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張敏
此次對范炳南水墨藝術創(chuàng)作的梳理與展示,原意是以個人訪談內(nèi)容作為素材的,但是他指定了一篇評論文章(學德Fan:《范炳南:中華水墨畫的創(chuàng)新者》)作為文字推介的主體。選擇此篇文章的緣由大致有二:一是范炳南信賴此類僅出于對作品認可而作一番推心置腹交流的情誼;二是范炳南認同作者圍繞“中華”與“創(chuàng)新”兩個關鍵詞展開對自己水墨作品進行解讀的立場。
由于缺乏對概念內(nèi)涵的挖掘和對脈絡梳理的誠意,“傳統(tǒng)”與“當代”常成為言及水墨畫創(chuàng)作時被套用的一堆概念,倘若不深究,“中華”與“創(chuàng)新”從字面看也要增加套用之嫌,然語言的置換往往展露不同的意圖,這意圖便是:范炳南并非固守傳統(tǒng),而是堅守“中華”二字,所追趕的不是由西方設立游戲規(guī)則的當代藝術,而注重水墨藝術在當下的生命力。
范炳南藝術經(jīng)歷之中有兩個較為重要的階段:拜師長安畫派與1989 年旅居美國。向長安畫派學習期間,他較為清醒地看到了“一手伸向傳統(tǒng),一手伸向生活”的真正精髓:置身于歷史背景,發(fā)揮先鋒思想,深入生活,畫出當代作品。承接傳統(tǒng)的同時便要關注當代,這是一種同步調(diào),其亦與時代背景無關,指向的是藝術思想,甚至相比承接,能夠畫出符合時代的作品更為重要?;趯﹂L安畫派銳意改革思想所具有的深度認識,范炳南在這一時期消解了“傳統(tǒng)”與“當代”這一對范疇的邊界。唯消解,跨越媒材種類、高于筆墨價值、貫穿時代背景的稱之為“中華”的精神才能被探尋到。
范炳南《關中麥黃了》180×97cm 2009 年
范炳南《墨的意向》248×129cm
人物簡介
范炳南,筆名老陜。職業(yè)畫家,古玩鑒賞家。畢業(yè)于西安美術學院,曾拜師山水畫大師趙望云,后拜師何海霞。1989年定居美國洛杉磯,于1990年創(chuàng)辦美國陜西同鄉(xiāng)會,任同鄉(xiāng)會會長。
伴隨著此后漂泊異國的經(jīng)歷,這種精神的面貌及其所蘊含的價值更加明晰起來。范炳南旅居美國期間得以遍覽西方現(xiàn)當代藝術的創(chuàng)變歷程,但愈探究,愈無法將自己完全交由西方的藝術體系,無限背離故鄉(xiāng),卻在更為自由的狀態(tài)中觸摸到了似書似畫的形體結構上所承載的民族力量。范炳南由此做出選擇:融會貫通古今、中西,探究如何以水墨為媒介,在當下情境中展現(xiàn)何為體現(xiàn)中華之精神的藝術作品。
至此之后,范炳南的創(chuàng)變陡然轉(zhuǎn)換,成為站在創(chuàng)變的對立面:堅守。堅守藝術家個體性的身份、堅守一種大我的民族風骨、堅守水墨媒材和價值。這些堅守集中體現(xiàn)在他2021 年創(chuàng)作的抽象水墨之中,因此他不認為這批作品是續(xù)寫,而是顛覆。過往已經(jīng)可稱為痕跡,現(xiàn)在他要考慮的,是當代。
僅靠堅守水墨媒材容易向虛無的民族主義傾斜是共識,然進入當代藝術一定要以終結水墨議題為結局嗎?這一論斷看似果斷,實則有些悲觀。不夠果斷又不甘沉溺悲觀之中的藝術家的前進方式便只有一種,即尋找水墨創(chuàng)作在媒材特征與內(nèi)容之間的平衡與契合。好在,范炳南是一位走得足夠快的藝術家,10年前,他于西安美術館舉辦的“粗枝大葉—范炳南出關問道”山水展宣告著范式結構的完整性,10 年后,他“無一物”再書寫·范炳南水墨藝術展水墨作品中的點、拉、提、按等等運動軌跡則傳達出超越抽象、表現(xiàn)形式之上的“再書寫”體悟。這種較快的前進節(jié)奏意味著他的藝術生命將與中國現(xiàn)當代水墨史伴生很長一段路程,也意味著他的創(chuàng)作能夠?qū)χ袊F(xiàn)當代水墨歷程中存在的“時差”議題有更大的貢獻。
只是,種種經(jīng)歷和實踐都意味著他只能是個例。范炳南旅居美國之時,國內(nèi)在85 美術思潮熱的推動下引入了大量現(xiàn)代圖式,在一個還未到回歸理性的階段,另一邊,異國探尋水墨畫出路的藝術家漸成個例,老陜范炳南是其中之一。
多年以來,范炳南用自己最為熟悉的墨色,將那些時而信心滿滿、時而暫停、時而苦悶孤獨的心路歷程設置成為一個個暗語,潛藏在公開性的言論之后。黑色是墨的本色,范炳南善用黑色:鋪滿整個畫面的墨色時能夠泛出晶瑩剔透的亮度;信仰、夢有關的作品中,呈包圍狀的墨總是為象征性的圖像做整齊的裁剪;夜讀、夜渡的黑又似有一絲平和和東方欲曉的期待感。不過,與其說善用“黑”,說他善用“本色”要更恰當一些,這個本色是指,既是主體又是對象的人本體。墨與人,本一不二。因此我們可以看到,那些以墨色帶動肢體的行動式的創(chuàng)作都是基于他對本色的熟悉和了解程度;那些極具表現(xiàn)力“再書寫”水墨,在看到以精煉老辣的筆墨語言、消解式的思維和圖式表達何為中國精神核心時,觀眾切莫忽視那其中還包含著藝術家多年抗爭積攢下來的情緒,似正氣,又似怒氣。
歷史上,新潮美術風向的形成往往有賴于所謂在野藝術家對個人及群體文化權利的聲張,范炳南是典型的在野藝術家,不謀官職,自己供養(yǎng)著自己的水墨圖式?!梆B(yǎng)”的指向并非只有溫潤和趣味性,范炳南的“養(yǎng)”,是抗爭式的。談到此處,似乎應該對文章開頭提到的那句“推心置腹交流的情誼”做解釋了,那僅僅是一種對個例和在野藝術家貢獻力量認可的真誠度。
個例獻祭于史觀立場,實則是一種偏見和冷漠,范炳南正是在力證藝術家身份中最為重要的“自由”特性。
問:為什么不抱著更大的野心做蟄伏狀呢?
答:因為我是斗士,不是潛伏起來的特務
左圖:范炳南《夜讀》188×145cm 2017 年
右圖:范炳南《夜渡》188×145cm 2017 年
組圖:范炳南 《再書寫系列》 抽象水墨作品 122×120cm 2021 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