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韓天衡
《參政帖》北宋·米芾圖中鈐有“儀周珍藏”“乾隆御覽之寶”“石渠寶笈”等鑒藏名印
對于書畫鑒藏而言,除了要求藏家具有財力、眼力、魄力、毅力、預(yù)判力外,還需要學(xué)力。書畫印鑒藏中的學(xué)力,泛指對鑒定綜合知識的掌握能力,比如對線條、筆墨、史料、紙張(絹、帛)、印章(泥)等的認(rèn)識。線條是鑒定一幅書畫作品真?zhèn)蔚闹匾罁?jù)。除此之外,墨色(顏料)、鑒藏印、題款、印泥的氧化等因素對判斷作品真?zhèn)我灿休o助作用。例如顏料,清康熙時期的花青色像初秋的晴空,藍(lán)得清透,如果看到這個顏色基本就可斷定此作所屬年代。這些都是我們平時鑒別能注意到的因素。本文著重從史料和印章方面說說鑒藏中的學(xué)力問題。
首先說史料。宮廷著錄文獻(xiàn)《石渠寶笈》及續(xù)編、三編,民間著錄如《平生壯觀》《鐵網(wǎng)珊瑚》《清河書畫舫》等,以及近當(dāng)代精審的書畫、印譜、雜件等書籍,都是鑒定書畫必備的史料。對史料的把握是必需的,但也不能全信。比如,1986年我在安徽買了兩方黃牧甫的印章,有人說這兩方印的落款日期是他去世后的。但我一看風(fēng)格、用刀、邊款、文字,甚至印材年代都真,于是果斷買下。后經(jīng)再三考證,確定黃牧甫的去世年份從1908年改為1909年。如果只相信資料,那我就撿不到這個“漏”了。收藏書畫的朋友總是去比對書畫集或印譜,包括文物出版社出版的《中國書畫家印鑒款識》。其中,鄧石如、趙之謙的個別印記就有訛誤。記得20多年前,在拍賣會上見到一副趙之謙的對聯(lián),但學(xué)生告訴我作品中的印章比《印鑒》里小了一圈。我卻堅持把對聯(lián)拍來。收到作品后我取出《印鑒》比照,發(fā)現(xiàn)書中確實比對聯(lián)上大了一圈,我又取出趙氏原鈐的舊譜才知是《印鑒》拍照復(fù)原時把圖片放大了。
再看印章。民國之前的書畫作品中,作者和鑒藏印對鑒定作品真?zhèn)畏浅V匾駠蟮蔫b定意義就不大了。因為照相術(shù)傳到中國后,印章可拍照制成鋅版、銅版后用印泥打在作品上,印章是真的,畫卻是可偽的。
另外,用印章進(jìn)行書畫鑒別也要講科學(xué)、知遞變。如吳昌碩34歲刻過一方兩面印,一面是“昌碩之印”,一面是“昌碩”。他這方印用到54歲,是我比勘了幾千張作品得出的結(jié)論。這時印章四角磨損,印面呈饅頭狀,鈐蓋模糊,于是他向下稍許磨掉一層后又重新挖剔。所以,這兩方重新挖剔過的印章面目跟之前大有不同,并一直用到82歲。之后,他讓王個簃臨摹了兩方。所以,吳氏82歲以后的印章是王個簃臨摹的。這方印章經(jīng)歷了三個版本,面目都大不同。可見,印章對書畫真?zhèn)蔚淖糇C是很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