋和詩文方面都有突出成就的一位重要人物。2000年由陸家衡先生發(fā)起,陸家復先生和姐妹們大力支持,把其父陸曙輪先生70幅書畫精品捐贈給昆山市人民政府。2001年,昆侖堂美術館建成,該批藏品就由美術館珍藏。今年是陸曙輪先生誕辰120周年和逝世40周年,作為珍藏陸曙輪作品的公家博物館,我們昆侖堂美術館有責任、有義務來舉辦此次紀念活動。1949年,《圍棋通訊》在第11期上介紹陸曙輪時,用11個字來概括:“擅書畫,國學湛深,亦精于弈?!碑敃r陸先生50歲,我覺得這11個字基本上就概括了陸先生一生的成就,非常到位。今天我們來學習和研討陸曙輪先生,主要從這些方面展開。
錢笠(昆侖堂美術館館長):陸曙輪先生的紀念活動,是很早以前就開始籌備了,大家手上拿到的這本《柿園老人陸曙輪》是美術館全體同仁在名譽館長陸家衡老師、俞建良老師的關心指導下,在蘇州大學出版社領導的關心下,花了近兩年時間(籌稿時間應更長)才編輯、制作、出版出來的。2019年年底,我們跟陸老師一起商量這個特展,原定于2020年2月份農歷春節(jié)過后進行,沒想到春節(jié)前的疫情一來,不得不中斷了小半年。一直到半個月前,看到有關文件精神,可以舉辦一些必要的會議和展覽,我們又將這個工作提上了日程。還是有一個遺憾,疫情管控期間,參會的人數(shù)受到了限制。昆山的書畫藝術家和相關的專家領導都不能邀請,北京、南京等外地的專家學者更不能邀請,這是比較遺憾的。
陸家衡(昆侖堂美術館名譽館長、陸曙輪次子):今天非常高興,我父親的一些棋友,還有一些書畫研究的專家在這里會聚一堂,參加《柿園老人陸曙輪》這本書的首發(fā)和書畫展覽。
趁這個機會,跟大家講一講這本書。這本書凝聚著昆侖堂美術館全體館員的心血。我從2016年開始就在準備一些稿子,也花費了大概四年的時間,主要的困難就是收集資料。我父親當時留下不少書畫,新中國成立以后散失得很多。之前他在蘇州和上海都賣過畫,現(xiàn)在有些藏家拿到拍賣市場上去賣,我也看到了一些。還有朋友收集到我父親有關的資料以后,也主動來聯(lián)系我。所以這四年在收集資料上花費了不少時間。雖然這本書并不厚,但是有一點分量。
這本書有四個方面的內容值得大家去看一看。第一就是關于我父親陸曙輪先生的身世,以前講得很少,父親在世的時候也不怎么講。我家里原來有一個家譜,就是水東陸氏家譜。“文革”時候,當時破“四舊”,我父親膽子很小,把這個家譜用塑料紙包好藏到柿園后面的圍墻里。圍墻上有一塊磚是活絡的,父親把磚掰開,把家譜塞在里面。因為他認為這個家譜很重要,怕被破“四舊”的紅衛(wèi)兵給抄去了?!拔母铩苯Y束后拿出來,塑料紙包著的家譜結成了一塊。十幾年的工夫已經進水了,后來一層一層剝,我跟他一起剝的。剝到最后,紙張都結聚在一起剝不開了。他根據(jù)記憶,把祖輩前七八代人的名字記了下來,甚至出生年月他也記了下來。2015年,我看到了常熟陸德文老師編寫的《吳郡陸氏春秋》。這本書比較詳盡地記載了陸氏家族的來歷,從始祖春秋戰(zhàn)國時的陸通到明代五十七世的陸盈,羅列得很清楚。之后,我跟昆山文史專家陸宜泰先生探討了關于家譜的很多問題。陸先生花了不少精力,分別從上海圖書館、吉林圖書館查到了兩個水東陸氏家譜的本子,上圖是抄本,吉圖是刻本,是乾隆三十一年(1766)陸宏鐘等纂修的,叫《水東陸氏譜系》,共八卷,首卷為序文,從五十八世陸成之開始的。2017年,我跟陸宜泰還出資影印了上圖的抄本。有了這本宗譜,再把我父親當時的記錄進行校對,就基本上對接成功了?,F(xiàn)在這本書的最后部分,《吳郡陸氏水東支得求堂柿園世系》(一)和(二)兩部分,是花了很多的心血,中間得到陸宜泰先生的幫助,把它整理出來了,這個內容是可靠的,脈絡也比較清楚。
《柿園老人陸曙輪》書影
從我父親開始,到我祖父陸鳳章,再到我的高祖陸云梯,再往前推就推到七十二世的陸宏鐘。陸宏鐘是太學生。所以從這條線上看,文脈比較清楚了,我們陸家基本上就是一個耕讀人家。當然以前家里有一些田,但是到我祖父手里,最后只剩下13畝,所以新中國成立以后沒有劃到地主成分。
如果再追上去,就追到六十九世陸予機,也是一個太學生。之前六十八世的陸之濱,他是做過官的,以后做官的就很少了。水東陸氏支系的第一世,也就是吳郡陸氏五十八世的陸成之。在明太祖洪武二十五年(1392),他把家遷到了錦溪。從此以后,這一支陸氏家族都在錦溪鎮(zhèn)上,沒有外出過。
家譜第一部分中有吳郡陸氏四十一世的陸龜蒙,這個人名氣比較大,跟我是嫡系一支的,他是唐代著名的詩人。陸氏二十二世祖陸瑁,是陸遜的弟弟。陸遜就是三國時候跟劉備作戰(zhàn)的東吳大將。他的弟弟陸瑁是我的祖宗,世系脈絡是比較清楚的。
另外《陸曙輪年表》在2007年出版的《陸曙輪書畫集》中刊發(fā)過,個別有錯誤的地方在本書中也得到了修正。
第二,陸宜泰先生曾經提供給我一個棋譜,是陸曙輪跟日本頂級棋手橋本宇太郎在20世紀40年代的一局對弈。當時還不知道出處,后來沈江考證出來,是胡沛泉主編的《圍棋通訊》上刊登的,作為一盤經典的示范棋刊登的。我很有幸請到了沈果孫七段,今天沈老也來了。沈老是中國圍棋界的前。他跟陳祖德是同輩人。沈老當時得過全國第三名,很厲害。他戰(zhàn)勝過日本坂田榮男九段,是留在史冊上的人物。
“南宗一脈 江東隱士”——紀念陸曙輪先生誕辰120周年研討會現(xiàn)場剪影
第三,我父親的東西散失得比較多,一次偶然的機會找到了不少信件。這些信件有些被老鼠咬壞了,有的殘缺不全。沈江館長花了很大工夫把這些信件解讀出來,而且考證出寫信人的身份。通過這些手札明確了我父親在民國時期跟書畫界、圍棋界、文化界、學術界一些人物之間交往的細節(jié)。所以沈江館長的這篇文章,我覺得也是本書的一個重頭。
第四,本書增加了家屬的一些回憶文章,包括柿園的一些情況,我的姐姐、哥哥、幾個妹妹,原來是不寫文章的,這次全部動筆。他們覺得能夠把“柿園老人陸曙輪”各方面都表現(xiàn)出來,人物會更鮮明一點。最后我要感謝宣傳部的欒部長(昆山市委宣傳部欒根玉副部長),為本書作了序。也要感謝昆侖堂同仁的編輯,感謝林克先生的攝影,還要感謝蘇大出版社編輯們仔細的編審和校對,使這本書能夠比較順利地出版。
袁勇志(蘇州大學教授、蘇州大學出版社副總編):我剛才去展廳看了一圈,心里有一個特別的感受,就是陸曙輪老先生在他晚年的時候,有兩幅字,一幅是寫祖國的建設一日千里,一幅是寫中日友好建交的。他晚年還在關心國家大事、關心國際風云的變化,這樣一個文人有先天下之憂而憂的情懷,所以從這里面我受到了特別大的震撼?,F(xiàn)在我們很多讀書人就缺少這種情懷、這種社會擔當和社會責任。陸曙輪老先生并不是把自己鎖在一個小房間里的大師,而是在關心國家的發(fā)展、關心整個社會的變化。從這里,我個人也學到了很多。
王偉林(江蘇省書法家協(xié)會副主席、蘇州市書法家協(xié)會主席):從陸曙輪先生的家族來看,是吳門望族、耕讀人家,到我們這個時代應該是最后的文化貴族,因為這一代老人過了以后,從書畫界來講,現(xiàn)在年輕一代已出現(xiàn)了很明顯的代溝,差異很大,很多方面我們無法企及。陸先生的綜合能力很強,詩棋書畫皆能。我們現(xiàn)在能夠在某一項上有所成績就已經沾沾自喜了,傳統(tǒng)人文的古風猶存在這個書香望族。
第二點,我覺得在傳遞文脈的過程當中,有文心在。這個文心我們從這一件事情上就可以看出來,能夠無償把父輩70件書畫精品捐給國家,這就是一種境界,我想一般人做不到。陸家選擇捐給國家館藏,他們把個人跟時代、民族、國家的關系理解得非常清楚。這是非常值得我們贊嘆的。
第三點,文運。我們現(xiàn)在這個時代是新時代,國家、政府提出文化要高質量發(fā)展,建設高水平小康社會。在昆山,我們已經走在全國的前列,已經率先實現(xiàn)小康了。江南地區(qū)還有更高的目標、更高的追求,就是高質量、高水平,它不同于一般的地區(qū)。所以文化的高水平、高質量就必須要有名家大師的輩出,陸曙輪先生就是一個地區(qū)的名家大師,是這個地區(qū)寶貴的精神財富。把陸曙輪放在我們這個時代的大格局中進行研究,就更凸現(xiàn)出他的價值。陸曙輪不僅是昆山的,也不僅是吳門的,他是20世紀中國的。
顧工(東南大學博士、韓天衡美術館館長):20多年前我到昆山工作,和陸家衡老師接觸以后,才慢慢知道他的父親陸曙輪先生也是一位非常了不起的人。15年前我寫了一篇關于陸曙輪先生的文章,當時對他的了解依然很膚淺。現(xiàn)在我覺得從他的身上,可以看到一個人是怎樣在一種艱難困苦的條件之下不斷奮斗、不斷發(fā)光的。在謀生之余,陸曙輪先生并不因為社會和個人條件的限制而放棄奮斗,他始終在努力,而且達到了常人難以達到的高度。他的繪畫在20世紀30年代參加了全國美展。他的圍棋也不斷提高,在南京、鎮(zhèn)江、蘇州都有很好的成績。
我們今天講昆山精神,要開放、融合、創(chuàng)新、卓越,從幾十年前的陸曙輪先生身上就反映了這樣一種精神。他克服了時代、個人的各種困難和局限,通過不斷的努力攀登,達到一般人所不能想象的高度,這是非常值得我們敬佩和學習的地方。另外,他不僅個人奮斗,使水東陸氏在他的身上得到光大,而且影響了下一代。一家數(shù)代人,在不同的崗位上都能夠做出很大的成績來,我覺得這和陸曙輪先生的教導、表率作用是密不可分的。
在書畫上面,陸曙輪先生不是像一般畫家那樣稍微練練字,一般書法家隨便涂畫兩筆。我們看展覽里面的作品,他有很認真的仿古作品。認真細致的仿古,是從業(yè)余進入專業(yè)的一個必不可少的條件,他完全是以專業(yè)的態(tài)度進去的。對任何事情他都是以一個專業(yè)的態(tài)度對待,所以他能夠在多方面取得成績。
顏曉軍(中國美術學院藝術史博士、上海博物館書畫部副研究員):拿到陸老先生這本書的時候,我一看到標題就非常有親切感,因為叫“柿園”。我為什么對柿子樹很有感情呢?我們中國古代文人多以植物為號,如松、柏、竹、蘭等等。中國人對植物,特別是入畫的植物非常有情感,而柿子樹在文化史上最有名的一個例子就是《新唐書》里面記載的唐代鄭虔(鄭廣文),他在柿葉上練習書法,并且詩書畫三絕。詩書畫三絕在藝術史上也是很重要的,近現(xiàn)代的書畫大師潘天壽先生就提出了“三絕”和“四全”的理論?!叭^”就是詩書畫,全面的修養(yǎng)對于我們書畫的造詣是非常重要的。我翻看陸老先生的紀念文集,里面收了他片石山房的詩選,這樣修養(yǎng)全面的老先生在當代是非常少的。我們后代要繼承中國傳統(tǒng)文化,并且要繼續(xù)發(fā)揚,傳統(tǒng)文人淡泊的、全面的修養(yǎng)是要努力學習的。
潘文勰(中國美術學院藝術史博士、蘇州博物館書畫副研究員):非常榮幸能夠來參加陸老先生的畫展。首先我有一個直觀的感受就是,蘇州這種潛在的文化傳統(tǒng)是非常強大的。前幾年蘇州博物館舉辦了“明四家大展”(即明代吳門沈周、文徵明、唐寅、仇英)之后,又做了蘇州同光以前的文人鑒賞圈子,就是蘇州的三大家族:顧家顧文彬——剛才沈先生(沈果孫)提到的怡園就是顧家,吳家吳大澂,還有潘家。他們雖說是蘇州人,但他們的影響其實是全國性的。在此之前,無可置疑蘇州是引領全國風尚的,而之后因為社會的變革,這種情況發(fā)生了變化。那么這種潛在的傳統(tǒng)同光之后究竟是怎么樣的呢?陸老先生正好生活在1900年到1980年。我剛看了展覽,看到陸先生的修養(yǎng)非常全面,可謂博學多能,不但在文人書畫上造詣高,在棋藝上面也是名家。
其次,因為我在博物館還負責文物征集工作,現(xiàn)在書畫拍賣的價格非常高,一般只能望洋興嘆,比如多年前我們準備征集一件仇英的作品,當時要四千萬,我們就不能下手去收藏。這次我看到陸家衡老師一家把家藏70多件作品一下子捐給了國家,我覺得非常有古風。蘇州這種注重傳統(tǒng)的格調是非常令人敬佩的。今天我們看到陸先生一家無私地捐了這些先澤書畫,令人敬佩,而且在這些捐贈的書畫上面我還看到有“家衡審定”的印章,特別有雅趣和古意。
沈江:顧工館長剛才講到關于陸曙輪先生對于家庭的影響,我在研究陸先生的時候,也非常感慨。對于中國文化,特別是文人畫,陸先生是繼承者。傅抱石先生用“文、人、畫”三個字來概括文人畫,“文”就是文學的修養(yǎng),“人”就是高尚的人格,“畫”就是畫家的技巧。人的修養(yǎng)是一個藝術家最根本的東西,中國的藝術和學問其根本是落實在為人上,也就是說人格修養(yǎng)的高度和精神解放的程度決定了學問和藝術的高度。陸曙輪先生雖然沒有轟轟烈烈的事功,但是在齊家上面,他真的是做到了典范。
陸曙輪 臨漢衡方碑日課 22cm×48cm 紙本 昆侖堂美術館藏
沈江(主持人):陸曙輪先生就是這樣一位謙謙君子,他的書畫和圍棋之所以能取得如此高的成就,核心在這里,中國文人畫乃至中國儒家文化的核心也在這里。
沈果孫(國家圍棋七段,陸曙輪棋友):古人看一個文人夠不夠水平往往用琴棋書畫這四樣東西來衡量,陸先生占了三項。棋、書、畫三項陸先生是領先的,琴怎么樣我不知道。陸先生的詩當然也是很好的。詩人說詩,畫家說畫,我是棋人就說陸先生的棋。
我剛剛學棋的時候,就知道有一個叫陸曙輪的老先生。我父親喜歡下棋,他跟我說省里面(南京)有個陳嘉謀,蘇州有個陳少卿,昆山有個陸曙輪,所以我就知道了陸曙輪的棋很好,但一直沒機會見面。
后來在“文革”時候,我從國家隊下放到蘇州鋼鐵廠,大概是在蘇州薛榮生(棋友)家里,一個老人來跟我下棋,我記得不是很清楚了。就在前年,陸家衡先生拿來一盤棋譜,讓我給解說一下,那個是老陸先生下的棋,小陸先生拿來的,是跟日本橋本宇太郎下的。那盤棋我看了以后,想了好幾天,也沒看出陸曙輪先生有什么失誤,因為那個時候橋本棋下得太好了,所以陸先生還是沒有下過他。
當年(民國時期)我們的水平還是比日本差,特別是圍棋理論上,日本要高出很多,陸先生犯了幾個很不容易發(fā)現(xiàn)的錯誤,也就是說當年我國棋手對于這樣的棋不認為是錯棋的,就下了一兩個這樣的棋,被橋本抓住了,就沒有戰(zhàn)勝橋本。從棋譜上看,陸先生下得確實非常規(guī)矩,代表了當年我國最高水平,是國手水平。
章德輝(國家圍棋四段,陸曙輪弟子):我跟陸老先生初次見面是在蘇州怡園,那是1966年,轉眼已經54年了,但是當時的情境至今還歷歷在目。我很幸運能夠碰到陸老先生這樣好的恩師。我那時候已經十幾歲了,但當時在蘇州也算比較小的,那時候學棋的人不是太多。我那時候才學了一年多一點,陸老先生到蘇州來的次數(shù)也不是很多,基本上都是到怡園,每次來基本上都是在輔導我。那時候根本不像現(xiàn)在要拜師,什么都沒有的,他就是完全義務給我指導。
陸老先生的水平非常高,我跟他初次下,他讓我五六個子。我進步很快,大概兩年多的時間,在蘇州已經小有名氣了,可惜碰到了“文革”?!拔母铩鄙钊肓?,蘇州所有地方都不能下棋了,包括怡園。那時候我也沒跟陸老先生打招呼,就坐船到了陳墓,現(xiàn)在叫錦溪,老先生非常熱情地招待我,在家里住了好幾天,對我進行了好多盤的指導。我記得那時候家里孩子比較多,他的事情也比較忙,專門指導我,真的很感動。
第一次去錦溪時,我覺得那里真的是太美了,雖然后來也去過幾次,但是總沒有第一次去的時候感覺那么強烈,可能跟那時候的心情有關系?,F(xiàn)在想想陸老先生各個方面真的太了不起了,特別是他的品格。無論是他下棋時候的認真,還是他對學生的認真指導,都讓我非常感動。我這輩子是永遠不會忘記的,他永遠是我學習的榜樣。
沈江:章院長曾經寫過一篇文章,他在文章結束的時候說,在柿園住了幾天,要離開了,老先生親自送他上了船,船慢慢開了,老先生在岸邊目送著,船離岸很遠了,老先生還在那里揮著手。他說當時眼淚止不住地流了下來。文章中的這一幕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老先生的人品和他的藝術及棋藝完全是一致的、相通的。
時霖(常熟圍棋協(xié)會首任會長,多次獲江蘇省冠軍,陸曙輪棋友):賞先生大雅之書畫,先生的溫謙彰顯文人真情,其自在嫻靜又凸顯棋士風度?;貞?963年,初見先生是在蘇州宮巷一棋類俱樂部的貴賓室里,第二回是在無錫的江蘇省圍棋錦標賽的賽場內,和先生一起參加比賽。先生清秀潔凈,衣冠整齊,衣紐全扣,彬彬有禮。每臨賽場,先生自信,出手不凡,弈后認真復盤,一絲不茍?;氐阶∷薜?,還要獨自擺棋,研究勝負得失。不覺58年矣,恍如隔世,先生古樸文士的形象猶歷歷在目。
王?。ɡド街袑W高級教師,陸曙輪女婿):陸老先生在蘇州有很多學生,包括章德輝,還有胡文銓(小名寶寶,曾插隊在錦溪)。他們當時在怡園下棋,知道老先生要來,就早早做好準備,將棋盤擦干凈,給老先生泡好一杯茶。他們下棋很認真,不比我們現(xiàn)在,電腦上邀請一個人就下了。他們當時把下棋看作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除了佩服陸老先生的圍棋水平高,他們并不知道老先生在書畫方面也有非常大的造詣。所以他們都很遺憾,當年沒能收藏一件陸老的墨寶作為紀念。老先生為人極其謙虛,不會在人前說自己怎樣的。
我在老先生家里下棋,全家人待人都非常客氣,特別是師母,很樸素,書香門第?,F(xiàn)在我感到很幸運,陸老先生看得起我,最后把小女兒嫁給了我,使我有幸成為陸家的一分子。現(xiàn)在女兒也很優(yōu)秀、很聰明。我經常講女兒繼承了她母親優(yōu)秀的基因多一點。小外孫女也很聰明。就像命中注定一樣,我要到這里來工作。
沈江:老先生在手談中就相中了這位女婿?!妒翀@老人陸曙輪》這本書的封面是王健老師的女兒王兆聰設計的。他女兒非常優(yōu)秀。
圍棋棋人們回憶,到陸老先生家和他下棋,他們家里所有人都是輕聲說話,走路都是躡手躡腳的。當時外面是“文革”混亂的大環(huán)境,老先生家里卻像是一個世外桃源,他們整個家庭對教育、對藝術、對文化知識是那樣尊重,這就是家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