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思呈
最近帶孩子去了兩次順德,精心設(shè)計路線,帶他聽有意思的故事,講知識點?;貋韱査樀轮杏∠笞钌畹氖鞘裁矗f是媽媽把手機(jī)掉進(jìn)池塘里了。
之前去旅行,問他對東北岫巖松嘴溝印象如何,他說日本弓背蟻特別多。問他對小興安嶺印象如何,他說在那里看草地鋪道蟻。我問他這什么蟻和什么蟻,廣州有沒有。畢竟是旅行,總得有一點在廣州發(fā)生不了的事情才值得。
有時候我去了一個地方,甚至不想離開酒店,只想在房間里睡覺。要睡覺哪里都能睡,但在這個城市睡的覺,跟在廣州睡的覺,還是不同的感覺。
以上這些旅行,是“不正確”的旅行的幾個范例。與它們相反,正確的旅行,是合理利用時間,增長了見識,享受了生活,提高了品位。要“會玩”,看到目的地上的各種亮點,包括風(fēng)景、美食和文化,否則就是“不會玩”。
但我很欣賞那些不怎么正確的旅行。比如前不久看到王鼎鈞的書,里面寫到他到達(dá)的任何地方,都充滿了非常無聊的趣味。分享北橋兒童的樂趣,看人在村首的大槐樹下理發(fā)??磩e人買一斤花生堆地上,大家圍成一圈邊吃花生邊交換新聞,最后吃完了,還要把花生殼再淘一遍——這觀察也是夠細(xì)致的。他還看鄉(xiāng)下的豬的樣子,覺得它們臉上有耐人尋味的皺紋。
另一個旅行者賴瑞和,幾年前看他的游記,覺得他的旅行也不是十分“正確”。他來到濟(jì)南,攻略沒做好,吃了一頓失敗的海鮮午飯,之后一時不知去哪里,就去山東大學(xué)。騎了半天車,路上看到一塊牌子,上寫祁門紅茶。然后他用了三個半頁碼寫他見到這牌子的驚喜。這種原產(chǎn)地安徽的茶本與這趟旅行毫無關(guān)系,但作為旁觀者,感覺滋味特別好,那些名山大川,仿佛都輸給這五百克不新鮮的紅茶。
說起我那些并不正確的旅行,其實我也敝帚自珍。我們?nèi)サ牡胤讲欢?,多?shù)地方都會反復(fù)去。這種方式,我把它稱為“根據(jù)地”的旅行。這些去的地方,往往不是因為它很精彩,而是因為方便,有熟人,或者路途近,或者恰好一個偶然的工作機(jī)會需要常常去。比如草原上朋友的家我們就去了幾次,若不是疫情緊,恨不得帶上打印機(jī),到草原上去上幾天網(wǎng)課。
這樣的旅行,當(dāng)然沒有“遠(yuǎn)方”的刺激,但把生活里的局限利用起來,是非常重要的技能。只要有一點時間,我希望可以做到腳一抬就去旅行,一小時的車程正好達(dá)成這樣的行動力。
旅行歸根到底就是創(chuàng)造記憶。日本紀(jì)錄片《人生果實》,講的是一個日本建筑師修一和他太太英子在名古屋郊區(qū)一棟房子里的生活。老奶奶英子說了一句話:“要為孩子們的人生留下一些豐盛的東西?!彼f的不算什么驚人的真理,每個人都想把豐盛的東西留給孩子,至于這豐盛的東西是什么,則很值得探討。記憶也許是最豐盛的,因為別的東西都是有限的,只有記憶是無限的。
(李金鋒摘自《北京青年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