訪談者 /馬 昕 受訪者/王世全 整理/馮星月
編者按:
由馬昕先生發(fā)起的視頻專題《一聲一憶》,邀請并拍攝十余位業(yè)內知名的音響行業(yè)工作者,以對談的方式,回憶與音響行業(yè)發(fā)展的過往、個中機遇良緣、演出趣事,回顧隨著演出的變化而不斷發(fā)展的國產演藝裝備、進口設備的滲透;呈現(xiàn)前輩的敬業(yè)精神、職業(yè)操守,以及做人做事的態(tài)度;分享對擴聲的觀念、技術的看法、行業(yè)發(fā)展的得失和對未來的期許。《一聲一憶》涵蓋內容廣泛,真實鮮活,既具有紀念意義,也具有參考價值,播出后受到廣泛關注與歡迎。由此,本刊在《口述發(fā)展》欄目中,將其從直觀的影像觀感中,凝練出文字的思考與遐想。
馬昕:中國著名音響師、錄音師,國家一級舞美設計師。中國演藝設備技術委員會會員,中國演藝設備技術協(xié)會場館設備專業(yè)委員會員,中國舞臺美術學會音響專業(yè)委員會執(zhí)委會委員,《演藝科技》雜志編委。自1979年進入中國煤礦文工團工作至今,馬昕先生是伴隨著中國改革開放成長起來的一代調音師,有40年現(xiàn)場擴聲工作經(jīng)驗。曾擔任眾多國事活動、慶典活動及重大文藝演出項目的音響工程總指揮、音響設計和制作工作,包括2008年北京夏季奧林匹克運動會、殘奧會開閉幕式,2009年國慶60周年慶祝大會,2010年上海世博會開幕式,2014年APEC北京峰會歡迎晚宴,2016年杭州G20峰會文藝晚會,2017年“一帶一路”高峰論壇人民大會堂國宴,2017年天津第十三屆全運會開幕式,2019年慶祝祖國成立70周年大會、群眾游行和聯(lián)歡活動,2019年慶祝澳門回歸20周年文藝晚會等。
王世全:國家一級舞美設計師。1972年畢業(yè)于文化部音樂聲學技術培訓班,一直在中央樂團①從事音響工作。曾擔任慶祝建國35周年大型音樂舞蹈史詩《中國革命之歌》等多項國家重大演出的音響設計和主調音師,見證并主持了眾多我國里程碑式的演出,如1987年在北京首都體育場800名樂手同時演出的第一屆《交響樂之春》(是國內首次使用大規(guī)模國產專業(yè)音響系統(tǒng)進行擴聲的大型交響樂演出),1990年亞運會閉幕式大型文藝演出《今夜星光燦爛》(是國內首次在7萬人規(guī)模體育場舉辦的以國產音響設備為主的現(xiàn)場文藝演出),1991—1999年人民大會堂國家慶典的相關演出(是國內首次使用了類5.1和類7.1環(huán)繞聲的擴聲方式的演出),1989—1999年圓滿完成了建國40周年、45周年、50周年天安門廣場晚會主舞臺的演出。1991年,協(xié)助宋效增老師成立了“中國舞臺美術學會音響專業(yè)委員會”,時任副主任兼秘書長,1997—2009年任主任;還曾擔任國家大劇院建設領導小組專家組副組長,并承擔過國內外幾十個新建劇場的咨詢顧問工作。
王世全老師工作照
馬昕:我和您曾經(jīng)有過共同經(jīng)歷——舞蹈演員。您是怎么從舞蹈專業(yè)轉行做了音響專業(yè)的?
王世全:我轉行做音響還真有點故事。1960年中央歌舞團②在青島招生,我被選中,但在北京學舞蹈三年的時候,眼睛突然近視了。舞蹈演員轉圈定點時,眼睛近視就無法找準。于是改到舞美隊,開始是學燈光。1971年文化部組織了一個音樂聲學技術培訓班,培訓期一年三個月,主要目的是給樣板團和部隊樂團培養(yǎng)音響師,提高音響師的整體素質。當時是邊學習邊工作,一個星期上六天課,老師都很厲害,來自清華、北大、電影學院、八一電影制片廠③、中央音樂學院,學的內容也很廣泛,包括樂理、鋼琴、音樂史等。這應該是國內音響圈里最系統(tǒng)、最全面的一次培訓。
馬昕:在那個年代,能有這樣一個機會真是不容易。
王世全:很不容易,這個班的人后來都成為各個院團的業(yè)務骨干了。
馬昕:那時的演出雖然不像現(xiàn)在這么多,但八個樣板戲的演出質量要求很高,即使是現(xiàn)在來聽、來看,對聲音質量的追求也是非常之高的。您能簡單談談當時的設備使用情況嗎?
王世全:從硬件條件上講,現(xiàn)在是好太多了。那時候用的都是電影音箱、會議用傳聲器。
馬昕:據(jù)說口技表演用797廠的老會議動圈話筒,纏塊紅布用,還有交響樂的拾音,對嗎?
西湖牌調音臺
王世全:對。當時也有個別的進口話筒,是進口錄音機時配套而買的,像我們團有兩支,但也只有兩支。在這種情況下完成了大量的演出,堅持到基層去,農村、廠礦、部隊,而且藝術要求也是比較高的,很不容易。這種演出情況下,用的是廣播用的高音揚聲器。
馬昕:就是25W的高音揚聲器。
王世全:對,就是學校、廣場上用的那種。比較好一點的就是天津電影制片廠的633C,下限能到125 Hz,也用于天安門廣場。
馬昕:天安門廣場也有用嗎?
王世全:原來用,后來使用聲柱了。那時真是想方設法利用現(xiàn)有條件,還要靠像宋效增等前輩們的藝術修養(yǎng),盡量發(fā)揮設備的作用和優(yōu)勢,把任務完成好。一直到1973年,國內組織6省研制了第一套設備,其中,包括杭州無線電廠的西湖牌16路調音臺,DK100電子管功放,20 W音箱,以及經(jīng)常說的老CR1-3、CR1-4話筒(編者注:文中呈現(xiàn)的是記憶中的時間,而據(jù)《電視技術》2008年S1期中發(fā)表的《中國專業(yè)音響工程應用的發(fā)展與現(xiàn)狀》一文顯示,是在1974年,當時的第四機械工業(yè)部④為配合中央樂團出國演出,組織了6個省市18個廠家在半年左右的時間里研發(fā)、生產了中國第一套專業(yè)音響產品)。
馬昕:電容話筒開始出現(xiàn)了。
1999年建國50周年慶?;顒蝇F(xiàn)場
王世全:還有石富卓老先生做的雙動圈話筒CDZ1-1,主觀評價也很好;后來山西4382廠做了CR1-5,真的很不錯,天津又研制了40 W聲柱等。這些設備現(xiàn)在看,好像差距比較大,但在當時,與進口設備相比,差距不大。
實事求是地講,當時國產設備還是不錯的。再簡單舉個例子,大約是1978年,我們團藝術家小組去重慶人民大會堂演出,號稱5 000座,賣票連續(xù)演了27場,一方面是重慶觀眾的藝術欣賞能力強一些,另一方面,演出總體有一定的藝術效果,有一定的感染力,老百姓才肯花錢買票。重慶人民大會堂這么大的體積,傳輸距離遠,就靠兩只20 W的音箱、兩只40 W的聲柱,而且靈敏度也低。所以從這個角度看,那些設備的性能應該還是不錯的。
馬昕:全是國產的?
王世全:對,研發(fā)、生產中國第一套專業(yè)音響產品時,是攥起來的拳頭,把力量集中起來,搞了不到一年就出來了,當時演出團體用的基本都是這套設備,而且?guī)еッ绹?、日本演出?/p>
馬昕:我就用過,我們團有。
王世全:開始進口設備是在80年代。
馬昕:我記得中國煤礦文工團大約在1982年去美國演出《絲路花語》,當時歸煤炭部管,特批了大概幾萬美元的外匯,買了百威音箱和調音臺、馬蘭士功放、索尼電容話筒等進口設備。印象中那時國家外匯很緊張,你們國字號的院團應該充裕一點吧?
王世全:也不充裕,1980年前后,藝術局才給中央樂團配了點??睿较愀鄄少徚?41話筒、U87話筒等音響設備。當時購買的進口設備數(shù)量很少,也不夠用,所以,主力還是靠國產。
1982年、1983年中國劇院改造,上演《中國革命之歌》,當然也是國家建國35周年慶?;顒拥难莩?,比較重視,投入確實不錯,用了一套比較完整的專業(yè)音響設備,當時的音響顧問是香港的音響顧問公司,那套設備應該說在當時國內比較先進,另外,音響組也多數(shù)是部隊的音響專業(yè)工作者。
馬昕:我記得,我們團也有很多演員參與到《中國革命之歌》,這是繼《東方紅》大歌舞之后,以文藝演出的形式對以前發(fā)展歷程的匯報、總結。所以是當時國內高級別的演出,把國內尤其是北京的各個院團的演出骨干都調過去了,您直接參與了當時的音響工作。國家又開始集中人才力量,我覺得是特別好的一件事情。
王世全:對。到了1986年,國外設備開始涌進。電子部和文化部有關領導覺得國產設備一直沒有提高,還應該再組織一次力量,把中國的產品整體提高一下,在1987年組織調研,考察了杭州、南京、上海、天津、北京等幾個大的音響生產基地,考察了劇場、劇團,召開座談會。但調研報告分析認為,市場達到了幾個億,那時幾個億了不得了,認為市場已經(jīng)飽和了,再投入沒意義。我覺得很遺憾。
馬昕:就是在那段時間,專業(yè)音響的生產開始走下坡路,因為大量進口設備進來,對吧?
王世全:對,那時用這套設備完成任務沒問題。但1987年的調研,大家覺得花大力氣聯(lián)合研發(fā)設備時機不成熟,因此,老專家紛紛去了民營企業(yè),音響企業(yè)各自為政,力量就差多了,這段彎路走得時間長了一點。不過應該說這幾年,音響行業(yè)還是有相當大的提高。
馬昕:您在中央樂團這么長時間從事音響工作,和藝術家、指揮家有過深入的交流,他們對聲音有著怎樣的要求。
王世全:宋效增老師在這方面給我們開了個好頭,影響到我,是我們的榜樣,宋老師跟李德倫不僅在業(yè)務上有溝通,在專業(yè)上也是如此,都要跟李德倫商量方案。那時世界上各樂團幾乎沒有音響崗位,而我們團有個獨立的音響組,這么多年一直延續(xù)下來,這與宋老師、李德倫及老藝術家的溝通是絕對分不開的。
前一陣子邵勇向我求證一個觀念,交響樂應該擴聲還是應該補聲?我認為是補聲,但對于特別大的環(huán)境,僅補聲就不夠了,叫擴聲也沒有錯。在音樂方面,最漂亮的聲音應該是樂隊和指揮協(xié)調好的、很融洽的聲音。在擴聲上,我們永遠是在聲音不夠的時候補一點,二胡跟交響樂的協(xié)奏曲不補行嗎?塤不補聲哪兒去找,所以要視情況而定。另外,有些樂團編制不全,低音聲部或某個聲部不齊,稍微補一點,讓它的效果更完整不行嗎?馬澤爾在大會堂演出,問話筒是錄音用嗎?我說是給補聲的。他反問需要嗎?我說需要,這是萬人的場子,聲音灌不滿這么大的空間。排練中,他要求先不補聲,讓首席去觀眾席聽,結果說需要把聲音補一下。
我們團這么多年都是藝術家在做領導,而且大家都互相尊重,所以音響組比較好開展工作。我們團出去演出,一塊兒裝臺,一塊兒卸車,一塊兒吃飯,一塊兒打打鬧鬧,盛中國的手珍貴不珍貴?一樣搬箱子,大家是平等的,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有了界限。這么多年,我覺得音響專業(yè)的人跟藝術家沒有隔閡的溝通,這點太重要了。
馬昕:對,大家互相信任,這對于音響工作者和演員來說非常關鍵,如果說不信任,開始互相挑毛病,工作就不容易進行了。那時候沒返送吧?
王世全:那時沒有返送,李谷一說唱歌時聽不見難受,養(yǎng)成了一個習慣,排練時把手擴在耳邊。我用601錄音機簡單做了一個返送,她前面放一只四六英寸、2.5W的小揚聲器,連接到DK100功放的一個4W的監(jiān)聽輸出。
馬昕:這是最原始的返送音箱。
王世全:再后來有了返送音箱,確確實實是在一步一步地進步。
馬昕:您見證了返送音箱在國內的發(fā)展,這方面有什么感受或是想要分享的?
王世全:對于交響樂,給指揮的返送送獨唱、獨奏的信號即可。整個樂隊特別是民樂的聲音,指揮聽到的是平衡協(xié)調、高融合度的,如果把樂隊里的部分拆出來再給指揮,絕對不可取。在交響樂里,我不希望擴的因素或者其他的因素過多,還是這個觀點,交響樂應該是以補為主,即使是大的場合,也是一個補的概念。在大會堂演出,經(jīng)常碰到熟人問擴了嗎?我說不擴你能聽得見?
在大會堂演出,這么多年做下來,我的調音位永遠在一樓過道、二樓挑臺的前面,這里可以很好地捕捉演員的狀態(tài)并及時調音,因為他們受觀眾的影響多少都有變化,如固定在機房,進出對比后調音,效果太慢。建國50周年大慶音樂會,在大會堂吊音箱必須得有條件,直接找到北京建筑設計院拿到大會堂的結構原圖,經(jīng)結構師分析后才敢吊。這些工作以前用計算尺、比例尺去算,哪怕是再差的設備,這些計算程序都有,現(xiàn)在方便多了,有電腦、軟件,應該做得更細,做到心中有數(shù),要負責任。在聲音不錯的大會堂,就用7支話筒,這樣拾取聲音的融合度最好,我不太喜歡每個譜臺上都有話筒,因為我覺得話筒多了,串音等一些不良的東西還是存在,互相之間干擾。不過我承認,我的觀點跟現(xiàn)在的觀點差距很大,我的一些知識可能跟現(xiàn)在不大合拍了。
馬昕:我們都知道,宋效增老師是音響行業(yè)德高望重的老前輩,無論是技術的水平,還是作風,非常值得稱道。您是他的學生,請您聊一聊宋老師。
王世全:我在退休的時候就說了一句,我這輩子特別有幸趕上了好老師,趕上幾位好同事,當然也趕上了好機遇。宋老師確實不僅在專業(yè)上是我的老師,在做人等方方面面都是我的老師。在中央歌舞團成立的時候,他任演出科科長,中央歌舞團是文化部最早的直屬團體,1952年成立,1954年分出去中央樂團,1957年分出去中央民族樂團,1960年分出東方歌舞團。宋老師特別熱心,不僅完成演出科的常規(guī)任務,因為團里沒有專職搞擴聲的,有擴聲問題時也想方設法去解決。
馬昕:那時候都沒有?
王世全:沒有,歌舞團是沒有的。宋老師興趣廣泛,自己改音箱,后來在樣板戲演出中采用了;團里面有什么困難都很熱心地去解決,那時抄譜的工作量很大,他自制復印機;積極籌備并建立了舞美學會音響專業(yè)委員會。
馬昕:王老師,我和您接觸的比較多,和宋老師大概有過一兩次接觸,但感覺到宋老師是有大家風范,您們對行業(yè)發(fā)展都起到了很關鍵的作用,是我們年輕一輩特別尊敬的前輩、老師。
王世全:宋老師特別值得敬佩,一生為國家、為音響行業(yè)做了這么多貢獻,卻沒趕上回報,而我后來有一些商業(yè)演出、工程,在經(jīng)濟上得到一些回報,生活上也有很大的提高。實現(xiàn)宋老師有組織、有職稱、教育成體系這三個宿愿,是我一生要去努力的事,總說的一句話,這一生就是要對得起黨,對得起國家,對得起從事的行業(yè)。
馬昕:您講講職稱評定的建立過程吧。
王世全:1985年,當時的人事部委托文化部起草藝術系列職稱的評審條列,宋老師負責起草音響專業(yè)的。宋老師比照演員的四級標準制定音響專業(yè)的評審條列,分為正高、副高、中級、初級;而青年藝術劇院因多種原因,為舞美制定了四級,而音響、燈光、化妝是三級,沒有正高一級。第一次評職稱時,我們團給宋老師評了一個最高一級的主任舞臺技師(編者注:青年藝術劇院制定的評審標準),副高;團里沒工作多少年的年輕演員,業(yè)務好的評了正高,橫向一比不大對,反映到部里,因為我們單位是職稱評審的試點單位,所以部里比較重視,于是破格,所以宋老師為音響專業(yè)評上正高職稱開了個頭。
馬昕:以前聽您講過,對于音響師的稱謂,有管喇叭的、電工、開擴大的、搞效果的,但沒有一個正式的稱謂。
王世全:這是個挺難辦的事,牽扯到國家職業(yè)大典里的稱謂,在80年代中期,勞動部和人事部是分開的。勞動部委托廣電部王明臣老師,找到熊國新、李正本、我等六七個人,主要制定歌舞廳上崗證的評審標準,也有歌舞廳調音員的職稱評審系列。當時評委一致想用“調音師”這個稱謂,但勞動部沒有權利改職業(yè)大典,制定職稱的科級組就更沒有這個權利了,所以只能按職業(yè)大典采用“調音員”。我們幾個評審專家一致建議修改為調音師。當時文化部人事司司長、職稱辦的主任等都很支持,向上反映這個事情,但不知道哪個環(huán)節(jié)的問題,直到2016年,職業(yè)大典里才改叫“調音師”。
直到2017年,由人事部、勞動部合并的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部正式下文,舞臺技術系列有了正高系列。到2020年年初,文化和旅游部第一次有舞臺技術系列正高的評審,我擔任主任,很高興看見這么多老同志參與評定,評定通過的55到60歲占了近40%,這是對這些老同志的肯定,也是對行業(yè)的肯定和認可。關鍵是,現(xiàn)在音響行業(yè)的影響力是越來越大,越來越認可了。
職稱的稱謂還不太盡人意,但有了正高級至少有了相應的待遇,如果稱謂也再正名,大學里面有一個明確的專業(yè)設置,就錦上添花了,但這還是得有個過程。
馬昕:中國國家大劇院建設對于中國劇場建筑史來說是一個標桿,當時的國務院總理親自召開會議,聽取專家意見,說明這是當時國家的一件大事。您從開始就是文化部專家組成員,給我們講講其中的故事吧。
王世全:從1957年開始立項,1991年成立了一個10人專家組進行可行性研究,大劇院到底建成什么樣,多大的規(guī)模,具體都有哪些功能,到1996年政治局常委決定正式運作。可行性報告報到中央以后,組織設計競賽,成立了國家大劇院建設領導小組,由時任北京市委書記、政治局委員賈慶林任組長,成員有人大辦公廳副秘書長、政協(xié)辦公廳副秘書長、國務院辦公廳副秘書長,再加上國家財政部長、財政部副部長、建設部長、文化部長。當時還成立了兩個專家組,專家一組由建筑方面的12人組成,由獲得國家建筑大獎、科學大獎的兩院院士吳良鏞任組長;專家二組由舞臺工藝方面的專家10人組成,由李暢任組長,我任副組長,委員有宋效增、陳治、駱學聰、王炳林、項端奇等。應該說開始還是聽專家組的意見,比較尊重,特別是在方案競選過程中,開領導小組會時,組長、副組長也要參加,我是副組長,就得參加領導小組會,定競賽的最后方案時,朱镕基總理在文化部三樓會議室召集大家開了三天會,并決定由北京市牽頭協(xié)調方方面面,包括用地、拆遷等問題,由建設部部長俞正聲負責整個建筑,建好后交文化部。
馬昕:您從事音響工作40余年,有什么驚心動魄的故事嗎?
王世全:有過一次記憶猶新的事情,1995年在大會堂舉辦抗戰(zhàn)勝利50周年大會,我將調好的信號給轉播車,有個片頭音樂,現(xiàn)場也要聽,都連好、試好了,江澤民等中央領導坐那兒了。我有個習慣,趁亂的時候聽一聽聲出來沒有,結果聽到了“嗚”,趕緊問中央電視臺,轉播車上是不是把我的信號給送回來了。
馬昕:就是您送給它的信號,從它的路由又給您送回來了,所以您一推還音這信號,正反饋就叫了。
王世全:對?;貜臀覜]有。最后查出是轉播車里有人誤操作把信號給送回來了。幸虧提前發(fā)現(xiàn)了。當時一身汗,真虛脫了。演出當中確實能碰到這種意想不到的事,到1999年,我在工作日記扉頁寫了個“急流勇退”。
馬昕:您做過的這些不同的工作中,最喜歡哪種?對您來說差異性在哪里?
王世全:比較傾向于兩類。精力特別好的時候,還是愿意做本專業(yè),就是現(xiàn)場擴聲,有成就感。我總是忘不了建國45周年、建國50周年天安門廣場的慶?;顒樱貏e是建國50周年最后禮花騰空,《我愛你中國》音樂響起,真的眼淚就掉下來了,大家抱成一團。任務完成了,大家沒白辛苦,我覺得這種幸福感是最主要的。從20世紀80年代后期,開始做世紀劇院、保利劇院等一些劇場建設的咨詢顧問。這部分的工作就是能夠指出可能會影響演出的一些不太合適的設計,并進行改造,國內在這方面用心、考慮比較周全的人比較少,我覺得做這些工作也有一種成就感。我認為,劇場不一定非得多好用,至少能用,現(xiàn)在國內有些劇場沒法用,有的樂池不留門,演出完樂池降下去,要從梯子爬上來,諸如此類的問題挺多,做這些劇場建設咨詢,也有點成就感。
站在調音臺前的那種愉悅,甚至有點自豪,帶給我幸福感;在劇場建設咨詢上量力而行,能夠發(fā)揮一點作用,讓劇場能更好用。現(xiàn)在咨詢公司也多了,各有見地,所以就退出了。總的一句,我還是最喜歡做演出。
采訪后記:積極開拓,勇于創(chuàng)新,王世全先生對中國演藝擴聲行業(yè)的發(fā)展做出了突出貢獻,并以其嚴謹認真的工作態(tài)度、至雅至臻的藝術修為以及剛正灑脫的處世風骨為下一代從業(yè)人員做出了典范。
注釋:
① 中央樂團在1996年更名為中國交響樂團。
② 中央歌舞團是新中國成立后建立的第一個國家歌舞團(1952.10.31),后與1984年成立的中國輕音樂團合并組建而成中國歌舞團。
③ 八一電影制片廠已于2018年2月初軍改合并完成并更名為:解放軍文化藝術中心電影電視制作部。
④ 原第四機械工業(yè)部,經(jīng)過多次機構改革,現(xiàn)劃歸工業(yè)和信息化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