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時代與小人物

楊際東

學者祁蓉曾如是評價改革開放，“大時代的銀幕上映出的，是每個奮力奔跑的人勾勒出的斑駁光影”。面對時代的潮流，總有人不甘于命運的沉浮。

1978年對于飽經磨難的中華大地而言，是發(fā)展道路面臨選擇的一年。這一年“總設計師”在中共中央工作會議閉幕會上做了《解放思想、實事求是、團結一致向前看》重要講話，這一宏大的構想為未來“中國號”這艘巨輪的航道做出了頂層規(guī)劃。由此開始，中華大地，萬物蘇醒，盎然生機。

1978年對于生活在魯西平原一戶貧困農民家庭中的父親而言，同樣不得不面臨人生中的第一個抉擇：初中馬上就要畢業(yè)，還要不要繼續(xù)往上讀？往上讀，就有機會走出農村;而就此停住，意味著永遠走不出農村。盡管父親是兄弟姐妹六人中最聰明的一個，每次考試也都是名列前茅，但父親最終不得不向現(xiàn)實低頭。那時的農村仍然實行的是集體勞動、平均分配的“大鍋飯”制度——每個村莊劃分成若干個小隊，由隊長帶領村民集體勞作，到年底按每家出的勞動力（以工分形式計算）多少，平均分配勞動果實。在這種土地制度下，村民們沒有勞動積極性，每年分得的口糧也不夠吃。這一年，三位伯父也先后去了部隊當兵。一是受老黨員爺爺?shù)挠绊?，二是為了減輕家里負擔、不再挨餓。14歲的父親明白：如果繼續(xù)上學，只有爺爺奶奶掙工分，家里人的口糧問題就難以解決。三個哥哥已經出去了，妹妹還小，我必須擔起這個責任。父親當時真實心境如何，我不得而知。只是后來聽奶奶說，中考那一天，父親沒有去，在村南頭的小樹林里呆了一天一夜。在那之后父親就拿起鐵锨走向了看不到盡頭的黃土地。

1992年的一個春天，面對“中國號”航行過程中出現(xiàn)的若干“濤浪”，已是耄耋之年的那位老人毅然坐上向南行駛的火車，前去巡視作為改革試驗田的那幾個“實驗圈”。在南巡的路上，他發(fā)表了一系列振奮人心的談話，為“中國號”這艘巨輪注入新的前進動力?！案母镩_放膽子要大一些，敢于試驗，不能像小腳女人一樣。看準了的，就大膽地試，大膽地闖。”由此，改革春風吹綠神州大地。

1992年的同一個春天，在承包的土地上辛勤勞作的父親也找到了繼續(xù)在黃土地上勞作的動力。80年代中期實行的家庭聯(lián)產承包責任制逐漸代替了公社制，“交夠國家的，留足集體的，剩下的都是自己的”。已經窮怕了的父親，從那時起身上似乎總有使不完的力氣，每天早晨天不亮就起床，帶著母親去地里勞作。農忙時甚至一天都要待在地里，由奶奶去地里送飯。農閑時分，閑不住的父親，會跟著村里的瓦匠師傅外出包點活，掙點鹽油錢。正是在那一年，兒女雙全的父親，第一次讓家人吃上了白面。也正是在那一年，家里第一次還清借債。對于在黃土地上用體力換取勞動果實的父親而言，陽光燦爛的日子或許即將到來。

1997年，那位為國家操心了一輩子的老人走了，沒能等到他設計好的香港回歸。老人雖走了，但改革開放的遺產得以留存，深化改革、擴大開放的接力棒交到了他看好的第三代領導人手里。第三代領導人不負囑托，堅定駕駛“中國號”巨輪闖過險灘，駛離狹水區(qū)，駛向深水區(qū)。

1997年，對于過度操勞而患上糖尿病的父親而言，日子不算好過。鄉(xiāng)村醫(yī)生的醫(yī)療水平以及鄉(xiāng)村簡陋的醫(yī)療條件耽誤了父親治病。嚴重時，父親甚至在鬼門關走了一遭。幸運的是，求生的意志支撐父親活了下來。這一年，父親被迫在家治病修養(yǎng)，也正是這一年，家里生活再一次回到了“解放前”。面對因病拖累的家庭，父親不得不思考如何還清欠債。在一次住院接受治療時，父親偶然聽一位病友講述其同村村民通過種菜“發(fā)家”的事例，父親決定放手一搏。病情好轉后的父親找親戚借了些錢買了種菜的工具，建了個小型蔬菜大棚。白天，父親鉆進大棚，精心呵護每一棵菜苗;晚上，吃完晚飯的父親就埋頭看他買來的關于種菜技術的書。那時的農村晚上經常停電，即使如此，父親也沒有放下過手中的書本。幼時的我半夜醒來時經?？吹皆谙灎T旁認真看書的父親。也正是在這一年，父親把我也送入了學校，即使在當時是借錢供我和姐姐上學。我想，父親是堅信學習知識是可以改變命運的。好在，父親的信仰碰上了好時代，幾年后終于還清了借債。好在，我也很爭氣，學習上從沒讓父親操心。

2018年，步入了新時代元年，銳意改革的領導人勵精圖治，渴望早日實現(xiàn)民族復興的中國夢！在首次成為黨的總書記后不久，務實的領導人就以重走“南巡路”的方式，向世人宣布當代中國堅定不移推進改革開放的信念和決心，改革開放由此邁入新天地。

2018年，同樣是新時代元年，“農二代”的我在父親影響下堅信“學習改變命運”，跳出了農村，跳到了城市，成為了一名人民教師，用母親的話說“吃上了國家飯”。通過努力學習，不僅可以跨越戶籍的限制，到自己想去的城市，還可以實現(xiàn)階層的跨越，這在1978年之前是難以想象的。而這一切皆源自那位總設計師的宏大構想。小人物個體命運軌跡的改變，自此開始！

未來如何，我們不得而知，但可以確定的是，無論個人命運如何，時代的浪潮只會向前！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