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的藝術

摘要：古埃及文明自誕生以來，已有五千年的歷史，其間發(fā)展出來的藝術形式獨具特色。古埃及藝術本質上是為法老和少數(shù)貴族服務，存在于社會生活的各個方面，旨在歌頌王朝、鞏固奴隸主國家的政權、強調等級制度。統(tǒng)治者的要求，加上宗教神論崇拜，使古埃及藝術家們必須遵循其基本法則和規(guī)范。正是在如此嚴格的“舊王朝”藝術規(guī)范下，古埃及的藝術經歷了三千多年的歷史變遷，仍保持著相對的穩(wěn)定，對后世的藝術發(fā)展影響深遠。文章探究古埃及藝術的規(guī)范，并探尋這種藝術規(guī)范能否為當代藝術發(fā)展提供新的可能性。

關鍵詞：古埃及藝術;神權;雕塑;建筑;藝術融合

中圖分類號：J110.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9436（2021）22-0-03

1 古埃及藝術——藝術的起源

1.1 自然地理位置

希羅多德說“埃及是尼羅河的禮贈”。尼羅河位于非洲的東北部，呈南北走向，其西部的撒哈拉地區(qū)本是一片茂密的草原，棲息了各種動物，大量獵人和采集者定居于此。冰河期過后，持久的干旱使原本充滿了生機的草原變成寸草不生的沙漠。而尼羅河亙古奔流，定期的泛濫澆灌了兩岸干旱的土地，從而留下了大片含有礦物質的肥沃的“黑土地”。這種受自然保護的生活環(huán)境，為國家政治的長期穩(wěn)定創(chuàng)造了條件[1]。于是，原先居住在非洲北部的居民遷移至此，開始了新的農耕生活，這便是最早的一批古埃及人。

古埃及人在尼羅河漲退期間發(fā)明了各種排水、灌溉工具，為古埃及文明的發(fā)展作出了很大貢獻。也正是因為尼羅河的漲退富有規(guī)律，古埃及人民對生命與死亡產生了獨特的認知：人生就像尼羅河的河水一樣，在神的庇佑下，循環(huán)往復，死后重生。

1.2 宗教神權信仰

古埃及人相信只要死后尸體完好無損，靈魂終有一天會回歸。因此，他們十分重視尸體的保存。建造陵墓，做成“永恒的住宅”，制作雕像，承載靈魂。而法老作為神在人間的化身，掌握著國家的統(tǒng)治權，受到世人尊崇，享有一切特權。這種堅定不變的信念，促成了古埃及藝術文化中最靚麗的瑰寶——金字塔的誕生。除此之外，建造陵墓的衍生物，包括壁畫、雕塑等藝術形式，也隨之快速發(fā)展起來。

2 古埃及藝術——永恒的追求

古埃及藝術的發(fā)展經歷了一個漫長的過程，并與古埃及王朝的發(fā)展基本同步，各路學者均把古埃及的藝術發(fā)展分為六個時期：公元前3100年之前為史前期，公元前3100年—公元前2686年為早王朝時期，公元前2686年—公元前2181年為古王國時期，公元前2181年—公元前1786年為中王國時期，公元前1786年—公元前1085年為新王國時期，公元前1085年—公元前30年為后王國時期[2]。其中，史前期是古埃及藝術初步形成的時期。固定的生存方式導致古埃及人的思想禁錮，體現(xiàn)在藝術創(chuàng)作上是時刻秉持規(guī)范式信念，成為“永恒的藝術”。程式化的規(guī)范在形成之后，經過數(shù)千年的發(fā)展都沒有發(fā)生太大的變化。也正是因為過分追求程式化的正面律法則，古埃及藝術自身的發(fā)展受到限制[3]。

2.1 史前工藝美術

巴達里文化時期是古埃及銅石并用文明的萌芽時期，也是尼羅河古埃及文明的初期發(fā)展階段?？脊艑W家發(fā)現(xiàn)，遺跡中有來自紅海和波斯灣的念珠、貝殼和相當一部分骨制品。涅伽達文化遺址也先后出土了制作工藝嫻熟、十分精美的石器，從中發(fā)現(xiàn)的半月形箭頭和具有象征性意味的梨形權標頭能夠推斷出古埃及國家權力已經形成，并出現(xiàn)了制作精美的金銀制品，包括戒指、扣針、頭飾和頸飾等。同時，涅伽達文化前期出現(xiàn)了白線光面陶，這一時期的陶器裝飾不僅在色彩上表現(xiàn)成熟，器身與裝飾圖案的搭配也比較完整統(tǒng)一，其中的裝飾圖案為人們研究不同時期、不同地區(qū)的王權統(tǒng)治提供了重要依據。

2.2 統(tǒng)一后的埃及藝術

隨著上下埃及的統(tǒng)一，皇權的不斷加強與宗教信仰的互相滲透，古埃及藝術開始逐漸確立其獨特的風格，具體表現(xiàn)在雕刻和建筑方面。

雕刻作為古埃及藝術中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在風格與形式變化方面均受到宗教的影響。古埃及藝術是為法老和少數(shù)貴族服務的，由于古埃及人堅持重生的信念，他們將法老和貴族的尸體制成木乃伊，并在木棺中放置能夠反映其生平事跡的浮雕和殉葬的小奴隸像，以此維持生者在世時的地位。

埃及曾流傳這樣一句話：“住房是臨時的住宿處，而墳墓才是真正的住宅?！庇捎诠虐＜暗貐^(qū)氣候炎熱，當?shù)厝司幼〉奈萆岫急容^簡單，一般都是用紙莎草或蘆葦混著黏土砌成墻面。相比于居住房屋，神廟和墓葬建筑則傾注了古埃及人大量的人力與物力。古埃及的墓室和神廟都采用堅硬的石材筑成，象征永恒。而宮殿只不過是為了滿足法老生前有限的居住生活，基本采用泥磚、石灰和木材等不易保存且能夠更新替換的材料建造。

在古埃及統(tǒng)一前，上下埃及有著不同的墓葬習俗，統(tǒng)一之后，人們結合下埃及房屋式墓室，打造出新的墓葬結構：在地下墓室的基礎上加入了地上建筑，稱作“馬斯塔巴”。馬斯塔巴墓的平面是長方形，地下墓坑被分隔成多個小間，中部最大的一間用于放置法老木棺，周邊的小間放置法老生前的財物、服飾、食物等，地上建筑建造在墓坑上面，主要用于放置葬禮儀式所需的各種用具。地上部分的外墻多為自下而上、向內傾斜的形式，表面為層層縮進的階梯狀，是金字塔的最初形式。

2.3 古王國時期的藝術

古王國時期是一個富有創(chuàng)造力的黃金時期，也是在這個時期，埃及形成了牢固的中央集權制度，法老具有絕對的、無限的權力，被賦予了神性。

梯形金字塔。古埃及人堅信“靈魂不死”，陵墓建筑大規(guī)模地發(fā)展起來，喬塞爾金字塔是介于馬斯塔巴和后期錐形金字塔之間的一種過渡建筑。人們認為，法老死后能夠通過各種途徑到達天國，可以乘“喪葬船”，或者通過一層層由低到高的階梯進入天國。于是，設計喬塞爾金字塔的設計師伊蒙霍特普便為法老喬塞爾準備了一個可以通向天國的階梯，在原有馬斯塔巴墓的基礎上加建了幾層逐漸變窄的墓層。喬塞爾金字塔為最終金字塔規(guī)范的形成奠定了基礎。

吉薩金字塔群以三座正方等腰金字塔（胡夫金字塔、哈弗拉金字塔、門考拉金字塔）為主。這三座金字塔從東北到西南，平面對角線都在一條直線上，四個塔面分別朝向正東西南北，十分精確神秘。在金字塔的建造中，宗教的影響貫穿其中，金字塔中由東向西的甬道，與太陽的東升西落一致，代表著人死后就像第二天的太陽一樣，在經過一段時間的黑夜后，仍能夠迎來光明。在這里，黑暗狹長的甬道代表死亡的時段，而甬道盡頭陽光明媚的庭院則象征著重生與永生。在哈弗拉金字塔東面，有一座用巨大的石塊修鑿而成的守護神像——司芬克斯像，它有著獅子的身體，人的頭部（據說是按照哈弗拉的形象建造的），因此也稱為獅身人面像。獅子在古埃及是皇家守護神，經常被建造在入口處。其中，司芬克斯像的蛇紋和法老的頭飾、胡須等也是王權的象征。

古埃及人不僅為自己建造“永生之所”，還將死去的人制成木乃伊。埃及所在地區(qū)氣候炎熱少雨，有著大片的沙漠，早期埃及人就把尸體埋葬在沙地，這樣尸體內的水分被干燥的沙漠吸收后，就會成為一具干尸，這有利于保存尸體。木乃伊的制作通常是將身體與內臟分開保存，并對身體部分進行脫水處理，最后用布條將尸體緊緊纏繞，放入人形棺中。棺身繪制護身符并記載文字。

神廟建筑藝術。這一時期太陽神崇拜開始發(fā)展，太陽神被認為是生命之源，只有每天乘坐小舟從東方游到西方，跨入冥府打敗惡魔取得勝利，才能夠再次從東方的地平線上升起。太陽神永遠不會消失，就像太陽永遠都會從東方升起，是太陽神創(chuàng)造了世間的一切。為了得到太陽神的庇護，人們建造神廟，希望能夠像太陽神一樣，死后還能復生。不知不覺中，太陽神成了統(tǒng)治者的象征，人們常常用拉神稱呼太陽神，為了在神與統(tǒng)治者之間建立關系，法老被稱為“拉神之子”。隨著太陽神影響力的不斷擴大，圍繞太陽神興建的神廟建筑也日益增多，紀念性建筑逐漸從法老陵墓轉向了神廟與祭廟。在第五王朝時期，隨著中央集權的削弱，埃及內部已經支撐不起需要消耗大量人力、物力的巨型金字塔建造了，金字塔的規(guī)模開始越來越小，同時旁邊祭廟的規(guī)格卻越來越大，增加了柱廊和浮雕，整體更加美觀開放。

雕像藝術。古埃及陵墓中的雕像是為了代替死人軀體而制作的。墓主人雕像則是為了防止木乃伊受到損壞從而導致靈魂無法回歸，以雕像作為寄生。古埃及的人物雕像遵循著“正面律”法則。在古王國時期，獨特的程式化雕塑風格已然形成，之后的幾千年里一直傳承著這樣的規(guī)范：人物眼睛和肩膀總是以正面示人，雙腿分立但沒有運動的趨勢;人物有直立、端坐、跪坐、盤腿等靜態(tài)動作;人物形象較為寫實，臉部正對前方;雕像的各部位均按照其主人的身份搭配固定的比例;人物形象與身份和生活方式相符合;人物正面雕刻較為精細，背面略粗糙一些;男性皮膚多為深棕色，女性皮膚為淺黃色，頭發(fā)、胡須、眼圈為黑色，衣裙為白色。古埃及雕像不注重情感的表達，人物面部表情大多十分平靜。古王國第三王朝法老喬塞爾雕像，是埃及早期具有“正面律”特征的雕像范本。

2.4 阿瑪爾納時期藝術

埃赫那吞在位期間大膽推行宗教改革，將以往埃及人崇拜的阿蒙神廢除，以阿吞神作為埃及的最高神靈。他將阿吞神描繪成一個太陽圓盤并散發(fā)著光芒的形象。埃赫那吞之所以這么做，主要是為了削弱依附舊神的阿蒙祭司的權力，從而穩(wěn)固政權。埃赫那吞將國都遷至阿瑪爾納，因此這一階段獨特的藝術風格被稱作阿瑪爾納風格。

阿瑪爾納時期的藝術特點在于尊重自然、反映自然，在表現(xiàn)手法上也更加真實[4]。作為古埃及藝術的成熟時期，阿瑪爾納風格不僅繼承了傳統(tǒng)的藝術規(guī)范，并且在此基礎上摒棄了長期以來束縛自由創(chuàng)作的程式，可謂取其精華、去其糟粕，這一點在祭祀浮雕《埃赫那吞的一家》上體現(xiàn)得最為明顯。描繪的生活場景不再莊嚴刻板，反而多了濃濃的生活氣息，風格更趨向于自由，具有進步意義。

3 古埃及藝術——融合與創(chuàng)新

宗教神權的專制統(tǒng)治，再加上幾乎與外界隔絕的地理環(huán)境，使古埃及藝術的發(fā)展單一而又純粹。相反，古希臘文化中心愛琴島地處亞歐非三洲連接處，農耕面積少，土地貧瘠，這就迫使古希臘人從事海外貿易[5]，并且古希臘的民主統(tǒng)治促使公民們積極進取，善于吸納融合，從古埃及藝術中汲取了典型風格特征。

古希臘克里特島米諾斯王宮的壁畫繪畫手法與古埃及藝術有著直接關聯(lián)[6]。其中《巴黎女郎》以側面的形象描繪人物，《斗牛士》中男性膚色為深褐色，女性膚色為淺黃色，這兩處均與古埃及正面律中有著固定色彩搭配的人物形象特征一致。此外，古希臘荷馬時期的青銅雕像《英雄與怪物作戰(zhàn)》和陶塑《半人馬雕像》中都塑造了人與動物的合體，這與上文提到的金字塔守護者司芬克斯有異曲同工之妙。在古希臘造型藝術發(fā)展的古風時期，雕像中的“古風式微笑”與古埃及新王國時期的雕塑嘴角稍露微笑一致。種種藝術現(xiàn)象表明，古埃及藝術對幾乎在同一時期發(fā)展壯大的古希臘藝術有著深刻的影響。后期的古希臘藝術在借鑒了古埃及藝術風格的基礎上迅速發(fā)展，并很快擺脫了古埃及藝術的束縛，最終形成了理想化的典雅之風。

此外，畢加索立體主義人物造像與古埃及的藝術規(guī)范存在共同的特點。古埃及的正面律藝術風格中總是習慣從事物最有特征的角度描繪它們[7]，古埃及人按照自己的方式選擇留下最合理、最具代表性的一面，著重記錄而不講究透視效果，嚴格遵循了“規(guī)范”和“程序”所傳達的圖式精神[8]。這種正面律描繪方式與現(xiàn)代藝術的畢加索立體主義風格有微妙的聯(lián)系。立體主義的創(chuàng)新之處在于打破了傳統(tǒng)西方的寫實繪畫主義，重新塑造了認識事物的方法，把物體的各個面打亂，再以拼接的手法重新組合，這也是從不同的角度描繪物體。畢加索放棄了傳統(tǒng)繪畫中的單一視角，創(chuàng)造出了一種新的造型藝術，不僅融合了古埃及藝術的特征，也為當代藝術的發(fā)展開辟了一條新的道路。

4 結語

古埃及藝術作為相對獨立的藝術形式，是現(xiàn)代藝術能夠追溯到的最早的源頭，給人們留下了具有研究價值的藝術作品，為后世的藝術發(fā)展作出了巨大貢獻。作為三千多年基本不變的藝術形式——古埃及藝術，從遠古時期的古希臘藝術到現(xiàn)代藝術的立體主義風格，我們都能夠從中發(fā)現(xiàn)它的身影。在現(xiàn)代化持續(xù)發(fā)展的當今，或更加科技化、文明化的未來，古埃及獨特的藝術形式是否還能夠為我們提供借鑒，探究價值非凡，望此篇可給相關藝術工作者帶來一些啟發(fā)。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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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陳穎（1999—），女，江蘇東臺人，碩士在讀，研究方向：美術史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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