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曉君,廖備水
(1.浙江大學 語言與認知研究中心, 浙江 杭州 310028; 2.麗水學院, 浙江 麗水 323000)
人們對論證慣常的理解就是通過一個或多個理由推出一個結論,但現實情境中卻存在著另外一種論證方式,就是同時提出正面理由和反面理由,經過權衡,正面理由的邏輯力量大于反面理由,結論成立。Wellman認為其實所有的論證都存在正反兩方面的理由,只是在很多情況下反面理由以隱性的形式存在,即使是同時提出正反兩方面的理由,不管是正面理由還是反面理由其實都是無法全部表現出來[1]。Wellman把這種既有別于歸納又有別于演繹的論證方式稱為聯導論證(conductive argument)[1]。不論是聯導論證隱性正反理由的存在,還是不同的論辯主體對正反理由邏輯力量的不同判斷,都會給聯導論證的論證結果帶來很多不確定性。
對于論辯不確定性的研究,關注較多的當屬人工智能領域。人工智能領域關于論辯不確定性的研究主要集中在論辯過程的不確定上,如論辯主體在信息交換時所作決策的不同是如何造成論辯推進路徑的不確定的[2-4]。還有一種論辯不確定性研究關注的是,在論辯話語中不確定性是如何通過語言表達形式實現的,Baroni等已經在這方面做了一些嘗試性研究,指出論辯中的不確定性可以分為3種類型:消息來源的不確定、表述的不確定和語言的不確定[5]。消息來源的不確定會對信息的可信度造成影響;表述的不確定指對表述的內容只是部分認同;語言的不確定指的是表述內部的不確定,這種不確定性主要是由詞匯語義的模糊性帶來的。Baroni等的研究主要還是對論辯語義進行形式刻畫。論辯本來就來自語言,結合語言來研究論辯的不確定性其實還有很大的空間。有些詞的詞義本身帶有不確定性,而且在常規(guī)語境下是很難察覺的,如以下例子:
(1)這杯水太燙了。
(2)這棵樹比那棵樹高。
(3)這雙鞋子太小了,我想要一雙大一點的。
從以上例子看形容詞“燙”“高”“大”“小”,也許我們會覺得它們和“男”“女”“正”“副”等區(qū)別詞沒什么兩樣。其實,區(qū)別詞的真值還是相對固定的,而形容詞則不同,如大老鼠肯定比小老虎要小得多,所以說對形容詞語義的理解要借助一個判斷標準。如果參照標準相同,形容詞的真值也是相對固定的,如大老虎肯定比小老虎大。有一部分形容詞的情況與“大”“小”不同,因為其參照標準很難確定,如什么是“美”什么是“丑”,往往因人而異?!按蟆薄靶 焙汀捌痢薄懊利悺笔莾深惒煌男稳菰~,我們把前者稱為單維形容詞,把后者成為多維形容詞。形容詞的語義往往需要借助描寫對象和信息來源才能把語義固定下來,在論辯中也往往會因為信息發(fā)出主體的不同而使論辯結果存在很多不確定的因素。
本研究擬從語言學、邏輯學和心理學等交叉學科視角來考察形容詞的層級語義和論辯的不確定性問題。從考察形容詞的語義特征入手,分析不同類型的形容詞在情境不一致情形中的不同表現形式,并以聯導論證為理論基礎,考察論證結果不確定的成因。
聯導(conductive)論證被認為是一種有別于演繹、歸納、溯因的一種特殊論證類型。這一概念最早是由Wellman提出來的,指通過累加非決定性的前提集來支持結論的一種論證方式[1]。聯導(conductive)是指把多個互不相干的推理論證放在一起,就像管弦樂團的指揮(conductor)在同一場演出中把演奏不同樂器的音樂家?guī)У搅艘黄?。Wellman把聯導論證分成了3種類型[1]:
(1)一個正面理由支持一個結論,如:
你應該幫助他,因為他對你很好。
(2)多個理由支持一個結論,如:
你應該帶你兒子去看電影,因為你答應過他的,而且這部電影很好看,更何況今天下午你也有時間。
以上例子僅提供了支持結論的正面理由。每個理由都分別與結論相關,其中一個理由如果被認為假或者不可接受,并不會影響其他理由與結論的相關性,所以說這種論證其實包含著不止一種彼此獨立的支持關系。結論得以證成的基礎,不在于任何單個的理由,而是證據的邏輯聚合,即所有單個理由聯合在一起為結論提供支持。
(3)既有正面理由,又有反面理由,正面理由的邏輯力大于反面理由,結論成立,如:
雖然你家草坪需要修剪,但你還是得帶你兒子去看電影,因為那部電影小孩子看很合適,而且明天就要下線了。
以上例子,“得帶孩子去看電影”是結論,“電影適合小孩子看”“電影明天要下線”是支持結論的正面理由,“草坪需要修剪”是反對結論的反面理由。論辯主體同時接受正面理由和反面理由,但通過對正反兩組理由邏輯力量的權衡,認為正面理由的強度高于反面理由,結論成立。如何估計正面與反面理由,支持與反對結論的理由的相對的邏輯力量,結論能否證成的關鍵,不是正面或者反面理由的邏輯聚合,而是相對于反對的理由,支持的理由有多大的邏輯力量。正如Wellman所言,在聯導論證中有可能存在一些沒有提及的、相關的理由[1],所以這3種類型看似不同,本質上卻可以歸為一類,也就是第三類。第三類論證,也被稱為權衡論證、正反論證,是當今學界關注得較多的一個問題。
Wellman認為第三種論證即正反論證的評估方式分為兩種類型[1],一種是稱量權衡(scale-weight),另一種是掂量權衡(heft-height)。稱量權衡可以做到精確量化,掂量權衡無法做到精確量化。正因為掂量權衡無法實現精確的量化,所有在很多情況下其論證結果都具有不確定性。如支持前提有10條,反對前提只有1條。但可能一條反對前提就足以推翻10條支持前提。比如也許某人長得很漂亮,就是臉上有一個小小的疤痕,你就會覺得他/她不漂亮。但對于另外一些人來說,也許會認為有疤痕算不了什么,結論還是很漂亮。所以,并不是所有命題的突顯度和論證強度都是一樣的,只有突顯度最高和論證強度最強的命題才能作為接受者的心理表征。論證者在權衡時,更加關注的是正面,正面理由是否勝過了反面理由,支持結論的因素是否勝過了反對結論的因素,而不是對結論而言是否存在彼此增強的理由或者累積的支持。正反論證的核心思想在于,有理由接受K,盡管也有理由不接受K,不過支持的理由勝過了反對的理由,因此接受K是合理的。
掂量權衡(heft-height)或多或少會摻雜著一些主觀性的成分,是一種更加偏向直覺的判斷。比如有時候拎起兩袋面粉,我們就能判斷出哪袋輕、哪袋重,重得多還是重一點點,而不需要用稱來稱。當然這種判斷是通過我們的感知進行的,不能得到精確的數值。其實,在現實情境中,很多東西都是無法精確量化的,比如涉及主觀印象的方方面面,什么東西好吃,什么衣服好看,哪件事情重要。這些都需要借助我們主觀的權衡得到一個結果。
Wellman于1971年提出聯導論證后,Govier在此基礎上做了更為深入的闡釋[6-7],近年來很多學者就聯導論證是一種有別于演繹推理和歸納推理的可廢止推理形式達成共識[8],并從不同角度對聯導論證展開分析,但現在的研究多局限于法律倫理相關的主題。國內學者晉榮東就聯導論證中的特殊類型權衡論證的結構進行了詳細的描寫和刻畫[9]。Xie就聯導論證的語用論辯功能進行了探討[10]。其實,如果能結合日常交際話語來研究聯導論證,也許能從一個新的角度看清其本質。
語言中很多詞都具有層次性,其具體表征是能受“很”“非?!薄耙稽c”等詞的修飾。從線性關系上看,可以排成一個序列。不同的個體對這種連續(xù)序列的臨界切分點會存在差異,造成對這類詞在感知上的模糊性。Zenker指出聯導論證的特點在于把正方理由和反方理由在同一重要性量級上進行排序[11]。從這點來看,聯導論證和層級語義的理解有著相同的地方。本章擬以聯導論證為理論基礎,分析層級詞在論辯話語中的表現形式。
語言中的大部分詞如名詞、動詞、形容詞、副詞都是有層級性的,只是它們的表現形式有所不同。對于形容詞來說,其語義特征具有慢慢過渡的特質,具有序列特征,如“這幅畫很漂亮,但是那幅畫更漂亮”,“漂亮”和“更漂亮”是可以進行排序的。對于名詞和動詞而言,它們的層級性體現在與典型范疇成員的相似度上,但是這種層級性只能體現在認知層面上,而無法體現在語言層面上。
有些詞如區(qū)別詞“男”“女”“正”“負”,它們的值是不需要語境給定的。但層級詞的值卻不是本身固有的,而是要靠語境給定的。對于20℃的咖啡,我們會說是“冷”的,對于20℃的啤酒,我們會認為是“熱”的,這與人們的缺省心理預期密切相關,也就是說咖啡的溫度應該高一些,啤酒的溫度應該低一些。對于生活在鄉(xiāng)村的人,10里路不算遠,對于生活在城市的人就不會這么覺得?!斑h”“近”“冷”“熱”都是一種基于認知經驗的主觀感受。也可以認為不同的主體對形容詞在量級上所取的區(qū)間值是不同的。
層級形容詞可以分為單維形容詞和多維形容詞[12]?!案摺薄鞍薄袄洹薄芭钡葘儆趩尉S形容詞,“高”“矮”只是體現在高度量級上,“冷”“暖”只是體現在溫度量級上?!捌痢薄翱鞓贰薄昂谩钡葘儆诙嗑S形容詞,多維形容詞需要通過多個參數來體現。如我們不說“這棵樹在高度上很高”,因為“高”是單維形容詞,“在高度上”是冗余的。當我們說“這件衣服很好”時,我們可以進一步解釋,“這件衣服好是因為做工精細、款式新潮、顏色亮麗等”,這里的“好”由3個維度構成:“做工精細”“款式新潮”“顏色亮麗”。多維形容詞內部語義具有合取特征。
模糊性是層級詞的一個顯著特征[13-15]。禿頭悖論(Sorites Paradox)是層級詞模糊性研究的一個熱點問題,主要討論的是“禿”和“非禿”的邊界模糊性。關于形容詞的模糊性,另一個研究熱點是參照基準的問題,也就是說,形容詞的真值會隨著比較類[16]、具體語境中說話者的興趣和目標[17]的改變而改變。在描述不同的事物時,如果參照物或者說評判標準不同,形容詞的意義是不確定的,比如小老虎比大兔子大,小兔子比大蒼蠅大,20℃對于咖啡來說是冷的、對于啤酒來說是熱的,所以說“大”“小”“冷”“熱”等本身是一個很模糊的概念。既然涉及到參照標準,機會或多或少地涉及主觀性,對形容詞的理解含有很多主觀成分,如:
張三:林黛玉很漂亮。
李四:林黛玉不漂亮。
從字面意義來看,這兩個命題是沖突的,但從評判者的角度來看,可以接受其中的一個命題,也可以兩個都不接受。也就是說真值不存在。比較下面的例子:
張三:這個杯子是空的。
李四:這個杯子不是空的。
以上兩個命題只可能有一個為真,也就是說如果張三說的是對的,那李四肯定是錯的,如果李四是對的,那么張三就是錯的。后一種情況可以稱為真不一致,前一種情況可以稱為假不一致(faultless disagreement)[18]。當信息出現矛盾時,屬于真不一致還是假不一致由形容詞的語義特征決定。不論是相對論者[18-21]還是語境論者[22-23]都認為,在假不一致的情形中,對形容詞的理解與判斷標準緊密相關。不一致的來源不是語義,而是語用。現在關于形容詞的研究都是脫離具體語境的,如果在具體的論辯語境中考察形容詞的層級屬性,能為語言研究和論辯研究提供一個新的視角。
聯導論證的第一條是由一個正面理由支持一個結論的情況,我們將結合《小馬過河》的故事來分析第一種類型的聯導論證。小馬要過河,可是當他走到河邊的時候,小松鼠告訴他,河水很深,過河危險。老牛告訴他,河水很淺,過河安全。小松鼠和老牛都不可能說謊,可是兩者的信息是沖突的:
小松鼠的論證:河水很深,過河危險。
老牛的論證:河水很淺,過河安全。
故事中作為裁判的小馬應該無法決定誰的結論是正確的,誰的結論是錯誤的。而且當他自己真正過了河以后,發(fā)現河水不深也不淺。所以故事的最后,小松鼠、老牛、小馬三者的信息都是互相矛盾的。故事中涉及兩個形容詞“深”和“淺”,出現矛盾的原因是三者所對深淺的理解是不同的,他們判斷河水深淺的標準是自己的身高。這種論辯沖突是由論辯主體內在生理屬性造成的,這種沖突無法調和。誰的論證最后能被接受,要看論辯受眾的生理屬性和哪個論辯主體的生理屬性更為接近。但是如果有小動物比小松鼠還矮小,那河水必為深,如果比老牛還高大,那河水必為淺。
“深”“淺”屬于單維形容詞,單維形容詞只通過一個維度來體現,如長度、深度等,單維形容詞在表達量級是其維度的表達是缺省的,如我們不說“這棵樹在高度上很高”。單維形容詞可以通過測量標準進行限定,所以說可以通過強制手段消除其在具體語境中的不確定性,如強制規(guī)定多于兩米算高,重于100斤算重。
通過以上分析,我們可以發(fā)現論辯主體和論辯受眾生理屬性不同會造成聯導論證論證結構的不確定性,還有一種不確定是由論辯主體的內在偏好引起的:
A:這魚好辣,味道很好!
B:一點都不辣,不喜歡吃!
如果判斷主體是愛吃辣的,會接受B的結論,如果不愛吃辣的,會接受A的結論。對“辣”的敏感度屬于味覺,屬于生理屬性,但從某種意義上說也屬于內在偏好。Von Wright認為如果某人有某種偏好,卻沒有任何外在的原因,那么這種偏好叫做內在偏好[24]。由于A和B的內在偏好不同,兩者的矛盾是不可調和的。這種和內在偏好相關的單維形容詞,如“酸”“甜”“苦”“辣”從理論上也可以強制量化,消除其不確定性。但現實操作卻沒有“深度”“高度”來的簡單。
關于單位形容詞情境不一致的情況可以簡單描寫如下:
前提:X 度 前提:﹁X度
結論:Y 結論:﹁Y
單維形容詞的前提是單一的,不能再提取出子論證。其前提出現不一致,結論發(fā)生沖突,往往是由論辯主體的內在生理屬性或者內在偏好引起。如果不強制給定一個標準,這種沖突無法消除。有時候,雖然信息來源是可靠的,但不同的主體提供的信息卻會出現不一致的情況。產生這種不一致的主要原因是各主體觀察事物的視角有所不同,而不是說某些主體提供的信息有誤。
聯導論證具有一定的動態(tài)性,其動態(tài)性主要體現在兩個方面。一方面,其前提集中的正反論證是處于開放狀態(tài)的,可以隨時添加[25]。另一方面,正面的支持理由的強度和反面的反對理由的強度是無法量化的,只能通過權衡(weight)。而且很多情況下,權衡的結果會隨著論辯主體的不同,所處情境的不同發(fā)生改變。因為多維形容詞的語義具有可拆分性,拆開的每一個維度對應的就是聯導論證的子論證。哪些子論證被突顯,被突顯的子論證的論證強度如何都會影響到論辯結果。
成對的正反義的單維形容詞和多維形容詞出現在不一致情境中,產生沖突的機制是不同的。在多維形容詞中,每一個維度都構成一個子論證,可以成為反方攻擊的對象。由于有些子論證中含有單維形容詞,所以子論證還可以包含子論證,層層套疊。
多維形容詞由多個維度的特征共同決定,如“這件衣服質量很好”,質量只是“好”的一個維度。多維形容詞的語義比單維形容詞更加模糊,無法限定測量標準。其語義不是各個維度的一個簡單平均值,而與判斷者的主觀意識有著緊密聯系。什么是“美”,標準因人而異,什么是“幸?!币仓挥邪l(fā)話人能感受得到。對于多維形容詞,我們無法判斷什么是標準,我們可以得到一個平均值,但不可能得到這個值的精確數字。比如漂亮,我們可以選取其維度{a,b,c,d},也可以選其維度{a,c,e,f,g},在語言變量為容貌的情況下,我們不知道如何表達美的程度。如果對美賦值,也只能以主觀印象為基礎。我們來看具體的例子:
這件衣服非常好。很漂亮,做工非常精致,扣子光可鑒人,袖子較長,非常適合我這種胳膊較長的人。料子很厚,穿上很暖和。衣服的線條很柔和,格子帽子和衣服的款式以及駝色搭配起來非常有英倫范兒。
衣服“好”其實內部包含了很多信息,涉及款式、做工、袖子長短、料子厚、暖和等。
當然你可以同意以上所有觀點,但也可以去攻擊其中的某些維度,如款式不夠漂亮、料子不夠厚。這屬于直接攻擊,也就是你不同意他/她的觀點。但由于其他條件都可以接受,你的最后結論是這件衣服好。還有一種情況就是你同意所有的觀點,但胳膊特別短,所以你不能接受這件衣服非常好這個結論。以上論證描寫如下,相對于論辯主體甲和乙來說:
乙不否定袖子長,只是由于乙胳膊過短,所以這一點對乙來說不僅無法支持衣服好這一結論,而且成為了反對這一結論的非常強勁的理由。以上論證經過層層切分,其內部沖突其實是由單維形容詞“長”造成的。論證中,多維形容詞“好”內部其實包含了另外一個多維形容詞“漂亮”,如果繼續(xù)對“漂亮”進行切分,可以得到如下結果:
這里乙直接攻擊的其實是支持“好”這一結論中的一個子前提,即“漂亮”中的一個子前提“精致”,“精致”其實也是一個多維形容詞,可以繼續(xù)切分下去,甚至可以無限切分下去。
論證的層層套疊是由多維形容詞的多維語義帶來的。
當主體對同一形容詞選取的維度不同時,也會發(fā)生信息上的沖突與不一致,如:
寒冬,甲和乙一起去喝茶,甲懂茶,說“這杯茶很好,因為很香”,乙覺得很冷而且不懂茶,說“這杯茶很好,因為喝著很暖和”。
在以上例子中,甲和乙所表述的語言是一樣的,都是“好”,但這兩個“好”的內涵其實是不一樣的。甲懂茶,認為香的茶才能算好茶;乙不懂茶而且很冷,認為喝下去能讓人暖和的就是好茶。這種分歧的產生與“好”的多維特征有關:好={能讓人暖和、香},甲和乙恰好選取了兩個不同的側面。其實這與認知突顯度密切相關,而事物的顯著度又與人的主觀因素有關,當人把注意力有意識地集中到某事物上時,一般不顯著的事物也就成了顯著事物。如果好={a,b,c,d,e,f,g},不同的主體可能會選取不同的側面,如好={a,b,c}、好={b,c,d}、好={e,f,g}。重合的部分越少,分歧就會越大;重合的部分越多,分歧就會越小。
有時候一個論證中會存在兩個命題,情況就會變得復雜一些,如以下關于坐飛機去北京還是坐火車去北京的決策問題:
問題:坐飛機去北京好還是坐火車去北京好。
前提1:坐飛機去北京比坐火車去北京快。
前提2:每天去北京的航班趟次比去北京的火車趟次多。
前提3:坐火車便宜。
前提4:坐火車舒服。
前提5:前提1和前提2作為支持坐飛機去北京的理由的權重超過了前提3和前提4的反對坐飛機的理由的權重。
結論:坐飛機去北京好。
我們可以把這類論證簡單總結為:
P1:獨立理由1(相對于結論K)
……
Pn:獨立理由n(相對于結論K)
Pn+1:理由P1到Pn的綜合權重超過了反對理由C1到Cn的綜合權重。
結論:雖然C1到Cn,但是P1到Pn,所以K。
如果有些人去北京就像去看看沿途的風景,那么我們可以在論證前提中再增加一條,坐火車可以看風景,所以說聯導論證的前提集是開放的,對于想看風景的主體,完全可以得出相反的結論。事物的顯著度與人的主觀因素有關,當人把注意力有意識地集中到某事物上時,一般不顯著的事物也就成了顯著事物。
理性主體如果觀點不一致,原因可能是多方面的。有一種原因是一方重要信息缺失,而無法得出與另一方相同的結論。比如甲想去甲餐廳吃飯,因為甲餐廳物美價廉,乙不想去甲餐廳吃飯,因為甲餐廳價格過高。實際情況是,原本的物美價廉的甲餐廳剛剛在前兩天大幅漲價了。另外一種則是由不同的生理、心理原因造成。比如,甲就是認為辣的東西很好吃,乙就是認為辣的東西不好吃。有些論辯,其結果不是由論辯主體有多么雄辯決定的,而是由聽眾的價值取向決定的。又有些情況下,論辯主體并不知道聽眾的價值取向,而只能在和聽眾的對話中,慢慢等待其價值取向的浮現。
論辯在很多情況下不是為了去證實一個確定的結論,而是為了說服對方接受自己的觀點。所以,采用什么樣的論證方式和受眾緊密相關。
論辯是人類認知的一個重要層面。人們在處理各種信息時不可避免地會碰到很多不一致的信息。所以,論辯主體通常會根據已有信息,對正反兩方面的理由進行權衡評估,得出一個理性的結論。本文以聯導論證為理論基礎,分析層級形容詞的性質特征及其在論辯話語中的表現形式,分析了在包含層級形容詞的論辯話語中,論辯結果不確定是由論辯主體的內在生理屬性、外在心理偏好以及形容詞特有屬性造成的。多維形容詞因其維度具有開放性的特征,對不同論辯主體來說各維度的心理突顯度不同,會在論辯權衡中產生不同的邏輯力,從而造成論辯結果不同的內在動因。
現在的人工智能領域的抽象論辯系統(tǒng)忽視了論辯主體的不同特點,以及語境對論辯結果的影響,以上研究成果對于進一步完善抽象論辯系統(tǒng)具有啟示意義,基于以上研究的啟示,我們認為語境依存論辯系統(tǒng)的形式化表征如下:
假定C = { C1,…,Cn}為語境集合。本文所指的語境為抽象實體。給定一個命題p,對于命題p,語境Ci比語境Cj更可靠,那么標記為CiCj,當且僅當:命題p在語境Ci中為真。對于所有的Ci,Cj∈C,如果要么CiCj,要么CjCi,那我們就說Ci和Cj是不相容的,標記為CiCj。如果命題p在語境Ci中,那么標記為Cip。
我們還是以《小馬過河》的故事為例。我們把判斷河水深淺的標準設定為語境C, C1=“老牛的標準”,C2=“小松鼠的標準”,p1=“河水很深”,﹁p1=“河水很淺”。那么,對于p1來說C1C2,對于﹁p1來說C2C1。這里,C2p1和C1﹁p1并不互相沖突。
p和﹁p只有在相同的語境下才會發(fā)生沖突。也就是說,如果Cip和Cj﹁p發(fā)生沖突,那么Ci=Cj。
我們今后的研究方向就是在引入新字面量Cip的基礎上,對現有的ASPIC+論辯系統(tǒng)進行改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