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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資源寶庫”到“戰(zhàn)略要地”
      ——20 世紀初至30 年代前期國人新疆游記中的新疆形象

      2020-12-20 20:47:10成湘麗
      關鍵詞:游記西北新疆

      成湘麗

      (新疆大學 中國語言文學學院,新疆 烏魯木齊 830000)

      自古西域多被視為朔漠苗方,“不獨是地理上的遠方,也是文化的遠方,是認同的遠方,是交流的遠方?!盵1]146西行之路多被視為畏途,所謂“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關山萬里遠征人,一望關山淚滿巾?!惫手袊鴤鹘y(tǒng)士人階層,若非遣戍、仕宦、奉使、流放、發(fā)配等非個人因素,少有主動行旅于西域者。然而從民間交往而言,由于屯邊、行商、行伍、傳教、逃荒、犯罪等情形,普通民眾行旅往來于古絲路上的,一直都是絡繹不絕。

      自乾隆平定準噶爾叛亂收復西域后,西北史地學成為顯學,對西北地區(qū)的建制沿革、風土地理等的考訂盛極一時,其中不乏紀昀、洪亮吉、祁韻士、徐松、林則徐等赴新疆的內地一流文士,加之中國傳統(tǒng)文人立言不朽之夙愿、明清時期游記文體之發(fā)達,造成后來大凡有機會足履西域的,莫不以撰寫行旅日記并在其中旁搜博引前人著述為樂事,這一傳統(tǒng)一直延續(xù)到清末民初。加之其時中國正處于五千年未有之大變局,赴新疆名士的文化身份更為復雜、國家立場更為堅定、憂患意識也更為強烈,這些都潛在地影響了20 世紀初國人新疆游記的整體性觀念變革和風格轉向。

      一、20 世紀初至20 世紀20 年代中期:西北輿地學及余脈影響下的“新疆圖志”

      20 世紀初至民國元年,依次被遣戍、調任、貶謫到新疆的內地政府官員有方孟希、裴景福、宋伯魯、溫世霖、袁大化、單騎、劉雨沛等,清廷新政后聘到新疆者有李德怡、賈樹模等。裴景福1905 年被謫戍新疆,旅程日記《河海昆侖錄》分4 卷,記錄沿途地理、氣候、政治、軍事、文化、經(jīng)濟、民族、風俗、宗教,有大量即景詩詞。宋伯魯因參加戊戌變法,失敗后逃到上海被捕,為伊犁將軍長庚所救后于1906 年3 月離家赴疆,其《西轅瑣記》記錄沿途所見風土人情、地方物產(chǎn)。李德怡在《北草地旅行記》(1907)中,扼要記錄了一路“水陸途程,山川形勢、風俗人情、起居習慣、氣候物產(chǎn)、經(jīng)歷沿革”[2]4。1910 年末,溫世霖因以“全國學界同志會”會長名義遍電各省,要求罷學并速開國會,而被直隸總督下令拿辦。溫世霖于1911 年1 月10 日被押解上路,經(jīng)直隸、河南、陜西、甘肅、新疆五省,于1911年5 月31 日抵達戍所迪化,《昆侖旅行日記》記載了沿途所見社會面貌、地景風俗、教育人文等。

      1910 年11 月13 月,清廷宣布調任袁大化為新疆巡撫,1911 年2 月6 日,袁大化從家鄉(xiāng)安徽渦陽出發(fā),一路日夜兼程,于1911 年6 月11 日抵達迪化巡撫衙署,著有《撫新紀程》和《壬子回程記》。在《撫新紀程》中他詳細記錄了沿途所見人口、店鋪、井渠、地勢、礦藏、植被、驛站、兵郵、氣候、民風、軍政面貌、教育情況等。

      這些清代末年游記中的新疆形象,基本還是接續(xù)清末西北輿地學的流脈,其基本體例是遵循晚清西北輿地學的傳統(tǒng),既重視乾嘉考據(jù)學的運用,更重視實地調查的經(jīng)驗,沿行經(jīng)路線嚴格記錄了每到一地的里數(shù)、路況、地貌、植被、水道、街市、遺址、物產(chǎn)等。同時,這些著述中莫不包含有大量歷史地理之信息、地志通史之內容,不足在于有錯引漏引、不加考證的地方。

      1911 年5 月,清末陸軍軍官劉雨沛因部下倡舉革命,被牽連發(fā)配到新疆,九月抵達迪化。民國元年因鄯善令裴逖虧空巨款后潛逃,劉雨沛奉袁大化之命前去鎮(zhèn)撫,撰有《民國元年五月率師至吐魯番哈密鎮(zhèn)撫途中日記》,時間起于1912 年5 月5日,止于6 月1 日。因為身負軍事重任,無暇顧及全面,書中更多是對所經(jīng)之地戰(zhàn)事訊息、民生概貌、地方勢力、道路交通、地理沿革等的記錄。

      賈樹模,河北保定人,1910 年“應新疆實業(yè)教員講習所之聘,以赴新疆方期竭盡綿薄”[3]14-15,主講地理、生物等課程,因辛亥革命清朝滅亡,學堂被撤而東歸,1911 年到迪化旅行,11 月返程經(jīng)古牧地、阜康、三臺、奇臺、阿爾泰、鄂博金等地返回保定,著有《新疆雜記》①參見賈樹模《新疆雜記》,原載于《地學雜志》,1917 年第1、2、4、6-12 期,1918 年第2、3《新疆歸途記》。其《新疆雜記》采用的是專論文體,全文六章分別以新疆之地理、人文、天然物、生計界、新舊政界、結論為題,其中天然物分別從動物、植物、礦產(chǎn),生計界分別從農業(yè)界、農作物、植物、交通及運輸業(yè),新舊政界分別從官界、審判界、警察界、軍界、學界,學界又分別從教育界、報界、特別組織等方面入手,對新疆社會生活之方方面面予以細致梳理。

      單騎的《新疆旅行記》記錄了自1913 年3 月—8 月間,從北京出發(fā)赴新疆考察的往返行程,其中“上卷記述自京赴新疆路程詳情,約占去全書三分之二篇幅;下卷敘述在新疆省城調查情形,涉及財政、軍隊、教育、商貿、官吏、民情、地形、物產(chǎn)、制造、政府文書、民族關系及外情等各方面,并包括一份新加整理、相對詳盡的新疆全省道里紀錄”[4],以及疆內40 條道路的具體情況。

      謝彬,湖南衡陽人,字曉鐘,作為北洋政府財政部特派員到新阿地區(qū)調查財政問題,一路經(jīng)過數(shù)十省,1917 年2 月24 日至11 月18 日在新疆考察,足跡踏遍新疆38 個縣轄行政區(qū)(共43 個縣級單位),疆內行程16 675里。30 萬言的日記體游記《新疆游記》經(jīng)《時事新報》刊載,《地學雜志》《民心周報》等轉載,上海中華書局印行單行本《新疆游記》,1923 年4 月初版,1929 年3 月就已達7 版,被譽為“20 世紀初新疆的百科全書”?!缎陆斡洝肪屯窘?jīng)每一行政區(qū)記下其地理沿革,并詳細記錄了每到一地之地貌水道、物產(chǎn)奇聞、人口八柵、道路里數(shù)、文物古跡、歷史沿革等。

      與謝彬同行的助手林競,浙江平陽縣霞關人,字烈夫,1916 年冬赴疆考察9 個月,“以財政部特派員名義來新考察全省財政,兼以農商部特派員名義調查新疆實業(yè)狀況”[5]23,出版的考察報告《新疆紀略》2 萬余字,從吏治、軍政、財政、外交、實業(yè)、教育、司法、民族、交通等方面分門別類地概述新疆整體狀況,天山學會1918 年4 月出鉛印本。1918 年11 月,林競又奉北洋政府交通部命令,率測量隊到新疆實地查勘鐵路線,經(jīng)北平、察哈爾、綏遠、寧夏、甘肅,于1919 年5 月5 日抵達迪化并短期停留。后林競擬出《西北叢編》八卷,其中計劃在上編第1、2 卷收入1916—1917 年的新疆游記,但正式出版時,只有上編的3、4 卷①《西北叢編》(3-4 卷)由上海神州國光社1920 年出版,1931 年再版,其中第3 卷為“民國七年由北京往新疆迪化”,第4 卷為“民國八年由新疆迪化至綏遠歸化城”。第3 卷記載了1918 年從北京出發(fā)經(jīng)察哈爾、綏遠、寧夏、甘肅到新疆迪化的經(jīng)過,第4 卷記載了1919 年自新疆迪化經(jīng)蒙古返京的經(jīng)過。甘肅人民出版社將《西北叢編》校對后于2003 年以《蒙新甘寧考察記》題名出版,新疆人民出版社將《西北叢編》收入“西域探險考察大系”,于2010 年、2013 年以《親歷西北》題名出版。,為其第二次西北日記。此書主旨是為改善西部的交通狀況,勘測建設“西北國道”。在從迪化返回綏遠歸化的路上,每到一地林競都按行進路線記錄了各地之地理概況、山脈水道、道路地勢、氣候概述、里數(shù)疆域、險要雜記。

      鄧纘先,自號毳廬居士,廣東紫金縣藍塘鎮(zhèn)人,1883 年15 歲參加科舉考試中秀才。1914 年9月,應北洋政府內務部第三屆縣知事試驗,取列乙等,分發(fā)新疆。1915 年鄧纘先輾轉數(shù)月于7 月抵達迪化。1917—1920 年,相繼代理烏蘇縣知事,任葉城縣知事。1921 年,歷任新疆省總選舉文牘員、新疆省公署文牘員、編輯員、新疆省公署政務廳內務科長總務科員、新疆覆選區(qū)選舉調查會會長等職,為省主席楊增新撰寫公文。1926 年至1933 年,歷任疏附縣知事、墨玉縣知事、巴楚縣縣長,因南疆暴亂而舉家殉職。他在烏蘇、墨玉等地重視開渠引水,興修水利,并促進了墨玉縣農桑、絲綢、金玉業(yè)的發(fā)展,1920 年卸任葉城知事返迪任職時,“父老子弟壺漿餞送,十里五里,長亭短亭,至玉河邊,猶留戀涕泣?!盵6]11其記錄沿途見聞的《葉迪記程》(1921),“如山脈、水道、物產(chǎn)、民風、城市盛衰之跡,官治沿革之由,靡弗援古證今,舉要陳述。”[7]199

      錢桐,字孟材,江蘇無錫人,楊增新時代曾任新疆駐京辦事處處長,在《東三省西比利亞新疆觀察記》(1918.9.1)中記錄了他經(jīng)滿洲里至塔城的往返路線,多為中蘇經(jīng)濟貿易、貨幣政策、新疆現(xiàn)狀和蘇日關系等的記錄,后來他在《赴新考察記》(1928)中增加了關于新疆財政、軍事、教育、物產(chǎn)、吏治、交通、風俗等方面的內容和開發(fā)新疆的建議。

      二、20 世紀20 年代中期之前新疆游記的主要面向:初描資源寶庫 擘畫開發(fā)藍圖

      這些政府官員大多肩負考察經(jīng)濟、鎮(zhèn)壓叛亂、政府委令等特殊任務,其游記整體風格并不是以表現(xiàn)行旅之凄苦艱辛為主調,而是延續(xù)了清代新疆游記經(jīng)世致用、雄健明朗的寫作傳統(tǒng),并竭力以客觀全面的史家筆法審度新疆風物。清末名士王樹枏在晚年自訂的年譜中說:“竊謂新疆地方二萬余里,農田、水利、桑棉、瓜果之盛,牧畜之繁,五金之礦,富甲海內?!盵8]68-69曾做過金礦主辦等實業(yè)的新疆最后一任巡撫袁大化,詳細考證了每到新疆一地的道路井渠、人口吏治、兵郵民店、田畝畜數(shù)、資源物產(chǎn)等,并擘畫設計著執(zhí)政后的墾殖移民、規(guī)劃道路、興修水利、開發(fā)礦藏等宏圖偉業(yè),他不無豪情地寫道:“可招民實邊,為國家盡一分心力,培一分元氣,綿一分國祚也。然為民興利,辦一分即收一分之益。果能實心任事,勤加董勸,則民不招而自來,何患利之不興?財之不阜?凡是皆然?!弊孕切菎{至哈密一路,他最重視的是“鑿井筑室,招民屯種”[9]208,“從招民墾荒入手,為根本之謀”[9]208的安排,因為“興利實邊之策無古今,一也”[9]211。東、西鹽池“戶少無可專賣,設局徒多擾累,尚不如按丁攤課為簡便也。亦目前計,非經(jīng)久策,將來鹽場仍須收歸官有耳?!盵9]216看到迪化水西溝、阜康等地的煤礦,袁大化籌劃“將來生齒繁衍,鐵路開通,其利無窮也”,閱視水磨溝機器局,“俟物力殷裕,尚可擴充?!眲倓偟饺魏蟮?911 年夏天,袁大化就上奏折吁請清廷修建陜西、甘肅、新疆三省的鐵路,以國防屯邊之需,正如徐翔采在《撫新紀程》跋文中對袁大化的評價:“固其記載,不為高尚之論以驚世炫俗,據(jù)實直書,切近事功?!?/p>

      孫中山的開發(fā)西北之策也為時人頻頻闡發(fā),鐘廣生述《辛亥新疆伊犁亂事本末》中說:“新疆幅員二萬余里,荒礦工牧甲于環(huán)球。公初入境,凡遇草木豐茂,山川奇兀,水必窮其源,山必竟其委。見夫煤露于山,土棄于地,惻然念民生之不易,實邊則有為也”①參見鐘廣生述《新疆伊犁亂事本末》,1912 年。。賈樹模在《新疆雜記》的結論中,在分陳新疆樂觀悲觀之前途利弊后,特辟籌新疆一節(jié),感嘆“新疆之利若彼,新疆之危若此,然則籌新疆者將奈何?夫籌新疆者亦多矣,曰練兵也,曰移民也,曰興實業(yè)也,辦學校也,修鐵路也”[10]43-44。單騎認為:“新疆雖取若何政略,接濟巨款,訓練重兵,振刷吏治,撫輯邊民,而不辦交通,皆成空言,無救存亡之局?!盵11]668林競在《新疆紀略》中指出:“欲圖新疆者,必自鐵道路”“交通一便,莫重于移民”,認為“執(zhí)此二端,能舉則存,不舉則亡,其著效固不待五年也”②參見林競《新疆紀略》,迪化:天山學會鉛印本,1918 年版,第47 頁。。一直到20 世紀30 年代,吳紹璘在《新疆概觀》中同樣認為:“總理所昭示吾人之修筑鐵路、移民殖邊二辦法,既詳且切,訓政開始,當即奉行勿失。”[12]1

      另外值得注意的是,民國初年,國內輿論界已注意到新疆作為資源寶庫之潛在價值,《申報》上甚至說:“新疆礦產(chǎn),和闐之玉,于闐之金,人所共知”,而金礦“幾至遍地皆是”[13],林競稱“西人謂中國礦產(chǎn)甲于全球,而新疆復甲于全國。”[15]13“將來畜牧繁興,則新疆一省,可供世界之需求,固不僅稱雄全國已也。”[14]19同時,林競還在《新疆實業(yè)紀略》一文中說:“興新疆語實業(yè)。各省殆無有能望其項背者。言礦產(chǎn)則昆侖天山千支萬派,奇杰雄偉,五行百產(chǎn)之英,孕育繁富。言森林則枝梢參天,朽干滿谷。言農牧,則塔里木河伊犁河孔雀河諸流域曠原無邊,氣候適宜。言工則土人智巧不遜漢人,鞍韉革氍毹,霞夷之屬,皆為中外所稱道。言商,則地處歐亞之沖,四塞靈通,土人嗜利,遠趨不亞粵魯,誠神州天府之區(qū),世界實業(yè)之大舞場也?!雹蹍⒁娏指偂缎陆o略》,原文裁《農商公報》,1920 年,第6 頁。這段對新疆極盡溢美之詞大致源自謝彬:“新疆輪廓二萬余里,面積之廣,伯仲關東。地味饒沃,礦藏繁富。物產(chǎn)之豐,甲于寰宇。以言農田,膏腴美地,遍天山朔南。以言畜牧,羊馬牛駝,群翳原野。以言森林,樹木參天,濃蔭紛乘,朽枝老干,橫滿山谷。以言工藝,旃裘齒革霞夷氍毹,屯積都市,遠銷英俄……”[15]361

      肯定新疆之為資源要地的另外一個重要因素是游記作者們已初具現(xiàn)代民族國家形態(tài)的疆域觀和領土觀,中國傳統(tǒng)文人之“天下觀”和“夷夏觀”開始逐漸被“世界觀”和“國家觀”所取代,尤其是“晚清對外關系是整個傳統(tǒng)的中國文明在全球化時代進行頑強抗爭的歷程的最尖銳體現(xiàn)。因此,晚清成為國人的一種割舍不掉的情結:這種情結使我們在當代的國際關系中尤其重視民族的尊嚴,對于國際關系的平等問題尤其敏感?!盵16]20一方面是晚清政府簽署的一系列割地賠款條約,一方面民族解放浪潮已開始波及大批帝國主義殖民地或半殖民地,這都促進了一大批精英知識分子民族權益和國家安全意識之提升。這正如當時徐益棠所說,清末民初直到20 世紀20 年代末,大凡談論邊疆問題者,“每每注意于‘土地’與‘主權’”[17]。這一趨勢之加強,與現(xiàn)代學科體制和學術制度之建立關系甚密。

      三、20 世紀20 年代后期至30 年代前期:現(xiàn)代考古學和邊疆學發(fā)凡中的新疆考察熱潮

      不同于民國初年到訪新疆并留諸文字于世的劉雨沛、謝彬、林競、錢桐等人,時至20 世紀20 年代末,隨著中國現(xiàn)代教育制度之逐漸確立和海外留學活動的日益高漲,作為中西現(xiàn)代學術學科體制聯(lián)手打造的第一代知識分子,開始了對新疆歷史考古、地理地質、氣象生物等諸多方面的第一次現(xiàn)代科學意義上的勘查,西北輿地學的學問之道也逐漸被現(xiàn)代科學考察活動所取代。這些學者的行游日記不僅呈現(xiàn)出現(xiàn)代自然科學和應用科學的知識背景,同時他們對當時中國時局政壇之變幻、新疆時政邊防的針弊、歷史文物古跡之價值、社會文化教育的現(xiàn)狀、新疆經(jīng)貿稅賦之特征、交通通訊信息的落后、民族風俗藝術之特別等,都有不少醒人耳目的真知灼見和感同身受的體察。

      比如西北考察團中方團長徐炳旭1928 年6 月在焉耆明屋遺跡,痛惜地感嘆:“我等在此處發(fā)掘,專撿被火焚處工作,因未被焚之地悉被外人掘盡,被焚者外人所不顧也?;馃螵q有殘余可尋,而外人發(fā)掘后片物無存,此余等來晚之苦衷也?!盵18]205在如此逆境中,黃文弼的考古發(fā)掘工作就顯得尤為重要。1928 年春,參加中瑞西北科學考察團的黃文弼在迪化只逗留月余(3 月8 日—4 月19 日),就孤身踏上了前往南疆的科學考古之旅,當時的新疆政府多次致電地方官員催其返回阻攔其行,黃文弼“思之甚久,決定前行,寧可被阻而返,不可示弱”,并堅持孤身在南疆繼續(xù)考察文物遺跡,后又大致取原路返回,其日記中也保留了他對當時南疆地貌物產(chǎn)、山川河道、民族宗教、風俗文化等的總體印象。黃文弼幾乎不放過任何一個道聽途說的古跡之所,他在民間廣泛搜求各類與古代文物或有關聯(lián)之物,因“蓋人民生活狀況,隨時變遷,以古證今,求其變遷之跡亦最有興味之研究也?!盵18]279多沿之前外國探險考察人員所行進路線和雇傭向導,深入閱讀各類與新疆有關的史書、圖志以資勘查考辨,其日記中尤其重點介紹了南疆佛寺、墓室、城關中銅錢、經(jīng)卷、佛像、碑銘、干尸、竹簡、文書、衣物、器皿等的發(fā)掘情況。這些詳實豐贍、細致清晰的記錄為其后來關于西域考古文物文獻研究的學術著作《高昌》《高昌磚集》《羅布淖爾考古記》等打下了堅實的基礎,之后黃文弼又三次赴新疆考察,每次都撰寫有大量與新疆考古、歷史、地理、民族、文化等有關的專業(yè)學術論文、普及介紹類文章以及行旅游記日記等,并因居延漢簡等重大文物的發(fā)現(xiàn)而成為我國西北考古第一人。

      相較而言,中法學術考察團的學術考察活動則乏善可陳,即使是在為出行正名的辯詞中,中方團長褚民誼也說:“此次考察團名為學術考察團,實旅行團耳。所考察者,不過所遇城市鄉(xiāng)村部落,而為走馬看花之考察也。法方固不愿逗留我國甚久,如此則考察團僅觀察西北邊陲之政情、風俗、物產(chǎn)而已?!盵12]325

      20 世紀30 年代初,正如方秋葦所說:“要了解非常時期我國邊疆的危機,必要了解世界危機的發(fā)生及對于我國的影響”[19]42。至于新疆則“已非中國的新疆,而是國際化的新疆了。它的前途和它的一切變化,都是在整個東亞形勢演變之下而被推動著”[20]44。一方面,列強對外侵略促成了國人邊疆危機意識的提升,邊疆問題和地緣政治在日益復雜的國家關系中日趨敏感,另一方面,歐美列強在世界性的經(jīng)濟危機、國家戰(zhàn)略利益等刺激下重新劃分勢力范圍,列強在邊疆地區(qū)的勢力博弈又加劇了邊疆問題的復雜化。中國國內救亡圖存的民族解放運動浪潮如火如荼地展開,在蒙古難保、東北淪陷之背景下,國內要求開發(fā)西北的聲浪盛極一時,正如馬鶴天在《甘青寧邊區(qū)考察記》中所說:“空前的覺悟卻也由之而起,優(yōu)秀分子都到西北和西南,開發(fā)的事業(yè)肴肴進行,每一個國民的心瓣上都展開了‘邊疆’兩字。”加之為鼓勵國人赴西北考察,民國政府內政部于1931 年、1935 年兩次頒布《提倡國人考察邊境辦法》①參見吳紹璘《新疆概觀》,南京:仁聲印書局,1933 版,第16-17 頁。,除對國人赴西南、西北邊境考察加以明確規(guī)范外,還要求沿途各地區(qū)行政機關予以保護和協(xié)助,并對考察者給予半價乘火車的優(yōu)惠等便利②參見陳賡雅《西北視察記》之附錄二《提倡國人考察邊境辦法》;又見王衍祜《西北游記》,廣州:清華印務館,1936 版,第64-66頁。。與西北實地考察活動和相關游記出版相伴生的,是大量西北研究團體和研究報刊的創(chuàng)立。早有學者統(tǒng)計,近代中國期刊刊名中冠有“西北”出版的,在1930 年以前只有5 種,但在1931—1945 年間出版的,則多至70 種③參見胡斯振《西北學芻議》,載于《西北民族學院學報》,1985 年第1 期,“根據(jù)《全國中文期刊聯(lián)合目錄(1833—1949)》貫有“西北”二字的雜志如西安《西北論衡》《西北史地》、北京《西北研究》《西北言論》等雜志目錄統(tǒng)計:1930 年以前的5 種,1931—1945 年的70 種,1946—1949 年的13 種?!?。

      在此基礎上,中國現(xiàn)代邊疆學迎來了第一個春天,隨著中國學術的現(xiàn)代轉型,邊疆研究也不再是僅隸屬于史學研究的領域,而是出現(xiàn)了大量運用考古學、民族學、人類學、社會學、政治學、行政學等現(xiàn)代學科理論方法進行分析研究的著述。同時,一些之前未有機會出版發(fā)行的新疆或西北游記開始受到青睞,如《新疆游記》等早先的游記開始被反復重印,清末李德怡的游記《北草地旅行記》1936 年6 月由其次子季偉抄謄付梓(蓉城刊印本),王天元的《近西游記》1935 年由南京拔提書店印,已回內地多年的伊犁辛亥革命主要領導人楊纘緒的《現(xiàn)在的新疆》出版,該書序言說明寫作動機“是為救國而作”,吁請國人“注意那快要被人攫去的寶藏邊陲”。此外還有一些當時刊載于報刊上的連載游記,也被出版社很快結集出版,同時還有很多報紙如《晨報》(北平)、《中央日報》(南京)、《時事新報》和《申報》(上海)、《大公報》(天津)等時有刊載開發(fā)西北的報道文章和旅人見聞。

      四、20 世紀30 年代前期新疆游記的主導面向:戰(zhàn)略要地和資源大省

      此時的輿論報刊開始不斷強化“到西北去”之主張,薛桂輪說:“抵滬之日,重見洋場崇樓大廈,車馬行人憧憧往來,頓感覺大不自然。噫,若輩甘于局促一隅,飽嘗擁擠風味者,殆不知另有世外桃源,其富無比,其大莫京,正待人之開發(fā)乎!彼飽食暖衣,徜徉娛樂作海上寓公者,盍亦思及無衣無鹽,無枝無棲,致頜下生奇瘤,鬻子女而度活,乘牛羊皮筏以冒險,一切不得自由,更不知幸福為何物之同胞乎?茫茫神州,沉沉大陸,倘有實行救國救民,利己利人之主義者乎!竊愿以最簡單之方式,進最誠懇之忠告曰:‘還是到西北去?!盵21]244實際上,在“到西北去”的聲浪中,很多人的考察都是止于陜甘青寧諸省,如蔣介石、宋子文、顧頡剛、馬鶴天、范長江等,薛桂輪、林鵬俠、陳賡雅等原定的新疆行程也只能止于哈密,這些游記作者所承擔的大多是這一建構在國家立場和國族意識之上的大規(guī)模的知識與實踐工程的中介角色[22]172。邊疆學發(fā)凡中的新疆問題研究,還主要表現(xiàn)在對新疆史地沿革、國防戰(zhàn)略、物產(chǎn)資源等的一般性介紹和通論式述評上,很多文章都存在著大而空疏、博而不專的問題。

      但無論如何,新疆到甘肅一線已被不少愛國知識分子看成是關乎國家命運和抗戰(zhàn)成敗的生命線,加之“九一八事變”后,新疆也最易調動起國人“保我國土”的愛國熱情和“五族共和”的民族情懷,新疆作為西北重地,開始受到民國政府要員和精英知識分子們的普遍關注。左宗棠的“保疆論”之鑒史名言——“重新疆者,所以保蒙古,保蒙古者,所以衛(wèi)京師……東則海防,西則塞防,二者并重”[23]702——開始被廣泛引述,用以強調新疆作為中國西北要塞咽喉的重要性。如吳紹璘說“惟在今西北諸省,處地最要,出產(chǎn)最饒,有關中國前途至深且巨者,當首推新疆,新疆存則中國安,新疆失則中國危。蓋新疆者,中國西北之屏藩也。屏藩若撤,西北即亡,秦、隴、青、寧,難圖安枕。果爾,則沿海既不堪守, 邊腹又不能保, 所謂泱泱大國, 尚有立足地耶?”[12]2陳賡雅說:“西北為我國堂奧府庫, 新疆尤為中部屏藩,蒙藏依界……”[24]3褚民誼說:“在地勢上,西北更形重要。新疆與蒙古唇齒相連為中原之屏障,為邊陲之第一道防線?!陆还?蒙古不安,則華北各省皆呈動搖川。”[25]劉湛恩說:“誠以新疆失則秦隴危。秦隴危則燕冀震動,則中原將瓦解?!盵26]7向波說:“新疆外接蘇俄,內聯(lián)蒙藏,實為我國西北邊防上之第一屏障?!盵27]易敵無也稱“此可謂千古扼要之論”[28]264。

      另一個對新疆之關注焦點是對新疆物產(chǎn)資源的肯定,這一經(jīng)濟學視角對西部風景的介入與1930 年代初國民政府在中國面臨日本威脅時“開發(fā)西北”之輿論導向有關,“西部中國從‘自然風景’向‘物質資源’的轉變,既是從古典‘游記’向現(xiàn)代‘新聞’的文體轉換,更是一種對‘原始’的西部進行現(xiàn)代化開發(fā)的設想?!盵29]。謹慎者如吳紹璘稱:“新疆乃一未經(jīng)開發(fā)之處女地,其土地之廣大,山川之雄奇,位置之重要,固足令人嘆為西北之豪富?!盵12]223夸張者如美國人丹伯在1930 年從新疆返回上海后說:“新疆實為中亞西亞之天府,……誠遍地黃金之地也?!盵30]40-41深情者如陳賡雅,他在未能繼續(xù)成行而從哈密返回蘭州歸途中寫道:“即窺其外表,舉凡草瑞花琪,露潤氣爽,林木蔥茂,沙石晶瑩,石油涌現(xiàn)于溝壑,煤鹽更緣山麓而暴露,已足令人低回流連,心旌搖曳不已矣!”[24]321深思者如馮有真,他對新疆農業(yè)、礦業(yè)、牧業(yè)、手工業(yè)等的發(fā)展都提出了具體建議,如對“棄而不知其用”的皮毛,應“運至工業(yè)區(qū)域,殆為毛織品最佳之原料矣!”[31]29“按南疆氣候土壤,頗類江浙,故宜蠶桑,如能善授其法,努力提倡,則新疆蠶絲之利,亦為可計也?!盵31]32“竊以新疆地廣人稀,如移民屯墾,用科學方法,改良農業(yè),則既可減內地擁擠之苦,又可收開發(fā)西北之效,一舉數(shù)得,利莫大焉。”[31]31。更多論者稱:“新疆乃我國富庶之區(qū),西人有名之為中國未發(fā)之寶藏庫者。新疆之富饒,可謂神州天府之區(qū),世界實業(yè)之一大寶庫也”[26]5,“中國礦產(chǎn)甲于世界,新疆又為中國各省之最,洵非虛言也”[32]664,“新疆輪廓二萬余里,面積之廣,伯仲關東。地味饒沃,礦產(chǎn)繁富,物產(chǎn)之豐,甲于寰宇?!盵33]“夫新疆者地大物博, 早為中外人士所深悉, 如貴重之黃金、白玉,工業(yè)重要原料之煤、鐵、石油,牧狩物如皮、毛、骨角,農作品如米、麥、葡萄、瓜果等,產(chǎn)生各種人生必需物品多至不能枚舉,誠足為中華民族的西北經(jīng)濟樂土”[34]。在20 世紀30 年代前期的新疆著述中,我們所見如此大量的對新疆自然資源不無夸飾的溢美之詞,或許更多體現(xiàn)的是當時國人普遍對國家領土安全和邊疆地緣政治的高度關注,這些對曾經(jīng)習而不察的風景的熱情高漲和重新發(fā)現(xiàn),更多是基于行旅者愛國主義和民族主義而升華出的“戀地情結”。

      同時,我們還必須要提到的是,由于20 世紀30 年代前期,新疆不斷陷于政治危局和兵燹之災,并曾面臨人口銳減、土地荒廢、經(jīng)濟破產(chǎn)、生產(chǎn)癱瘓等嚴重問題,所以也有很多考察新疆的行旅作者,如實記下了當時的新疆社會面貌,如楊鐘健的《西北的剖面》記載了自星星峽至哈密以及在哈密城內所親歷的馬仲英叛亂;李天熾在《新疆旅行記》中提及由于財政虧空不得不印制省票,以致“支出額則以印刷額之多寡為斷”[35]。吳藹宸的《新疆紀游(附蘇聯(lián)游記)》主要記載了1933 年馬仲英叛亂圍攻迪化這一歷史事件的始末;馮有真所見當時哈密遭遇兵亂后的面貌是:“兵變之馀,生靈茶毒,房舍被毀,現(xiàn)在斷垣殘壁,十室九空,一片焦土,慘不忍視”[12]141。徐戈吾的《新疆印象記》和陳賡雅的《西北視察記》都詳述了戰(zhàn)亂對哈密等天山北麓居民生活帶來的毀滅性影響。

      1933 年6 月初,黃慕松赴新疆宣慰,7 月21日黃慕松及其隨員高長柱、楊秉離、艾沙等回南京復命。雖然未竟事功,但隨黃慕松赴新疆的黨務、民政、軍事、教育、宗教、交通運輸?shù)确矫娴陌儆嗝渴故鹑藛T,如王應榆、錢桐,自蘭州隨行的新疆代表宮碧澄等,后來多有關于新疆的專論發(fā)表。黃慕松回南京后即于8 月2 日召開記者招待會專談赴疆宣慰經(jīng)過,在簡略介紹了此行經(jīng)過和新疆局勢后,他一面擔憂于“經(jīng)第二次政變后,各方疑懼益多,前途更為可慮,加之新省交通阻塞,商運停頓,紙幣低落,物質缺失,留心新事與國防者,應有深之注意與研究”,一面期盼于“新疆氣候溫和,物產(chǎn)豐富,載之各游記各史冊者,歷歷可考。固不待親歷其境而后知蘊藏之厚。且?guī)浊昵?,為我中華民族發(fā)祥之地,若國人舉全力而開發(fā),其利于國計民生,誠非淺鮮?!盵36]這一態(tài)度較真實地反映出這一時期專訪過新疆的高層官員對于新疆的基本認識。

      如果說,在自清中葉以來一代代被流放、貶謫、獲罪至新疆的文人騷客那里,游記主體因不甘放逐而沉重搖擺之內心,與面對迥異于內地的邊塞風光而生的沉浸忘憂形成的反向情感張力,使其筆下的新疆形象也總是處于荒僻奇險與開闊壯麗之反復搖擺之中;在20 世紀40 年代之前的外國作者游記那里,經(jīng)過層層敘述累積,新疆形象往往被塑造成一個完全迥異于本國經(jīng)驗的充滿異域情調和神秘魅力之所在。對照之下,20 世紀初至30 年代前期能有機會行旅新疆并付之于文者,大多政府特派官員或精英知識階層,行旅者大多以民族國家立場和國家開發(fā)實業(yè)為大計,所以這些游記中呈現(xiàn)更多的是作為國防要塞、資源寶地、文物寶庫和開發(fā)要地之新疆形象。這一時期新疆行旅記游書寫的主體還是從內地赴疆考察的知識分子,由此生成的新疆形象也絕大多數(shù)孕育于北平、上海、南京等相對發(fā)達繁榮的中心城市??梢哉f,從20 世紀初內地行游者筆下的資源寶庫,到20世紀30 年代關注西北學者眼中的戰(zhàn)略要地,新疆形象的變化主要源自當時主流的知識生產(chǎn)模式、媒介傳播方式、信息資訊手段、輿論價值標準、文化消費觀念等對邊疆知識生產(chǎn)和文化經(jīng)驗的影響滲透,加之20 世紀前期世界地緣政治格局的變化,現(xiàn)代民族國家觀念和民族解放運動在世界各地的蓬勃興起,都潛在影響了這一時期國人新疆游記的主流趨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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