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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手套

      2020-12-23 11:24艾子
      當(dāng)代小說 2020年12期
      關(guān)鍵詞:朱朱點鈔手套

      艾子

      1

      潘全聽不得別人說“金秋”,在他眼里,秋天是黢黑的,因為一到秋天,他就要去參加比賽,比賽點錢,行話叫點鈔。省行的、市里的各種比賽,每次第一名的結(jié)果出來以后,他都會賊一樣逃跑。

      除了秋天,別的季節(jié)他都喜歡。他在辦公室坐不住,總是紳士一般,穿著筆挺的行服,戴上特制的白手套,瀟灑地出門跑市場。銀行任務(wù)重,守株待兔不行,必須到市場上去發(fā)掘更多的客戶。

      但秋天并不管潘全喜不喜歡,該來就來,雷打不動。好在如今省行的比賽已經(jīng)不像前些年那么頻繁了,三年才搞一次,他的壓力小多了。

      星期一下午,風(fēng)號叫著,把雨都招來了。潘全透過自己客戶經(jīng)理小小的辦公室的窗戶看出去,暴雨像在生風(fēng)的氣,啪啪往下打,馬路上很快積了水,一片片梧桐葉子被雨欺負著,跌落在地上,馬上又被疾駛的轎車重重輾過,轉(zhuǎn)眼就不知了去向。

      她們在哪里呀?她們都老了吧?

      潘全腦子里突然蹦出這么一句歌詞,接著就想起了朱朱。

      朱朱是他的“俏子”,當(dāng)?shù)剡@樣稱相好。他已經(jīng)有三個多月沒見她了。不是他不想見,是有些跡象探出頭,警告他要悠著點兒了。

      先是五歲的女兒玩他的手機時,小胖手突然指著同事合影中的朱朱,一戳一戳地說,這個阿姨我認識!接著大概是半年后,有天他下班回家,見女兒正光腳坐在沙發(fā)上,雙手拿著什么相互擊打著,嘴里還嗬嗬有聲。他湊近一看,頭發(fā)立馬豎了起來,原來女兒把布娃娃肚子里的泡沫粒,全裝到他的手套里來啦。白尼龍的五個指頭,全都鼓著,圓滾滾的,特別是最后一個,格外粗壯,是其他指頭的兩倍,像根大號的火腿腸。他臉綠了,一耳光甩過去,再一把奪過手套。女兒蒙了,呆傻片刻,一頭倒在沙發(fā)上,亂蹬著胖腿,哇哇大哭起來。顧紅倒什么也沒說,只不情愿地看了他一眼,就把女兒抱到臥室哄去了。但等他做好飯,一家三口吃著,顧紅突然講起了笑話,說前幾天和朋友騎行到了河心古鎮(zhèn),問農(nóng)家飯店有啥特色菜,老板說有土雞子火鍋。朋友問,你家土雞子正經(jīng)吧?老板說,肯定是正宗的,正經(jīng)不正經(jīng)哪個曉得?顧紅講完,自個兒哈哈大笑起來。他心里一緊,想到朱朱就是河心人,頓覺不妙。

      稍晚他就約了朱朱,說了自己的擔(dān)憂。他清楚自己沒有離開家庭的勇氣,嘴上說要減少約會的次數(shù),心里想的卻是慢慢斷了。

      他原以為所有刻骨銘心的記憶都會慢慢變淡,但一瞬間,突然又想起來了。人心真是比電還快。潘全打了個哆嗦,他站起身,想活動一下筋骨,卻一眼瞥見大廳里有的老年客戶都穿上薄羽絨服。啊,又到深秋了。他激靈了一下,想想,干脆掩上辦公室的門,打開了空調(diào)。

      空調(diào)是格力的。當(dāng)?shù)氐陌l(fā)音,格力就是給力。一打開,就咝咝吐熱風(fēng)了,一縷一縷地,輕輕撫過他的頭、肩膀,然后慢慢向下。那種感覺,又像朱朱抱住了他。

      想到這里,潘全感覺全身暖和多了,就像站在三月的春風(fēng)里,舒服得要命。那種舒服,都浸到骨頭里了。

      骨頭也有記性。

      他和朱朱的關(guān)系是從三年前開始的。

      他一直在前進路支行上班。大輪崗時,朱朱挎著小皮包,踩著細高跟,裊裊娜娜到前進路支行報到。認識她的同事親熱地把她帶進來給大伙做介紹。突然有人就失聲大叫起來:

      “天!你和我們的憂郁王子長得好像??!”

      同事們一起跑過來,看稀奇一樣左右端詳:

      “哎喲嗨,還真是!”

      他正在他的小辦公室里忙著,幾個多事的同事推推搡搡地,把朱朱帶了進來。他聞聲站起,慌忙去抓手套,就見穿鵝黃色掐腰大擺真絲連衣裙的朱朱,在幾個一色兒白襯衣同事的簇擁下,蓮花一般亭亭玉立在屋當(dāng)中,頓時緊張得將手套碰到了地上。朱朱一眼瞥見,微笑定在臉上,但眼神里還是滾過了幾分憐惜。他捕捉到,又羞又尬,就惱火地瞪了一眼朱朱,沒想到朱朱并不在意,反而火辣辣地直視著他,臉上的表情也更甜了。

      潘全這么想著,胃里一陣陣絞疼。他想見她了,今天。

      潘全打開手機,正調(diào)出朱朱的微信,電話突然炸雷一般響起。是褲頭打來的。

      褲頭是他的哥們兒,本名劉旭,因為曾在行里的金庫負過責(zé),就得了這個綽號。

      聽說沒?朱朱……那邊的聲音很小,好像掩著嘴。

      啊,她怎么啦?聽到朱朱二字,他心頓時懸到嗓口。褲頭現(xiàn)在和朱朱一個支行上班。

      聽說……嗯,好像是,家暴……胳膊還是腿打壞了……住院……那邊似乎有人在叫,褲頭唔噥幾句就掛了電話。

      潘全驚呆了,他一下想起了朱朱的手。

      朱朱的手真好看,指頭細細長長,像蔥,又像春天剝了皮的柳枝,粉白細嫩得幾乎透明。她的指甲是那種健康的粉色,每個指甲蓋上都有一個白色的小月牙,像是精心描上去的。

      這樣一雙美麗的手讓他很自卑。兩人相對,他就故作瀟灑地把右手插在兜里,左手上前。

      朱朱卻不體諒。她的手像個偵探,直接找到褲兜里。他無奈,只得將來手一把握了,褲兜頓時撐得鼓鼓的。

      但朱朱還不滿足,一心要把他的手拽出來。他又窘又急,只好推開了她,一跺腳走了。朱朱也不惱,抿著嘴笑,不停給他發(fā)信息,約下次見面的時間。

      現(xiàn)在,家暴這個詞傷到他了。纖細的朱朱……可憐的朱朱……怎么經(jīng)得???骨頭在痛了。他拿了風(fēng)衣、手套往外跑,隔老遠就遙控開了車門。

      2

      潘全開著車,靈巧地穿行在車流中,不一會兒就到了市中心醫(yī)院。

      骨科在綜合樓的二樓,潘全知道。他一步三臺階,幾步就上了二樓。

      護士站沒人。潘全站在柜臺前,伸長脖子去看背后墻上登記有患者信息的黑板。一張張白色的小卡片上,沒有朱朱的名字。

      他又找了一遍,還是沒有,就掏出手機,撥了褲頭的電話,占線。再打,還占線。一跺腳,干脆一間一間病房去找。

      骨科病房,殘兵敗將。有的病人脖子上吊著胳膊;有的被夾子固定了腿,下面還掛著一個鐵砣;有的被白繃帶纏嚴了腦袋,只露出巴掌大一張臉……醫(yī)生護士進進出出忙碌著。潘全想象朱朱躺在病床上,白里透紅的皮膚上,布滿紫黑的瘀青,正被男醫(yī)生的手摁來摁去,不由得心急如焚。

      病房呈內(nèi)走廊分布,每間病房里有三張床位。潘全挨病房都快找完了,也沒看到朱朱,才猛然意識到,他并不知道朱朱住在哪家醫(yī)院。中心醫(yī)院離行里近,同事大病小病都在這里,他想當(dāng)然以為也在這兒了。

      他低著頭,想著心事,匆匆往回走,卻聽“哎呀”一聲,接著是金屬嘩啦一下掉在地上的銳響,才知撞了人。剛要說對不起,對方卻叫住他,小潘,怎么是你?是不是來找我的?前天我還問顧紅來著,她說暫時不做手術(shù)。改變主意啦?

      撞的是姨姐子顧潔,這兒的大夫。潘全慌得不知說什么好,只蹲下身子,手忙腳亂地將地上的鉗子、刀子往手術(shù)盤子里撿,又艱難地擠出笑,對姨姐子說,那,那就依顧紅的,晚點再,再說。

      辭別顧潔,潘全拖著雙腿走回車內(nèi),將右手無力地攤在方向盤上。六根細長的手指,那么刺目,真像女兒識字卡片上的章魚。他沮喪地想起了兩年前。

      那次,因為朱朱,他下決心要做手術(shù),就專門請了假,瞞著顧紅到中心醫(yī)院掛了顧潔的專家號。

      其實好多醫(yī)院都可以做手術(shù),但顧潔是上肢骨科權(quán)威,他更相信顧潔。

      顧潔熱情地招呼了他,建議他切掉最外邊的那根六指,又告訴他其實這手術(shù)不復(fù)雜,門診上就可以做,術(shù)后也沒有后遺癥。他喜出望外,趕緊去交費。

      萬萬沒想到,正排著隊,顧紅來了,攔著不讓。拉拉扯扯間,爹的電話也來了。他知道是顧紅搗的鬼,便甩開她,走到一個僻靜的角落里,接了電話。果然,爹不準他做手術(shù),教訓(xùn)他忘了憑啥在吃飯,是不是忘記德廣爺?shù)脑捔耍?/p>

      德廣爺是家族的一位長輩,年輕時走南闖北,在村里頗有威望。生下他后,爹一看他的手,臉就黑了,也再不往人多的地方去。后來他大了一點兒,小朋友和他一鬧意見,就沖著他大叫:六爪六爪,偷雞摸瓦!他哭著跑回家,找來一塊破瓦片,把自己的小手指弄得血肉模糊。娘哭著扯住他,要爹帶他到大醫(yī)院把手術(shù)做了??梢皇菦]錢,二是德廣爺三番五次在村子里說,這老古話說呀,人有古怪貌,必有古怪才。全娃這手,娘胎里帶來,說不定是個祥物哩!后來再大一些,還真像德廣爺說的,他手頭上的活兒,采茶呀,撿花生啦,掰包谷呀,比小伙伴快得多,爹便又開始往人堆里去了。再后來,他又進了銀行,爹更是張口閉口德廣爺了,還時不時把這些事拿出來說說。

      爹這老一套,他耳朵都聽起繭子了,就靠著墻,彎著腰,聲音顫抖著問,爹,我都三十幾了,難道自己的事還不能做主?

      沒想到那邊一聲吼,幾十三也不行,你那手不姓潘,姓公!最后爹說,如果你非不聽,以后我就沒你這個兒了!不信你試試看!

      潘全將電話遠遠地拿著,一句話都不想說。等爹吼完了,他鼻子一抽,嗯了一聲,才發(fā)覺,有一串眼淚,已不爭氣地流到嘴里。

      他沒有擦,低著頭吞了,真苦。

      兩年一晃就過去了。

      可朱朱的事,還沒過去。

      三個月前,他最后一次和朱朱約會,因為想著女兒的話而心神不寧。他抱著朱朱,親撫著她秀窄的背頸,聯(lián)想到顧紅壯實的身材,更相信“美人在骨”。但這樣一位美人,因為自己的怯弱,今后將不再屬于他,一想便心如刀絞,一滴淚就落在了朱朱潔白的鎖骨窩里。朱朱敏感地看了他一眼,下唇顫抖,但最終什么也沒說,只是蛇一般緊緊纏住他。

      電話丁零零響了。是市行的葉主任,聲音很大,問他人在哪。又通知他,明天開始到市行封閉集訓(xùn),周末參加省里比賽。潘全聽了,一肚子無名火不知朝哪發(fā),只好嘭嘭猛砸了幾下方向盤,然后無奈地戴上手套,開車回家。

      3

      顧紅已經(jīng)在家了。

      家里的電視機開著,體育頻道正播放著哪個城市的馬拉松比賽,啦啦隊的叫喊聲此起彼伏。顧紅穿了一套紫紅色的運動裝,正在陽臺的跑步機上跑著步。她一頭短發(fā)用藍色的發(fā)箍當(dāng)頭攔了,顯得腦門兒格外大。

      他和顧紅成家已經(jīng)十多年了。他倆是同事,葉主任是紅爺。起初,他擔(dān)心顧紅這個城市姑娘看不上自己農(nóng)村出身,沒想到葉主任調(diào)侃他說,你不是名人之后嗎,這么不自信?他臉騰一下燒起來,過去同事們戲謔他,說他的老祖宗叫潘安。約過兩次會后,他又有了新的擔(dān)心,怕顧紅嫌棄,沒想到顧紅咯咯笑著說他是單位的先進人物呢,以后還要多向他學(xué)習(xí)哩。潘全清楚顧紅沒完全明白他的意思,但又不敢挑明了說。老家有句話,茅缸的屎放著不臭挑起來臭。況且,用葉主任的話說,他那是一只為行里爭了榮譽的手,是光榮的手,不是一只見不得人的手。但夜深人靜,躺在床上,又覺得心里沒底。這樣糾結(jié)了半年后,他實在憋不住,借著酒勁兒提到手,沒想到顧紅一聽,咯咯笑了,你那是雙抓錢手,我喜歡!

      抓錢手的比喻讓他很不舒服。老家把雞爪子說成抓錢手,說雞扒命,他又剛好屬雞,兒時小伙伴罵他的話也一直刻在腦子里。他尷尬地看著顧紅,見她臉色緋紅,呼吸間,酒香襲人,也許是醉糊涂了。

      結(jié)婚幾年后,他終于明白了,顧紅一直清醒著,真正糊涂的是他自己。

      想到這里,他忍不住長嘆了一口氣,邊摘手套,邊朝自己住的小屋走去。

      兩人分床已經(jīng)多年了。不是潘全床上不行,是他們女兒半歲那陣兒,每次親熱,顧紅總要把他的右手拿開。剛開始,他以為是手上勁兒大,硌著她了,就慌忙把右胳膊夾著,只用左手。但這樣身子不能平衡,像個瘸子,他累得氣喘吁吁不說,還不暢快。兩三次后,顧紅再拿開他的右手時,他突然意識到什么,頭就炸了,羞辱、氣憤夾雜著征服欲,把他全身的血都點著了。他像豹子一樣一躍而上,用左胳膊摁住顧紅,右手故意粗暴地在她身上摸來摸去。顧紅尖叫著,身子縮成一團,厭惡地躲避著他的右手。他越發(fā)氣,更放肆地去拍顧紅的屁股。顧紅不叫了,微微縮起腿,又突然一用力挺身,他一個仰八叉就栽到了地上。

      他狼狽地坐在地上,耳朵嗡嗡響,仿佛有無數(shù)人正七嘴八舌議論著他的手。他忍不住將右手舉起,瘦長、白凈、勻稱,關(guān)節(jié)上有淡淡的汗毛——這可是一只給家庭掙過錢,給單位立過功——用葉主任的話說,是“締造了一個點鈔時代”的手,為何受到這種羞辱?他想不通,怒不可遏,再爬起來,朝顧紅撲去。顧紅卻霍地從床上站起來,叉著腿罵道,還有臉!還有臉?!你去看小寶的手!他一聽,身子像被點了穴,一下定住了。片刻,三下兩下套上衣服,奔到松木小床前,輕輕端了女兒胖乎乎的小手,發(fā)現(xiàn)女兒的右手,緊挨著小手指旁,發(fā)育著一個硬硬的、花生粒大的小包。如同遭到雷擊,他失魂落魄地在小床邊坐了半夜,最后深一腳淺一腳去了客房。

      那晚,他一宿沒睡。他直直地躺在床上,覺得自己像一條被拋上地面的魚,嘴里干,呼吸急,沒有半點兒力氣。自己為榮為傲的事,現(xiàn)在因為女兒的小手,他竟一下子心虛得不行?;杌璩脸林校恢菈舻竭€是聯(lián)想到,葉主任正在掛一塊漂亮的絲絨幕布,光滑、富麗、遮光,但顧紅咚咚走過去,一把就扯了下來。于是他看到幕布后好多人,大多是他過去見過的,有客戶、商場的售貨員、車里的鄰座乘客,大家正交頭接耳,嘰嘰喳喳地議論著他的手,見他過來,又都閉上嘴巴,卻偷偷交換眼神。第二天他沒敢看顧紅,到了單位,也沒敢抬頭看大伙兒。躲在自己的小辦公室里,他的腦子里轟轟作響,有顧紅的怒喝,夾雜著大伙兒的竊竊私語。他有點撐不住了,偷偷在網(wǎng)上定了100雙特制的白手套。

      以后,雖然女兒的手屁事兒沒有,但他心中那條巨大的溝壑卻再也沒法填平。偶爾和顧紅上床,他總是夾著右邊的胳膊,匆匆了事,毫無樂趣。他覺得自己就像街邊的一條瘸腿狗。

      正這么亂七八糟地想著,顧紅氣咻咻地跟了進來,叉了兩條粗腿,邊拿手扇臉上的汗,邊喘著氣說,葉主任找到你沒?他讓我給你帶話,從明天開始集訓(xùn),你曉得吧?

      潘全聞到一股濃烈的汗酸味兒。他瞟了一眼顧紅兩側(cè)的臉頰上因常年戶外運動留下的曬斑,嘀咕道,曉得!不去。

      不去?顧紅尖叫起來,眼珠瞪著,似乎要掉下來。

      沒意思,我要參加機構(gòu)副行長的競聘。

      潘全入行已經(jīng)十幾年了,好多崗位都干過,都干得不錯,近幾年的客戶經(jīng)理業(yè)績更是連續(xù)排名第一,早該提拔了。但上次行里公開競聘,褲頭約他,顧紅也讓他報。結(jié)果,老天戲弄,時間和技能大賽在同一天,他被逼著去點鈔,結(jié)果褲頭上了。

      我聽說這次競爭厲害,五個崗位,已經(jīng)有四十多個報名了。顧紅端來一杯水,咕嘟咕嘟地喝下去,然后用手背擦擦嘴唇,不在乎地說,剜到籃里才是菜!我看你還是去比賽算了,反正葉主任要你參加,又犟不脫,還有獎金,不去白不去。這次獎金我剛好換個跑步機——

      潘全聽到這里,白天積了一天的怒氣頓時找到了出口,他揮著手套,大聲吼道,難道我是臺掙錢機器?!

      掙錢是能力!人生一世,不就是為了錢嘛。

      你缺錢嗎?沒得吃還是沒得穿?

      嫁漢嫁漢,穿衣吃飯。現(xiàn)在單位管我吃穿,你還不該多掙點兒錢?顧紅振振有詞,說到這兒,臉上突然浮出一抹鄙夷,不屑地說,當(dāng)初嫁你,還不是看中你能抓錢。

      滾!滾出去!一口惡氣從嘴里沖出,潘全的腮幫子控制不住地顫抖起來。他伸出手,用力一掃,一書桌東西飛了起來。

      怎么?我還說錯了?顧紅邊縮頭躲著四處亂飛的東西,邊氣呼呼地罵了一句,神經(jīng)?。【筒戎叵碌氖痔壮鋈チ?。

      潘全搖晃了一下,又努力定住。好一會兒,他彎腰撿起被踩臟的手套,就著門板拍拍,拿起包,出了門,噔噔噔下樓。已是吃晚飯的時間,誰家飄出的菜香,被風(fēng)攜著,在空空的樓梯間飄來飄去。他聽到肚子發(fā)出咕咕聲,突然感到一陣茫然,不知道自己要到哪里去。

      4

      黯然神傷中,不知不覺,他竟將車開到了朱朱家所在的小區(qū)門口。

      他知道朱朱家小區(qū)的位置,他記得朱朱家里的家具顏色。

      朱朱調(diào)來上班后,悄悄對他好,借故給他帶好吃的,借故幫他整理堆成小山的貸款資料,再加上那熱辣辣的眼神兒……行里漸有風(fēng)言風(fēng)語,他開始躲朱朱。但朱朱我行我素,他沒轍,就想和朱朱鄭重地談一次。萬沒想到,平日瘋瘋癲癲的朱朱,沾酒就醉。他送朱朱回家,進了門,朱朱全身軟若面條,他架著她進門,把她往沙發(fā)上扶,朱朱卻醉眼蒙眬伸了手來抓他,把他一下帶滾到沙發(fā)上。他渾身像觸了電,連忙去推歪在自己身上的朱朱,卻看到一張酡紅的臉,看到睫毛上的淚,就像清晨松針上的露珠。他以為她因為醉酒難受,便試著伸出手替她揩下,但朱朱誤解了他的意思,一下整個壓在他的身上。

      兩人總在偏僻的地方幽會。情欲消退后,朱朱躺在他的懷里,總愛找他的右手。剛開始,潘全心里矛盾,不肯把手拿出來。朱朱就乖巧地一下一下摩挲他的手心。朱朱的手潤潤的,在手心摩挲,他的眼睛很快也變得潤潤的了。朱朱便吻著他的眼睛喃喃自語,說看過他一次點鈔比賽心里就裝下他了,又知道了他的一些隱情,夜里夢里全是他。

      與朱朱坦誠相見是多么美妙啊!那次,在市中心巴厘島酒店的頂樓,半夜醒來,他發(fā)現(xiàn)朱朱又在探他的手,便牙一咬,勇敢地回應(yīng)過去,將朱朱的手緊緊扣了,再有意無意地舉起來。借著漏進房間的月光,他驚異地發(fā)現(xiàn),兩雙手扣在一起,在墻上形成的影子,竟然那樣像風(fēng)景區(qū)里游客掛的連心鎖。他睡意頓失,一肚子話往外涌,就起身半拉了窗簾,借著月光和朱朱聊了起來。他驚異于自己的滔滔不絕,老家、小時候、村子,最后講到雙手,說他三十年人生,其實是一個從自卑到自信再自卑的歷程。這中間,自信短暫,自卑漫長。他一直想做手術(shù),但先要靠這只手招工,再入編,這兩樣解決了,技能大賽又不放過他,所以耽誤至今。說到這里,他撫摸著右手的那根六根,斬釘截鐵地說,最近一定要想辦法把手術(shù)做了。

      沒想到朱朱見他這樣,卻一把抓過他的手貼在自己胸口上,嗔怪地瞪了他一眼說,根本沒必要,又不影響什么。又說,我給你變個魔術(shù)吧。然后左手一伸,嬌媚地說,看,什么都沒有,是吧?

      潘全點點頭。

      朱朱捏了拳頭,仔細調(diào)整了一下虎口處食指和大拇指的角度。潘全看到朱朱的食指沿著虎口蜷起來,大拇指又緊緊地貼著食指外沿,心里不知道這是要變個什么。

      朱朱將手指固定好,沖他一笑,命他將右手伸過來。他條件反射般地往后縮,朱朱佯裝生氣,他一咬牙,手伸到朱朱面前。

      朱朱咧嘴笑著,保持住自己左手握成的形狀,又叫潘全將他的食指和大拇指緊緊地環(huán)住她的虎口,又調(diào)整了一下角度,然后得意地宣布,看!玫瑰花!

      想到這里,潘全的骨頭又痛了。他下意識地掃了一眼右手。本來,朱朱對手的尊重和呵護,早把他感動了,有時他甚至想把手套摘了,與世界坦誠相見,但顧紅不咸不淡的態(tài)度,每每又讓他下不了決心。

      潘全聽葉主任說要退休,心里一軟,但他馬上又強迫自己狠下心,指著墻邊柜子里一大摞榮譽證書說,只看這些,就知道您有多敬業(yè)。然后涎著笑,把自己的想法跟葉主任匯報了。

      葉主任不認識一般地盯著他,聽他說完后嘆了一聲,唉!我到底該怎么跟你說呢?在單位上干,有成績領(lǐng)導(dǎo)才滿意,只有領(lǐng)導(dǎo)滿意了,有些話才好說。

      什么意思?

      虧你腦瓜長這么好看,葉主任意味深長地看著他,你想過這樣一件事沒有?行長剛提拔,正想出成績,這手術(shù)你早不做晚不做,偏偏等到需要你撐臺面的時候做,行長會怎么想?想拆他的臺?

      潘全愣了。他萬萬沒想到簡單的手術(shù)后面還藏著這么深刻的一個問題。他不曉得怎么說了。他明白了,原來,像他這樣的窮孩子,人生剛剛開始的時候,得到的那點好處,是要用一生來還的。

      6

      封閉訓(xùn)練一周后,葉主任帶隊,到省城參加比賽。

      一路上,潘全悶悶不樂,既想著與比賽同一天舉行的競聘,又牽掛著住院的朱朱,心里臉上都像結(jié)了冰。但是沒想到,臨比賽前,葉主任突然告訴他,行里為了他,把競聘時間特意推遲了一天。他心里一熱。

      自己和葉主任都是最后一次參加比賽了,看著熟悉的賽場,潘全突然有些舍不得。自己的飯碗、榮譽和那些豐厚的獎金,包括自己現(xiàn)在的生活都是這個賽場給他的,今日一別,賽場上再不會有他的位置,便暗暗下決心,要好好表現(xiàn),也算是一個莊嚴的謝幕。結(jié)果令人激動,他超水平發(fā)揮,居然一下子破了全國紀錄。葉主任聽到這個成績,臉一下綠了,張著嘴,什么話也說不出來。

      兩人照例要迅速離場。正在這時,誰也沒想到,一個領(lǐng)導(dǎo)笑瞇瞇地攔住了他們,說二位留步,比賽還沒結(jié)束,然后手一揮,就有兩個工作人員抬著一臺銀灰色的、四四方方的機器進來了。這是一臺點鈔機,但比銀行普遍在用的要胖一倍,頂上也多了一個圓圓的小腦袋,據(jù)說是哪里特別研發(fā)的最新智能點鈔手,還有一個好聽的名字叫“小金”。工作人員當(dāng)眾數(shù)了200張新錢,放進“小金”的肚子后,又同樣放了200張在桌子上,又放了沾水盒,然后請潘全坐下。

      全場一下子都興奮起來了,馬上要開始的是新晉冠軍與點鈔機之間的人機大戰(zhàn)。外面不斷有人朝屋里涌,所有人的臉上都放著光,眼睛都在發(fā)亮,都忙著掏手機,擠來擠去地,想找最好的角度拍照。

      潘全的心劇烈地跳動起來,打死他也不會想到,竟然會有這樣一場告別之戰(zhàn)。他看了一眼葉主任,見他站在離自己最近的一個位置,表情凝重。

      不就是和智能點鈔機比嗎?潘全倒是很放松。他安靜地坐下,先做了個長長的深呼吸,然后理了理錢,又閉上眼睛,神經(jīng)質(zhì)般地在空中彈了幾下手,再將手收攏半握,積蓄了一下力量后,他示意可以開始了。

      隨著低低的一聲驚叫,潘全和機器同時動作起來?!靶〗稹编赅赅甑赝亲永锿讨n票,小腦袋上的紅色數(shù)字鍵不斷變化。潘全屏住呼吸,飛速地點起來。他的四周用紅帶子攔著,人們站在四步之外,伸長脖子,根本看不清有幾根手指頭,只遠遠看到一只右手正快速地動作著。那躬著的一排指頭行動有力,帶動幾個指關(guān)節(jié)勻速跳動,利索得像小刀切瓜,輕盈得像燕子掠過水面,迅捷得像一陣風(fēng)吹過,圍觀的人不由得都露出驚嘆之色。再看點鈔的人,白皙、挺拔、俊朗、專注,那沉靜又驕傲的神態(tài),猶如一位高貴的點鈔王子,忍不住想要喊兩聲為他叫好加油。時間到,比賽結(jié)束。

      所有的人一齊扭頭看向記時員:潘全用時20秒07,“小金”21秒30。潘全勝!

      現(xiàn)場一下子炸了。有人嘖嘖稱奇,有人咔咔拍照,還有許多人都在盯著潘全交頭接耳地議論。潘全垂下眼簾,一言不發(fā),起身,在眾人的目光中平靜地走掉了。

      接下來就是競聘。葉主任所言不虛,行里一直等他坐動車趕回來以后,才宣布開始,時間已是晚上七點。潘全平時很敬業(yè),論業(yè)務(wù)更是沒得說,所以第三天,“地下組織部”就傳他這次得分很高,要上了。同事們鬧著要他請客,他也沒多想,很痛快地答應(yīng)了。

      但接下來事情的走向,完全屬于不折不扣的狗血劇情:周四上午十點多公布了最后結(jié)果,竟然沒有他。

      顧紅、褲頭都打電話來了,葉主任也打電話來了。他把自己關(guān)在辦公室里,一個電話也不接,心里翻滾著滔天的委屈和不解。不是說不讓老實人吃虧嗎?不是說嚴格按考試成績來嗎?他想去質(zhì)問行里,究竟為什么。

      葉主任又發(fā)來一條長長的微信,說問題出在銀監(jiān)局,有人告他點鈔弄虛作假,估計是哪個競爭對手在使壞。銀監(jiān)局電話打過來后,行里有些領(lǐng)導(dǎo)認為他是出風(fēng)頭,搞個人英雄主義,給單位這些年精心打造的技能大行的金字招牌抹了黑。

      他眼前一黑,差點摔倒在地上。他算是弄虛作假嗎?他不知道。當(dāng)年銀行選他時,他認為是,但進單位后,葉主任說不是。他還記得葉主任曾在不同的場合說過,哪里的文件規(guī)定,有異稟的同志成績不算數(shù)?那世界冠軍王軍霞,比別人天生多一個脾臟,登珠峰的潘多,天生肺活量比別人大一倍,那成績算不算呢?還有彈鋼琴的人,專門挑指頭細長的又怎么解釋?一次會上,葉主任還說了狠話,潘全同志注定要為行里的點鈔締造一個時期的神話,那些對集體榮譽漠不關(guān)心、非議做出貢獻的同志的,降薪、免職,甚至辭退,說到做到!

      他是聽了葉主任的這番話后才如釋重負的。對呀,靠異稟取得的成績,怎么算作假呢?同事們似乎也認可了葉主任的說法,全行再也聽不到半點風(fēng)語。那段時間,他腰里像支了根木棍,別提有多硬朗、多舒暢了。

      但后來葉主任的一些做法,又讓他心里窩憋。只要是到外面參加比賽,一結(jié)束,葉主任就給他使眼色,讓他快走,從不接受采訪,也從不上臺領(lǐng)獎,反正自有他人代領(lǐng)。私底下,葉主任還囑咐他,要“穩(wěn)”一點,不能超第二名太多,也別老得第一。他又明白又不明白,但也不敢多問,只覺得沒意思。好在每次比賽后,葉主任總會給他一個大紅包,抵得上父母幾個月的收入,也就平衡了。

      想到這里,潘全一下子清醒了。長期的麻木,自己已經(jīng)成了溫水鍋里的青蛙,完全沒有警醒,錯把自己當(dāng)成了真正的冠軍,以至于一下就被打回了原形。

      一肚子氣堵在胸口,無處發(fā)泄,他踉蹌著站起來,紅著眼睛,攤開右手,抓起電腦鍵盤,狠狠地砸了下去。

      7

      第二天,潘全沒去上班。頭一天臨下班時,他向行里請了兩周的公休假。

      他心里還堵著,渾身病懨懨的,提不起精神。顧紅心疼他,一大早起來就到街上端回來了他愛吃的炸醬牛肉面,還破天荒地給他打開了一瓶二兩裝的舍得酒,然后交代兩句,就騎車上班去了。

      潘全把面條吃了,酒也喝了,覺著精神好了一點,便開了手機,嘀嘀嘀嘀嘀嘀,無數(shù)條微信和短信息爭先恐后蹦了出來。

      褲頭發(fā)了好幾條過來,除了安慰他,還告訴他一個消息,朱朱昨天上班了。原來并不是什么家暴,而是不小心一跤摔壞了腿,是同事傳話變了樣。另外,還有一條消息,更令人吃驚:朱朱昨天上午辦業(yè)務(wù)時因為心不在焉出了錯誤,給客戶付錢時將9千錯付成了9萬,好不容易才查清楚,客戶是隔壁市的,但電話打過去,人家關(guān)機,看樣子是不準備還了。褲頭還說,朱朱的老公是個常年不落屋的擺設(shè),指望不上,他自己準備陪朱朱到隔壁市走一趟,把錢要回來,問潘全愿不愿意一起。還說,如果去的話,不能讓任何人知道,必須把朱朱錯付錢的事控制在最小知情范圍。

      潘全稍微猶豫了一下就答應(yīng)了。他回了微信,約了見面地點,然后給顧紅留了一張字條,就出門了。

      到了臨市,褲頭想辦法聯(lián)系上了一個在當(dāng)?shù)嘏沙鏊?dāng)干警的發(fā)小,一了解,那個客戶果然是個潑皮式的人物。發(fā)小出主意,讓他們想辦法將客戶堵在家里,好說好商量,實在不行的話再報警。他們照此辦理,費盡周折,終于將客戶堵到了家里,對方卻耍上了無賴,說他們私闖民宅,還跑到廚房里抄起一把菜刀,朝他們連連揮舞,把朱朱嚇得尖叫著連連后退。當(dāng)警察的發(fā)小大聲呵斥他,讓他把家伙收起來。不料那個潑皮根本不吃這一套,嘴里叫囂著警察有什么了不起,惹急了連警察一起砍,說著手里像玩雜耍一樣把菜刀揮來舞去。潘全左右錯步竭力保護著朱朱,看著那把亂舞的菜刀,心里突然騰起一種莫名的悲壯感,他舉起右手,護住頭,心一橫,用力朝對方猛撞過去。對方怔了一下,慌亂中手起刀落,潘全感到右手一陣鉆心的劇痛,與此同時,看見一道血柱飛濺,幾個人的衣服上瞬間都噴上了鮮紅的花骨朵。對方見砍到了人,嚇得刀往地上哐啷一扔,轉(zhuǎn)身跑回臥室,把一塑料袋錢拿了出來,往朱朱懷里塞,接著,又趴到地上去找那根被他砍斷了的手指頭,顫抖著語不成調(diào)地對潘全說,錢已經(jīng)還了,一分不差,求你們趕緊走趕緊走!

      潘全忍著劇痛將斷指處死死捂住,吩咐嚇傻了的朱朱趕緊離開。發(fā)小打了120,又沖上去踹了對方幾腳,將其制服,命令對方馬上乖乖地到派出所去投案自首。

      潘全的事很快被隔壁市的媒體報道了,幾天后,他的單位,包括本地的金融系統(tǒng)都得知,潘全成了隔壁市的“見義勇為”英雄。新聞上說他在休假期間,為保護警察勇斗歹徒,自己身負重傷。行長們吃了一驚,但也都挺高興,從某種程度上說,這是份比點鈔冠軍分量更重的榮譽:真槍真刀下,不是每個人都敢見義勇為的。

      很巧,潘全被砍掉的,不偏不倚,正是右手的那根六指。手術(shù)做得很成功,醫(yī)生把指頭的殘根截得很干凈,傷口形成了一個斜斜的創(chuàng)面,已經(jīng)在長疤了,估計很快就會痊愈,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什么異常,就像正常人的手一樣。

      潘全出院了,回到單位,等待他的是一份破格提拔他為某支行行長的文件。下班后,潘全去幼兒園接女兒放學(xué),女兒看見他,爸爸爸爸喊個不停,伸手要他抱。他把女兒抱起來,狠狠親了幾口,女兒躲著他,奶聲奶氣地問,爸爸,英雄爸爸,你的白手套呢?

      他心里一緊,悄悄掃了一眼自己的右手,嘴張了張,竟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責(zé)任編輯:王玉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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