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航

自小，我家就住在北京西郊，位置在頤和園與圓明園兩大皇家園林的中間。但由于當(dāng)時的圓明園還不是現(xiàn)在的遺址公園，相當(dāng)于一片野地，少年時代，我所在的小學(xué)很多少先隊活動都是在那里舉行的。同學(xué)間為顯示勇氣，更是以能夠在冬日的凌晨四五點摸黑騎車進入圓明園，最后到達大水法為標(biāo)志。因此，我們那個時代孩子的心目中，最美的地方當(dāng)數(shù)頤和園。有個笑話就是我幼兒園時期，分不清幼兒園和頤和園這兩個詞，常常去幼兒園說是去頤和園，被我媽一直笑話到我成家立業(yè)。由此可見，我對頤和園的熟悉。其熟悉程度，在我心中不亞于自家的后花園。在我“中二病”（青春期）時期，甚至有一度將頤和園所有的長廊上的畫都記在心中，每一個來我家的外地親戚，我都會自豪地帶著他們走過長廊，從頭一幅畫介紹到最后一幅畫，語氣中帶著不可一世的自豪，且不論對方是否想要知道。

說這些無非是想告訴大家，我和頤和園是怎樣的“關(guān)系”，這“關(guān)系”這般親密，我卻一直都不知道甕山泊就是昆明湖。第一次聽說這件事，我的震驚程度可想而知。

從甕山湖到昆明湖

在我最瘋狂迷戀頤和園之美時，曾聽老人說過萬壽山在最早之前名為甕山。而昆明湖最早雖說不上大，但在成為皇家園林前也確實就是一個天然形成的湖。也就是說萬壽山并非人工搭建的山，昆明湖也不是人力挖出來的湖，正確的解釋應(yīng)該是頤和園的這部分是依山水而建，最后是半天然半人工而成的。而據(jù)考證，昆明湖前身的名字就是叫作甕山湖，且它在成為皇家園林前就已經(jīng)有3000年的歷史了。

游覽過昆明湖的人們成千上萬，這段歷史大概知道的人屬于鳳毛麟角。很多人，尤其是我們這些從小生活在頤和園附近的人，總是有人在說，過去皇帝一家喝的水都是泉水，水來自西山。有人考證說，那水源應(yīng)該是櫻桃溝的泉水。但口口相傳中，大家都認為是玉泉山的水。玉泉山的水在元朝被郭守敬連同白浮泉的水一起引入了甕山湖，形成了調(diào)劑京城用水的一片蓄水湖，也就是現(xiàn)在的昆明湖。很多人，包括我自己，一直以為那水是專供給皇家的，和普通百姓并沒有關(guān)系。現(xiàn)實告訴我們，老話傳出來的并不能全信。作為大運河的一部分，也是重要的部分，當(dāng)年的昆明湖真的是大運河的引水部分，這水就是在北京城里運行的提供給船只航行的水。

那么，為什么人們都不知道？當(dāng)時的甕山泊水量大，位置比現(xiàn)在的昆明湖要偏西。等明朝時期，廢棄了白浮泉引水工程以后，湖面縮小。元末明初，白浮甕山河廢而未治，通惠河喪失漕運功能。明永樂五年（1407年）曾重修白浮山河，因不徹底而未成。但昆明湖仍然是明清帝王乘龍舟自京城至玉泉山之間的龍舟水道。清朝乾隆時期，建清漪園時對湖事大事疏浚，擴大水面，命名為昆明湖，使之除蓄水外兼有灌溉、排水功能，更成為皇家園林。1860年，清漪園被英法聯(lián)軍焚毀。1887年1月，滿清政府的皇家海軍學(xué)?！畮焹?nèi)學(xué)堂在昆明湖附近正式成立，又稱為昆明湖水師學(xué)堂。從名字就可以看出，水師的訓(xùn)練基地就是在昆明湖。1888年，慈禧太后以籌措海軍經(jīng)費的名義，動用3000萬兩白銀重建改稱頤和園，作消夏游樂養(yǎng)老地。因它地處皇家園林，自古皇家就是高高在上的，同時年代久遠，人們對它的概念慢慢就賦予了皇家色彩，于是忽略了它曾經(jīng)造福過百姓的過往歷史。

建國后，直到1956年永定河引水工程建成以前，昆明湖始終是北京城的唯一地表水源。1966年，建京密引水渠的時候，也是引的昆明湖水入城區(qū)。只是現(xiàn)在，昆明湖作為頤和園的一部分，環(huán)境優(yōu)美、水質(zhì)較好，成為京郊風(fēng)景旅游勝地。

昆明湖的涵洞與閘口

作為水源，昆明湖有7處涵洞閘口。昆明湖在青龍橋下的三孔閘門為溢洪閘，除此，還有6個出水口：其一是諧趣園眺遠齋附近，出宮墻，流過垂虹橋，至圓明園;其二是諧趣園東北惠山園閘，出宮墻東流與前水匯合至圓明園;其三是諧趣園西閘口，出宮墻南流，過東宮門（南北有二白玉石橋）與二龍閘出流之水合;其四是新建堤壩上的二龍閘，該閘為二孔閘，單孔寬2.5米，不常提閘板，水東北流，經(jīng)營市街一帶后，過馬廠橋入圓明園;其五是二龍閘以南的四涵洞，流出之水灌溉六郎莊一帶水田，然后經(jīng)蔚秀園西北側(cè)流，過紅橋（今101中學(xué)門前），繞清華園入清河，涵洞初建時有木板為閘，木板因年久朽壞后，成了長流水;其六是昆明湖最南繡漪橋閘，此處為南長河的起點，是昆明湖最大的出水口，京城用水、航運用水就是從這里流出供給的。

夕陽下的十七孔橋

由于京密引水工程建成后直接穿行東湖，泥沙、雜物沉淀于湖底，致使湖底抬高，即使最高水位時，游船也難于游動，嚴(yán)重影響著頤和園的景觀。我小的時候，昆明湖對外開放游泳，夏天的時候常常人滿為患。由于淤泥很多，我父親這樣的一米七十以上的男人站起來水沒不過胸口。淤泥里有河蚌生活，游泳的時候，腳下常常會踩到硬物，用手摸就能摸到河蚌，我父親經(jīng)常會摸幾個河蚌出來，帶回家讓我養(yǎng)起來。雖然過不了兩天，河蚌就死在了清水里，但是我每次看到父親捉到河蚌，依然會很興奮。

1990年冬至1991年春，市政府決定對昆明湖進行較大規(guī)模的治理，共挖出淤泥65.26萬立方米，清挖面積120萬平方米，平均挖深0.57米。從那之后，昆明湖不再對外開放游泳，摸河蚌的樂趣也就只能存在于過往的記憶中了。

有時，我會想，從甕山泊到昆明湖，也許正是因為成為皇家園林，它才得以保存得如此之好。如果你走過所有大運河北京段的各個節(jié)點，你會發(fā)現(xiàn)，在政府大力修繕之前，保存完好的很少，大部分節(jié)點都是殘垣斷壁。而什剎海和昆明湖都得益于旅游勝地的背景，才得以完整地呈現(xiàn)在世人面前。從最初的小型天然湖泊到今天的昆明湖，它的變遷不僅限于自然界的滄海桑田，而是與人類的改造息息相關(guān)，被城市發(fā)展賦予了更多的人文含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