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手指》中的人性窺探

■楊永青 龔雪薇/云南師范大學外國語學院

東野圭吾是日本家喻戶曉的推理小說家，他在1985年以《放學后》展露頭角，自此便開始專職寫作。他在1999年發(fā)表非常具有代表性的作品《白夜行》。在2005年，他的小說《嫌疑人X的獻身》史無前例地同時獲得第134屆直木獎、第6屆本格推理小說大獎，以及三大推理小說排行榜年度第一名。

《紅手指》是東野圭吾2006年的作品。有很多讀者在閱讀之后，流下了淚水。書中有一位奶奶，是家中的長輩，她叫前原政惠。她的孫子前原直巳是一名中學生，他殺害了一個七歲的女孩兒。在直巳的母親前原八重子買菜回到家中時，她發(fā)現(xiàn)了女孩兒的尸體躺在自家的花園里。在直巳的父親前原昭夫下班回來后，看到了尸體，十分震驚。他隨即表示要報警，并把兒子送去警察局?？墒前酥刈訄詻Q反對，并以死相逼。最后，前原昭夫不得已將尸體搬到公園的公廁里。在警察根據(jù)線索追查到他們家里時，他已經銷毀了與尸體有關的所有證據(jù)。警察不斷追查，他又將這個殺人的罪行推給了自己的母親，也就是前原政惠。在警察看來，這位老人有些老年癡呆的癥狀，她不怎么會表達，其實，她是故意把自己弄成老年癡呆的模樣，以此來躲避和兒媳的沖突，也化解兒子與兒媳因為婆婆之間的矛盾。她唯唯諾諾的在這個家里生活，就是想讓這個家庭安定和諧?？墒菦]想到，最后卻要背負殺人的罪名。她把自己的指頭用口紅涂成紅色的，以此來告訴前來辦案的警察她是無辜的。家人都沒有在意她的這個舉動，幸好辦案的警察加賀發(fā)現(xiàn)了這個細節(jié)，還原了案情，也讓老奶奶不再蒙冤。

這個故事看起來是懸疑偵破，但是筆者更多的認為是對人性的解讀和對人性的救贖。這些生活中的沖突反應了人與人之間的矛盾，反應了社會生活中的問題；在子女的成長中，父母與孩子的關系也反應了教育在家庭中的重要性；在與老人同住的矛盾中，也反應出了日本社會的老齡化和養(yǎng)老的問題。首先，作為家中頂梁柱的前原昭夫，為了撐起家人的生存開銷，他不得不拼命努力工作，把大部分時間都花在了公司，對孩子的教育基本上沒有參與。他已經記不清楚上次和孩子坐在一起好好聊天是什么時候的事兒了。從文中的描述我們可以看出這位父親的失職?！八揪涂床坏絻鹤拥娜?。父子倆碰面的時間極少，昭夫出門時直巳還在被窩里，從公司回來時直巳已躲進房間，只有星期六和星期天吃飯時能在一起。這種時候直巳也盡量避免看父親，不得不說話時就說最簡短的語句。昭夫不知直巳是從什么時候開始變成這樣的……于是昭夫減少了和兒子接觸的機會，心想孩子過了青春期就好了?！盵1]昭夫想當然的認為這種跡象會自動消失，只是時間關系。他沒有采取社么措施，他做的就是無視和等待。這樣做的后果就是父親在家庭教育中的缺失。

直巳的母親八重子一直照顧孩子和老人。她對孩子的溺愛是非常明顯的，這樣的溺愛是放縱。當她發(fā)現(xiàn)直巳有怪異的癖好時她并未干涉和糾正，就這樣縱容著。事情發(fā)生后，八重子非常認真地問“直巳是不是喜歡幼女？家門前一有小女孩路過，他就目不轉睛地看。還有，上次參加葬禮的時候，直巳故意蹭到繪里香旁邊，你還記得嗎？人家才剛上小學。不覺得奇怪嗎？”(東野圭吾，2016：37)八重子雖然意識到了兒子的問題，可是她并沒有引導，僅僅是簡單的把這件事輕描淡寫的告訴丈夫。她的溺愛把直巳變成了一個任性、逃避責任、不尊重父母的孩子。直巳根本意識不到自己犯的錯誤有多么嚴重。他把這個七歲的孩子掐死之后就悠閑地去房間打游戲了。他一點都不擔心，因為他知道他的父母會幫他解決任何問題。父母對他的這種不負責任的愛把直巳一步步推向了道德的深淵。

前原政惠是八重子的婆婆，她一直和兒子、兒媳、孫子住在一起。為了避免生活上的尷尬和沖突，她一直把自己偽裝成有老年癡呆癥人。她和兒媳的關系不怎么和諧，她不想帶給兒子壓力和負擔，所以在這個家里政惠像是個隱形人。她把家里的事情都看在眼里，她也知道孫子的教育出了問題，但是她只能默不作聲，如果參與了家里的事務，八重子一定會和她有沖突。但是當她發(fā)現(xiàn)兒子想讓自己去做直巳的替罪羊時，她用行動提醒兒子，用行動提示警察加賀。她什么也沒對警察說，只是把自己的手指涂成紅色，想以此來提醒兒子他這么做是不對的。這樣的溺愛終會毀了孩子。她這種深沉的愛讓警察加賀有了更多思考。在八重子對待老人的態(tài)度上，我們也能看出，這里沒有溫情，只有人性的冷淡。

加賀是一名非常有經驗的警察。他的破案率非常高，總是能洞察到其他人忽略的小細節(jié)。在偵破這個案件的時候，他們原本認為那個受害的女孩子與這家人無關，但是當加賀看到奶奶涂的紅手指時，他突然有了別的想法。他知道了，這位老奶奶是被冤枉的。加賀說：“刑警并不是只破案就夠了。什么時候破案、怎么破案才是最重要的……這個家里有隱瞞的真相，但不應該在警察局的審訊室里強迫他們說出來。必須在家里，讓他們自己說出來?！盵1]他看到奶奶的紅手指時，已經知道犯罪的是這個家中十四歲的男孩直巳。當直巳被母親八重子拉下樓時，他很不耐煩，嘴里念念叨叨，一直在說是父母搞砸了一切，都怪父母！加賀把這一切看見在眼里，于是他揪起直巳的衣領，把他摔在了地板上。他明白這個孩子已經被父母的溺愛毀了。

故事到這里很多讀者都會以為馬上就要完結了，但是這里正是故事高潮開始的地方。警察把直巳和八重子帶走了，房里還有加賀警官、前原昭夫、前原昭夫的妹妹春美還有奶奶前原政惠。春美經常過來照顧母親，也只有和春美在一起的時候，政惠才會覺得非常幸福。加賀問昭夫，有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事實。昭夫不明所以。但是他突然意識到母親涂紅手指的時間，也就是說母親很可能故意這樣做，但是前提必須是母親沒有癡呆！他問春美母親假裝癡呆的原因，春美說，“哥哥，到現(xiàn)在你還不知道原因嗎？不會吧？”[1]昭夫突然醒悟，“搬家之后的記憶在他腦海里復蘇。八重子態(tài)度冷淡，昭夫受她影響，也開始疏遠年邁的母親。父母如此，兒子也不會教育好，直巳也覺得祖母是什么臟東西?！盵1]所以他們才會犯這樣的錯誤。加賀警官告訴昭夫，是奶奶的眼睛和他交流的。昭夫感到非常悲涼，因為他已經很久沒有看過母親的眼睛了。他淚流不止。他終于良心發(fā)現(xiàn)，要去承擔責任，他的行為也是對自己的救贖。

人性的弱點讓人扼腕嘆息，但是這樣的事情也經常會發(fā)生在我們身邊。當我們還小，父母是我們的保護是港灣，他們給我們指引，給我們護航。但是當我們成年之后，特別是在建立了自己的家庭之后，我們對于父母的需求已經沒有小時候那么強烈，甚至有的時候和我們會認為這是一種負擔。在日本，老齡化問題已經很嚴重，老年人需要自己的尊嚴。當伴侶去世后，活下來的人是需要被理解被尊重的。除了老人的問題，在教育孩子的方面也有很多問題。有很多像本書中八重子這位母親一樣，百般包庇孩子的錯誤，非常溺愛孩子，這種盲目的愛會造成不可挽回的結果。前原昭夫在最后關頭良心發(fā)現(xiàn)，說出了實情。加賀一直在引導他看清事實，看清楚母親對他的愛。母親是要讓他認識到自己的錯誤，體會到愧疚。這表面上是一次案件的偵破，實則是人性的救贖之旅。我們需要的是人性中的溫暖、關懷、理解、尊重和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