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俊慧 李祖炬
摘要:1893年,蒲松齡文集初刊時,距其卒年已經(jīng)過去了將近180年,遺集收文僅46篇。70年后,1962年路大荒先生整理的《蒲松齡集》出版時,《聊齋文集》已收文458篇。又過近60年的今天,隨著資料輯佚工作的進展,細究蒲氏文集版本的源流和輯抄的譜系,不難發(fā)現(xiàn),蒲氏文集在傳抄輯集過程中,也羼入了一些非蒲氏所作之文,尤以《鶴軒筆札》的全部收入為甚。為避免在研究中造成混亂,以完整且能反映原貌的傳本為底本整理蒲氏文集,應當提上議事日程。
關鍵詞:聊齋文集;整理;輯佚;鶴軒筆札
中圖分類號:I207.62 ? ?文獻標識碼:A
一
盛偉編?!镀阉升g全集》第二冊《聊齋文集》收文有《重修普云寺碑記》,盛偉先生以為:“路編《聊齋文集》佚此文,該文為新發(fā)現(xiàn)的蒲氏代其館東畢際有所撰碑文。” [1]1014事實上,該碑“1981年文物普查時,在淄川區(qū)冶頭鄉(xiāng)遞鋪村西普云寺舊址發(fā)現(xiàn)”,1985年張曉峰就考察過該碑,發(fā)現(xiàn)碑文與路編《蒲松齡集》中《重修玉溪庵碑記》雷同,指出:“該文即為這次發(fā)現(xiàn)的《重修普云寺碑記》原稿,碑文應為畢際有修改蒲松齡原稿后形成?!?[2]220
類似情形在《鶴軒筆札》中也存在。蒲氏手抄本《鶴軒筆札》“自庚戌十月初三日起至年終止”冊(以下簡稱“庚冊”)第一篇為《十月初三日賀束同知啟》:
(1)伏以紫氣耀朱幡、岸柳拂旌旗之色,紅云浮皂蓋、山花迎劍佩之光,心切遙瞻,喜成狂舞?。?)恭維老大人臺臺:(3)洛陽秀氣,江海福星。眼垂稽公,青春已回乎旸谷;煙消楊子,綠犬不吠乎花村。不彌月而處處歌廉,才浹旬而人人說項。(4)卑職備七沖之苦吏,延一線之余生。(5)流水聲中,逢鐘期而再鼓;太行坂上,遇伯樂而長嘶。(6)因思昨夜系行舟,滿擬披春風于和氣;孰意中途來憲從,遂致阻邇室于遐人。半路徘徊,一心悵結(jié)。棹雖返乎近水,情猶切于高山。乃夢魂之依依,未申燕賀;茲束帛之戔戔,用將葵心。伏冀叱存,何勝榮藉?。?)須至稟啟者。(序號為筆者所加,下同)
路編《聊齋文集》則同時收有《代孫樹百迎揚州府貼堂同知束啟》,置于《十月初三日賀束同知啟》前,并于啟末分別注“河南人”“代孫蕙”,盛編因之:
(1)伏以鳧舃飛來,金帶新開芍藥圃;鶴騎戾止,銀鉤夜靜廣陵潮。僚屬神開,人民色動。(2)恭維老大人臺臺:(3)天上斗牛,人間星鳳。秣陵佳氣,獨鐘彩筆之花;瓜步寒檐,需霈朱輪之雨。才叱馭而鳳麟集彩,未暖席而虎豹潛蹤。暗里識何、劉,竹馬喜迎新劍舃;禁中來頗、牧,江村悉播舊弦歌。買牛犢以備耕,市賣青萍之劍;返鷹眼而自顧,魂驚彩線之裾。甓舍春寒,果爾望君如望歲;墮橋月照,然而如鏡不如鉤。(4)卑職荼蓼疲疆,牛羊小牧。豈魚生釜底,尚未完孽果于前身?而蛙產(chǎn)灶中,乃更泛苦海于頻歲。(5)馬牛之力,誰憐區(qū)區(qū)無多?冰雪之心,自信高高可對。高山在望,亟從江樹早披云;近水何緣?先向吳樓欣得月。伏愿三章疏漢法,坐令貫索星沉;萬戶頌襄陽,行共峴山石立。(6)束身佇駕,屏息望塵。(7)臨啟何勝瞻依翹跂之至!
兩文相校,只有第六部分文義有別。結(jié)合起來看,當是上任不久的束同知本擬十月初二日駕臨寶應,所以孫蕙讓蒲松齡準備了歡迎辭,即《代孫樹百迎揚州府貼堂同知束啟》,不料舟行至中途,大概是新任布政使慕天顏赴任經(jīng)揚州,束同知只好半路返回。于是孫蕙趕緊讓蒲松齡代作了《初二日賀布政司慕》,次日又自作了《十月初三日賀束同知啟》。之所以說是孫蕙自作,是因為《十月初三日賀束同知啟》同《代孫樹百迎揚州府貼堂同知束啟》的行文結(jié)構(gòu)及語境完全相同,如果蒲氏自己修改,只須將第六部分略作替換,根本不需要意思不變而全文改寫。所以,《鶴軒筆札》中《十月初三日賀束同知啟》置于《初二日賀布政司慕》前就可以理解了,因為第一篇本來是蒲氏所作《代孫樹百迎揚州府貼堂同知束啟》,因未用,換成了孫蕙自作的《十月初三日賀束同知啟》,這才使先作的排在后面,而后作的卻排在了前面。
這樣的文章是不應收入蒲松齡文集的,收入蒲松齡文集的只能是《重修玉溪庵碑記》和《代孫樹百迎揚州府貼堂同知束啟》,而不應該是《重修普云寺碑記(代畢際有)》和《十月初三日賀束同知啟(代孫蕙)》,更不用說同時收入了。
就是在《鶴軒筆札》中,也有初稿和修改稿同時收入的。如上面提及的《初二日賀布政司慕》,是“庚冊”的第二篇:
(1)伏以越吳地重,襟湖水而帶江流;岳牧班尊,表百僚而貞憲度。薇垣煥彩,太乙騰輝。(2)恭惟老大人臺臺:(3)濟世雄才,匡時上哲。清風南度,散為百六掾芳塵;紫氣西來,灑作十四城膏雨。重旬宣于元老,草木瞻天;委鎖鑰于詞臣,弦歌滿地。(4)卑職茹冰蘗于苦署,走牛馬于殘疆。搖尾坑陷之中,誰張青眼?嘔血于風塵之下,惟抱赤心。未遇鐘期,揮弦而為獨奏;不逢伯樂,奮鬣而向誰鳴?(5)忽睹芳名于報章,破涕為笑;似逢故人于絕域,狂喜成悲?。?)舊年杖策邀游,謬披花縣春風里;爾日解囊投贈,敢忘錢塘夜雨時。但離別幾隔夫春秋,去日之客窗,未知憶否;且笠車已懸乎霄漢,曩時之雞盟,敢問存無?(7)群仰分藩之司,望直隆于北斗;若煩引手之力,價即重于南金。伏冀育豐肌于朽骨,生繁華于枯荑??上Р俳镉谧诮持T,心血久冷;尚幸侍教于偉人之側(cè),皮骨猶存。黃閣倚云邊,馳驅(qū)倍切;丹心懸日下,仰戴何私?。?)謹將敬于獻芹,聊鳴歡于賀燕。惟祝丙照,不盡寅悰,臨稟何勝瞻依翹切之至!
第十一篇又有《上藩司慕小啟同十月初二日》:
(2)恭惟老大人臺臺:(3)神峰霞聳,道韻天悠。共瞻揚子江頭,草皆挹露;行見河陽縣里,花盡披風。和氣成春,既幸披無遐邇;水樓近月,況是屬有親疏。(4)卑職錢谷微員,沖疲苦吏。來隸卒之呵咤,竟等臧獲;竭筋力于風塵,直同牛馬。七沖驛站,水陸并費支吾;一線河渠,淺深皆成罪戾。況且連年饑饉,萬井流離,蒿目焦思,僅存皮骨,即各上臺亦憐此奇苦,謬加慰勞,情狀可知矣。(6)遙憶少年游冶,夜雨錢塘,真不啻隔兩世也!種種渥遇,何敢須臾忘之!(5)數(shù)月前偶接邸報,知老大人榮任南藩,不覺狂喜者累日。(7)夫嬰兒仆地,見家人至則長啼。卑職身履湯火,若引手拯救之力,非老大人而誰望哉?。?)茲獻一芹,聊將鄙悃。雖亦自愧輶褻,只是力與心違。不揣微賤,夙荷鮑知,想必格外諒之耶!伏惟叱茹,榮藉曷極!臨稟何勝馳切之至!
顯然,后文系孫蕙修改蒲松齡前文,特別是第五、第六兩部分,涉及孫蕙與慕天顏的私人交游和情感,蒲松齡是寫不出來的。應是蒲氏文章寫成后未被采用,十余日后,孫蕙自作《上藩司慕小啟》一文,歸檔時為與前文相對應,才在題末注上“同十月初二日”。這兩篇文章在《鶴軒筆札》中同時收錄是可以的,但蒲氏文集中則只能收《初二日賀布政司慕(代孫蕙)》一文,收入《上藩司慕小啟(同十月初二日)》是沒有道理的,而在文后再加上“代孫蕙”就更大錯特錯了。
1893年耿士偉初刊蒲松齡文集時,收文僅有46篇,而到路大荒整理的《蒲松齡集》1962年出版時,已經(jīng)“共得文四百五十八篇”了,所以路大荒先生認為,“雖不敢說無‘遺珠之憾,但似距行述中所謂‘計四百余篇之數(shù)不遠” [3]1825,然1998年盛編《蒲松齡全集》出版時,收文竟多達“五百二十八篇又十六條” [1]3453,這就不是“距行述中所謂‘計四百余篇之數(shù)不遠”的問題,而是遠遠地超出了行述所記載的篇數(shù)了。
二
關于蒲松齡的著作,最早的說法,見于其子蒲箬等作于康熙五十四年三月二十三日(1715年4月26日)的“祭父文”,此時距蒲松齡去世的正月二十二日(2月25日)僅2個月。祭文說,“詩賦詞章,集而帙者凡千余首;序表婚啟壽屏祭幛等文,計四百余篇;暮年著《聊齋志異》八卷,每卷各數(shù)萬言……間摘其中之果報不爽者演為通俗之曲……他如《省身語錄》、《歷字文》、《農(nóng)桑經(jīng)》、《日用俗字》……之屬,種種編輯……即易卜術(shù)數(shù),亦必手錄一卷……遂成不朽之書” [3]1821。80多天后,蒲箬為父作《行述》,再次提到“一時名公巨卿,日以文事相煩,如代漁洋先生作征詩啟、唐豹巖先生屬作生志,與夫壽屏錦幛,敘跋疏表,婚啟等文,凡四百篇”,以及“《志異》八卷……積數(shù)年而成……又演為通俗雜曲” [3]1818等。十年后,雍正三年二月清明日(1725年4月5日),蒲箬率子孫為父立碑,張元撰寫的《墓表》則說蒲松齡“所著文集四卷、詩集六卷、聊齋志異八卷” [3]1815,此外在碑陰又附記雜著5冊,分別為《省身語錄》《懷刑錄》《歷字文》《日用俗字》《農(nóng)桑經(jīng)》各1冊,及戲3出、通俗俚曲14種17冊,由此可見,“詩賦詞章,集而帙者凡千余首;序表婚啟壽屏祭幛等文,計四百余篇”,此時已由蒲箬整理出了《文集》四卷、《詩集》六卷。這個四卷的《聊齋文集》應是蒲松齡所作文的首次成集,是蒲松齡的手稿。這個本子可稱為“蒲箬輯本”。
但是,到王洪謀為蒲松齡作《行略》時,情況起了變化,王洪謀的說法是“所著有《聊齋詩集》六卷、《文集》四卷、《四六集》六卷、《志異》十六卷、《日用俗字》《家政內(nèi)篇》《家政外篇》《省身語錄》《懷刑錄》《農(nóng)桑經(jīng)》《時憲文》各一卷,俱藏于家” [4]263,多出了6卷《四六集》,《聊齋志異》也由8卷變成了16卷。據(jù)《乾隆博山縣志》云:“王洪謀,字禹陳,號棗村,康熙庚子第五名,撿選知縣,己酉河南鄉(xiāng)試同考官?!笨滴醺邮俏迨拍辏?720)、己酉是雍正七年(1729),王洪謀的家鄉(xiāng)博山縣治所顏神鎮(zhèn)一帶,清初隸屬益都縣,至雍正十二年(1734)新設博山縣,原屬益都的孝婦、懷德二鄉(xiāng)才劃歸博山,故其在《行略》中自稱“益都后學”。王洪謀與蒲松齡四子蒲筠為兒女親家,蒲松齡作有《與益都王禹臣親家啟》,又代兒子作過《通王親家啟》(亦題《代季男筠與王親家啟》)。又,《光緒新修潼川府志》載:三臺縣鹽大使“王洪謀,山東博山縣舉人,(乾隆)七年任;魯洙,江西新城縣舉人,十一年任”,知王任四川鹽場大使為1742年至1745年。以王與蒲筠年紀相仿、蒲生于康熙十六年(1677) ① 推之,其四川離任時恐已年近七十?!缎新浴纺┦稹叭勺咏?jīng)魁署遂寧縣任四川鹽場大使益都后學王洪謀拜撰”,學者多以“壬子經(jīng)魁”連讀,以為“庚子經(jīng)魁”之誤,袁世碩先生則徑改“壬子”為“庚子” ② 。其實,就常理而言,王是不可能將自己中舉的年份記錯的,“壬”與“庚”字形差別甚大,也不大可能訛誤。最可能的是《行略》原只署“益都后學王洪謀拜撰”,“經(jīng)魁、署遂寧縣、任四川鹽場大使”這個身份和“壬子”這個年份是后加的,“壬子”即雍正十年(1732)反映了《行略》的撰成時間,這樣就和蒲松齡長孫蒲立德寫給王洪謀的信札《與益都王孝廉禹臣》對應起來了。札云:“舍弟上謁歸來,述盛意下問先祖柳泉公詩文稿,將加選評,賜之大敘。不勝欣感,恨未能躬詣膝謝耳。今來使下臨,謹搜得存文稿三冊、詩稿五冊、詞稿一冊,共九冊奉覽。外有文二冊,揀翻書簏未獲,俟異日附上。茲有懇者,先稿皆出手錄,寒舍別無副本,希善藏勿他傳為禱。再懇者,《志異》書倘刪錄加評則老叔之大惠也,其敘亦求椽筆揮成,便鴻示下。” [5]78札中“舍弟”,應當就是蒲筠之子、王洪謀之婿,故蒲立德稱王洪謀為“老叔”。詞又稱“詩余”,這里“詩稿五冊、詞稿一冊”應當就是《墓表》中的“《詩集》六卷”,也即《行略》中的“《聊齋詩集》六卷”,“存文稿三冊”應當就是《行略》中的“《四六集》六卷”,“外有文二冊”應當就是《行略》中的“《文集》四卷”。后二者由1冊分為2卷,和《聊齋志異》8卷(冊)分為16卷是一樣的,這個拆分可能是王洪謀所為,也可能在1冊中原本就是2卷。
但《行略》中說的“《文集》四卷”與《墓表》中說的“《文集》四卷”卻應當不是一回事,很可能《墓表》中說的“《文集》四卷”的駢文被抽出,另外編入了《行略》所說的《四六集》。這個推斷是能得到蒲松齡五世孫蒲庭橘以及同邑后人孫濟奎的證實的。蒲庭橘說,《聊齋文集》“今所存者只有賀序一冊、序疏碑文一冊、婚啟一冊、祭文一冊,皆先曾祖所手訂” [3]429。先曾祖應該就是蒲箬,蒲庭橘所見4冊與蒲箬所言“序、表、婚啟、壽屏、祭幛”和“壽屏、錦幛、敘跋、疏表、婚啟”相比,僅缺少“表”這一種文體。蒲庭橘還說:“敬讀柳泉公行略,見上載《聊齋文集》,共計四百余篇,諸體皆備,及細為查閱,而志傳絕不多見,豈所作者本少與?抑后來之散佚乃爾也?” [3]428-429他因為在4冊文中很少見到“志”“傳”文體,故而對“行略”所說的篇數(shù)產(chǎn)生了疑問,這說明蒲庭橘所見的蒲箬手訂4冊,收文數(shù)是遠少于“四百余篇”的。他之所以產(chǎn)生這樣的疑問,是把《墓表》《行略》所記與《祭父文》《行述》所記混為一談了。蒲箬說“計四百余篇”是指遺文總數(shù),他整理的即《墓表》所言“《文集》四卷”,實際上并沒有將“四百余篇”全部收錄進去,至少“表”就沒有收錄進去。此其一。其二,蒲箬整理的4卷應當是駢、散合編的,而蒲庭橘見到的則是駢、散拆分后的《文集》各四卷的一半。據(jù)孫濟奎介紹:“先伯父東泉公曾手錄其詩二卷、散行與駢體文各四卷?!?[6]也就是說,王洪謀在《行略》中記載的“《四六集》六卷”,很可能就是由蒲箬整理的4卷所拆分的“散行與駢體文各四卷”中的駢體文4卷(2冊)加上新收入的“擬表”1冊(2卷)所組成的。倘如此,這個變化就應該由蒲立德造成,他將其父整理的《聊齋文集》4卷拆分為散行文4卷與駢體文4卷(也可能原本就以卷上、下分為散行文與駢體文),將散行文4卷訂為2冊,這就是《與益都王孝廉禹臣》中所言“外有文二冊”,亦即《行略》中所記的“《文集》四卷”,將駢體文4卷和新收的“擬表”2卷訂為3冊,這就是《與益都王孝廉禹臣》所言“存文稿三冊”,亦即《行略》中所記“《四六集》六卷”。這個本子可以稱為“蒲立德輯本”。
河北大學圖書館藏一部《聊齋文集》抄本,一函十冊。據(jù)洛保生介紹,“書函以純藍粗布包裹紙板做成,做工不似清代書坊所做平整規(guī)矩,書函左上豎題‘聊齋文集。函內(nèi)共十冊,所用紙張均為清代早期的薄竹紙,紙呈麥粒黃色,但不脆硬。每冊封面均覆以較厚綿紙,紙色尚白。各冊均以綿紙做捻穿過打結(jié),不似清代書坊以線裝訂,且紙邊裁切不甚整齊。每冊封面左上豎題‘聊齋文集四字為標題,標題右下方標卷次,分別為:甲寅、乙卯、丙丑、戊辰、己巳、庚申、辰戌、癸亥、續(xù)上午、續(xù)下未。每冊65頁左右,每頁500字左右,共收各類文章409篇” [7]103,稱該本“凡是‘玄字均改作‘元字……‘弘字沒避乾隆皇帝弘歷的名諱” [7]104,似該本當為乾隆前抄本。又李金善介紹,10冊“有的按文章的性質(zhì)歸類,有的沒有,如甲寅冊收的全是序疏,共48篇。乙卯冊所收57篇文章全是書信。而丙丑冊31篇、戊辰冊32篇、己巳冊41篇文章類別較為雜亂,有引、跋、序、書啟、賦、疏、雜文等。庚申冊、辰戌冊所收76篇均為擬表,續(xù)上午冊57篇均為書信,續(xù)下未冊46篇全是祭文” [8]89。從上述介紹看,該抄本的祖本很可能就是蒲立德所言的5冊文稿,亦即王洪謀所言“《文集》四卷、《四六集》六卷”的合本。其收文409篇,與蒲箬所言“計四百余篇”“凡四百篇”亦若合符節(jié)。
三
這個“先稿皆出手錄,寒舍別無副本”的本子,到蒲庭橘時,10冊(卷)就只剩下4冊了,很可能就是孫濟奎所說“聞先生所作,藏于其家一小樓后,陰雨樓圮,遂多損壞” [6]。不過,此時存世的蒲松齡遺文倒也不應是僅有這4冊。一是孫濟奎“先伯父東泉公”即孫錫嘏手錄的散行與駢體文8卷,這應是10冊中除2冊“擬表”外8冊的過錄本。孫錫嘏生于嘉慶二年(1797),卒于光緒十四年(1888),年代較蒲庭橘為晚,其手錄的底本蒲庭橘時當然是存在的。二是蒲庭橘說只剩4冊,當是就保存完整的冊數(shù)而言的,其它冊雖有損壞或不復成冊,大多數(shù)篇章仍應存在,所以蒲庭橘才能從“散見于別卷,及余所搜羅諸親友者”中,“浼同人逐一繕寫,照舊分類,訂為”新的“聊齋文集” [3]429,后來又從“甚夥”的“先高祖柳泉公文集”中,“于文之屬乎駢體者,摘錄之,另為一集” [1]1548,形成新的“聊齋四六文集”。后者成書于“道光四年歲次甲申七月望日”,即1824年8月10日,此時距蒲松齡去世近百年,距蒲立德去世的乾隆十六年(1751)也70多年了,這個輯本可稱為“蒲庭橘輯本”。與前兩個輯本當為手稿本不同,此本為抄本,其中又有“搜羅”和“摘錄”所得,當然也就不免魯魚亥豕之誤和魚目混珠之嫌。由于新的“文集”和“四六文集”輯集的目的不同,一是為了“珍而藏之,以不失傳家舊物”,一是因為“一時購求甚多,近來日以益重,應付有所甚難”,所以,二者之間有文章重合現(xiàn)象,甚至將他人文章誤收進來,就都可以理解了。
山東省博物館藏清鈔本《聊齋四六文集》,卷一賦、卷二序跋、卷三序疏、卷四志題、卷五婚啟、卷六啟、卷七祭文、卷八雜文,雖然文缺卷三至卷五,幸而目錄猶在,收文143篇 ① 。而羅爾綱抄校的“清華本”132篇,前有蒲松齡所作《自序》,中有《又有小劄十八則自草抄出未載友人姓字》,后有蒲庭橘所作《志》,篇目與以上8卷絕不重合,且均為散行文 ② 。又,山東省博物館藏稿本《聊齋文集》10卷(附《農(nóng)經(jīng)》1卷、《蠶經(jīng)》1卷、《蠶經(jīng)補》1卷、《蠶祟書》1卷),卷一至卷四擬表、卷五吉啟、卷六祭文、卷七書啟、卷八記傳、卷九賦序、卷十序疏,共收文369篇 ③ 。將“清華本”、《聊齋四六文集》合并,同稿本《聊齋文集》進行對照:(一)清鈔本《聊齋四六文集》卷五“婚啟”與稿本《聊齋文集》卷五“吉啟”篇目大體一致(僅前者4篇不見后者、后者3篇不見前者);(二)稿本《聊齋文集》卷六“祭文”38篇,33篇見于“清華本”,2篇見于《四六文集》,另“清華本”有1篇不見于稿本《文集》,三者共有篇目39篇,與山東省圖書館藏《聊齋文集》卷之七“祭文”手稿本 ④ 42篇進行比對,少7篇,多出4篇,補齊后總數(shù)46篇,恰與河北大學圖書館藏本“續(xù)下未”冊祭文46篇相符;(三)《四六文集》卷三“序疏”共17篇,其中有16篇見于稿本《文集》卷十“序疏”,稿本此卷55篇,另有2篇見于《四六文集》卷二“序跋”、35篇見于“清華本”,僅剩2篇不見二本;(四)稿本《文集》卷九“賦序”31篇全見《四六文集》,卷七“書啟”59篇僅37篇見于“清華本”,卷八“記傳”40篇有9篇見于“清華本”、23篇則見于《四六文集》;(五)稿本卷一至卷四“擬表”91篇均不見于“清華本”和清鈔本,且多于河北大學圖書館藏本的2卷76篇,而“清華本”有35篇、清鈔本有18篇亦不見于稿本。此外,稿本《聊齋文集》每卷首頁均鈐“蒲松齡印”朱文印章,卷內(nèi)多處頁眉有校注,而清鈔本《聊齋四六文集》有1篇重復,目錄及正文4處標題亦有校注。種種跡象表明,山東省博物館藏稿本《聊齋文集》應當就是“蒲庭橘輯本”,而“清華本”和清鈔本《聊齋四六文集》則與孫錫嘏手錄散行與駢體文各四卷屬于同一個系統(tǒng),應當來源于“蒲立德輯本”。
孫濟奎說,蒲氏家藏的遺集“及咸豐壬戌,捻匪突至,復罹兵燹,焚毀無節(jié),即吾家所鈔舊本亦化為烏有” [6],現(xiàn)在看來并非如此,至少祭文等手稿依然存世。據(jù)盛偉先生介紹,蒲松齡紀念館就也藏有“蒲氏家藏本《聊齋文集》,該抄本為康熙間抄本” [1]3452。此本與山東省博物館所藏稿本《聊齋文集》10卷以及河北大學圖書館所藏抄本《聊齋文集》10冊是怎樣的關系,是一個值得研究的課題。除上述各種稿、抄本外,重要的傳抄本還有河南省圖書館所藏道光二十六年(1846)邢祖恪抄本《聊齋文集》,從分卷和篇目看,該本似也源自“蒲立德輯本”,只不過其底本“繡圃李君”抄本本身就“因時匆促,未得全璧” [9]4,只有137篇,故而也非全本。馬炳奎跋本《聊齋文集》,據(jù)其咸豐九年己未(1859)跋語,則又是邢祖恪抄本的選抄本。
孫濟奎又言,“迨喪亂既平”,也就是同治元年壬戌(1862)以后,“先伯父又多方求索,極力搜羅,所得者僅十之二三,用以繕寫成帙” [6],這就是耿士偉曾提到的《聊齋文詩稿》。耿是孫的同年,同治三年(1864),孫濟奎考中舉人,后官鄒縣訓導,兼掌曲阜昌平書院三十余年。光緒十一年(1885)冬,耿士偉徙居淄川,延請孫濟奎弟濟泰(字星階)課讀子侄,“偶于談次見其案頭有《聊齋文詩稿》一冊”,“因獲借抄”,“又介星階于蒙泉宓先生處假得舊本若干卷,刪訛去復,親加厘正,數(shù)月之間,居然就緒” [10]。此即為《聊齋文集》的第四個輯本,是孫錫嘏所輯和宓文德舊本的合本,可稱之為“耿士偉輯本”?,F(xiàn)藏北京大學圖書館的曲阜孔氏抄本《聊齋文集》,4冊,收文272篇,其中156篇列目編為8卷2冊(1篇有目無文),編目與序文及后來石印本耿士偉跋所言正合,另外119篇則不列目訂為2冊(2篇與8卷文重合),即耿所謂“更有募疏、婚啟、賀啟、祭文若干篇,似涉應酬,另為裒存,用備采錄” [10]者,應當就是此本的過錄本,而原本則“流落鄂渚”,“詩稿全失,其余亦剝落非舊” [1]1550-1551。可以說,“耿士偉輯本”收文尚屬有據(jù),然編次已面目全非。光緒十九年(1893),耿士偉“就僅存者,略加詮次,郵寄上洋用石印” [1]1551,題《聊齋先生遺集》,是為叢蕓閣石印本。然而,就是這個存文僅46篇的刊本,日后卻成為了遞相翻印的流行本。宣統(tǒng)元年(1909)國學扶輪社排印本《聊齋先生文集》、1920年中華圖書館石印本《聊齋文集》、以及1936年世界書局排印本《聊齋全集》中的《文集》,均以此本為據(jù)。
光緒二十年至二十三年(1894-1897),李秉衡(字鑒堂)任山東巡撫,“關心文獻,雅意搜羅,適其西賓李君席珍為淄諸生,即浼其多方搜葺,共得遺文若干首,厘為十二卷,裝訂成帙,將擬付梓,適以升任去未果” [4]8,此為《聊齋文集》第五個輯本,可稱“李秉衡輯本”。此本王敬鑄曾“借觀一過”,“因隨手錄一副本,置諸藎篋” [4]8-9,副本后為路大荒先生所得,即路士湘在《路大荒老人傳記》中所言“姻伯王滄佩家藏先人王敬鑄《聊齋遺文》十二卷計二百七十六篇”,據(jù)路士湘言“內(nèi)有《擬表》、《碑文》、《賦》、《序疏》、《婚啟》、《雜文》” [11]155,與王敬鑄所言“其中多尋常慶吊及代人酬應之作、往來書札,間作詼諧謔語” [4]8相符。宣統(tǒng)元年“諸同人欲集貲縷版,公諸同好”,于是王敬鑄“刪其缺略重復及寥寥數(shù)言、無甚意味者,共節(jié)去什之二三,其余篇目卷次悉仍李中丞定本之舊” [4]9,次年新邑令蕭方駿到任,又“就王君子陶所刪定者復加遴選,都為八卷” [4]6,這個刪選的本子,應當就是羅爾綱抄校的179篇“馬氏本” ① 的底本。2016年,中貿(mào)圣佳秋季拍賣會出現(xiàn)過一部《聊齋文集》,抄本7冊,其中,4冊為擬表,計75篇,分別由高勛繼、邵逢春、王敬鑄、李敬□(李席珍)草校;2冊為書啟,首文《上孫給諫書》的一冊收文56篇,國樹棠草校,首文《為覺斯與翟艾甫續(xù)婚妻妹啟》的一冊收文53篇;另1冊首文《柳泉居士行略》,內(nèi)收序記30篇,末有丁鳳池朱筆長跋,作于光緒二十三年六月。② 此本顯然來源于“蒲庭橘輯本”,很可能便是“李秉衡輯本”的待刻稿本。王敬鑄參與過“耿士偉輯本”的工作,“曩年勷是役者,王君子陶、孫君星階之力居多” [1]1551,故“李秉衡輯本”中也可能收入“耿士偉輯本”中的一些篇章。惜網(wǎng)上拍賣本不能得見,姑志此存疑。
路大荒先生的整理本是《聊齋文集》的第六個輯本,也是最后一個輯本,盛編《蒲松齡全集》中的《聊齋文集》乃是在路編《聊齋文集》基礎上補充而成。路編《聊齋文集》也是實質(zhì)意義上的第二個刊本。
四
路大荒先生在《蒲松齡集》的《編訂后記》中說,文集“是據(jù)公元一八九三年(清光緒十九年)石印本《聊齋先生遺集》整理補充的” [3]1824,這只是說其整理《聊齋文集》是從這個本子入手的,不能說明集中收文的來源。實際上,先生“在抗日戰(zhàn)爭前已搜集有二百九十余篇,(大半錄自王敬鑄輯聊齋遺文)其中最寶貴的祭文一冊還是手稿,舊抄有‘丘字還沒有改為‘邱字的四冊,四六文集一冊,同治己巳抄本六冊,其他舊抄近抄共十余種” [12]127。王敬鑄《聊齋遺文》為12卷共計276篇,可見路先生早年依據(jù)的主要還是王敬鑄的《聊齋遺文》,其他抄本加起來也不過增加20篇左右。路先生又說,“又借得山東博物院所藏舊抄本及北京圖書館抄本(即耿士偉訂本)、廣州中山大學圖書館藏《聊齋詩文集》舊抄本,匯集眾本,去其重復,增其缺欠,共得文四百五十八篇” [3]1825?!氨眻D藏本與北大藏本實為一種” [13]65,而中大館藏抄本篇目幾乎都見于北大館藏抄本;王敬鑄《聊齋遺文》本為“李秉衡輯本”的副本,來源于“蒲庭橘輯本”即山東省博物館藏稿本《聊齋文集》,也就是“山東博物院所藏舊抄本”;北大圖書館藏曲阜孔氏抄本又是“耿士偉輯本”的過錄本,“北大藏本,乃北圖所藏《聊齋文集》的祖本” [13]65。所以,不難發(fā)現(xiàn),山東省博物館藏稿本《聊齋文集》的篇目,加上北大圖書館藏曲阜孔氏抄本《聊齋文集》的篇目,再加上20篇左右,當即為路編《聊齋文集》的篇目。然而實際統(tǒng)計下來,二本見于路編的篇目,去其重復共計391篇,再加20篇左右,恰與河大館藏《聊齋文集》抄本篇目數(shù)409篇相符。而不見于二本的篇目,見于《鶴軒筆札》的竟高達46篇,也就是說,青島博物館藏蒲氏手抄《鶴軒筆札》稿本“庚冊”和“辛亥正月起五月止”冊(簡稱“辛冊”)中的80篇,有75篇甚至包括“庚冊”篇前的楹聯(lián)都收入其中了,然而路先生卻沒有在《編訂后記》中說明這一點。到了盛編《蒲松齡全集》,則連這剩下的5篇也一并收入《文集》之中。
關于《鶴軒筆札》,鄒宗良介紹:“原稿共四冊。前面兩冊是蒲松齡的手稿,后面兩冊,則是他人撰成抄錄的?!?[14]327而“原稿的另外兩冊,一冊封面題‘已酉臘月望后至庚戌三月終,一冊題‘甲寅正月至十一月,與前二冊筆跡迥異” [14]328。所謂“蒲松齡手稿”,即是指蒲氏手抄的“庚冊”和“辛冊”。其實早在此札發(fā)現(xiàn)之初,王統(tǒng)照先生就指出:“四冊必由淄川孫家散出,蓋留仙先生卅許曾為同邑孫蕙延請,在寶應高郵署內(nèi)任書啟幕,故酬答函札與較長之官諭俱載底稿冊中,雖有蒲氏印章,此二冊定系孫氏留存者?!?[15]這是符合實際的,惟稱此4冊為“底稿冊”尚須斟酌。“庚冊”第三篇《初四日答興化陳求印結(jié)啟》,文為“恭維老寅翁年臺:才搖海岱,治冠秣陵。碑紀去思,黃叟白童逢人說項;堵安來暮,昔襦今袴到處歌廉。后以光前,共看天階揮雨露;忠不忘孝,乃從星海問河源”,文后以小字注曰“弟蕙云云與答吳縣仝”。路編收入此文時,將小字注“弟蕙云云與答吳縣仝”替換為第十八篇《十一月初八日答韓吳縣》末尾“弟忝居一隅,救荒拯溺且愧無術(shù),何敢教之鬻子女耶,方命為歉,不罪不罪”一節(jié),這顯然是欠妥的。當十月《初四日答興化陳求印結(jié)啟》成稿時,《十一月初八日答韓吳縣》尚未擬就,何能以后文省前文?也就是說,十月初四日之前當另有一“答吳縣”文。問題的關鍵還不在此,而在于如果《初四日答興化陳求印結(jié)啟》確為蒲松齡所擬底稿,迄今為止尚無任何跡象表明蒲氏此前還作過“答吳縣”文,他又何從如此熟悉此文內(nèi)容?合理的解釋只能是此稿為孫蕙修改稿,底稿也非蒲氏所擬,蒲氏過錄時依葫蘆畫瓢而已。在《十一月廿五日上瓜洲》《十二月初八日答王鼐舊工部》文末出現(xiàn)的“臨稟(云云)”,也當作如是觀。另外,冊中文與文之間抄寫多不換頁,所以此2冊絕非底稿,而是一個過錄本,蒲松齡只是抄錄者,不能因為冊中均為蒲氏手跡,就認定所有文章均為蒲氏所作。
山東省博物館藏蒲氏手稿2頁,收書信3篇:《三月五日答鑲白旗李德遇》《七日答如皋令》《十一月十四日上鳳陽戶部》,不見于《鶴軒筆札》。駱偉等認為“是蒲松齡為孫蕙幕賓時所代擬的書信”,懷疑“是從《鶴軒筆札》散出的零頁” [16]37。3篇中,前2篇見于“蒲庭橘輯本”和“耿士偉輯本”,后1篇則見于山東省博物館藏清鈔本《聊齋軒鶴筆札》 ① ?!读凝S軒鶴筆札》首篇《與高司寇念東先生》,見于“清華本”《又有小劄十八則自草抄出未載友人姓字》,也見于“蒲庭橘輯本”和“耿士偉輯本”,為蒲氏所作無疑,但《聊齋軒鶴筆札》同時收有顯非蒲氏所作的《上藩司慕小啟同十月初二日》?!捌淹ラ佥嫳尽焙汀肮⑹總ポ嫳尽庇质沼小都母呱僭啄顤|(珩)先生》,在“蒲庭橘輯本”中,為《代孫寶應樹柏(蕙)與諸上司小簡》的首篇。對兩文進行比對考察,可以發(fā)現(xiàn)《寄高少宰念東(珩)先生》同《與高司寇念東先生》的關系,正如《上藩司慕小啟同十月初二日》同《初二日賀布政司慕》的關系,是高珩任刑部侍郎時孫蕙給他寫的信,先是蒲松齡寫了一個稿子,孫蕙未用此稿,自己又重新寫了一個稿子?!都母呱僭啄顤|(珩)先生》也不見于《鶴軒筆札》,而河北大學圖書館藏本中卻見有《代孫寶應樹柏蕙與諸上司書》,其原因恐怕正如《三月五日答鑲白旗李德遇》《七日答如皋令》《十一月十四日上鳳陽戶部》,是從《鶴軒筆札》散出而被誤認為蒲氏手稿。所以,蒲氏文集流傳過程中的情況是非常復雜的,即便“蒲立德輯本”,也未嘗不會將非蒲氏所作文章收入其中。因為目前暫未能得見河大圖書館藏本,只能就李金善、洛保生等介紹的情況推斷,將來,對河北大學圖書館藏《聊齋文集》抄本的研究,當成為《聊齋文集》整理輯佚工作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
一個世紀前,路大荒先生在家鄉(xiāng)前賢基礎上,以一己之力,篳路藍縷,積五十年之功,使《聊齋文集》從初刊時的46篇增加到458篇,收入其整理的皇皇巨著《蒲松齡集》,“是聊齋文獻歷經(jīng)二百多年后的一次全面印行……是聊齋學的基石,在聊齋學發(fā)展史上有無可替代的重要地位,是承前啟后的里程碑” [17]298。但毋庸諱言,由于當時未能發(fā)現(xiàn)較為完整的底本,整部文集為若干個底本匯編而成,又未能廓清版本的源流和輯抄的譜系,未注明收文的來源和依據(jù),因而在嚴格的學術(shù)意義上是有欠缺的,實際上也確實羼入了一些非蒲氏所作之文,在蒲學研究中造成了一些混亂,《鶴軒筆札》的全部收入就是典型的例子。時至今日,蒲松齡著作的整理輯佚已經(jīng)走過“求全”階段,“責備”是研究走向深入的必然選擇。就《聊齋文集》而言,如果通過研究,能夠確證河北大學圖書館藏《聊齋文集》抄本為乾隆前抄本,甚至確證為本文推斷的“蒲立德輯本”的傳抄本,那么整理《聊齋文集》就應當以此抄本為底本,此本未收而又確實考證為蒲氏所作的,應當另列為集外文,確為此本誤收的,也不能徑行刪除,而應考證列注,以存原貌。倘果如此,謂為《聊齋文集》返本歸源之里程碑,似亦不為過譽。
參考文獻:
[1]蒲松齡.蒲松齡全集[M].盛偉,編校.上海:學林出版社,1998.
[2]張曉峰.《重修普云寺碑記》考[J].蒲松齡研究,1993,(Z1).
[3]蒲松齡.蒲松齡集[M].路大荒,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
[4]蒲松齡.聊齋全集[G]//清代詩文集匯編.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
[5]蒲立德.與益都王孝廉禹臣[M]//山東文獻集成·東谷文集.濟南:山東大學出版社,2007.
[6]蒲松齡.聊齋文集[M]//中華再造善本.北京:國家圖書館出版社,2013.
[7]洛保生.河北大學館藏抄本《聊齋文集》研究[J].蒲松齡研究,2002,(4).
[8]李金善.河北大學館藏《聊齋文集》抄本[J].蒲松齡研究,1996,(2).
[9]全國公共圖書館古籍文獻編委會.抄本聊齋文集[M].北京:中華全國圖書館文獻縮微復
制中心,1998.
[10]耿士偉.聊齋先生文集序[M]//中華再造善本·聊齋文集.北京:國家圖書館出版社,2013.
[11]路士湘.路大荒老人傳記[J].山東圖書館學刊,2009,(3).
[12]路大荒.整理蒲松齡詩文雜著俚曲的經(jīng)過[M]//蒲松齡年譜.濟南:齊魯書社,1980.
[13]鄒宗良.耿士偉編《聊齋文集》與蒲松齡佚文的新發(fā)現(xiàn)[J].文獻,1990,(4).
[14]鄒宗良.蒲松齡的《鶴軒筆札》手稿及其佚篇[C].蒲松齡研究集刊(第4輯).濟南:齊魯書
社,1984.
[15]王統(tǒng)照.題《鶴軒筆札》序[C].蒲松齡研究集刊(第4輯).濟南:齊魯書社,1984.
[16]駱偉,徐瑛.談談現(xiàn)存聊齋手稿種種[J].圖書館論壇,1981,(4).
[17]楊海儒.試論路大荒先生在“聊齋學”中的奠基地位[J].蒲松齡研究,2010,(3).
Hexuanbizha:Causerie of Sorting and Collecting
Lost Materials of Collected Works of Liaozhai
MA Jun-hui ?LI Zu-ju
(1. Public Security Bureau (PSB) of Baoying,Baoying 225800,China;
2. Zibo Zichuan Administration Office for Industrial Transfer,Zibo 255100,China)
Abstract: When Pu Songlings anthology was published for the first time in 1893,he had been dead for almost 180 years. There was only 46 articles in his posthumous anthology. After 70 years,when Pu Songlings Works sorted by Lu Dahuang was published in 1962,Collected Works of Liaozhai included 458 articles. After another 60 years,with the progress of collecting lost materials,we examined all the editions,relationship and evolution of Pu Songlings anthology. It was not difficult to find that in the progress of collecting and transcribing Pu Songlings anthology, some articles which werent written by Pu Songling were mixed into it,such as Hexuanbizha. To avoid causing disorder in the research, sorting Pu Songlings anthology with complete and original versions should be put on the agenda.
Key words: Collected Works of Liaozhai;sorting;collecting lost materials;Hexuanbizha
(責任編輯:朱 ?峰)
收稿日期:2020-09-23
作者簡介:馬俊慧(1966- ),男,江蘇寶應人。寶應縣公安局物證鑒定高級工程師,寶應社科聯(lián)常務理事、寶應歷史文化研究會副主席;李祖炬(1963- ),男,山東淄博人。淄博市淄川區(qū)產(chǎn)業(yè)轉(zhuǎn)移辦公室副主任科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