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申仕
當我垂釣,最后一尾鱸魚
末班船已將我遺忘。
夜晚的無人島顯露孤絕的美:
長著人臉的海豚開始夜巡,
虛構(gòu)的大雪堆積
它儲存鹽和貧窮的腳踝。
抒情的月亮讓大海失去舌頭,
不能說出反復(fù)洶涌的往事。
島上桉樹林多悲風,
在其波浪般的陰影里
我感受到一種多年后
在異鄉(xiāng)地下出租屋的巨大孤獨。
黑暗的浮力晃動陌生訪客身體的水
但年邁的潮汐永遠徒勞
把孤島推往人類的岸邊。
今晚在無主之地,我將想起誰
踩著誰的腳印走在昨日的路上。
立秋日,中年之晨
陽臺上五歲小兒,澆灌墻上花的舊影
廚房傳來妻子清晨的咳嗽,
遞送粳米粥和雪梨百合的味道。
我先衰的膝蓋,預(yù)知今天寒冷的天氣,
窗外城市公園,梧桐葉子的雪霜
呼應(yīng)著人生最長最難
的季節(jié),命運的立秋。
昨晚謝靈運邀我同飲永嘉黃酒,
同游殘山剩水,懸崖與我上下。
大夢初醒,拿過床頭紙筆
草記夢中偶得,詩的斷句。
宿醉的中年之晨,舉杯闊論后的空寂。
有那么一刻,左手邊衣柜的鏡子
視我為靜物。新的一天熹微光影的素描。
它無限接近于取走我的全部,
因被動地投放我起床的過程,
又忽略了我抻平被單褶皺的細節(jié)。
十分鐘后,吃過為了告別的早餐,
太陽下向生活的山重水復(fù)低頭,
又徹夜閉門著書的小職員,
從大樓的第十九層降下,
現(xiàn)實主義的車輪駛向更西的終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