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初冬,我和先生坐游3 去西連島閑逛,見到了紫菜養(yǎng)殖戶老范夫婦,讓我有幸對大海里的紫菜有了一些了解。
那天,公交車進入西大堤后,就看見海里一眼望不到邊的竹竿和木樁,上面的繩子纏繞成菱形和四方網(wǎng)絡形狀,一片片,一排排,漂浮在大海上,在陽光的照耀下,一幅幅綠色圖案映照在海面上,顯得格外壯觀。
西連島村面朝大海,背靠青山,小島被圍在海水里,只有一條大堤與外界相連。到了西連島山腳下,我們下了車??匆娷囌居匈u各類海鮮的攤位,成一條直線排列,海腥味非常濃。
我們順路走進了小漁港灣,只見淺綠色的海水正緩緩退去。往西走去,看到高大的船頭斜伸在堤岸上,顯出劈波斬浪的氣勢。一陣帶著海水腥咸味道的清香撲面而來,原來是正在運輸?shù)孽r紫菜。
一位男漁民頭戴遮陽帽,罩著一張清瘦的臉,海風的吹拂和陽光的照曬使他的臉被烙上了棕褐色。旁邊的一位女士,圓臉上戴著口罩,頭上裹著一塊毛巾,只露出一雙眼睛。竹筐很沉,兩個人抬著搖搖晃晃走上跳板,往岸上搬運紫菜。他們把大竹筐放在地上,用手撥弄著紫菜,一股新鮮紫菜的鮮香撲鼻而來。
“往年紫菜在十月就采摘了,今年老天爺老是板著臉,不肯露出陽光來。今天太陽特別好,我們就去海上采摘紫菜了?!迸亢軣崆?,指了指在翻弄紫菜的男人,很自豪的樣子,好像她家的紫菜是多么鮮嫩特別。與他們交談一陣,才知道了男的姓范,今年60 歲了,養(yǎng)紫菜已有十來年了。老范看上去憨厚老實,但一打開話匣子,一說到紫菜,也有許多講不完的話。看得出來,他海邊生活經驗豐富,身上藏著一種對大海很深的情感。他說他先在西墅養(yǎng)過紫菜,后來還下海捕過魚,現(xiàn)在又到西連島來養(yǎng)紫菜,經歷過許多事。
我問老范,看樣子今年紫菜的收成不錯吧?他看看我,好像我不應該問這個似的。他望著天空,幽幽地說,這幾天總看不到太陽,沒有陽光紫菜不能采摘的,有點急人。忽然,又帶著微笑說:“這是頭薦紫菜,不能錯過季節(jié)。今天老天爺終于開了眼,太陽出來了,今年的行情看來不錯,總要賣個幾十塊錢一斤!”
“這么多的紫菜,都是今天采摘的嗎?”我好奇地問。他點了點頭,指了指淺灘里半露海水的兩排長架子。我想,怎么會賣得這么貴呢!可細想也對啊,頭薦紫菜量少質高,就像春茶一樣,物以稀為貴。現(xiàn)在的人都喜歡吃剛上市的東西,收購的人賣給商販,又要加一碼錢,最終到百姓手里的,就遠遠大于老范批給他們的價格。老范知道市場的運營規(guī)律,又有什么辦法?
老范告訴我,那年他決定不下海捕魚了之后,他的第一選擇就是重操舊業(yè)——養(yǎng)殖紫菜。因為他年輕時做過紫菜養(yǎng)殖的學徒,與紫菜結下了緣分。我想,那“嘩……嘩……”舔吻著岸邊礁石的海浪聲,總在他心里涌動。
漲潮時,紫菜苗被浸潤在海水中,吮吸著海水的養(yǎng)分;潮水退去,紫菜苗就曝曬在太陽下,來個完美的光合作用。潮漲潮落,紫菜苗享受著海水與陽光冷暖交替的沐浴,享受著這循環(huán)往復的自然滋養(yǎng),而紫菜苗的生長也是有周期的,時間不到是不會長出好紫菜的……老范數(shù)家珍似的娓娓道來。
我能想象得到,每年育苗后不久,網(wǎng)簾上就出現(xiàn)了變化,一小撮一小撮的暗紅色紫菜露出了小芽,裝點在一條條繩子上,在海風的飄拂下,漸生漸長。那個時期,紫菜像是長在了老范的心窩里。望著一片片幼嫩的紫菜,老范就盼望今年又是個大豐收。
總是在每年的八九月份,趁著天快黑時,漁村籠罩在夕照的寧靜之中,他像是在做一件秘密的事,悄悄地跋涉到灘涂上,將紫菜苗放進網(wǎng)簾中,很有一種儀式感。對老范而言,這是最神圣的事吧。然后,每隔幾天他便下灘涂看看,檢查架子是否穩(wěn)固,及時清理網(wǎng)簾上的雜物,有時還揉揉鮮活的紫菜,那愛不釋手的樣子,像個孩子似的傻氣可愛。
經過兩個多月海水與陽光的洗禮,頭茬紫菜就可以收割了。待潮水漸退時,老范夫婦便戴上手套,擔上竹筐,興致勃勃地跋涉到灘涂上。他們就把紫菜一片一片采摘下來,心里充滿了喜悅。這項工作其實是一件頂細致的手工活,不能將網(wǎng)簾上的紫菜壓根都摘光了,因為留下來的紫菜根在海水的滋養(yǎng)下又能長出新的一茬菜,就像割韭菜一樣,總要留著根,這樣循環(huán)收個三四次,紫菜才真正采收完。
最近幾天,夫婦倆便趁著好陽光,一人一排網(wǎng)簾采摘,那樣耐心細致,輕柔的動作好像在觸摸著紫菜的每一根神經。采摘了三四個小時,太陽已經升至對面島嶼的上空,“嘩嘩”的潮水也逐漸漫上來了,老范與老婆才停下工來,將摘紫菜的工作暫告一個段落。老范面前的兩個大竹筐已采滿了,他們倆開心地說紫菜比去年長得還好,又是一個豐收年!
眼前的紫菜,在水管的沖擊清洗下,仿佛進行了一次痛快的沐浴,竹筐里流淌出的細沙散了一地。清洗好的紫菜被鋪在網(wǎng)場的竹笠子上,接受著陽光的洗禮和海風的吹干。只要是天氣晴朗,半天下來,紫菜的顏色就烏黑發(fā)亮起來,縷縷清香隨著海風四處飄散。我禁不住為他們高興起來,紫菜豐收對漁家來說,是一件多么快樂的事。
采菜的日子里,老范的臉上整天洋溢著愉快的笑容,臉上的皺紋越發(fā)明顯,將縷縷滄桑完全呈現(xiàn)了出來,這是生活最真實的展露。不養(yǎng)紫菜時,老范也從不閑著,可做的事有很多,比如到灘涂上網(wǎng)小蟹,釣魚,拾海螺,敲海蠣,捉八爪魚,海邊總有許多可干的事。
寬廣的大海是無私溫情的,只要你勤勞它就會慷慨地饋贈給你所需要的,這是最實在的道理。老范說,這些紫菜在大海里自然生長,清新又美味,可以做湯做菜包餃子,營養(yǎng)特別豐富。紫菜飄香,老范臉上洋溢的滿足勝過了千言萬語。紫菜的鮮香味道,就是大海給他的最美回報,讓他的日子更溫暖更幸福。
老范是個普通的漁民,他身上卻有著海邊人最質樸的東西,有大海的寬厚和堅韌,這就是老范的平凡人生。
一方水土養(yǎng)一方人,紫菜是島上漁民們的根,我沉浸在紫菜的一縷縷清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