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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類之所以能從石器時代走到現(xiàn)代文明,中華民族之所以5000多年連綿不斷,無不依靠知識的創(chuàng)造與傳承。在當前這個知識爆炸的時代,學習的極端重要性已深入人心。然而,面對豐富多樣的獲取知識的方法和途徑,面對浩如煙海的知識,不加鑒別、不作篩選而一味學習,并非明智的選擇。求知須得求真知。
何謂真知?《新華字典》給出的解釋是“正確而深刻的認識”。意思清楚明了,但一個很現(xiàn)實的問題也擺在了求知者面前:“正確而深刻”又該如何判別呢?我們不妨從先哲的智慧中尋找答案。
在正確性上,與“真知”相對的,是“偽知”。筆者認為,偽知又可以分為兩類,一類是絕對偽知,另一類是相對偽知。絕對偽知不難理解,就是與客觀事實不相符、錯誤的知識,比如某些非法組織的歪理邪說,某些言之鑿鑿但缺乏必要依據(jù)和推理的偽科學等,特別是在新冠肺炎疫情中出現(xiàn)的種種披著“科學”外衣的謠言,不僅無用,而且有害。對于這類知識,我們要時刻提高警惕,仔細辨別,此處不多贅言。容易忽視的是相對偽知。陶行知先生在《“偽知識”階級》一文中說:“真知識的根是要安在經(jīng)驗里”“不是從經(jīng)驗里發(fā)生出來的知識便是偽知識”。按照陶先生的觀點,為了與錯誤的知識區(qū)分開,不妨把沒有與個體經(jīng)驗結合的知識,稱作相對偽知。當前,大到紛紜激蕩的社會思潮,小到微信朋友圈中形形色色的文章,都有這類偽知的影子,我們要時刻保持獨立思考,避免迷失在別人的說辭里。但是,一個人的人生經(jīng)驗畢竟有限,如果只有從自己的經(jīng)驗中得來的才算真知,那知識豈不是很有限了嗎?對此,陶先生也給出了解答。他認為,“我們要有自己的經(jīng)驗做根,以這經(jīng)驗所發(fā)生的知識做枝,然后別人的知識方才可以接得上去,別人的知識方才成為我們知識的一個有機體部分……別人的知識便成了我們的真知識”,而“倘若對于某種知識,自己的經(jīng)驗上無根可找,那么無論如何勉強,也是接不活的” 。這啟示我們,求知與實踐是相輔相成的。一方面,實踐出真知,接收到新的知識,要積極付諸實踐,在實踐中“溫故而知新”,做到知行合一;另一方面,自身經(jīng)驗越豐富,把別人創(chuàng)造的知識和經(jīng)驗變成自己的真知就越容易,所以要通過不斷實踐夯實求知的基礎??傊?,求真知,就要做到毛澤東同志在《實踐論》中講的“實踐、認識、再實踐、再認識,這樣形式,循環(huán)往復以至無窮”。
在深刻性上,與“真知”相對的,是“俗知”。在莊子看來,俗知是世俗人的智慧,而真知是在對俗知的批判中形成的正確思想。莊子主要從三個方面對此作了論述。其一,不是所有人都有能力接受真知?!肚锼分姓f:“井蛙不可以語于海者,拘于虛也;夏蟲不可以語于冰者,篤于時也?!鼻f子認為,不能和井底之蛙談論大海,這是由它們的生活空間決定的;不能和夏天的蟲子談論冰雪,這是由它們生存的時間決定的。其二,不同人對真知的判斷標準不一樣?!洱R物論》中有類比:“民濕寢則腰疾偏死,鰌然乎哉?木處則惴栗恂懼,猨猴然乎哉?三者孰知正處?”意思是,人睡在潮濕的地方會患腰病甚至偏癱,而泥鰍卻不會;人站在高高的樹枝上會手腳發(fā)軟,但猿猴不會。那么三者誰最懂得居所的標準呢?莊子雖然以動物和人作對比,卻形象地說明了不同主體對真知有不同的判斷標準。其三,真知處在不斷變化之中。《大宗師》中有精彩論述:“夫知有所待而后當,其所待者特未定也。庸詎知吾所謂天之非人乎?所謂人之非天乎?”在莊子看來,與認識的對象相吻合的認識才是正確的認識,但認識的對象卻在不斷變化,因此才有了“庸詎知天之非人、人之非天”的自我反問。關于如何獲得真知,莊子也給出了路徑?!洞笞趲煛分姓f:“且有真人而后有真知?!庇袑W者認為,這句話“在人之本真生命存在的意義上彰顯了真人對于真知的優(yōu)先性和基礎性”,換句話說,就是想要擺脫俗知困境而獲取真知,首先要做“真人”。在莊子那里,“真”意味著“誠”和“自然”,“真人”就是以天真為本體、以真心為本質(zhì)、以真誠為外在表現(xiàn)的人。誠然,莊子眼中的“真人”是超然于世的,這并非我們應該追求的境界,但卻能給我們以深深的啟發(fā):唯有涵養(yǎng)開放而廣闊的心靈,才能讓我們收獲真知。
看來,能否獲得真知,不僅取決于是否努力學習、勇于實踐,更是對人性和人格的現(xiàn)實考驗。只有做得真人、辦得真事,才能求得真知,實現(xiàn)生命與知識的相互圓融;而從另一個角度說,只有腹有真知、只辦真事的人,才是新時代的“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