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雷
翁嵩年(1647—1728),字康飴,號蘿軒,杭州人,清康熙二十七年(1688)進士,歷任戶部主事、刑部郎中、廣東提學(xué)等職。翁氏是清初的書畫收藏家,李遇孫《金石學(xué)錄·卷三》稱其“收藏古刻甚富,每多題跋”。作為官僚型收藏家,翁氏集多種社會身份于一身,因而決定了其書畫鑒藏交游對象的多樣性,具體而言,主要包括:金石學(xué)家楊賓;藏書家查慎行、查嗣瑮、馬思贊,門生勵廷儀;書法家陳奕禧;鑒藏家高士奇、安岐;同科進士湯右曾、張恕先、吳暻、張曾裕;古董商吳其貞等不同群體。以下試做具體考述。
楊賓(1650—1720),字可師,號大瓢,浙江山陰人,清初金石學(xué)家。楊賓曾為翁嵩年“作緣”購買《玉版十三行》刻石(下文簡稱《玉版》),此事詳見楊賓《鐵函齋書跋》記載:
自泰和后,又經(jīng)觀橋葉氏、王氏,數(shù)年前轉(zhuǎn)入京師,其主意欲問售。余謂此吾浙舊物也,不宜使之淪落于此,蘿軒遂以重價購之。乙酉、丙戌間,余客閩中,蘿軒則督學(xué)嶺南,貽余墨拓數(shù)本,且屬余考其源流,因為述所聞見如此。
據(jù)此跋可知,康熙四十二年(1703),經(jīng)楊賓推薦,翁嵩年以三百金購得《玉版》,其后康熙四十四年(1705),楊賓又為翁氏鑒定《玉版》,并作題跋370余言,將其定為宋刻。清李光?!督鹗目悸浴肪砣d,楊賓題跋后,附有翁嵩年一則題跋:
右帖圓勁瘦硬,運腕靈活,剝蝕之余,彌見精采,其為宋刻無疑,非近代所能規(guī)摹也。得吾友可師論定,益信。癸未之春,持節(jié)嶺南,攜之行篋,至丙戌立秋日謝任,蕭然無事,以端州一片石識其本末。
跋中提到“得吾友可師論定益信”,可知對于翁嵩年而言,楊賓一定程度上充當(dāng)鑒定顧問的角色;并可以進一步推知,二人的交游以書畫鑒定為主。這些題跋著錄于《鐵函齋書跋》,既可作為鑒定的依據(jù),又可視為二人友誼的見證。
除《玉版》之外,楊賓還為翁氏鑒定褚遂良《枯樹賦》?!惰F函齋書跋》載:
今觀此刻,不專以媚取勝,實與誠懸相近……石刻久失所在,拓亦目未經(jīng),在紙墨甚舊,嗅之竟有古香,真不易得之物也。蘿軒先生寶之宜矣。
可見,楊賓對《枯樹賦》的價值頗為肯定,但并未斷定其年代。值得一提的是,翁嵩年可能還收藏另一本《枯樹賦》,此本著錄于《石渠寶笈三編》,上面有王澍、陳奕禧、張照等諸名家題跋,但沒有楊賓的題跋。
翁嵩年與藏書家查慎行、查嗣瑮、馬思贊三人交游甚密。管庭芬在《拜經(jīng)樓藏書題跋記》的跋語中說:“國初吾邑東南藏書家,首推道古樓馬氏、得樹樓查氏,蓋兩家插架,多宋刻元鈔?!逼鋵?,查、馬二氏的收藏遠不止于古籍。馬氏著有《道古樓書畫目錄》,該書所輯“上自三代,下迄有明,凡金石碑版,以至法書名畫,真跡題跋,靡不甄錄。蓋將勒成一書,如《珊瑚網(wǎng)》《清河書畫舫》之流,此乃其草創(chuàng)總目”。由此可見,查、馬二氏還收藏大量金石書畫。翁氏與他們的鑒藏交游,以下試述論之。
翁嵩年與查氏兄弟交情甚厚,查慎行自稱“昔我同朝友,蘿軒與田居”,又作《寄祝老友翁蘿軒八秩壽》詩云:“蘿軒八十叟,遠寄相思字。讀罷紙滴穿,報之?dāng)?shù)行淚?!逼渲星橐?,不言自明。查慎行、查嗣瑮兄弟二人都是清初著名詩人,陳康祺《郎潛紀(jì)聞二筆》卷一0載:“海寧查慎行夏重、嗣瑮查浦昆季,皆負雋才,少以詩文相劘切??滴醺?、癸未,后先成進士,入詞苑,同館十年。”查慎行甚至被比作唐代詩人韓翃。翁嵩年作畫,查氏兄弟常常為之題詩,見查慎行《敬業(yè)堂詩集》卷三十九《翁蘿軒為西厓畫柳舍漁莊圖有詩索和次韻三首》、卷四十八《題翁蘿軒為藍公漪所畫枯樹》;查嗣瑮《查浦詩抄》卷七《題翁蘿軒溪山行旅圖》、卷九《蘿軒為西厓太常作漁莊柳舍圖太常題詩索和次韻》。其中,《仗節(jié)渡海圖》是了解翁氏仕宦生涯的重要圖像文獻,頗值一題。張廷玉《澄懷園文存》卷十二《奉直大夫原任廣東學(xué)政按察使司僉事翁公墓志銘》記載此事始末:
洎乎視學(xué)粵東,公明自矢,凡所振拔皆寒畯之有才者。瓊郡遠隔重洋,學(xué)使每檄生童赴雷州考試。公曰:“人而忠信,何畏波濤!”爰口占一聯(lián)云:“只問寸心無愧怍,不知行海有風(fēng)波。”手書懸之海神廟中。竟渡海,颶風(fēng)大作,舟師驚怖,公嘯歌自若,于此亦可想見公之生平。
原來,督學(xué)粵東期間,為解決生員應(yīng)試路途險阻的問題,翁氏不懼渡重洋,親赴瓊郡督考,足顯其忠信大義。翁氏歸后,自作《仗節(jié)渡海圖》,并請查氏兄弟題詩。除題詩之外,兄弟二人還喜好翁氏的山水畫,見查慎行跋《墨筆山水冊》云:
余不善畫,而喜蓄畫,篋衍所藏弆,且數(shù)□。曩在都門,如王麓臺、石谷、宋堅齋輩,同學(xué)翁蘿軒、吳元朗,知余之好事也,往往快所求,弗吝,獨未得西厓片紙為缺事。
查慎行收藏書畫頗豐,不僅收藏王原祁(1642—1715)、王翚(1632—1717)等名家名跡,還收藏翁嵩年等同年好友的書畫。另據(jù)翁嵩年《江鄉(xiāng)早春圖》,有查嗣瑮跋云:
(翁氏)于畫尤得三昧,興會不屬,雖索之經(jīng)歲不肯作,偶欲為之,不求而作也。此圖其所作以自娛者。余與西厓、元朗爭攫之,而不可得。夫攫且不得,何況于售?當(dāng)是其適意之作乎。先生或有米老好潔之癖,則他日啖我寒具,庶幾巧取耳!
可知,《江鄉(xiāng)早春圖》為翁氏得意之作,查嗣瑮愛而不得,進而想利用翁嵩年潔癖的弱點來巧取。此中記載雖不免夸張,但查氏對翁氏書畫的喜好之情可見一斑。
馬思贊,字寒中,號衎齋,海寧人,嗜好收藏,《民國海寧州志》稱:“一遇異書古帖、秦漢印章、官哥磁器,北苑、大癡、衡山、石田諸名畫,輒不論值,必得之乃已,則婆娑題詠,欣賞彌日,幾不知有場屋事也?!瘪R氏與翁嵩年的交游從《武梁祠堂畫像》(北京故宮博物院藏,馬子云、唐蘭斷為宋拓)、《仇遠自書詩卷》(北京故宮博物院藏)的題跋文字可以見出端倪。翁嵩年跋《武梁祠堂畫像》云:“癸巳春暮,寒中攜此本,展玩數(shù)過,元氣渾淪,覺后此筆墨,皆落工巧,竟失古法矣!諸公題識精當(dāng),無從贅一語,惟以衰年得見名跡為快!”跋中“諸公題識”所指即朱彝尊、查慎行、查嗣瑮?!段淞红籼卯嬒瘛泛蟮念}跋文字后被翁方綱收錄在《兩漢金石記》中。詳觀這些題跋,不僅使我們對《武梁祠堂畫像》本身有足夠的認識,而且對依附于《武梁祠堂畫像》題跋文字之間“諸公”的交情也有更多的了解。從中可以看出,查氏兄弟、馬思贊與朱彝尊交情甚深,但是作為他們的共同好友,翁嵩年與朱彝尊交情似乎并非同樣友好。在《畫像》題跋中,翁氏提到朱彝尊時也僅以“諸公題識精當(dāng)”一筆帶過。筆者檢索二人文集,亦未見相關(guān)交游記載。
仇遠《自書詩卷》,現(xiàn)藏北京故宮博物院,曾經(jīng)馬思贊收藏,翁嵩年跋(圖1)云:
觀其書,超穎拔俗,脫去宋人習(xí)氣,雖殘編斷簡,猶足寶重,況卷帙甚富……衎齋欲余同鮮于太常《游高亭山卷》刊石,皆江鄉(xiāng)事實,可垂不朽,余未敢辭。
據(jù)此跋推測,翁嵩年可能收藏鮮于樞《游高亭山卷》,而且馬思贊正想將其刊石流傳后世。另據(jù)《中國古代書畫鑒定實錄》
《中國古代書畫圖目》兩書著錄,李杭之《仿古山水圖冊十二開》(西泠印社藏)上同時有翁嵩年、馬思贊的鑒藏題識,亦可資二人交游之考證。
門生是翁嵩年書畫鑒藏交游的另一個群體。勵廷儀(1669—1732),字靜海,號南湖,康熙三十九年(1700)進士,受知于翁嵩年。關(guān)于二人的鑒藏交游,文獻記載甚少,茲借助《枯樹賦》題跋文字加以考證,翁嵩年跋云:“宋拓本以《枯樹賦》第一,藏之以久,簡寄南湖司馬學(xué)士鑒定。時雍正元年春正月識,老人之一念而已?!盵8]943《枯樹賦》為唐褚遂良名跡,翁氏藏之已久,因不確定年代,故于雍正元年(1723)“簡寄南湖司馬學(xué)士”,請其鑒定。此處“南湖司馬學(xué)士”究系何人?跋中并未指明。筆者據(jù)《雍正畿輔通志》:“勵廷儀,靜海人,號南湖,庚辰進士,后兵部左侍郎遷刑部尚書,與其父相繼直內(nèi)廷二十余年?!奔嬷髑鍍纱渴汤煞Q“司馬”、勵廷儀為翁嵩年學(xué)生,推知“南湖司馬學(xué)士”為勵廷儀無疑。
翁嵩年與勵氏的鑒藏交游,借助《石渠寶笈》相關(guān)著錄可以做進一步考察。據(jù)《石渠寶笈》卷廿六《唐寅葑田行犢圖》[9]121與《董其昌仿倪瓚筆意圖》,《石渠寶笈續(xù)編》卷六十九《唐寅畫空江樓閣》[8]872的著錄信息可知,三幅畫同時鈐有翁嵩年、勵宗萬(勵廷儀之子)二人的鑒藏題識。另有研究者統(tǒng)計,勵宗萬侍值南書房詞臣期間,進獻內(nèi)宮的書畫至少有11件,而這3件書畫恰在其中。如果對這3件書畫的收藏者究竟是翁嵩年還是勵宗萬,尚存疑問的話,那么將宋拓《枯樹賦》的最初收藏者定為翁嵩年則確鑿無疑,主要依據(jù)是王澍《枯樹賦》跋:
此本含秀整于勁健之中,露風(fēng)神于筆墨之外。結(jié)體古雅,用筆堅正,斷非宋元后人所能到,定為河南妙跡無疑,天下《枯樹賦》第一也!靜海司寇師鑒藏,出以見示,喜不自勝,因書其后,雍正二年閏四月九日,良常山下王澍書。
王澍(1668—1743),字若林,號虛舟,此跋作于雍正二年(1724)四月。前面已經(jīng)提到,翁氏簡寄《枯樹賦》的時間是清雍正元年(1723)正月,由此可以推測:《枯樹賦》自從翁氏家中寄出,后一直留勵氏家中。王澍跋又稱“靜海司寇師鑒藏”,說明此時《枯樹賦》已為勵氏收藏。綜上可知,此帖最初為翁嵩年收藏,后因勵氏鑒定而歸于勵氏,最后由勵宗萬進獻內(nèi)府。還可以進一步推知,勵宗萬進獻內(nèi)府的諸多書畫,其中部分極有可能來自翁嵩年。
書法家陳奕禧(1648—1709)也是翁嵩年的鑒藏好友。陳奕禧,字香泉,海寧人,工書法,曾為翁嵩年跋《枯樹賦》:“此刻以《戲鴻》諸本較看,全神畢現(xiàn),即字畫曲折正復(fù)不同,竟與《孟法師碑》用意相似,可以參觀,并深得古人手藝真妙處,所以貴乎宋拓……遇蘿村(‘村’為‘軒’之誤)先生示觀,當(dāng)世鑒賞家,最能具眼,第索我題,恐玷染名跡矣?!贝税现校愂喜粌H肯定《枯樹賦》為宋拓,而且稱贊翁氏為鑒賞家。確如陳奕禧所言,鑒賞碑帖非其所長,但書法頗負盛名,翁嵩年請其題跋,正是緣于這一點。清初大收藏家安岐也稱贊陳奕禧“自幼篤志翰墨,凡晉唐宋元諸家法帖,皆臨摹逼真,為當(dāng)代推重”,并請他為《書譜》書寫釋文。
安岐,字儀周,清初收藏大家,與梁清標(biāo)、高士奇合稱“三村”。安氏曾收藏孫過庭《書譜》墨跡,并摹勒上石,其釋文即為陳奕禧所書,安氏刻本《書譜》后有翁嵩年題跋:
丙申中秋前三日,過沽水草堂,得展閱唐孫過庭《書譜》帖,洋洋灑灑,幾千百言,寶光異彩,照耀心目。麓村精心嗜古,神明默契,不徒什襲藏之,而刻石以垂示永久,其所以發(fā)幽光,而裨來學(xué)者,厥功非細,誠為可傳也。吾友香泉,工書,其所釋既該洽,而字法亦具有原本,惜其下世,已墓有宿草矣,為之感嘆。西泠翁嵩年謹識。
此跋提及:一、翁嵩年稱贊安岐“精心嗜古,神明默契”,堪稱鑒藏大家;二、雍正四年(1726)翁氏于“沽水草堂”觀賞《書譜》。此“沽水草堂”正是安岐貯藏書畫之所?!豆饩w重修天津府志》記載:“沽水草堂在城東南六里,安氏別業(yè)中,饒水竹臺榭之勝,復(fù)構(gòu)邃宇數(shù)楹,藏弆金石書畫甚富,時人擬之清閣,差不愧云?!贝送膺€提到,陳奕禧是翁嵩年的好友。綜上可以看出翁嵩年與安岐、陳奕禧二人都有鑒藏交游。
高士奇(1645—1704)是翁嵩年交游的另一位鑒藏大家。高、翁二人同為杭州人,高氏曾為禹之鼎《翁嵩年負土圖》(北京故宮博物院藏)題詩(圖2),以贊美其仁義孝道。二人的交游更多緣于書畫鑒藏。翁氏收藏宋拓《定武蘭亭》曾經(jīng)高士奇鑒定,《辛丑銷夏記》卷一:
然石刻拓本以《定武》為宗,此希世之珍,誠不易覯。蘿軒太史博綜嗜古,于長安書肆以半歲俸購此帖,焚香評賞,獲睹墨寶,洵快事也。甲戌孟夏,竹窗高士奇。
跋中提到“焚香評賞,獲睹墨寶”諸事,可以說是收藏家交游活動的重要內(nèi)容。高士奇與翁嵩年的書畫交游活動,從沈周《九段錦畫冊》的題跋文字可做進一步考察。高、翁二人都曾收藏此畫,據(jù)筆者推測,此畫原為高士奇收藏,后由高氏轉(zhuǎn)至翁氏,究其原因:一、清梁詩正(1697—1763)明確提到此畫經(jīng)高、翁二人先后遞藏,而且同一時期并未見其他收藏記載;二、高、翁二人有同鄉(xiāng)之誼,又都是鑒藏家,彼此之間交換書畫亦在常理之中。
翁嵩年鑒藏交游的另一個重要群體是同年進士。翁氏是康熙二十七年(1688)進士,據(jù)書畫題跋記載,同年登科的湯右曾(二甲第五名)、吳暻(二甲第十二名)、張恕可(二甲第十八名)、張曾裕(三甲第四十名)與翁氏都有書畫交往活動。
湯右曾(1656—1722),字西厓,杭州人,擅長書畫?!逗贾莞尽贩Q其“工行楷書尺牘,華贍流麗,人爭貴之”;《桐陰論畫》稱其“書卷之味流行間,洵非時史所可擬議”,而且擅長詩文;《皇朝文獻通考》載其曾作詩“呈睿覽,并蒙賜和宸章,至今輝煌簡首,詞臣謳詠,得邀特達
之知,實為千古之至幸矣”。所以,翁嵩年常請湯氏作題畫詩,諸如《懷清堂文集》之《蘿軒為李寅谷寫秋成圖賦一詩其上》《題蘿軒畫梅》《蘿軒為柳舍漁莊圖見貽題云寓招隱之意悵然得四篇》皆是此類。翁嵩年對湯氏書畫評價甚高:“其天姿超絕處,有非尋常所能窺其萬一矣,著作之富,書法之工,寧僅此區(qū)區(qū)之尺幅,足以傳不朽乎。”此外,《懷清堂文集》卷十三《病中簡蘿軒》詩云:“能來看畫茶方熟,肯共題詩墨正濃。一院綠陰清晝寂,待君履跡破塵封?!币嗫勺C二人以書畫結(jié)友。
吳暻(1662—1708),字元朗,江南太倉人,曾充武英殿《書畫譜》纂修官,尤工詩,《清詩別裁集》稱其“近體清穩(wěn),尤稱雅音”[13]。顧文彬《過云樓書畫記》卷六中載,王翚曾為吳暻作《吳元朗西齋圖》,稱“草堂中圖史積幾,二叟執(zhí)卷對坐”,“西齋”是吳暻的齋號,據(jù)此可知吳暻也收藏書畫。吳暻與翁嵩年的鑒藏交游事跡不多,但前面已經(jīng)提到,他與查嗣瑮爭奪《江鄉(xiāng)早春圖》以及翁嵩年為他作畫兩件事,足以說明二人之間的交往。張恕可,字韋存,江蘇丹徒人,曾任杭州知府。張恕可與翁嵩年為書畫好友,萬歷四十一年(1613),翁嵩年赴任粵東,臨別之際張恕可以郭天錫《江山煙雨圖》相贈,足見二人之交情,此事原委詳見翁嵩年跋:“同年張韋存,為名家子,而蕭然如窶人,行篋中止攜《江山煙雨圖》一卷,極為珍愛。壬午冬,余有視粵東之命,韋存割愛相贈……且以志故人之誼,為不忘也?!睆堅?,字昆詒,號容軒,海寧人,《浙江通志》有傳,收藏事跡不詳,據(jù)查嗣瑮《新樂署齋與張容軒話舊》“牙簽遍插檀香架”以及詩旁小注“時出宋元書畫共賞”可知張曾裕收藏書畫頗具規(guī)模,且不乏宋元名跡。張曾裕曾收藏《黃王竹趣圖》,并用以換取翁嵩年所藏《文待詔山水王雅宜行楷合璧卷》,此事見于翁嵩年跋:“同門友張容軒欲以他卷易之,此何可得。容軒化去,其所藏黃、王合作《竹趣圖》,不知其后人能守否?”
另外,翁嵩年與書畫商也有交往。據(jù)清吳其貞《書畫記》記載,吳其貞曾先后兩次到“杭城翁氏”家中觀賞書畫。一是康熙十二年(1673),吳其貞在翁氏家觀賞并購買周文矩《朱云折檻圖》等三幅畫。二是康熙十四年(1675),吳其貞在翁氏家觀賞吳炳《桂花八哥圖》。雖然《書畫記》中沒有對“翁氏”身份做進一步介紹,但結(jié)合清初杭州地區(qū)的收藏家情況,基本可以推測,此翁氏收藏家即翁嵩年。
本文以翁嵩年的鑒藏交游為考察對象,借助相關(guān)書畫題跋、文獻對翁氏不同的交游圈進行了初步考述。通過分析可知,一方面,翁嵩年作為鑒藏家,集官僚、文人、書畫家等其他社會身份于一身,其身份的多重屬性決定其鑒藏交游圈的多樣性,同時顯示出官僚鑒藏家交游活動的特點;另一方面,自明代中期以來,隨著書畫鑒藏的興盛,書畫鑒賞、題跋成為文人交游活動的重要內(nèi)容。從文人收藏家的角度來看,以翁嵩年鑒藏交游為中心的考察,為清初文人群體交游研究提供了一個具體清晰的案例。
約稿、責(zé)編:金前文、史春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