閆達(dá)
摘 要:普拉斯的作品晦澀龐雜,往往在學(xué)界引發(fā)諸多討論。她對神秘主義一直保持著高昂的興趣,在詩歌創(chuàng)作過程中一直大膽使用諸多負(fù)載神秘感的意象,而這一點卻極易被忽視。本文通過對其作品中這些意象的研究,試圖解釋普拉斯和神秘主義的關(guān)系,并重新詮釋詩人普拉斯。
關(guān)鍵詞:西爾維婭·普拉斯;神秘主義;意象;自白派;美國詩歌
一、普拉斯簡介
作為美國“自白派”的代表詩人,普拉斯用直白和大膽的詩句、短暫而激蕩的生命震撼了整個西方世界。31歲時,年輕、漂亮、才華橫溢的普拉斯選擇了自殺,她的死為她烙上了“厄運詩人”(The doomed poets)的印記,也使她成為美國文學(xué)史上一個傳奇人物。普拉斯在其詩作中直接而飽含熱情地謳歌死亡、自殺、黑暗與毀滅,將死亡視為生命的“勝利”、自己的歸宿甚至一門她自己獨善其中的藝術(shù)。普拉斯對死亡的向往和癡迷,揭示了其曲折跌宕的人生旅途中的獨特審美價值觀和非正常的心理狀態(tài)。普拉斯以“瘋狂”為傲,把其當(dāng)作熱血沸騰的信仰。
作為詩人的普拉斯,就如同她晦澀陰暗的詩作一樣,可以有無數(shù)種解讀。神秘主義是普拉斯最感興趣的話題之一,同時是她獨特世界觀的源泉,從這個角度來詮釋普拉斯,某種意義上是一種逆于常規(guī)的嘗試,也將讓讀者看到文字和意象背后那個為世人所知、卻又無比陌生的普拉斯。
二、神秘主義詩歌的思考
詩歌與神秘主義,二者之間頗有淵源。任何國家、地區(qū)的詩歌作品,總會有相當(dāng)多的篇幅處理和討論神秘主義問題?!罢賳旧耢`的咒語、祭神所用的供品”,在很多人印象里,神秘主義詩歌就像這類事物遠(yuǎn)遠(yuǎn)脫離日常生活。然而,很多經(jīng)典的神秘主義詩作卻極富現(xiàn)實感,好似以簡單的圖形勾畫出的天地萬物。這些詩歌牢固地扎根于詩人對自然和人類心理的近距離觀察,從不把自己的詩作當(dāng)成讓人費解的“智慧的金磚”,而是喜歡經(jīng)由對現(xiàn)實的不斷描繪把它們升華到意識形態(tài)層面。
德國神學(xué)家魯?shù)婪颉W托是為數(shù)不多的嚴(yán)肅研究神秘主義的學(xué)者之一,他在名著《神圣者的觀念》中對神秘主義的表現(xiàn)形式進(jìn)行了分門別類的闡述,其中很多都以具體的意象形式出現(xiàn)在詩歌中。通過這些意象,讀者可以體會到神秘主義詩人獨特的世界觀。恰如羅伯特·弗羅斯特所言:“詩歌就是情感找到了思想,而思想找到了文字來表達(dá)?!睂ι衩氐奈窇趾筒唤?,對信仰的激情和沉思,引發(fā)了無數(shù)詩人的思考、也催生了無數(shù)偉大的詩歌作品。隨著詩歌這種文學(xué)形式的發(fā)展,對神秘主義感興趣的詩人不在少數(shù),甚至很多著名詩人也在其中,如華茲華斯、惠特曼、霍普金斯、葉芝、龐德、艾略特等。
三、普拉斯作品中的神秘主義意象分析
在浩如煙海的詩歌作品中,充滿神秘色彩的意象俯拾皆是。與絕大多數(shù)詩人不同,普拉斯對這些意象的使用,意在表達(dá)超出常規(guī)范疇的“思鄉(xiāng)”“哀愁”“失戀”等情感,她意欲表達(dá)的是一種哲學(xué)層面上的對人生、死亡和世界的思考。
1957年,普拉斯的All The Dead Dears(《親愛的死者》)一問世就憑借其陰森恐怖的氛圍震驚四海。她在詩行間描繪了一具木乃伊:
“…….the skeletons
of a woman, a mouse and a shrew.
The ankle-bone of the woman has been slightly gnawed.”
一具骨骼扭曲殘缺的女尸、一只死鼠陳列在博物館的石棺中,這樣的開篇給詩歌奠定了一種恐怖而又窒息的氛圍,讓人不寒而栗。然后,普拉斯馬上又賦予這些意象以生命——女尸浮現(xiàn)映射出了自己先人的影像,“Mother, grandmother, great grandmother”,并伸出手來將自己卷入其中,“Reach hag hands to haul me in”。自己故去的父親也在其中成為“daft father”。最終,這些意象吞噬自己的靈魂:
“This lady here's no kin
Of mine, yet kin she is: she'll suck
Blood and whistle my narrow clean
To prove it.”
這樣一幅令人畏懼的畫面,在經(jīng)過普拉斯一連串與自己的聯(lián)系之后,突然獲得生命,攝魂噬魄,儼然一場祭祀。不可否認(rèn)的是,普拉斯在這首詩歌里表達(dá)了對死亡的癡迷,但普拉斯構(gòu)造的絕非是一個陰暗悲苦的世界。這個世界里充斥著舊世界的殘?。╮elics)、鬼怪(ghost)、守靈(wakes)、婚禮(wedding)、避難所(sanctuary)等具有神秘主義色彩的元素。
如果說上述意象還部分源于眾所周知的普拉斯的“死亡意識”,那么她在詩歌中大量使用的塔羅牌意象,則更直接地來源于她本人對神秘主義的濃厚興趣。
The Hanging Man(《懸吊人》)這首詩中,出現(xiàn)了許多神秘主義或與巫術(shù)相關(guān)的意象,如“l(fā)izards eyelid”“desert prophet”“tree”(可以理解為北歐神話里的世界之樹或是主神奧丁倒掛獲得大智慧的那棵樹)。詩歌最后一行,普拉斯直白地點明“On the Hanged Man card from the Tarot Deck”。從解釋塔羅牌的角度來看,“懸掛的人”這張牌指一種自我思考或自我犧牲,是一種相對靜止的狀態(tài),超越生死。普拉斯的意圖非常明確,她所追求的就是這樣一種靜默禪思的狀態(tài),生活中的壓力被暫時擱置,自己能有時間思考和回味生活中的點點滴滴。
Julia Gordon-Bramer在他的論文Sylvia Plath's Spell on Ariel: Conjuring the Perfect Book of Poems Through Mysticism and the Tarot中,對普拉斯詩集Ariel(《愛麗兒》)中的很多作品作了逐一的塔羅牌解析,賦予了其獨一無二的塔羅意義。著名的普拉斯研究者Anna Skea通過對不同版本的詩集Ariel(《愛麗兒》)詩歌排序的研究,認(rèn)為普拉斯在對自己的很多作品排序時,也結(jié)合了每首詩歌的塔羅意義。
作品Witch Burning(《燒死女巫》)中,普拉斯描繪了一幅烈焰燒死女巫的畫面。在這首詩歌中,讀者可以想象出的所有意象都聚集在了這里,如“In the marketplace they are piling the dry sticks”“Only the devil can eat the devil out”“I climb to a bed of fire”等。對于癡迷于神秘主義和巫術(shù)的普拉斯來講,這些場景和畫面的描寫算得上易如反掌,而燒死女巫的臆想主題,也一直是普拉斯一直在詩歌立描繪的意象。在詩歌The Moon And The Yew Tree(《月亮與紫衫》)中,普拉斯愉悅地盡情描繪一名女巫是如何神乎其技的,第一人稱的運用讓普拉斯如癡如醉,“The grasses unload their griefs on my feet as if I were God”這一句就是極佳的例證。創(chuàng)作中的普拉斯完全進(jìn)入自己內(nèi)心世界,在詩歌里,她是女巫,是上帝,是一切周遭膜拜的對象,是高高在上的統(tǒng)治者。
普拉斯對神秘主義和玄學(xué)的癡迷,不僅表現(xiàn)在詩歌的內(nèi)容和意象上,而且表現(xiàn)在詩歌外在的形式上。在9行短詩Metaphors(《隱喻》)中,普拉斯第一句就將自己比作謎語,“I'm a riddle in nine syllables”,而有意思的是,這首詩本身也是一首9行的謎語。這樣一個精巧的設(shè)置,不僅增添了詩歌的神秘色彩,甚至流露出一絲來自東方的禪味。
四、結(jié)語
從神秘主義解讀普拉斯及其作品,是一種大膽的嘗試。這種研究思路本身涉及許多不成熟的細(xì)節(jié)和角度,如對普拉斯作品中諸多意象的全新解讀詮釋和分類,以及眾多涉及神秘學(xué)、人類信仰甚至巫術(shù)占卜等學(xué)科和領(lǐng)域的研究細(xì)節(jié)。詩歌作為一種高度凝練的藝術(shù)形式,將諸多意象融入文字之中,用極簡的形式描繪出繁雜的內(nèi)容和廣闊的意境,這恰恰是詩歌藝術(shù)之美所在,但對讀者閱讀提出了苛刻要求。只有充分理解作者身處的文化背景,并充分了解其思想,才能夠更好地讀懂作者,讀懂詩歌作品。本文只是對普拉斯筆下的神秘意象作了極簡略的初步探討,由于筆者研究水平和掌握材料的有限性,不足之處在所難免。筆者由衷期望,本文可以成為引玉之磚,引來更多對普拉斯這位傳奇女性詩人新穎和深入的研究。
參考文獻(xiàn):
[1]方璧,沈雁冰.北歐神話ABC[M].上海:上海書店,19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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