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院子空空蕩蕩,辦公樓大門緊閉,我和博峰站在門禁前犯嘀咕:難道這不是特車大隊?莫非他們搬家了不成?
放眼望去,前后兩院。前院,100多間車庫一字排開。一二三中隊隊部,把頭是大隊車輛調(diào)度室。后院,三層高的機關(guān)樓,四中隊和保養(yǎng)站小平房守在旁邊。
調(diào)度室派工單上記著今天的活兒:2020年2月4日,大客車7臺次,還有水罐車、洗井泵車、鍋爐車、挖溝機、托板車的出車記錄,一共16臺次。
二樓一扇窗戶迅速探出個人影。接著,另一扇窗戶,又有一人露出個頭來。博峰扯著脖子喊道:“我們是廠紀(jì)委辦公室和黨委巡察辦的,來看看疫情防控的情況!”
門開了,一個中等個兒的人快步走出來,口罩遮著臉,一雙眼睛挺有神。
還沒開口,我倆就被人攔住測了體溫。
原來是三位副大隊長先后而至,主管生產(chǎn)運行的胡寶華、主管安全的鄭巖、主管后勤的高中來。他們把“兵”都安排在家候命,自己卻來了。大隊長、大隊黨委書記也在樓上,整個班子,一個都不少!
胡寶華剛從班車調(diào)度室忙乎回來,檢查消毒,這是他每天雷打不動的“功課”,疫情一來,跑得更勤了。他說,這消毒可是重頭戲,馬虎不得!
鄭巖,從大年初三開始就沒休息。大口罩遮住小小的臉兒,好像要把又黑又瘦的小身板兒都裝進去似的。
最近,他迎戰(zhàn)的都是急活,一中午都在電腦上匯總表格、傳達要求、報送情況。每天報六個表,是最基本的。還不算下去檢查。
剛點個頭,手機響了,鄭巖背過身去接,不一會兒,樓上座機一串急促的鈴聲,追命似的,又把他追回辦公室去。
胡大隊很興奮地把手機遞過來給我們看,那是廠宣傳部昨天剛發(fā)布的一條信息?!澳憧?,這幾張照片都是我拍的。咱們廠通勤車候車大廳!”照片上,窗明幾凈,一塵不染,工作人員正在消毒,測體溫,檢查戴沒戴口罩。
這是胡大隊天天去的老地方,也是特車大隊替全廠堅守的戰(zhàn)疫陣地!
“非常時期,得想方設(shè)法,讓職工少聚堆兒?!?/p>
“有啥事兒,電話說。微信說。需要,再來。不需要,在家候命,這樣安全。”
說著,他扒拉扒拉手機,只一小半天兒,20多條通話記錄。
特車大隊機關(guān)樓的消毒,高中來誰也沒安排,自己來干。這位主管后勤的副大隊長,拿出當(dāng)年在部隊當(dāng)軍官的身手,每天都把樓上樓下噴得一絲不茍,好像手里的不是噴壺,而是一把消滅敵人的機關(guān)槍。“都突突一遍,心里踏實?!?/p>
大客司機是一水兒的60后,其中,沈飛大客黑E50657的主人叫張洪軍。
55歲的老張,開了大半輩子車。大伙兒的號碼都存在他的手機里,誰要有事兒招呼一聲,他就踩腳剎車等等,或是轟腳油門趕趕,都像自家人一樣。
可是,大年初二一大早,為戴口罩的事兒,他跟人杠上了!
那丫頭,像往常一樣,穿著那件雪白的羽絨服,蹦噠噠就上來了。
他沒好意思伸手?jǐn)r,但話說出來了:“沒戴口罩,不能上哦!”
“我身體好,沒??!用不著戴!”話接得挺快,但人把著車門扶手,停在那里。滿不在乎的語氣里透著點兒不大樂意。
“你看,別人都戴了,我也戴了,特殊時期,為全車人安全,你不能上?!彼醚韵鄤?。
她臉一紅,有些尷尬,聲小了下來,但還在分辯:“戴口罩,有啥用?!?/p>
老張一指后面的黨支部書記李登友:“你看,我們領(lǐng)導(dǎo)跟車檢查呢,我要讓你上,肯定通不過!”
車上的幾位,也不干了:“沒戴口罩,就是不能上!”
“那咋整,要不我給你掏打車錢?”
“要不你打電話,讓隊里來接你?”
“算我求你了!”他連哄帶勸,說好話,說軟話。
車開走了。留下沒戴口罩的那丫頭。
“大冷天,也不知,隊里來車接她沒?她后來咋上的班。”晚上回家,老張惦記,心里不是個滋味。
第二天,那活潑的小丫頭,第一個就上來了!特意湊到老張跟前:“你看,今天我可戴口罩了!”老張樂了,心里一暖。人心都是肉長的,知道好歹。
1月20日,電視上剛有新冠肺炎消息,隊長王大瑋就給老張打電話:“咱們非典那年發(fā)的消毒液還有沒有了?”
老張如實回答:“有,可是都過期了。不能用?!?/p>
可老張萬沒想到,第二天,他就領(lǐng)到了一份消毒液和一個噴壺,其他客車司機都有。王隊長自掏腰包買的!
很快,消毒液充足了。廠里給他們特批,哪里緊,大客車不能緊,哪里缺,大客車上不能缺!
全廠上上下下8000多人,住在大慶市區(qū)東南西北十幾個小區(qū)。每天幾十臺大客車跑,二十多條線路把人運來運去。
廠生產(chǎn)運行部操心的不止這些。
對外協(xié)車輛,特殊時期,不許合車,不許不出車,不許拒載,有幾個坐車就拉幾個,盡量稀釋。每天下午3點,再忙,也有干部去車場“盯”。小隊的,大隊的,廠里的,都來,三級防護。
這次的公共衛(wèi)生突發(fā)事件,大伙兒都沒經(jīng)歷過。本來,忙了一年,好不容易盼著要過年能好好歇歇,這冷不丁事兒就來了,而且,比預(yù)想的要難干得多,真是一場大考!
上午九點多,司機張洪軍正好收完車。
“天天都拉那么多人,都是流動的?,F(xiàn)在滿世界都知道待在家里最安全,少跟人接觸最安全,可總得有人開車,不然,這么大個油田,大伙兒咋上班?。俊?/p>
“過年這幾天,我基本全出車了,三十兒,初一,初八,初九,都上班了。大客車人手少,我又沒啥事兒?!?/p>
“眼下,遇上困難了,大伙兒能干點兒啥,干點兒啥,都挺過去,都平平安安,沒啥事兒,就好了!”
告別,我和博峰上車,下一個單位,第二油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