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星 雷雷

【摘要】 中國電影產業(yè)正經歷“百年未有之大變局”，電影產業(yè)的變局主要體現在市場、檔期、政策、放映、創(chuàng)作、人才等方面。立足當下，著眼未來，電影產業(yè)迫切需要一次成功轉型：在新冠疫情有效防控的基礎上逐步復蘇，為2021年提前謀篇布局;堅守電影傳統政策的同時也應因時而變，在危機中育新機，于變局中開新局，主動出臺更多優(yōu)惠政策刺激產業(yè)發(fā)展;積極“破局”，從傳統影院型轉向多元共生型，機動變通以適應抗疫大局;注重藝術創(chuàng)作中的現實觀照和細節(jié)表現力，實現角色創(chuàng)新的同時呼應精神折射;深化電影體制變革，在新文科背景下跨學科建設助力人才培養(yǎng)與學科轉型，使我國影視行業(yè)在變局中一騎絕塵。

【關鍵詞】 中國電影;變局;市場;創(chuàng)作;人才

[中圖分類號]J90? ? [文獻標識碼]A

一、“百年未有之大變局”的背景

在中國電影2020遭遇到新冠肺炎特殊局面之下，宏觀看待中國電影境遇需要多重角度的思考。這里抓住中國電影的七大變局來分析，其“變局”用詞并不夸張，也并非聳人聽聞。本文的“變局分析”所指涉的是對中國電影在發(fā)展之中所遭遇的各種事端、產生的應對和變化的分析。這些變化既給中國電影帶來一種刺激力，也給中國電影的發(fā)展帶來某種程度的擔憂，而如何破解變局、實現中國電影不斷的上升和躍進，就是我們探討的主要目標。時代的發(fā)展遠不是被某種概念束縛所能定論，我們的確到了一個巨大的變局時期，所以，在中國電影的多重變局之中，切入分析會有新的觀察角度和認知。影像并非主觀自然的運行，但觀察影像就是對周邊事物或者是我們的精神產品的對象去思考和認知其豐富性。電影盡管改變不了我們自身的生存主業(yè)，比如生活、學習和對知識的探求，但是的確會給予人更多的豐富感受。所以，也許探討中國電影變局及其應對發(fā)展的意義，就在于別被既有的知識斷論所束縛，需要靈動看待電影發(fā)展的變化，大膽思考而不被權威所左右。從現實風云變幻的現象出發(fā)，思辨其義理，才是目的。

就全局而言，無疑在探究之前特別要提到習總書記提出的一個重要的時代判斷，即我們正面臨著“百年未有之大變局”，這是“基于對世界大勢的敏銳洞察和深刻分析，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作出一個重大判斷：世界處于百年未有之大變局”[1]。這次在政治上、經濟上、國與國之間的關系上，尤其是在抗疫上所帶來的變局的確全面呈現而前所未有。事實上，這也可以印證我們所需要認知的電影的具體性與國家的宏觀性之間的關系。比如，最近流傳一個形象的詞“撕裂感”，在遇到判斷具體事件的爭執(zhí)中“撕裂感”到處發(fā)生，這就是在大文化背景下所產生的人際關系變化。映照電影也是如此。千萬不要小看大時代對于具體對象的影響力?！白兙帧闭切稳菀环N不同既往現象，是對此前和此后的變化與動蕩性的一個概述。也許過了一個階段，這一變局會帶來一個新的局面，猶如2008年北京奧運會之后中國所呈現的新面貌。所以，經歷過程是痛苦的，闖關之后將是一個新的局面。有人過于樂觀地認為抗疫后我們將一騎絕塵地崛起，過于自信容易忽略困難何在，但我們的確要理解“百年未遇之大變局”論斷的深刻性，即指我們所面對的世界發(fā)生的必然趨勢，是世界關系、社會結構和人類命運所遭遇的變局，也是電影面對現實、面對國家文化形態(tài)、面對世界發(fā)展態(tài)勢所不能不關注的局面?！鞍倌曛儭卑环N深刻的歷史憂思，在這歷史憂思之中，我們所看到的不同社會政治結構，凸顯出某國霸道流氓式的歇斯底里，而中國人民卻空前團結，彰顯出政治觀念不一的人們前所未有的“撕裂”。

回到中國電影，無疑其遭遇到極大的市場危機也是百年未遇。實際上就牽連出一個關系到今后中國電影的重要命題，即時代、政治、地球的憂慮。比如，人類和自然界的關系會給電影的外在環(huán)境、內在表現、觀影者和創(chuàng)作者的心理帶來影響和變化。百年未遇也就意味著深刻的變革，電影確實走到了一個深刻變革的階段，外在的包括傳播形式、線上線下的威脅一步步緊逼;內在的商業(yè)欲求和藝術政治欲求之間產生了越來越大的割裂性;市場上好萊塢和亞洲電影、華語電影之間的博弈潛滋默長;中國電影崛起的政治觀念遭遇到認知變化，比如對《戰(zhàn)狼2》的差異性認識等。總而言之，看電影不能不看到電影之外、學術之外的整個社會環(huán)境和世界的發(fā)展態(tài)勢，而且不能不看到互聯網給電影院專屬權所帶來的沖擊，以及電影表現力在時代更迭面前取得的前所未有的變化等。

二、七大變局的呈現分析

（一）抗疫時局帶來思考——“透視變局”

疫情帶來的電影變局毋庸置疑，中國電影的變局毫無疑問是世界性變局的一個折射。疫情使得全年重要檔期——“春節(jié)檔”蕩然無存，甚至影響到情人節(jié)及包括“五一”的檔期，按照國家所發(fā)布的今年電影的損失，已經超過至少300億。比照去年情況來看，2019年“春節(jié)檔”8部影片用5天時間獲得50億元票房，而2020上半年基本沒有票房可言，延及到7月依然看不到票房收益。所以，疫情改變的與其說是電影，不如說是微細的電影社會，包括：1.電影本身是反映社會情況的。當疫情導致業(yè)界人心惶惶，無論是從業(yè)者還是觀影者都會帶來極大的變化。甚至我們可以確認特殊背景改變了所謂的“口紅效應”，因為觸及了根本的人際安全基礎，所以無從實現“口紅效應”，這一改變說明事態(tài)的嚴重性不可無視。2.電影改變了市場。與其說是電影市場常態(tài)規(guī)律的漲落，不如說在這個關系到人和市場的安全距離之時，市場只能一無可取。因為從拍攝的前端到放映的后端，加上到中間的影片制作表現，都失去了一種供應鏈和牽扯鏈之間的關系。3.電影改變了以往的既有規(guī)律及依存于銀幕生存的規(guī)律。無論好萊塢還是中國電影，以往所不屑的線上觀影，被一個巨大的缺角所打破。線上放映的必要性不能不迎面撞擊而來，萬事沒有既定規(guī)律，變通和創(chuàng)造才有可能打開發(fā)展前景。4.電影改變了創(chuàng)作內涵和內容。此前，電影已經在人們永不滿足的觀賞要求之中變化，疫情讓電影所表現的內容和受眾者之間的認知都改變了，比如我們看清了美國強權下的遮羞布、輿論被鉗制和被壓制的狀況，看到東西方對于戴口罩認知如此復雜。相反，我們看到中國人注重個體責任、他國注重個體自由，于是差距之大和效果之別顯而易見。人們發(fā)現當下重大事件中人際關系和家庭關系之間的脆弱、抗疫的社會呈現等，都是前所未有的值得凸顯的電影創(chuàng)作內容，且人們對于藝術創(chuàng)作的看法也可能正在發(fā)生轉變。5.特殊題材折射——“醫(yī)療題材缺憾”。電影改變檔期讓我們看到不管是好萊塢，還是中國電影的“春節(jié)檔”已深深被削去。2020年7月16日，國家電影局發(fā)布了《關于在疫情防控常態(tài)化條件下有序推進電影院恢復開放的通知》，表示低風險地區(qū)在電影院各項防控措施有效落實到位的前提下，可于7月20日恢復營業(yè)，但延后半年的“暑期檔”能否絕地反擊就成為一個問題。

抗疫變局讓我們多有思索，世界上許多事情，都和突發(fā)事件的改變相關。比如筆者在對新中國成立之后70年中國電影關于醫(yī)療題材創(chuàng)作狀況的梳理中[2]，驚訝地發(fā)現，那么重要的關于醫(yī)護人員和醫(yī)療題材的電影創(chuàng)作，在70年間僅有不到20部作品，這立刻折射出醫(yī)療題材的嚴重缺乏性，它在電影表現中如此不足，是因為它不重要，還是因為沒有去了解表現，或是因為人們的生活認知還沒有達到應有的程度？梳理到新世紀尤其是“非典”之后，紀錄片和電視劇上的創(chuàng)作數量顯然增多，但是電影創(chuàng)作反而更少。醫(yī)療題材劇情片創(chuàng)作的難題，也許是此類題材要考驗人們對生活認知和理解的深度，容易與受眾產生距離，且現實觀眾對醫(yī)療題材的關注程度不足，也是此類題材作品缺失的關鍵問題。抗疫讓我們看到關鍵時刻影響全人類的疾病防疫是如此重要，因為它不僅僅是疾病本身，更牽扯到世界面貌，也讓我們前所未有地看到一些國家以私利超越基本底線的嘴臉，看到西方世界的可怕，它讓我們看清楚許多問題，所以，醫(yī)療題材也是如此之重要。但是，醫(yī)療題材的作品已經相當匱乏，能夠折射社會生活深度的作品更是難上加難。20世紀50年代出現了像治理血吸蟲病的《枯木逢春》那樣具有鮮明民族風格的影片， 80年代又出現了呼應改革開放、要求重視知識分子而引起社會反響的《人到中年》，可惜再往后這類題材電影乏善可陳，如何重現那樣優(yōu)秀的作品，是我們需要思考的問題?？挂咴诤暧^層面激發(fā)起政治歷史與國家之間許多遮羞布的現實;微觀層面揭示出重要的醫(yī)療題材電影亟需重新開發(fā)，以改變其缺乏和不足的局面。

后抗疫時期，醫(yī)療題材的電影應當有更多的促進，筆者認為：1.需要現實主義表現的深度。比如紀錄片《中國醫(yī)生》對河南一位科主任采訪的復雜性和深度值得參考，他面對鏡頭直率地說，一個病患已經嚴重到盡管自己竭盡全力也無力回天，但家屬由于信任，堅持指定他為病人治病，最終他卻被家屬追究責任。這位科主任勸慰說，我不能死，要不國家培養(yǎng)就落空，云云?！鎸嵍鴦尤?。2.表現生活多重面而不是狹隘的所在。人的生死說到底也是社會生死的一種折射，挖掘常人英雄才是要義。3.要放眼世界去表現嚴峻的現實，甚至有預見性地提前量地創(chuàng)作。中國在疫情防控中做得十分出色卻被別國視為反面形象、西方世界對于口罩瘟神般回避的表現、一些國家受制于政治利益而呈現的不同心態(tài)等，這些暴露出的問題同樣深刻，我們的電影當然可以做深入反映，而且應該及早呈現。4.要大膽挖掘并探尋題材的表現形式和深度。我們的抗疫題材電影如果不能放到一種人類疫情和社會人心的深度，只局限于中國醫(yī)院或武漢醫(yī)院搶救，而沒有看到全人類在遭遇病情之時和自然界的關系或是國與國之間的關系乃至西方世界的表現，則難以拓展其深意，故應該進行大膽地表現現實性和科幻性的創(chuàng)作。

（二）市場的變局——“衰變現象”

電影業(yè)取決于市場因素，而市場取決于更大范疇的經濟。曾經實行群體免疫的英國超越意大利和西班牙而成為歐洲染病人數最多的國家，遭遇300年來最大的經濟蕭條，有25%的經濟衰退。這不免讓人想到所謂的“至暗時刻”——英國“二戰(zhàn)”電影中丘吉爾對國家陷入反法西斯戰(zhàn)爭的危急時刻的描述，它也可以引用到指其當前的市場狀況。而中國電影的“至暗時刻”莫過于2020年的春天。但此前來自所謂的“黑天鵝事件”的中國電影的“寒冬”從2018年下半年就開始了。那個時期因為崔永元和馮小剛的《手機2》電影之爭，引發(fā)了下半年電影界的震蕩，在這個震蕩之中，投融資發(fā)生了巨大退化縮水，比如霍爾果斯多如牛毛的公司倒臺，稅收風波波及到對于演員、編劇的震蕩等。電影進入“寒冬”，的確是從2018年底一直延續(xù)到整整2019年的電影投資業(yè)。但研究認為，其實中國電影也該到了一個調整的時期。比如從2016年《葉問3》開始，所遇到的關于金融詐騙投資的作弊對于電影的嚴重影響，到2018年的稅收事件對于電影業(yè)和電影創(chuàng)作者帶來人心惶惶的影響。從市場的反響來看，其實2019年所取得的電影增長，是在克服了極大困難的情況之下所收獲的，支撐它的因素是創(chuàng)造性的藝術內容對于市場倒退的一種補救。從某種程度上說，市場的“寒冬”反而被頑強的努力變成了一個“暖春”，這也是一種好事。2019年“國慶檔”的發(fā)力伴隨著電影質量的過硬，最終2019年收獲了642.66億的票房，讓人們長舒一口氣。然而，前面所提及的2020年的電影至今尚未開張，票房幾乎全部損失，是否能夠在后半期加力而彌補損失，后三個月是否能回到“金秋”還有待觀察。

但是，這個借力因素并非不可能，如果把眼界放遠、為2021年做準備，則顯然也是妥當的。我們知道在電影“寒冬”之中一個凸顯的例子就是華誼兄弟，這個民營電影公司的老大曾經慘敗到兩個當家人通過出售他們的收藏品救市。在最為悲催的2020年的“至暗時刻”，我們卻看到關于它的奇特消息：4月29日凌晨，華誼兄弟一氣發(fā)了54份公告，惹人關注的除了業(yè)績報告之外，還有一份規(guī)模近23億的定增方案。華誼兄弟逆勢而行，出人意料，在這份方案中，它坐實了“影視一哥”的名號，引入了9家公司組成的豪華投資軍團，且都是現金投資，原股東阿里、騰訊、復星系等知名大佬再度加碼，國資亦首度進場“補血”。結果，就是受這一消息影響，讓4月29日早盤，華誼兄弟開盤不到5分鐘便封漲停，報收3.94元/股，投方阿里影業(yè)亦大漲7.22%。

市場的敏感，對于電影來說是一個必須考慮的因素。據有關消息上說，如今疫情讓迪士尼市值暴跌5500億美元、日本東芝全線停工、維珍澳大利亞航空破產，等等。所以，我們看到3月至今，電影業(yè)的全產業(yè)鏈都在蠢蠢欲動，希望及早開業(yè)。在市場上人們急于開張有它的市場動因，因為生存都成了一個問題，從個體的生存到影院的生死，急于開張卻千萬不可聽一面之詞。比如，影院要復蘇的3月底一度緊急叫停，然后國家發(fā)布了關于電影和娛樂業(yè)開張的條件。3月27日剛復工幾天的電影院被國家電影局叫停。5月8日香港影院開始復工。電影市場的變局已經不可避免。但是為了大局，不可避免會有暫時的衰退，希望能夠在下半年有更大幅度的提升。5月8日國務院發(fā)布聯防聯控機制，采取預約限流等方式開放等，7月16日國家電影局已允許低風險地區(qū)電影院在各項防控措施有效落實到位的基礎上開放。

（三）檔期的變局——“倒春寒”與“臺風雨”

“倒春寒”是2020年中國電影“春節(jié)檔”的遭際，而“臺風雨”是疫情延續(xù)到夏日的寫照。檔期是電影市場相對成熟而必然出現的一個極具觀影市場青睞的支撐。檔期是什么？是一個從無序向有序聚焦的觀影時節(jié)。檔期明面上是產業(yè)旨歸，實際上也暗合著人的內心觀影的需要和呼喚意識的體現。檔期是電影形成規(guī)模之后的兵家必爭之地，也慢慢衍變?yōu)閺膭?chuàng)作源頭開始就要適應觀眾內心需求，比如說賀歲儀式、情人節(jié)纏綿熱情、國慶意識等的一種觀影需要對象。中國的檔期意識增強，主要還都是從“暑期檔”開啟，乃至于很長時間要有國產保護月存在。但“賀歲檔”開始逐漸蓋過“暑期檔”，因為年輕人觀影娛樂需要中國的賀歲電影，使得賀歲成為中國電影檔期最炫耀的時段。以后檔期不斷的拓展，從“賀歲檔”“暑期檔”“春節(jié)檔”到增加出包括“國慶檔”“五一檔”“情人節(jié)檔”，等等。最重要的電影多數都要擠占檔期，滿足人們有觀影期望的約會心理，同時廠家也可以利用時機來獲取更大的利益，所以“廝殺”在重要的檔期就成為電影市場的普遍規(guī)律?！霸诓粩嘣鲩L的電影票房里，‘檔期票房的比重逐漸增加，2018年‘檔期票房收入為443億元，占票房總收入的比重為73%，2019年，‘檔期票房收入為485.5億元，同比增長9.5%，增速超過總票房增速，占全年票房總收入的比重達到了76%?！畽n期觀影市場的火爆也是電影紛紛強檔檔期上映的主要原因?！盵3]

春節(jié)檔期歷來是中國電影重要影片亮相的場地，每一年都是中國電影自身本土特性的一次綻放。2019年春節(jié)檔期的國產電影為年度開局展示了喜人景象，根據國家電影專項資金辦公室及貓眼專業(yè)版票房數據顯示數據，2019年2月份的電影市場實現110.9億元人民幣票房，相比2018年2月份增長9.9%，重要的在于其時創(chuàng)下全球單一市場單月票房最高紀錄，還不僅于此，接續(xù)兩個月票房都超越北美。根據數據顯示，2019年1月北美票房3.81億美元，2月則為4.03億美元;而此時的中國電影市場，在1月份票房成績?yōu)?3.68億元人民幣（約為5.03億美元），到了2月份票房則約為16.55億美元。在2019年開始階段的兩個月，同期票房均高于北美市場，而高揚的2月約為同期北美市場的4倍，這讓中國電影在世界電影市場驕傲地顯示了魅力。從最初“暑期檔”到“賀歲檔”等檔期一擴再擴，甚至有的時候會前伸到11月底就開啟，2019年的電影原本是“寒冬”時期，但是這一年中“春節(jié)檔”“暑期檔”“國慶檔”卻分別產生出這個年度最重要的影片，即從《流浪地球》到《哪吒之魔童降世》再到《我和我的祖國》等等，最終“寒冬”變?yōu)椤芭骸?，成?42.66億人民幣的新票房。說到底，檔期是一種人性的需求，沒有人性的需求檔期便沒有存在的意義。2020年抗疫而改變幾個檔期，連寄希望于“暑期檔”都幾乎不可能出現爆發(fā)式觀影高潮，但事在人為，有關部門不必急于開張而屈從行業(yè)，而要謀篇布局對往后“國慶檔”尤其是“賀歲檔”進行安排，在安全的情況之下，讓中國電影最后一個季度實現彌補的希望，并且為2021年謀篇布局。

（四）政策的變局——“游移不定”

政策和策略是黨的生命線，各級領導干部都要注意，千萬不可粗心大意?？梢?，政策可以看成是一個既定的方針，應該有恒定性;而策略則要隨機而變，但是不離開政策的主旨，卻要適應時運的變化。在政策的制定上，中國電影的政策有恒定部分，這就是“入世”之后堅決保護中國電影市場的必要堅守。“入世”之初，許多人要求放開中國電影市場，索性讓好萊塢的電影自由進軍中國市場，使中國電影在激烈的競爭中置之死地而后生。但是電影文化應區(qū)別于其他市場產品，我們不能像臺灣地區(qū)那樣將整個電影市場放開，以至于最低時華語電影只占據不到1%的市場份額，那何以發(fā)展自己？新冠肺炎讓我們看到只有中國的體制在全球化背景下才具有全產業(yè)鏈的優(yōu)勢。我們十分幸運生長在中國，可以主要依賴自己，而不是仰人鼻息?！叭胧馈钡?0年我們逐步和好萊塢談判，但是自身在適應性的過程之中增強了電影自主性，逐步形成“中國電影學派”狀貌。這種恒定性是建立在對于本土市場的保護和文化堅守基礎上的，必然不能松懈。由此我們要做好準備，防備西方的秋后算賬而堅守自己，而不是像一些公知們要求屈辱地臥薪嘗膽、屈就挨打云云。包括原央視主持人阿丘的所謂公正道歉，卻其實是奴顏婢膝，遭致眾人唾棄。（1）其實在強權和國家利益的對峙面前，必要的“懟”絕對需要，我們個體的人生經驗和國家經驗都一再證明，拿著西方所謂的絕對真理去屈辱求和是極其危險的，中國正在經歷“百年未有之大變局”，應在危機中育新機，于變局中開新局。

在政策的堅守上，策略的變化應因時而變，即，頗受人們議論的分級制和審查制，還需要觀察時局而等待時機。確立規(guī)矩和調試策略具有漸進性意義，如王小帥的《地久天長》既有對過去計劃生育制度的質疑，又有對整個生命、人性情感和道德忍讓的表現，遠比很多參與奧斯卡最佳外語片角逐的影片更為妥當;再如霍爾果斯的優(yōu)惠政策一舉推翻，屈就于一時的民意，造成一年半左右的中國電影“寒冬”，顯然缺乏周全考慮，也不利于影視業(yè)政策的發(fā)展。如果始終膠柱鼓瑟、靈動性不足或者政策死守，中國電影便難以適應時勢。

后抗疫時期對于電影業(yè)進入危急時刻的各種資助政策、減免稅收政策、保護政策，包括對于電影發(fā)展專項基金等都應有完善的計劃，這就是政策因時而變的重要性，對于電影還應該有更多主動出臺的優(yōu)惠政策。

（五）線上線下的變局——“破局”

抗疫期間歪打正著地出現了電影和互聯網之間的一個突破性的對象，即徐崢導演的《囧媽》在互聯網上的免費播映引起了軒然大波。也許對于年輕的受眾而言沒有那么明確的領地意識，動物在自然界一定有領地意識，事實上電影也帶有一種強烈的畫地為牢、根深蒂固的生存觀念。領地意識對于電影而言就是只能屬于影院大銀幕放映，因為后面牽扯到它的窗口期，比如好萊塢電影的90天保護，就是保證它的票房收益、領地不容侵犯，有其投入產出的合理性。大投資必須在影院中得到回報，超出這一范圍，整個產業(yè)的基礎就會崩塌，所以遭遇疫情的《囧媽》在大年三十突然發(fā)布在網絡上免費開放，引起了上百家電影公司抗議，甚至要訴諸于法律。其實應當這樣理解：首先電影當然是應該屬于銀幕，在影院才能享受到最好的觀影效果;同時，按照法律規(guī)則也應該在影院放映，不應另攀高枝;但抗疫是個特殊時期，變通的基礎是觀眾看不到七部“春節(jié)檔”大片，抗疫特殊時期人們只能蝸居在家，為人民利益考慮，臨時性的變通無可厚非;何況改為線上放映已經處理和橫店影業(yè)以及字節(jié)跳動之間的協約，所以人民歡迎也是特殊時期最大的政治。顯然，打破領地意識的合理理由就是人民所需要的機動性，也是變通適應抗疫大局。

但需要開始探討線上和線下到底是不是有那么多的困難：1.從法律上來說，需要國家出面制定互聯網放映電影相關的稅收及互惠政策。2.對觀眾而言，互聯網在觀賞上其實更注重內容上的吸引力及情節(jié)上的心理需求，所以歪打正著，《囧媽》恰好適應時局。電影未必不適合在互聯網上放映，就內容和效果而言不如影院放映，但互聯網和電影的結合遲早要成為某種規(guī)律。3.電視劇也是經過這樣痛苦的掙扎然后出現了先臺后網、先網后臺、臺網同步等措施，其實根本的原因還是在于互聯網不可阻擋，且互聯網背后的資金支持也許有利于電影發(fā)展。4.新一代人們在互聯網上看影像作品的觀念發(fā)生轉變，喜歡通過彈幕交流，所以并沒有那么苛刻的觀影限制。線上的確有缺失，卻未必是大缺失，很大程度上的缺失是在于影像的質感，可是網民更看重故事和感情?？偠灾嬲J為電影專屬銀幕，需要嚴格管控未必是最好認知，線上線下電影打開的缺口將如何處置，需要思考。放眼全局，好萊塢的許多電影在抗疫期間也在網絡上放映。比如4月10日環(huán)球旗下夢工場制作的動畫電影《魔發(fā)精靈2》（Trolls World Tour）正式上線網絡點播，觀眾通過電視、手機、IPad等終端付費點播該電影，線上收益近1億美元。環(huán)球是第一個站出來打破美國院線90天窗口期的“好萊塢五大”公司。事實上，早在2011年它就進行各種嘗試，企圖打破窗口期限制，但遭到影院及協會的激烈反對，收效甚微，此次的線上嘗試可見時代發(fā)展提供的可能。

（六）創(chuàng)作的藝術變局——“藝術創(chuàng)新性”

中國電影越來越具有創(chuàng)作和市場實力，在世界電影日益占據重要位置，近年來研究界對于“中國電影學派”影響力的探討也是勢在必然。[4]無論境況如何變化，我們對中國電影的不斷向好發(fā)展應該抱有很大的信心。從2019年三大檔期的代表性影片就可以看出趨向，比如“春節(jié)檔”的《流浪地球》、“暑期檔”的《哪吒之魔童降世》和“國慶檔”的《我和我的祖國》。《流浪地球》以其技術上的飛躍和對地球命運的世界性思考，跨上了中國科幻片破局的新紀元，實際上呼應著“人類命運共同體”的精神折射;《哪吒》打破傳統動畫片的日韓味道，而創(chuàng)造出新鮮的哪吒形象，尤其是形象內在呈現的“我命由我不由天”的精神，不僅為中國電影開拓了動畫片的新面貌，也映射著中國人更為堅強和傲然而立、面向世界變局的氣概;《我和我的祖國》等“國慶檔”影片，在堅守中國主流價值觀的同時，將新主流電影呼應國人、融入國家命運的強大與個體情感細微性相結合，獲得最大限度的價值觀認同。我們還可以從2019年底的《少年的你》看到藝術表現的深度：無論是影片觸及校園霸凌事件的現實性表現，還是霸凌者魏萊打破常規(guī)的流里流氣，反而采用既漂亮又學習好的角色來探討現實人性深度的出色設計，甚至是影片核心反差式的混混——小北的角色設計，如用其來保護學習成績好必然上北京重點大學的陳念的意外模式，都讓人聯想到獲得91屆奧斯卡獎的電影《綠皮書》的創(chuàng)造性，與《綠皮書》中白人司機和黑人鋼琴家的故事異曲同工;還有尹昉飾演的鄭易和黃覺飾演的老楊的獨特性警察形象，凸顯出人性善意的溫暖，以及最重要的藝術細節(jié)表現的動人之極，都為中國電影的現實觀照和藝術表現力增添了光彩。

（七）人才跨界變局——“融通綜合跨界”

電影變局之中還有一種重要的現象，即電影人才培養(yǎng)和創(chuàng)作隊伍的變化，由第五代導演開始延續(xù)、從20世紀90年代發(fā)展至今的培訓專業(yè)的電影人和文化氣度，逐漸轉變?yōu)榍八从械目鐚W科電影人所帶來的電影創(chuàng)作。

從圖表1的梳理中不難發(fā)現，中國內地電影市場29位票房排前者，除了少數幾位本科就學習導演專業(yè)或是研究生進入北電專攻導演專業(yè)之外，非專業(yè)出身的導演占據絕大多數。這絕非試圖抵消導演專業(yè)學習的重要性，但越來越多的學習途徑造就了中國電影導演人才更為多元也是事實，這一現象值得思考。具體對占據前列的導演來做個案分析，第一名票房的《戰(zhàn)狼2》導演吳京畢業(yè)于北京體育大學，1994年獲得全國武術比賽冠軍。吳京對動作類型的專長助其自導自演了軍事題材影片《戰(zhàn)狼》系列，從而異軍突起，他借助果敢的形象、拼命的精神、靈活的身手讓電影極具沖擊力，而他塑造的個性英雄和時代中國的大走向一致，從而激發(fā)起人們對于硬核創(chuàng)作的擁戴，尤其是其觸及懲治拆遷惡霸的突破表現，讓長期以來的人心期望得到抒發(fā)，其高票房就是創(chuàng)造真正打動人心的、時代期望的影像的必然收獲。獲得第二高票房的是《哪吒》，其導演餃子畢業(yè)于四川大學華西藥學院，大學期間就喜愛動漫創(chuàng)作，畢業(yè)后執(zhí)念投入動畫行業(yè)，最終創(chuàng)作出開創(chuàng)國漫高峰的動畫形象，成就了令人耳目一新的中國新動畫風格創(chuàng)造。獲得第三名的《流浪地球》，導演郭帆是海南大學法學專業(yè)本科畢業(yè)，做過旅游衛(wèi)視節(jié)目包裝監(jiān)制，即便后來考入北京電影學院研究生也是在管理系學習?！短迫私痔桨?》的導演陳思誠是演員出身，他代表著更多的“演而優(yōu)則導”的趨向，證明著電影表現的多樣性，也包括演員變身導演的前景呈現的優(yōu)勢。由此可見，導演出身背景的豐富性已然成為核心競爭力。因而，戲劇影視學科中的人才培養(yǎng)策略也應該更加傾向于多學科的聯動機制，打造復合型人才。在學科的設置上，要大膽采用多學科融合的學習模式，使得在不同學校設置的同一學科有更大范圍的自由度，結合各自特點和優(yōu)勢進行發(fā)展和建設，以多樣學科的聚集和多樣學科的學習來積淀影視導演創(chuàng)作的核心，以更廣闊、更包容的建設思路，為影視學科的人才培養(yǎng)和發(fā)展前景打下良好的基礎。

在智能時代的發(fā)展中，影視拍攝從立體影像到無人機拍攝等，也應和著一個全新的時代方向，影響著影視創(chuàng)作人員素質素養(yǎng)的培養(yǎng)基調。計算機時代對于影視創(chuàng)作和研究的改變，大數據互聯網對影視創(chuàng)作和研究的影響，市場化的策劃管理介入影視和創(chuàng)作等等都帶來嶄新的挑戰(zhàn)，因而，影視學科的拓展勢在必行。新文科背景下的影視學科必將迎來更大的分化，更多的計算機、互聯網、智能設備的介入，必將引發(fā)更具包容性的、綜合性的學科發(fā)展與轉型。

三、小結

變局僅僅是思考的一個出發(fā)點，一方面，變局泛指當下電影的確遭遇到各種變化，而且有可能是自然或人為的出乎意料的變化;另一方面，變局也給中國電影帶來了新的生機，當下艱難的電影產業(yè)在抗疫時期遭遇創(chuàng)作、放映和收看的困難，但是，變局是人世間所遭遇的恒定不變的規(guī)律，中國電影一定會在這個變局之中進一步發(fā)展。只要我們堅定道路自信、理論自信、制度自信、文化自信，相信抗疫過程中無論西方怎么抹殺我們的世界性貢獻，中國必然安穩(wěn)地激蕩在風雨之中，一騎絕塵。

注釋：

（1）據騰訊新聞：2月20日阿丘發(fā)微博竟稱：“此時雖然東亞病夫的牌匾早已踢碎了一個多世紀了，但我們可不可以說話語調稍溫和并帶些歉意？不慫也不豪橫地把口罩戴起來，向世界鞠個躬，說聲：對不起，給你們添亂了！”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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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金項目：2018年度國家社科基金藝術學重大項目“中國電影學派理論體系構建研究”（18ZD14）之主持子課題的階段性成果;主持的全國教育科學“十三五”規(guī)劃2019年度國家重點課題（ALA190017）的階段性成果。

作者簡介：周星，北京電影學院微量影像高精尖創(chuàng)新中心特約研究員、北京師范大學2級教授、教育部戲劇與影視類專業(yè)教指委主任;雷雷，北京師范大學藝術與傳媒學院博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