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歆
點油燈是某天突發(fā)奇想,要效仿古人在油燈下生活。
為了點燈,我從淘寶上購買了油浮子、棉線等物。又從家里翻出閑置已久的一個黑色深口碗。這個碗本是用于插花的花器,但一年四季除了春天的百花,冬季的梅花,其余時間在小區(qū)的花園里便難以尋到適合插花的花材。每周僅有的兩天休息日除去看書聊天,根本余不出足夠的閑暇,讓我跑到山林曠野中去尋找一兩朵綻放著的小花。店里的呢,又太過千篇一律的艷麗,只適合做宴會中精致的擺放,著實不適合隨性的扦插在劍山上。
這個碗便和另一個黑色的雞足三角碗、圓盤等一起堆在窗口。它是用仿古的工藝做成,當初買它是因為看著樸素,可以做成充滿禪意的枯山水,如此堆著就顯出了它的樸素到極致之處———平平無奇,像是個從哪邊村里淘來的舊碗,往泥土里一扔,就找不到了。
這回為了點油燈,本想在淘寶上買一個銅質(zhì)的碗,看了價格太貴,一眼瞟到窗邊的碗,便翻了出來。因為是黑色,放置了許久也看不出污垢,簡單擦洗下,就將玉米油倒了進去。一大碗油,在黑色的碗里看著卻是清澈的,像是裝了滿滿一碗清水。
燈芯是買的純棉質(zhì)地的。打算點油燈的時候,在網(wǎng)上查過,有點固體酥油的,液體酥油的,還有普通食用油的,搭配的燈芯也各不相同。蠟質(zhì)燈芯和纖維燈芯是配合酥油使用的,食用油得用純棉燈芯。還有支架也是不一樣的,酥油可以用長長的支架,棉燈芯便只能用油浮子,點上大半天便要手動拉一拉燈芯,不然火苗點著點著就熄滅了。
忙乎了幾天,總算是將油燈點了起來。我關了燈,小小的一簇火苗在黑色的碗里靜靜的亮著,映照出碗壁的油光,像是一艘小船漂浮在汪洋大海。我想,那些古人在沒有明亮的電燈照明的年代,守著這么一點光明看書的時候,是不是也如這般安靜,祥和,不急不躁,一如窗外緩緩流淌的黑夜。
于是,我每晚都要去看看那盞油燈,撥一下燈芯,像是只要它亮著,我就能安放自己憂心忡忡的心。
而每次看它的時候,棉質(zhì)燈芯燒盡后的黑色污垢便總是讓我一陣厭惡,那么幾大坨黑色的污垢圍著白色的燈芯,著實讓我看著很不舒服。我總是要用鑷子,手忙腳亂地把那堆黑色的東西夾起來剔除掉,容不得一點殘余。挑污垢是要技術的,一個不小心就會把火焰弄滅,那就得再費一根火柴來點了。油浮子又是漂浮在油面上的,像是跟我玩貓捉老鼠似的,往往我的鑷子還沒碰到污垢,油浮子先就往前漂動了,幾個你來我往的回合下來才能夾起一小塊。把面前的這一攤處理好了,反面的那一塊又夾不到了,我還得把整個油碗轉(zhuǎn)過來,再重復那幾個回合,才算是把污垢清除干凈。
昨天,我再一次去撥燈芯的時候,拿著鑷子的手突然停住,心里陡然冒出一個念頭。我為什么那么討厭這些黑垢,這么一遍遍反復的去清楚它,把自己弄得很辛苦。燈芯燃燒會產(chǎn)生光亮,也會產(chǎn)生灰燼,這都是自然現(xiàn)象,光明和灰燼,我都應該平靜地接受,何必去排斥!
是的,我應該去接受它?;蛘?,是我該平放自己提著的心,不必再糾結于那些污垢。
每個人有自己的站位和思考,他們沒有影響到我,我又何必一定要別人都按照自己的方式來生活呢?他們有自己的選擇,我也有我的,我買,他們賣,這是件很簡單的事。至于偷捕的人,自有法律的懲罰,做到善意的提醒就可以了。
說開來,人有時候并不能選擇自己所處的環(huán)境,有的環(huán)境對自己有利,我們會覺得舒心自在,周圍的一切都那么有利于自己的成功,而有的環(huán)境則剛好相反,不僅讓我們心生煩惱,還會不斷阻礙前進的腳步,當不得不身處其中之時,唯一能做的就是讓自己接受環(huán)境,并且仍然保持心境的美好。蘇軾在被貶嶺南之時,不也寫出了“日啖荔枝三百顆,不辭長作嶺南人”這樣歡樂的詩詞么?
另外,我們?nèi)粘=佑|的人,也是個個不同,有和自己相遇便成知己,總是支持著你的夢想的人,也有無論自己如何努力都會排擠你、欺辱你的人,那些同路的,或是不同路的人,我們都要去接受他們的存在,我們可以選擇親近那些投緣的人,遠離惡人,但著實沒必要讓不喜歡的人影響到自己。
世間還有很多各式各樣的事,千變?nèi)f化,又何必多心?
這以后,每當我點油燈的時候,我都很從容、很淡定地看著棉線周圍的那團黑色污垢,撥一下燈芯,有時候會挑一下污垢出來,大多數(shù)時候,我就這么看看,覺得它就這樣亮著,就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