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 潤 金
(南華大學 語言文學學院, 湖南 衡陽 421001)
宋太宗對文學影響深刻,“宋太宗為了引導官僚們淡泊名利而推行白體詩風;奉行崇文抑武的韜略而開創(chuàng)升平詩風同時促使邊塞詩風衰落;為了杜絕唐代的朋黨而實行糊名考校促使傳奇衰落?!盵1]“《逍遙詠》成書于淳化元年(990)七月,由臣屬作注釋的可能性更大。以五七律為多數(shù)。主旨是闡釋道家義理。常用的典故是一些道家、道教概念,如‘乾坤’‘陰陽’‘道德’‘大道’‘自然’‘無為’‘逍遙’‘修煉’等。詩歌語言風格比較復雜,原文語言既有晦澀難懂的一面又有平易淺近的一面。注解語言則傾向于晦澀難懂。以詮釋為主而缺乏形象?!盵2]“從《全宋詩》來看,宋太宗是宋代升平詩歌當之無愧的鼻祖。宋太宗倡導升平詩歌的原因是崇文抑武。君臣賞花釣魚賦詩形成了升平詩歌傳統(tǒng)。宋太宗的升平詩歌具有特色,不是一般的詩歌而是樂章。宋太宗開創(chuàng)升平詩歌之后,在宋代皇族和大臣中得到積極的響應,形成了宋代詩歌的重要特征之一。而宋太宗開創(chuàng)的升平詩歌正是百姓要安居樂業(yè)的愿望在文學上的表現(xiàn)?!盵3]
釋教是一種宗教,以釋迦牟尼為創(chuàng)始人,產(chǎn)生于公元前6世紀,于漢朝末年經(jīng)中亞傳入中國。組織結構包括它的經(jīng)典、教義、儀式、制度、習慣、團體等等。
釋教的教義就是釋學。如“四圣諦”:“苦諦”指現(xiàn)實世界的;“集諦”指痛苦的原因;“滅諦”指痛苦的消滅;“道諦”指消滅痛苦的途徑?!坝^”,天臺宗有所謂“一心三觀”說,“三觀”即空、假、中三觀。宋太宗《緣識》詩歌涉及經(jīng)典,如《緣識序》“誦《華嚴》而性海分明”就是指《華嚴經(jīng)》。而更多地是指釋教的教義就是釋學。如雜言古體詩《緣識》其二:“離他一念是因緣?!盵4]417和雜言古體詩《緣識》其十三:“一念失則心如醉?!盵4]419就是指天臺宗的“一念三千說”。如五律《緣識》其一十九:“清虛閑靜得,奉道見真諦?!盵4]405五絕《緣識》五十五:“莫放身閑堪諦信,乖違背道欲何之?!盵4]429指“四圣諦”。
1.臨幸寺廟
《續(xù)資治通鑒長編》卷二十“太平興國四年(979)五月庚子”:
車駕發(fā)太原,詔以行宮為佛寺,號平晉,上自記之,刻石寺中[5]460。
又卷二十二“太平興國六年(981)四月辛未”:
幸太平興國寺、相國寺禱雨[5]480。
又卷二十一“太平興國五年(980)五月”:
大霖雨,命近臣分詣京城寺觀、宮廟祈晴[5]412。
宋太宗多次臨幸寺廟主要目的是為了禱雨和祈晴,雖然在現(xiàn)在看來是毫無意義的迷信活動,但是在當時這種行為起到了心理安慰作用。尤其是作為帝王,他的行為更是對當時大臣和百姓起到了這種作用。
2.組織編撰和翻譯佛經(jīng)
《續(xù)資治通鑒長編》卷二十三“太平興國七年(982)六月”:
唐自元和以后,不復譯經(jīng)。江南始用兵之歲,有中天竺瑪嘉多國僧法天者至鄜州,與河中梵學僧法進共譯經(jīng)義,始出無量壽尊勝二經(jīng)、七佛贊,法進筆受綴文,知州王龜從潤色之,遣法天、法進獻經(jīng)闕下。太祖召見慰勞,賜以紫方袍。法天請游名山,許之。上即位之五年,又有北天竺迦濕彌羅國僧天息災、烏填曩國僧施護繼至,法天聞天息災等至,亦歸京師。上素崇尚釋教,即召見天息災等,令閱干德以來西域所獻梵夾。天息災等皆曉華言,上遂有意翻譯,因命內(nèi)侍鄭守鈞就太平興國寺建譯經(jīng)院。是月,院成,詔天息災等各譯一經(jīng)以獻,擇梵學僧常謹、清沼等與法進同筆受綴文,光祿卿湯悅、兵部員外郎張洎參詳潤色之,內(nèi)侍劉素為都監(jiān)。[5]514
七月癸卯:
幸繹經(jīng)院,盡取禁中所藏梵夾,令天息災等視藏錄所未載者翻譯之。[5]516
宋太宗多次命人編撰和翻譯佛經(jīng),體現(xiàn)出他對釋家經(jīng)典的重視。尤其是對僧侶的事跡給予關注。如宋釋贊寧撰《宋高僧傳》三十卷。《四庫全書〈宋高僧傳〉提要》:
是書,乃太平興國七年奉太宗敕旨編撰。至端拱元年十月書成,遣天壽寺僧顯忠等于乾明節(jié)奉表上進。有敕獎諭,賜絹三十匹,仍令僧錄司編入大藏。……贊寧此書,蓋又以續(xù)道宣之后,故所錄始于唐高宗時,門目亦一仍其舊。凡正傳五百三十三人,附見一百三十人。傳后附以論斷,于傳授源流,最為賅備。中間如武后時人皆系之周朝,殊乖史法。又所載既托始于唐,而雜科篇中乃有劉宋、元魏二人,亦為未明限斷。然其于誄銘記志摭采不遺,實稱詳博,文格亦頗雅贍??坚岄T之典故者,固于茲有取焉。[6]
宋太宗命釋贊寧撰寫的這部著作在釋教歷史上具有重要地位。太宗還親自撰寫過《偈頌》《秘藏詮》之類詮釋佛經(jīng)釋理的文字,說明他閱讀佛經(jīng)很有心得?!独m(xù)資治通鑒長編》卷二十三“太平興國七年(982)十一月甲寅”:
上撰《蓮華心輪回文偈頌》十部二百五十卷。[5]528
宋太宗崇釋的原因是為了更好地維護趙家皇族的統(tǒng)治,《續(xù)資治通鑒長編》卷二十四“太平興國八年(983)十月甲申”:
上以新譯經(jīng)五卷示宰相,因謂之曰:“浮屠氏之教有裨政治,達者自悟淵微,愚者妄生誣謗,朕于此道,微究宗旨。凡為君治人,即是修行之地,行一好事,天下獲利,即釋氏所謂利他者也。庶人無位,縱或修行自苦,不過獨善一身。如梁武舍身為寺家奴,百官率錢收贖,又布發(fā)于地,令桑門踐之,此真大惑,乃小乘偏見之甚,為后代笑。為君者撫育萬類,皆如赤子,無偏無黨,各得其所,豈非修行之道乎?雖方外之說,亦有可觀者,卿等試讀之,蓋存其教,非溺于釋氏也。”趙普曰:“陛下以堯、舜之道治世,以如來之行修心,圣智高遠,動悟真理,固非臣下所及?!?/p>
上又謂宰相曰:“近者內(nèi)外政事,漸成條貫,遠近官吏,無不畏謹。朕思之,不覺自喜。日行好事,利益于人,便是修行之道。假如飯一僧、誦一經(jīng),有何功德,朕夙夜孜孜,固不為己,每焚香,惟愿民庶安輯,不近理之事,斷不為也。大凡為君為臣,常宜兢畏,不可放逸。后唐莊宗夾河相持,千征萬戰(zhàn),備嘗艱苦,天下甫定,便恣溺惑,不及三年,果致傾覆,若此可為鑒戒?!彼午髟唬骸氨菹虑趦€于己,勵精政務,以百姓心為心,所謂‘其身正,不令而行’也。”[5]554-555
據(jù)宋太宗七言古體詩《緣識》其一:“淳化四年立春節(jié),喜遇韶光看白雪?!盵4]433可知詩歌完成于淳化(990-994)年間,也就是第四個年號,已經(jīng)到了作者晚年。
宋太宗《緣識》共二百九十二首,粗略統(tǒng)計其中四古九首,五古七首,七古三十二首,雜言古體詩三十二首,五律五十首,七律五十首,五絕詩五十首,七絕詩六十五首。舉例如下:
四古如《緣識》其七:
勤恤憂勞,夙夜匪怠。
政教猶豫,從誡中外。
三皇致理,百姓為心。
不嚴而肅,自古從今。
刑賞不忒,后代為箴。
求己之短,利害知深。
就人所欲,良吏不酷,
繩直于木,政無反覆。
旰食宵衣,無是無非。[4]418
又其三六:“大道何異,俗情如花。生前境趣,車碾黃砂。”[4]422又其三七:“忙即但忙,閑即便閑。無為之見,與道相關?!盵4]422
五古如《緣識》其三:
天心即是道,佛心即是佛。
人生有善緣,修行豈廢力。
悟來瞬息間,曖昧藏五賊。
非干智慧中,虛妄不可得。
小乘尚執(zhí)迷,大乘堪法則。
經(jīng)教有明文,守白便知黑。[4]417
又其五二:“經(jīng)史須勤學,然可待尊親。勿談他己短,但只自修身。”[4]424又其九:“露含千滴瀝,幻化杳無跡。心重一時間,寸陰堪可惜?!盵4]434
七古如《緣識》其八:
孤云野鶴鎮(zhèn)常閑,隨宜自在杳冥間。
杉松高拔千萬尺,寒泉引望峭青山。
大道煙霞看更遠,將臨海嶠叩玄關。
知之修煉凡超圣,歲月空深不易攀。[4]418
又其九:“茅菴養(yǎng)道靜深山,解笑光陰解駐顏。誰能苦志離人間,孤云情僻豈容攀?!盵4]418又其一四:“耳根唯愿常清靜,更得四時風雨順。開得眼來一切心,盡為好事善相近?!盵4]419
雜言古體詩,如《緣識》其一:
我一囊盛寬世界,從頭點取人數(shù)在。
萬里山河寬更寬,一切眾生智者解。
因緣殊勝是因緣,方便法門天最大。
天最大,無比擬,經(jīng)文秘在無生理。
知之修煉是圣人,光陰急速流如水。
孤云野鶴笑龍吟,扣寂希夷求妙旨。
但知慚愧常親善,更能通達解區(qū)遣。
辜負琴書得自由,勿令縈恨金刀剪。
離煩惱,大仙上品十洲好。
利他貴重無親疏,便是菩提心至老。[4]417
又其二:“自家未達莫來看,解者眾生真是漢。世涂煩惱一齊休,修取菩提心不亂。”[4]417又其四:“無為之道隨時化,無為之道隨時理,若能可行,則清凈矣?!盵4]417
五律如《緣識》其一十一:
逍遙賢圣樂,我悶俗情愚。
鄙俚何堪數(shù),斟量解卷舒。
惡緣須盡去,善事好相于。
忙急真如夢,干坤造化殊。[4]404
又其三十四:“淡薄隨情遣,優(yōu)游靜惡除。春生凡作則,秋謝遍悲疏?!盵4]407又其四十四:“群迷難解會,我且不虛傳。但信恒無斷,精窮用意專?!盵4]408
七律如《緣識》其三十:
一身獨善欲何之,爭及衣冠解撫綏。
浮世淺情無限量,愚蒙自是不相規(guī)。
直須憑仗分明說,詰取靈源問得知。
要覓洞中閑日月,除將濟事謾非為。[4]413
又其三十二:“對境盡同閑見識,忙中皆是急相煎。配匹直須寬雅淡,會有逢時不偶然?!盵4]414又其五十:“浩渺無涯成理性,無為志大可勝任。千年歲月周游在,萬卷詩書不易尋?!盵4]416
五絕如《緣識》其一:
慈悲與喜舍,歷劫自然深。
法要無抱束,緣歸一寸心。[4]426
又其二:“性相《華嚴》海,愛河渡要津?!盵4]426又其三:“玄微達造化,得一不言三?!盵4]426
七絕如《緣識》其一二:
尋常無事信天緣,饒得憨癡滿眼前。
名利世間多用意,愚迷不肯學先賢。[4]419
又其一五:“三天境象驗人間,不在江湖不在山?!盵4]419又其一七:“每逢清夜坐更深,白日忙忙各是情。”[4]419
《緣識》主要是五七律,而且在體式編排上首先列近體然后才列古體。這與《逍遙詠》一致,說明宋太宗對近體的重視。
宋太宗《緣識》的主旨在于詮釋天臺宗的因緣和報應等佛理,如《緣識序》:
朕聞法門不二,非賢圣無以皆通;清浄自然,非智慧無以長久。經(jīng)文妙覺,識種緣深。誦《華嚴》而性海分明,演菩提而真修實行。慈悲喜舍,法相周圓。窮究化元,絕其虛妄。坦涂平而無滯礙,去人我而順陰陽。夫佛理者,思極無涯,遠譯東流之教;志行方便,調(diào)御西域之民。莫不澄寂涓深,利益真濟。恒沙喻于千界,彼岸混于一法。廣博談幽,善能破于昏衢;靈光照耀,豈較量乎深淺。化導應機,善惡隨緣。予將興無為之大教,力救蒼生之福業(yè),以日繼時,因果必從,常以百姓心而為念,恢張一切,而行利益,圣人之教,未得美矣,天子之風,未得周矣。自千古以降,迄于今來,寰宇廓清,士民舒泰,豈敢因循。上天垂莫大之恩,履地有詠歌之樂,恬澹以虛無,而惟在念;禮讓以明祀,其可交修。洎乎由衰示信,乃心真而亙南方;發(fā)愿興懷,慶云高而連北斗。隨意回向,盡不法界之人;睹境逍遙,變成華胥之國。三輪凈而離塵垢,永契神清;十善暢而達無生,慈為忍辱。成功無間,光烜赫于無邊;邇遠益明,觀群生于掌內(nèi)。燃慧燈于無極之際,香散云騰;持寶剎于煩惱之中,詮深妙用,方知定力,真如猛利以從心;去住自由,妄想求靈。謾作迷情之津要,湛然色相以安閑。類聚煙蘿,莊嚴灌頂。歸依諦信,紀作序云。[4]402
文中“誦《華嚴》而性海分明,演菩提而真修實行”指《華嚴經(jīng)》和普賢菩薩,是佛教天臺宗的經(jīng)典和信仰。《緣識》其二“性相《華嚴》?!盵4]426也提到《華嚴經(jīng)》。天臺宗的創(chuàng)始人是印度僧侶龍樹,以北齊惠文為二祖,宋代有義寂和義通等僧侶復興。屬于大乘佛教,主張超度眾生。如文中“力救蒼生之福業(yè)?!苯塘x重視“因緣”和“報應”,如《華嚴經(jīng)·方便品》:“如是因,如是緣,如是報,如是應”。如宋太宗五律《緣識》其一十九:“契合皆堪用,因緣事好依?!盵4]405七律《緣識》其三:“種性莫教拘執(zhí)定,因緣去住不相違?!盵4]410等等宣揚“因緣”。而五律《緣識》其九:“樂耶親大道,報就自然之?!盵4]403七絕《緣識》其一百:“報應從教見祖宗,先持清靜后論功。”[4]432等等宣揚“報應”。
宋代佛教和道家已經(jīng)具有融合的一面,而宋太宗本人受道家思想影響較深,所以也滲透到《緣識》,如《緣識序》:“予將興無為之大教?!币虼恕毒壸R》也闡釋道家思想,如五律《緣識》其二十三:“無為通理性,猛利豈虛勞?!盵4]405七律《緣識》其三十二:“無為道大入幽玄,幾許風光慕昔賢?!盵4]414詮釋“無為”。七律《緣識》其十七:“龍虎剛柔隱圣方,一時和合運陰陽。”[4]413七律《緣識》其二十七:“陰陽造化無非實,天地元精動合宜?!盵4]413詮釋“陰陽”。五律《緣識》其三:“群生皆是性,道德有圓方?!盵4]403七律《緣識》其四十九:“道德流行寬世界,時捻筆硯亦看書。”[4]416詮釋“道德”。
雖然《瀛奎律髓》沒有入選太宗作品,卻給他的詩歌分類提供了很好的參考?!跺伤琛肪硭氖哚岃箢愂珍浀淖髌范际怯嘘P佛教的,其中以賈島一十五首最多,如《送無可上人》:“磬過溝水盡,月入草堂秋。穴蟻苔痕靜,藏蟬柏葉稠?!庇秩纭顿泩A上人》:“古塔月高聞咒水,新壇日午見燒燈。一雙童子澆紅藥,百八真珠貫彩繩?!彼翁凇毒壸R》大體上就屬于釋梵類,當然也有道家作品,這是由佛道融合的時代背景以及宋太宗本人崇道所致。
《緣識》的典故主要用了釋家的“念”、“諦”、“菩提”、“觀”、“因緣”(因果)、“報應”等和道家的“無為”“陰陽”“逍遙”“道德”“大道”“乾坤”“修煉”等,因而具有較為濃厚的佛道氣息。
“念”是天臺宗的教義之一,簡稱“一念三千說”?!耙荒睢睂儆谛模叭А敝阜ń?。意義是說人的不同的念頭即思想觀念,都會引起相對應的法界。如一念瞋恨心起,即落在惡鬼法界。而一念平等心起,即落在佛法界。宋太宗《緣識》多次涉及這一范疇。如《緣識序》:“恬淡以虛無,而惟在念?!盵4]402雜言古體詩《緣識》其二:“離他一念是因緣,珍重賢圣皆知足?!盵4]417雜言古體詩《緣識》其十三:“人或達識此玄珠,一念失則心如醉?!盵4]419諸如此類,都是指天臺宗的“一念三千說”。很明顯,這當中的“念”已不同于一般的掛念。當然,宋太宗詩歌“念”也有一般掛念之義,主要體現(xiàn)在對民生問題的關注。如《緣識序》:“常以百姓心而為念。”七言古體詩《緣識》其二十七:“憂念蒼生不暇食,自挫周遮嘗反側。”[4]421七言古體詩《緣識》三十四:“未曾一日貴為尊,撫念蒼生皆赤子。”[4]438這兩種念頭是不同的,《緣識》中的“念”主要是指天臺宗的“一念三千說”。
“諦”是指真理,釋家的核心內(nèi)容有“四圣諦”:“苦諦”指現(xiàn)實世界的;“集諦”指痛苦的原因;“滅諦”指痛苦的消滅;“道諦”指消滅痛苦的途徑。《緣識》有多處涉及該范疇。如五律《緣識》其一十九:“清虛閑靜得,奉道見真諦。”[4]405五絕《緣識》五十五:“莫放身閑堪諦信,乖違背道欲何之?!彼翁趯τ凇八氖ブB”沒有作區(qū)分,但是不能說對它不重視。其實如《緣識序》:“歸依諦信,紀作序云?!边@正是詩歌的旨歸。宋太宗對于“四圣諦”不作區(qū)分的原因從文本本身來看還不明朗,估計是因為“四圣諦”比較深奧所以沒有仔細區(qū)分,而且詩歌這種以抒情為主要特征的體例不像贊、銘以及序說等以敘述和議論為主要特征的體例,不適合仔細區(qū)分。
“菩提”是菩提樹,釋家創(chuàng)始人釋迦牟尼在菩提樹下涅槃?!毒壸R序》:“誦《華嚴》而性海分明,演菩提而真修實行。”如雜古體言詩《緣識》其一:“利他貴重無親疏,便是菩提心至老。”[4]417雜言古體詩《緣識》其二:“世涂煩惱一齊休,修取菩提心不亂。”[4]417五絕《緣識》其一九:“勿自生煩惱,菩提道不遙?!盵4]427
“觀”,天臺宗有所謂“一心三觀”說,“三觀”即空、假、中三觀?!吨姓摗罚骸耙蚓壦?,我說即是空(空觀),亦名為假名(假觀),亦名中道義(中觀)。”三觀的目的是為了觀心,即觀人的各種念欲。如《緣識序》:“邇遠益明,觀群生于掌內(nèi)?!蔽迓伞毒壸R》其四:“當看浮生業(yè),朝觀暮亦悲?!盵4]403五律《緣識》其一十:“志心但覓三神藥,凡目難觀萬里毫。”[4]411七言古體詩《緣識》其一十:“觀其形貌欵共語,風云可變龍與虎?!盵4]418這些詩歌當中的觀心,即觀人的各種念欲。不同于一般的觀看,如七言古體詩《緣識》四十四:“愿細觀瞻向眼前,含珠露色應無價。”[4]439七律《緣識》其四十五:“四敘相遷亦可觀,斜扉半掩半欹關?!盵4]415
“因緣”(因果),簡單地說就是關系和條件,世界上的一切事物或者現(xiàn)象都有一定存在的關系和條件。如雜言古體詩《緣識》其二:“離他一念是因緣,珍重賢圣皆知足?!盵4]417七律《緣識》其三:“種性莫教拘執(zhí)定,因緣去住不相違?!盵4]410五律《緣識》其一十九:“契合皆堪用,因緣事好依?!盵4]405五律《緣識》其二十三:“出沒終難認,因緣不可逃?!盵4]405七律《緣識》其三十六:“歷劫因緣隨世在,陰功及物最玄珠。”[4]414
“報應”又稱“因果報應”,是佛教的又一基本范疇。認為眾生在未達到“神界”之前總是循著“十二緣起”說所指的因果鏈條處在生死流轉,累劫輪回的痛苦中。所謂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如五律《緣識》其九:“樂耶親大道,報就自然之。”[4]403七絕《緣識》其一五:“大約頗同隨報應,耳根清靜道心閑。”[4]419七絕《緣識》其一00:“報應從教見祖宗,先持清靜后論功?!盵4]432七絕《緣識》其三六:“莫道精修無報應,今生便見舊時緣?!盵4]438詩歌中的“報應”一般都與“因緣”有聯(lián)系。
因為宋太宗的崇道思想以及道家和道教詩歌都突出,詳見宋太宗道家詩《逍遙詠》,這些道家和道教的范疇如“陰陽”“逍遙”“道德”“大道”“乾坤”“修煉”等等也滲透到釋家詩歌當中。
“無為”語出《老子》第二章:“是以圣人處無為之事,行不言之教”[7]5。是道家概念。如《緣識序》:“予將興無為之大教?!蔽迓伞毒壸R》其二十三:“無為通理性,猛利豈虛勞?!盵4]405五律《緣識》其二十七:“有過而能改,無為積善深。”[4]406七律《緣識》其三十二:“無為道大入幽玄,幾許風光慕昔賢?!盵4]414七律《緣識》其五十:“浩渺無涯成理性,無為志大可勝任?!盵4]416
“陰陽”語出《周易·系辭上》:“一陰一陽謂之道?!盵7]84是道家概念。如七律《緣識》其十七:“龍虎剛柔隱圣方,一時和合運陰陽?!盵4]412七律《緣識》其二十七:“陰陽造化無非實,天地元精動合宜?!盵4]413七絕《緣識》其七十二:“乾剛展轉運陰陽,一味清虛道不忙。”[4]430七絕《緣識》其八十四:“初分上下順陰陽,草木浮生地久長?!盵4]431
“逍遙”語出《莊子·逍遙游》篇名,是道家概念。如五律《緣識》其一十一:“逍遙賢圣樂,我悶俗情愚。”[4]404五律《緣識》其三十四:“逍遙能自在,大道亦何殊?!盵4]407五律《緣識》其四十四:“得道超凡圣,逍遙本是緣。”[4]408七律《緣識》其一十六:“逍遙里外混諸天,淡蕩其中四敘間。”[4]412七律《緣識》其三十一:“救世比心來所愿,逍遙盡入扣玄歌。”[4]414七律《緣識》其四十二:“去住自然皆寂默,逍遙不假上仙梯?!盵4]415
“道德”語出《老子》第二十三章:“道者同于道;德者同于德?!盵7]26如五律《緣識》其三:“群生皆是性,道德有圓方?!盵4]403五律《緣識》其八:“枉直回邪滅,顛狂道德持?!盵4]403七律《緣識》其四十九:“道德流行寬世界,時捻筆硯亦看書?!盵4]416
“大道”語出《老子》第二十四章:“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強為之名曰大?!盵7]27是道家概念。如五律《緣識》其一:“靈無知大道,極意思悠然。”[4]402五律《緣識》其六:“大道常恭謹,明靈不降威?!盵4]403五律《緣識》其九:“樂耶親大道,報就自然之。”[4]403七律《緣識》其二十:“大道比來行氣術,其余效驗藉陰功?!盵4]412七律《緣識》其二十六:“云非但向鉛中作,變化飛騰大道雄?!盵4]413
“乾坤”語出《周易》第一章:“乾:元,亨,利貞?!盵7]2第二章:“坤:元亨,利牝馬之貞?!盵7]12《系辭上》“天尊地卑,乾坤定矣?!盵7]82是道家概念。如五律《緣識》其一十一:“忙急真如夢,乾坤造化殊。”[4]404七律《緣識》其二十二:“和暢五音從豁達,乾坤之內(nèi)靄溟蒙?!盵4]412七律《緣識》其四十八:“往事悲歡笑一場,乾坤有甚可思量。”[4]416
“自然”語出《老子》第二十五章:“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盵7]28是道家概念。如五律《緣識》其二十九:“欲界情無定,真空本自然。”[4]406五律《緣識》其四十九:“行止由修煉,輝光朗自然?!盵4]408七律《緣識》其四十二:“去住自然皆寂默,逍遙不假上仙梯?!盵4]415
“修煉”語出晉葛洪《神仙傳》卷五:“天師張道陵,字輔,漢沛國豐縣人也。本太學書生,博采五經(jīng),晚乃嘆曰:‘此無益于年命。’遂學長生之道,得黃帝《九鼎丹經(jīng)》,修煉于繁陽山。”如五律《緣識》其一十七:“知之修煉法,便是圣中人?!盵4]404五律《緣識》其一十五:“修煉真堪惜,疏慵有順違。”[4]404七律《緣識》其三十二:“修煉但教堅志氣,參詳穩(wěn)審更周旋?!盵4]414
值得注意的是《緣識》中有少量詩歌與《逍遙詠》中的少量詩歌完全相同。如五律《緣識》其九:
天界殊勝理,凡愚不易知。
曩因誰可究,淺近故懷疑。
的實歸真性,回邪入正持。[4]403
與五律《逍遙詠》其九:
天界殊勝理,凡愚不易知。
曩因誰可究,淺近故懷疑。
的實歸真性,區(qū)邪入正持。
樂耶親大道,報就自然之。[4]324
這兩首一模一樣。又如五律《緣識》其三:
誰測玄機圣,天功地久長。
群生皆是性,道德有圓方。
姘丑隨情意,于戲細酌量。
達人知淡薄,默默見非常。[4]403
五律《逍遙詠》其八:
誰測玄機圣,天功地久長。
群生皆是性,道德有圓方。
妍丑隨情意,于戲細酌量。
達人知淡泊,默默見非常。[4]315
《緣識》成書于淳化(990-994)年間,而《逍遙詠》成書于淳化元年(990)。前者稍晚于后者。這種情況表面上來看是一種簡單的重復,其實正是釋、道思想融合的一種表現(xiàn)。
總體上宋太宗《緣識》詩歌語言較《逍遙詠》詩歌語言通俗易懂。《逍遙詠》注釋語言晦澀難懂。如五律《逍遙詠》其五:“我說逍遙理,其如要妙深。原注:圣人于物無滯,觸類俱通,廣演逍遙,垂乎訓誥。放曠之旨,其道幽深;妙鍵玄關,造次何測。”追求所謂的“妙深”,因此晦澀難懂。而《緣識》就沒有注釋。當然這也是相對的。
本文的研究價值在于首次系統(tǒng)而全面地研究了宋太宗佛道詩歌,可以為進一步的研究做參考,尤其是對于宋代佛道的融合以及對詩歌的影響有重要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