育邦
種下一棵山楂樹……
那座城,
櫻花深處的水族館。
沒有聲響,魚兒
靜靜地游弋。
在天上飛。
在睡眠中走。
春天,我們貧賤的標(biāo)志。
遲遲沒有到來。
長江。溪流。云影。
輪船。燧石。彼岸。
結(jié)晶的日子,是苦的。
來吧,來吧!
與我們一道!
夜間動物的召喚。
種下一棵山楂樹。
我們單數(shù)的人類,
低于植物,低于
匿名的心靈。
雷峰塔
眾生祈禱,如水漫金山。
十字架下的缽盂,遲暮的權(quán)柄,
覆蓋了法海和尚的狂躁。
夤夜,我們從傳說中奔突出來。
只為從雷峰塔下偷走一塊磚。
鮮血染紅了西湖……
東方既白,撒迦利亞的血已凝固。
孩子的頭上長出拯救的角。
如你所愿,雷峰塔終于倒掉了。
和尚不去念經(jīng),塔又重建。
白蛇展開雙翼,飛向更深的黑暗,
——循環(huán)而至的巨石。
雷峰塔下,偷磚的人
用煤渣洗臉……
巴黎圣母院
四月的巴黎,塞納河
生長出虛無的麥田。
沿著火焰的斜坡,
他卸下生與死的榮光。
石頭的交響停了下來,
曖昧的面孔不停地減少季節(jié)。
守夜人,不再持燈,
從礫石小道下快速走過。
塔尖坍塌,他在
客觀王國里得以永生。
記憶的鏡面,微微
彎曲。
過梅山鐵礦
在黑暗中,我們看到一面鏡子。
信號燈,讓往事折疊成河流。
黑色奇跡把生活的殘渣拈篩出去,
不見陽光的花朵,荷爾蒙快速散去……
我們摒棄自己丑陋的形體,
投身于火,投身于虛無。
哦,淬火的匠人,從幽藍(lán)的純粹中,
萃取出雪花,短劍,和一首小詩。
海邊
海邊的響云
驚不醒沉睡的人們
梨花絢爛,在春天
醉醺醺地巡游
水邊的阿狄麗娜,不再流淚
彈奏出嗚咽的琴聲
她的瞳孔,展示
狼奔豕突的場景
狼群,豬群
超越人類
在三月的廢墟里
一起飛了起來
余暉
余暉,黃金歲月的落葉,
以及它卑微的臣民,
走不出時代的星云。
郵遞員超越堡壘,走向彼岸。
山與水,曲折的道路,
指向迷途,一個微笑的國度。
菊花藏身在墓草中,匿名的火炬。
在傍晚,冰雪少年的幽靈指認(rèn)出:
那個為了三十塊錢而親吻他的人。
絨花閃爍,降落在江雪之上。
單調(diào)的歌聲來自摩羯座,
如同啜泣,深井中的回響。
操場
哭泣的人走開了。
孩子們在這里做操,跑步。
推土機(jī)掘起塵囂,
小樹林里傳來朗朗書聲。
苔蘚從他的頭顱里長出來。
忍冬的高度,一個橫躺在泥土中的人。
大海默哀,尖利的喉嚨已失聲。
我們摘下面具。
大地呼號,分割著黑暗。
嚴(yán)重的六月,綠色的聲音正在生長。
雨燕
寡言的雨燕
從老宅子飛出來
在凌晨的塵埃中
在腐尸的氣味里
一個雨夜,到另一個雨夜
他吞食黑色的食糧
它不摧毀,而是循環(huán)
何時他能飛離這房檐
你曾經(jīng)說過
鏡子給我們帶來美
酒與河流帶走我們的憂傷
童年的時光中
天氣最為重要
衣裳的皺褶里
藏匿著種子的秘密
不!你曾經(jīng)說過
然而什么都沒有說
我的朋友彼得·潘
婆婆納,躲在
喧囂的森林邊緣
我的朋友彼得?潘
碰了它
便永不長大
從走動的青草中
我的朋友彼得?潘
找回了自己的小伙伴
也許他們都老了
但依然如露水,如冰霜
一般青白
我的朋友彼得?潘
馴養(yǎng)了一只藍(lán)閃蝶
他叫她“洛麗塔”
常停在鐵柵欄上
有時她會飛出花園
卻怎么也飛不出
彼得·潘的小小星球
凝視的谷物
雜草肆意生長
我們能夠接受
當(dāng)我們拔除它們時
它們沒有怨言
烏云的喧囂
并未打破寧靜
混亂的雪在冬天飄下
等到春天就融化,成為溪流
黎明點燃萬物的繁霜
而黑夜收納無盡的饋贈
農(nóng)閑時,我們在河邊
看到自己的面容
在樹枝的最高處
沉睡者打了個哈欠,醒來
麥稈里的另一雙眼睛
凝視走來走去的人們
從谷倉到墓地
只有幾步
如果我們愿意
隨時都能抵達(dá)
責(zé)任編輯:易清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