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睿
細(xì)雨霏霏,周遭的一切都發(fā)出嘈雜的沙沙聲。土黃的落葉搖搖擺擺地打著旋,似乎是要落葉歸根。我佇立在老宅院落的鐵門前,上面的紅銹是那么扎眼,我已經(jīng)不知多久沒回來過了。
還記得門口有兩棵金桂,一入秋便幽香裊裊了??伤鼈?nèi)缃褚讶幌Р灰姡窃趺聪У??我不得而知。繼續(xù)向前走,一抬頭便望見屋檐下的燕巢,每逢如春,頭頂總要是嘰嘰喳喳的,可如今這只剩下空蕩蕩的巢穴,它們消失去哪了?我也不得而知。推開后院的木門,密集的秋雨在這兒已擊不起任何聲響,仿佛凍結(jié)了一般——只剩下滿園的枯枝了。
這是幾年前的事了?奶奶去世得早,便留下爺爺只身一人與茶園相伴。在我的印象中,爺爺永遠(yuǎn)都在茶園里,彎著腰,佝僂著消瘦的身子忙前忙后,一刻不停。他一見我,便笑得像個(gè)孩童一般興高采烈地舉著新采的茶邀我去品。兒時(shí)的一天,我拈起茶水上漂浮的茶葉,猛得覺得它像極了爺爺滄桑的面龐。爺爺爽朗地笑了,道:“爺爺在茶園里呆得久了,這茶,不自然就長得像爺爺了嗎?”年幼無知的我高興地叫它“爺爺茶”。
不知不覺間走到了炒茶用的大灶前,上面的兩口大鐵鍋似乎仍然留有茶香。怎么原本烏黑锃亮的你變得灰蒙蒙的?從前每逢炒茶時(shí),清新如春的茶香便絲絲縷縷飄逸出來。大鍋間還留有一口燒水的小鍋,揭開木蓋,里面竟還留有一些水,這讓我驚喜又哀傷——它已經(jīng)留存多久了?它是最后一次炒茶時(shí)用剩下的嗎?我自嘲地笑笑,炒茶怎會(huì)用到水?
離開時(shí),我不禁又立在門前,望著那褶皺的茶園,朽死的茶樹歪歪斜斜地伸出枯枝,如土地一樣蒼黃,這樣的茶樹一棵連著一棵,只不過是大一點(diǎn)的、種在田里的蓬草罷了。這讓我如何想象那昔日成群成片高大的綠?又怎將那個(gè)看似佝僂年邁卻實(shí)則蒼勁有力的身體與這些聯(lián)系在一起啊!這才僅僅過了多久,就將這兒消磨得只剩下枯槁的樹枝?但我知道,斯人已逝,爺爺與逝去的茶樹長眠于此,遠(yuǎn)離紛繁的塵世,永世相伴相依。
我該去哪找您?是去那茶園,還是去兒時(shí)清香溫潤的“爺爺茶”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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