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柏云
(揚州大學 文學院,江蘇 揚州 225000)
懷揣著兒時從醫(yī)的夢想,再次拾起《血疫:埃博拉的故事》,那種因為未知而無盡嘗試,似懂非懂般的迷惘,在我的心頭籠罩起久久不能散去的陰霾。
書中的“瑪英嘉護士”和“軍方獸醫(yī)南希”同為女性卻因為一念之別有了截然不同的命運軌跡。前者感染病毒后為了名譽和工作而選擇了進城活動兩天,毅然奔赴收納窮人的醫(yī)院希圖得到不為人知的醫(yī)治,殊不知其荒唐之舉讓病毒得到了迅猛的傳播;亦讓自己失去了最佳的治療機會,帶著“僵硬的面具”離開了世界。生命定格,但因其血液成為埃博拉病毒實驗的樣本而被賦予“永生”。
而南希的選擇方是醫(yī)學研究界最值得推崇和學習的模范。用動物做實驗,是無奈之舉,南希憐惜生命、尊重生命亦渴望守護生命。但她亦知此類研究將是具有劃時代的意義,對于整個人類都有著舉足輕重的作用,權衡輕重她毅然選擇加入四級高危病原體:絲狀病毒科,亦有恐懼,亦有擔憂,但負重前行者亦有好運相伴。
書中的一個細節(jié)讓我惴惴不安,反復確認是否完全讀透書中的文字,精神高度緊張是因為我不想再有鮮活的生命變成一堆白骨,更何況那是逆行者的生命!在她取出攜帶埃博拉病毒的血樣時,防護服破裂,導致血樣流進傷口,反復地消毒、反復地觀察最后一層防護服是否有病毒血液滲入、反復區(qū)別自身之血和動物之血,幸而在同伴的協同確認下南希并未染上埃博拉病毒。當后來南希以坦然處之的態(tài)度向丈夫訴說剛剛經歷的驚險一刻,我為其勇敢和執(zhí)著而心生欽佩之情,隨后書中每一處涉及她的言語我都會標紅,望生者獲得幸福、望黑夜中孩子不被噩夢驚醒,而是伴隨著溫暖入眠、望曾經失去至親者入眠時亦能暫且忘記苦痛,以微笑面對未來的挑戰(zhàn)和機遇!
沉思間,我的思緒流轉至美國的雷斯頓小城,雨后的天空散發(fā)著青草的香味,朦朧景象中仿若置身白云深處,靜謐和諧的靜態(tài)幻境指引著我趨步前行。隨著南希的蹤跡,我來到靈長類動物檢疫中心,輕觸殘垣斷壁,細嗅食蟹猴生命逝去前留下的體味。
“小姑娘,請問您找誰?”正沉浸于緬懷與感傷情緒的我突然被溫柔而親切的聲音“喚醒”。我是從2021年穿越過來的文學熱愛者,那場靈長類動物與埃博拉病毒搏斗的故事深深觸動著我的內心,也許是忖思深矣,也許是夢的解密,也許是理念構筑的幻象世界……
我仍然自言自語式地用著21世紀后現代的意識流話語,向生活在20世紀的“陌生人”敞開心扉,不住地訴說著關于我與《血疫——埃博拉的故事》剪不斷理還亂的情緒郁結。
銅鈴般清亮的聲音在我耳畔回響:我叫南希,雖然我不懂你說的穿越和21世紀,也不知道你說的埃博拉病毒,但是我的夢想便是成為一名“軍方獸醫(yī)”!我摩挲著眼睛,試圖擠出兩滴淚水以使我的雙眸明晰透亮,難道我是穿越到了1989年以前,還沒有受到病毒侵擾的邊陲寧靜小鎮(zhèn)嗎?眼前的這位少女,眼神中透出清澈與純潔的光彩,活潑開朗的外表下隱藏著深沉而細膩的愛國情懷,如果她就是南希,那么在1989年與埃博拉病毒勇敢搏斗的逆行者便是她,我眼前閃耀著明眸的天真女孩!
“我們以前認識嗎?”女孩輕輕地拍打我的肩膀,我這才意識到原來將近5分鐘時間里我都凝視著女孩的眼睛,微笑面龐中蘊含著某種難以言明的惆悵情愫,或是崇敬,或是驚嘆,或是費解,眼神交匯中的震顫扣動著我的心弦。我下意識地扶了扶眼鏡,將視線投向遙遠的天際,但依舊不自主地想要知悉女孩的神情與心緒。女孩見我久而不語,便熱情地邀請我參觀她的家鄉(xiāng)——雷斯頓城,信步前行中胸中總感覺有某種壘塊久而難消,矛盾糾結中倍感齟齬郁結。每走至一處建筑,南希都會興致勃勃地向我介紹著蘊含于靜態(tài)物象中的人情軼事,南希手舞足蹈的解說模樣仿若微光晨曦照進了我寒而微顫的內心,情不自禁地向南希、向寧靜的邊陲小城展露著我的笑顏。當來至南希的家中時,微弱暗黃的燈光下,頭上裹著布巾的中年女性正在縫紉機前編織新衣,旁邊的床上安詳地躺臥著一位白發(fā)蒼蒼的老者,深陷的眼窩里透著安靜與幸福。
南希清脆爽朗的呼喚聲打斷了我的思緒,也打破了狹小平房里的沉寂,中年女性聞聲而至,熱情地說道:快進屋吧,外面冷!屋內的陳設簡陋而破舊,但是南希、母親、奶奶的面頰中卻都洋溢著幸福和滿足的笑容。暢談中,我向南希介紹著未來的科學技術、醫(yī)療體系,原本準備規(guī)避的敏感話題埃博拉病毒、新冠疫情,卻也在暢談中和盤托出、未曾刻意保留。南希認真地聆聽著我的分享,眼神中流露出向往、羨慕與惆悵,也許她向往著高科技時代的種種新鮮見聞,也許她羨慕著從未來時空穿越的我收獲了超乎她所能想象的精彩體驗,也許她的惆悵只是一閃而過的情不自已,她夢想著成為軍隊獸醫(yī),她亦擁有著堅定而頑強的斗志和信念,惆悵只是未知感侵襲時女孩的本能反應,也許這個時候南希還不知道未來的她是多么的勇敢與偉大!
鬧鈴響起,我與南希的交談戛然而止,我的穿越之旅在留白中悄然結束,原來這只是夢中的臆想,只是情深處難自矜而構筑的幻境。與童年時期的南希不期而遇,與埃博拉侵襲前的邊陲小城不期邂逅,這段由想象串聯的相知相伴經歷,融聚著我最誠摯最真切的希圖與愿景。
遙記在《史鐵生文集:喜歡與愛》中,史鐵生先生切中肯綮地為我們詮釋了愛與喜歡的區(qū)別,其言:愛是理想,是要使不好或不夠好的事物好起來,便有“超人”的色彩;喜歡是滿意、滿足、甚至再無更高的期盼,一味地滿意或滿足者若非傻瓜,便是“末人”的征兆。
忖思中,透過窗外的微光極目遠眺,目力所及盡是絡繹不絕的車輛和行色匆匆的過客。扶老攜幼者有之,疾步獨行者亦有之,各自朝著心中的目的地不懈前行,也許答案就隱于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