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代語境下居住建筑體現紀念碑性的適宜性研究
——以通州工勤宿舍為例

陸嚴冰

北規(guī)院弘都規(guī)劃建筑設計研究院有限公司

1949年后，建筑設計中對民族形式的理解和運用經歷了曲折的過程。1952—1955年提倡民族形式和社會主義內容，盛行大屋頂；1955—1959年批判復古主義，部分具有民族形式的建筑受到批判，比如地處景山中軸線兩側對稱的兩座建筑——地安門機關宿舍大樓，1954年由陳登鰲先生設計，1955年建成后受到批判，主要針對大樓民族形式的大屋頂及相關裝飾，認為這些裝飾對改善干部居住條件無密切關系。在此背景下，周卜頤先生在1957年進一步批評了當時已經取消的大屋頂和民族裝飾，卻仍然追求三段對稱的“北京法式”建筑，認為其刻意追求雄偉、軸線對稱是浪費，建筑創(chuàng)作必須簡樸，建筑性質決定了形式表現的性格。他指出建筑設計中體現紀念碑性及運用紀念碑形式的適宜性問題，并進一步指出居住性質的建筑不適宜采用紀念碑形式。

建筑紀念碑性是建筑的物質形式與場所氛圍具有的一種莊重肅穆的特質。紀念碑通常采用大體量對稱形式，通過大尺度幾何形體與相同構成要素的累積疊加、空間留白與靜謐氛圍營造等設計手段實現。本文通過介紹筆者參與設計的北京城市副中心行政辦公區(qū)工勤人員宿舍項目，探討在當代語境下，在宿舍這種居住建筑設計中采用紀念碑形式、體現紀念碑性的適宜性問題。

工勤宿舍位于辦公區(qū)東北處一塊東西向長用地，西鄰物業(yè)樓，東南北三面臨路。用地面積11 038m2，總建筑面積67 871.82m2，地上46 092.19m2，地下21 779.63m2；容積率4.02，密度61%；房間800間，為3 200名服務人員提供住宿。

1 總體布局

宿舍限高36m，地上11層，地下3層。北面與既有小區(qū)隔路相望，建筑南高北低，滿足日照要求，北部兩個對稱倒扣的U形樓在距離和高度兩方面與北面住宅、幼兒園都不同，分別為5層和7層；南部為11層板樓。

2 平面布置

建筑地下有3層。地下二、三層布置停車（268個車位）、人防和設備機房。主要公共服務和交往空間在地下一層、首層和二層，東西對稱的兩個鋼樓梯將這3層空間串起。地下一層圍繞中廳布置多功能廳、浴室、洗衣房及辦公室。

首層形成了由景觀鋼梯分隔的中廳和東西對稱的兩個內庭，旁邊布置公共用房，平面形式具有新古典意向。兩對稱內庭有玻璃頂采光，東庭設計了斜玻璃隔斷，制造不對稱意向。內庭與外廊間的房間布置服務功能，包括簡餐、店鋪、寄件等。南部房間連接外廊，外廊柱結合幕墻將雨水管引到散水，管道從首層內頂棚平過到外廊柱，用鋁板包裹平過的水落管加厚了廊內側邊梁，連接柱做了假梁，假梁又結合鋁方通吊頂加強了外廊的韻律感。中廳在二層為回廊，中央開方口與一層連通，上方正對玻璃采光頂。二層兩側及以上為宿舍區(qū)。交通核和衛(wèi)生間布置在采光差的轉角。

1 從景山眺望中軸線兩側的地安門機關宿舍大樓

2 總平面圖

3 主要平面與室內環(huán)境

4 外廊鋁板包裹雨落管成假梁

5 三階段南立面效果與做法對比

項目順應紀念碑形式原則，對稱布置功能房間，沒有損害建筑的宿舍功能。

3 立面設計

3.1 南立面

南立面作為主立面，在設計過程中主要經歷了三個調整階段。

最初，南面是三層三段式，中段為玻璃幕墻，兩側為陶板幕墻，配上凹陷的豎向兩層通體玻璃窗單元。主體結構施工出地面時，要求精簡設計、取消幕墻。經爭取保留了首層幕墻和中段玻璃幕墻，其他非幕墻部分刷真石漆涂料。實施的結構樓板外沿齊平，窗單元凹陷的效果通過調整幕墻厚度實現。取消幕墻后，窗固定于窗洞，窗下墻有外保溫突出于窗洞外面，上下窗面和窗下墻無法在同一平面。每個窗單元的窗下墻外保溫借鑒近代建筑做了橫條密槽裝飾。側段其他部分制造微差，從而分出下一個層次。里側靠中框的兩列單元刷深灰涂料，突出橫線條；其他段為淺灰，鄰近的兩列窗固定在窗洞里面，配上深灰窗套而有凹陷感，與其他固定在窗洞外面的窗產生微妙差異；外側四列做了出挑較大的深灰窗套。通過微差分段，三段式被轉變?yōu)槲宥位蚱叨问健?/p>

結構封頂后，甲方認為南立面效果過于“平”，提出借鑒某一辦公樓的立面處理：采用新中式窗，南面頂層做開敞陽臺，側段兩端的兩列窗下墻做白橫槽線腳，通過裁切保溫做四道裝飾縫。南立面和兩山墻有四處表現構造縫。南樓構造縫原先“隱藏”于凸出的中段框邊緣。結構認為有必要加寬中段，構造縫外移一跨而脫離中框，裁在邊側立面。設計未“抹平”縫，而是外貼鋁板“表現”縫。東西山墻也有同樣的構造縫表現，清晰劃分了大面山墻。

6 構造縫與裝飾縫的表現對比

7 構造縫和裝飾縫的做法對比

南立面作為主立面始終保持著完整、對稱的紀念碑形式。通州工勤宿舍延續(xù)了建筑之前的紀念碑性，相對于20世紀50～60年代的三層三段/五段式，由于技術進步，比例發(fā)生了變化。三層中，原基座層被壓縮，上面的檐口層簡化為一條線腳（南面頂層設計了開敞陽臺來強調）；中層屋身比例擴大，大窗使玻璃占比大，更透明。

8 南面建成情況

9 北入口處的堆疊構成

10 建筑細部

業(yè)主：北京市保障性住房建設投資中心

建設地點：北京市通州區(qū)宏安街

建筑設計：北規(guī)院弘都規(guī)劃建筑設計研究院有限公司

（原北京市弘都城市規(guī)劃建筑設計院）

項目負責人：李莉

設計團隊：楊寶林、閆冬、張鵬、付玲、陸嚴冰

幕墻設計：中國建筑設計院有限公司建筑帷幕設計咨詢中心

景觀設計：北京市園林古建設計研究院有限公司

總建筑面積：67 871.82m2

設計時間：2015

建成時間：2019

3.2 北立面

北立面中央門頭后的開口形成層次豐富的壘疊效果，其意象不同于南板樓。近處門頭是前景，遠處高板樓是背景；兩層次之間是兩個不等高的轉角缺口，形成轉折山墻面的中間層次；兩轉角間是通向背景板樓的通道，還能看到U形樓上突出屋面的樓梯間。其他細部處理包括：首層幕墻與上層涂料外墻以深灰鋁線腳分隔；貼外墻從地下“長出”的風井和人防出入口破壞了平面對稱性，這些構件以涂料和金屬百葉和石材幕墻對比，增加了近人部位的趣味性；封閉陽臺是包裹在建筑外圍的“淺空間”，欄桿考慮了與外窗框的關系，在玻璃后成為另一個層次要素，增強了“透明性”。

4 結語

在重要地段，建筑的紀念碑性是主體意志的要求，主體意志在形式的最高層次上以紀念碑形式外化為建筑實物。建設通州副中心是為疏散城市功能而做的空間調整，是集中大規(guī)模建設，需要在空曠場地上快速撐起宏大的建筑景觀。工勤宿舍處于副中心辦公區(qū)的重要地段，這是本項目的基本語境。大體量紀念碑形式適于這種需求而成為主要形式手段。初期的大型公建多采用紀念碑形式，建筑的紀念碑性是此時此地的首要屬性。前述地安門機關宿舍大樓處于北京中軸線兩側，也是位置的重要性支撐了建筑體現紀念碑性的適宜性，所處的重要位置使得建筑具有形式優(yōu)先功能布置的特點，這樣的建筑不應被戴上“形式主義”的帽子。

建筑形式具有適應不同時代與功能、不隨解釋語境變化的內在規(guī)律。在形式的最高層次的下級層次，比如上述構造縫的表現、外廊假梁的韻律、對稱內庭局部不對稱處理、淺空間欄桿、出地面風井及出入口細部等，是個體在一定程度上能夠局部自由把控的形式處理。在本項目中，工勤宿舍采用的簡樸的紀念碑形式延續(xù)了自民國時代形成的穩(wěn)定的形式要素，可以與宿舍的內部功能協調，并沒有因此損害建筑的宿舍功能。

圖片來源

圖1 來源于網絡；圖2～10 來源于文獻[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