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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意晚

      2021-06-01 06:00本大瀅
      南風(fēng) 2021年5期
      關(guān)鍵詞:魏王

      本大瀅

      作者簡介

      本大瀅,00后,來自四川省成都市。自小內(nèi)心情感豐富,卻不善言辭,喜歡讀書和寫作,酷愛林清玄和三毛的文章以及各種古風(fēng)小說,有囤書的小癖好。尤喜古風(fēng)作品中的恩怨情仇、纏綿悱惻,所以筆下形象多為于波詭云譎中撥云見日之人。

      期待一場難忘的旅行,以“長大以后去流浪”作為夢想,卻總被現(xiàn)實(shí)所困。那么便讓我筆下的人物替我游遍萬水千山,嘗盡酸甜苦辣。

      于草長鶯飛之時初遇南風(fēng),有幸用美好的文字展現(xiàn)我心中的愛恨嗔癡,想來是冥冥之中的一種緣分。

      編者按:

      當(dāng)你拿著自己的畫像,淚眼婆娑的質(zhì)問我:你娶我是否只因我與畫中人模樣相似?五味雜陳,該如何告訴你,我所傾心之人,從始至終,只有一個你罷了……

      這是一個開頭虐心,中間慘烈,而結(jié)尾撒糖的愛情故事。決戰(zhàn)沙場如何?忘卻前塵又如何?只要心系彼此,終會在未來某一刻相遇,共赴美好。

      本期新作者本大瀅,文筆清新、構(gòu)思巧妙,筆下故事唯美動人,讓人意猶未盡?;蛟S當(dāng)你讀完故事,合上書本,會心一笑之時,深愛之人已在腦中隱隱浮現(xiàn)。

      01

      慶和二十五年的秋,在一場雨中姍姍來遲。

      沈亦淵回來時已是子時,清歡是被榻上的響動吵醒的,雨聲漸歇,窗外的月色稀稀朗朗地灑進(jìn)來,襯得沈亦淵的臉冰冷而疏離。

      正準(zhǔn)備離去之時,清歡忽然伸出手來將他拉住,語氣中帶著哀求:“別走?!?/p>

      沈亦淵輕輕地為她掖好被角,“還是子時,你再睡會兒。”

      他還是走了,他總是這樣,以夫妻之禮與清歡相敬如賓,除此之外,再無其他,就像窗閣外的明月,夜夜高懸,卻觸不可及。

      晉安侯沈亦淵,她的夫君,梁國曾經(jīng)的驃騎大將軍,自三年前與齊國一戰(zhàn)大勝而歸后,他便上交兵權(quán),整日與琴棋詩畫為伴,成了如今長安城里有名的閑散王侯。

      清歡嫁給沈亦淵正是三年前的事。

      嫁入晉安侯府前,清歡只是一個因戰(zhàn)事而痛失雙親的邊地流民,那年雍州一戰(zhàn),她倒在冰天雪地里,是沈亦淵的軍隊(duì)路過救了她,后來她隨他回了長安,他以一場羨煞整個長安城的風(fēng)光婚禮將她迎娶入門。

      再后來,便是如今這般模樣了。

      清歡不曾問過他為何娶自己,她也不想知道??倸w在這孤苦無依的亂世里,是他給了自己安穩(wěn)的生活,所以她甘愿這樣陪著他,陪他一輩子。

      0 2

      時至九月,長安的秋意已經(jīng)很濃了。九月初八是魏王妃的生辰,魏王府的下人老早就送來了請?zhí)?,再三言明魏王請晉安侯與夫人共同赴宴。

      宴會當(dāng)晚,魏王府高朋滿座,絲竹管樂聲不絕于耳,曼妙舞姿令人眼花繚亂。筵席上眾王侯大臣推杯換盞,相互攀談,一派其樂融融之景象。

      領(lǐng)舞的舞姬是個面若桃花的妙齡女子,她手執(zhí)酒杯,踩著樂點(diǎn)扭動腰肢朝沈亦淵的席位而去。

      長安城人人都知晉安侯與夫人疏遠(yuǎn),此時眾人興致正濃,全然不顧清歡在席,皆高聲起哄,看著這場好戲。

      沈亦淵嘴角銜著笑意,接過舞姬手中的清酒一飲而盡。

      清歡只覺胸口微悶,起身欲離開筵席,侍女蓉兒上前攙扶,她抬手示意不必,“這里頭悶得慌,我想一個人出去走走?!?/p>

      清歡繞過回環(huán)的長廊,遠(yuǎn)遠(yuǎn)避開那觥籌交錯的場面。剛行至一棵老桂樹下,身后忽然響起一陣男聲:“沈夫人怎么獨(dú)自在這里?是本王府上的酒食不合夫人胃口嗎?”

      來者是圣上的二皇子魏王梁琮,清歡向他行了禮,說了幾句客套話后轉(zhuǎn)身要走,誰知魏王毫無征兆地拉住她,生生將她逼至假山后的角落里,“看樣子,晉安侯對夫人不夠好啊?!?/p>

      “晉安侯待我如何,與魏王殿下何干?還請殿下自重?!?/p>

      魏王修長的手指輕輕劃過清歡的面龐,流連在她白皙的脖頸間,“夫人深居簡出,要見夫人一面實(shí)屬不易,今日得見,夫人不打算回答本王上次的問題嗎?”

      因沈亦淵所屬的吳王一派與魏王交惡,清歡與魏王府的人來往甚少,雖然她與魏王見面的次數(shù)屈指可數(shù),她卻深知魏王是個難纏的人。

      上一次見面是在除夕宮宴上,清歡繞席敬酒,當(dāng)走到魏王席前時,他低聲問她:“夫人不想知道沈亦淵為何娶你嗎?”

      這不是魏王第一次試探她,她置若罔聞,手執(zhí)酒樽離開了他的席前。

      清歡回過神來,直視他的眼睛,“若殿下再不放開我,我便喊人了?!?/p>

      “蘇箏,”魏王輕笑一聲,“蘇箏就是他娶你的原因?!?/p>

      她又聽見這個名字了,出現(xiàn)在沈亦淵夢囈中的名字,蘇箏。

      魏王的手指已經(jīng)探到她衣領(lǐng)間,就在他快要解開她的衣扣時,沈亦淵自綽綽光影中走出來,“君子不奪人所愛,魏王殿下連這點(diǎn)道理都不懂嗎?”

      沈亦淵逆著光,她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聽見他無比嚴(yán)肅的聲音:“清歡,過來?!?/p>

      那夜沈亦淵沒等到宴席結(jié)束,便與清歡先行離去了。他牽著清歡的手走在清冷的長安街頭,他說:“清歡,此生我不會再讓別人欺負(fù)你?!?/p>

      那晚的月色朦朧,襯得他的神色溫柔繾綣,清歡想,就算這是一場夢,她也愿意醉在這場夢里不愿意醒來。

      仗著沈亦淵的那點(diǎn)溫柔,她開始努力拉近二人的距離,那日她第一次走進(jìn)了他的書房,想為他灑掃整理,盡一些妻子的責(zé)任。

      當(dāng)她從角落里翻出那幅畫軸時,她才知道這場夢是時候醒了。

      畫中的女子生著與清歡極其相似的臉,落款處的“蘇箏”二字生生刺疼了她的眼,三年來無數(shù)個夜晚沈亦淵在夢中喊的名字……原來如此,怪不得魏王告訴她蘇箏就是沈亦淵娶自己的原因,原來這三年她是做了別人的影子。

      沈亦淵正在雪中舞劍,見清歡跌跌撞撞地跑來,立刻將劍背到身后,“怎么跑得這樣急,小心跌著?!?/p>

      手中的畫軸“嘩”的一聲散落開來,她紅著眼睛詰問:“蘇箏是誰?”

      他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很難看,“誰讓你進(jìn)我書房的?”

      清歡淚如泉涌,抓著他的衣袖苦苦詢問:“告訴我,蘇箏是誰?你娶我是不是因?yàn)槲议L得像她?”

      她就這樣靠在他懷中哭了許久,哭到天空落起了鵝毛大雪。

      0 3

      沈亦淵初識蘇箏,是在十年前的一場大雪里。

      那一年蘇箏不過十三歲的豆蔻年華,被父親送到蒼鳴山上習(xí)武。蒼鳴山矗立在齊梁二國的交界處,兩個國家雖然多年來一直劍拔弩張,但蒼鳴一派收弟子,從來不問來處,不問歸途,只看天資,能入蒼鳴山習(xí)武者,都是資質(zhì)非凡、天賦異稟的可造之材。

      那日蒼鳴山下了一場鵝毛大雪,蘇箏溜進(jìn)后廚,從土灶里掏出半塊烤紅薯,躲在角落里悄悄吃完后,爬上了門前那棵老梅樹。

      不遠(yuǎn)處緩緩行來一抹人影,那是一位白衣少年,他膚色白皙,身體挺拔如松,立在雪中幾乎要與蒼茫的天地融為一體。

      長劍出鞘,他乘風(fēng)雪而舞劍,時而旋轉(zhuǎn),時而騰空,姿勢變幻莫測,體態(tài)輕盈如燕,劍刃觸地,雪沫紛飛。

      正當(dāng)躲在重重花影之后的蘇箏感嘆舞劍之人的游龍之姿時,一陣劍氣毫無征兆地涌了過來,她就這樣隨著雪霰和紅梅一同從樹上落了下來。

      沈亦淵騰身而起,眼疾手快地接住了她,借著余力穩(wěn)穩(wěn)地落到地面上,“你沒事吧?”

      蘇箏的臉上沾滿黝黑的灶灰,此時蜷縮在他懷里,活像一只小花貓,她兩個眼珠骨碌碌一轉(zhuǎn),咧著嘴笑起來:“你長得可真好看?!?/p>

      “看來你沒什么大礙?!鄙蛞鄿Y面無表情地松開手臂,她還沒有回過神來,就“噗通”一聲跌進(jìn)雪里。

      她掙扎著從雪地里爬起來,死皮賴臉地跟在他身后問道:“這位公子怎么稱呼?家住哪里?年歲幾何?可否婚娶?”

      沈亦淵停下腳步,盯著她的花臉看了半晌,“沈亦淵,梁國長安人士,周歲十六,未婚娶?!?他一一回答了她的問題,就站在原地瞧著她,也不繼續(xù)往前走,仿佛在等著她的下文。

      蘇箏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將方才在樹上折的梅花枝遞到他手中,“我叫蘇箏,這花送給你?!?/p>

      0 4

      慶和二十六年,梁國遭遇了十年難遇的春旱,圣上為表愛民如子,親自前往長安城郊的甘泉寺祈雨,又令眾皇親貴胄前往東南西北的四大佛寺共同禱告,沈亦淵選擇了位于蒼鳴城的季恩寺。

      蒼鳴城在七年前被齊軍所破,直到五年前才由沈亦淵領(lǐng)兵奪回,如今的蒼鳴城,多少還有些當(dāng)年戰(zhàn)役留下的破敗痕跡。

      祀禮結(jié)束后,清歡隨沈亦淵去了蒼鳴山腳下,夜色沉沉,天邊只有幾顆黯淡的星子無力地散發(fā)著光澤。

      墓邊雜草已深,沈亦淵伸手拭去墓碑上的塵土,眼前的墓碑上幾個蒼勁的大字赫然映入眼簾:亡妻若梅之墓。

      清歡霎時怔在原處,她不曾聽聞沈亦淵有這樣一位亡妻。

      沈亦淵將酒囊中的酒倒在墓前,對清歡道:“若梅是當(dāng)初父親替我選定的未婚妻,我雖不曾愛過她,她卻是因愛我而死?!?/p>

      他望了望無垠的夜色,又憶起前塵往事。

      沈亦淵十九歲那年,齊梁邊境戰(zhàn)事一觸即發(fā),沈?qū)④姂?zhàn)死沙場的消息傳到山上時,沈亦淵正在與蘇箏練習(xí)二人合創(chuàng)的劍法。

      他回長安城替父料理喪事,也遵從父親生前遺愿,接受了若梅這位未婚妻。

      蘇箏第一次見到沈亦淵的未婚妻若梅,是在他奔喪回來的半年后。那年早春,山茶花開得絢爛多姿,若梅踏著滿山春色來尋沈亦淵,山莊規(guī)矩嚴(yán)明,外來人員輕易進(jìn)不了山莊,若梅的此次來訪并沒有見到沈亦淵,她索性在山下的客棧里住著等他。

      沈亦淵那段日子心情不佳,蘇箏只道他苦惱于不能與未婚妻相見,為了博他一笑,她在夜里偷偷下山找到若梅,約定了上元節(jié)那日帶亦淵出來與若梅相見。

      蘇箏想要給他一個驚喜,沒有告訴他自己提前與若梅約好的事,只是蘇箏沒有料到這場驚喜會變成一場驚嚇。

      下山后二人并沒有看到火樹銀花不夜天的上元燈會,而是親眼見證了齊國軍隊(duì)攻破蒼鳴城的血腥暴行。

      四周是冰冷的刀劍聲、刺耳的驚叫聲,還有熊熊烈火燃燒的大火、嗆人的黑煙,沈亦淵隨手從地上撿起一把長刀,拉著蘇箏躲在暗處的巷角。

      蘇箏道:“亦淵,我來引開士兵,快去湖邊找若梅姐姐,千萬不要讓她出事,我一會兒去跟你們會合……”不等他回話,她已奮不顧身地沖了出去。

      蘇箏好不容易脫身來到湖邊,見到的卻是若梅的尸體,她衣衫不整,滿臉血污,一雙眼睛瞪得極大——那是她受盡折辱后死不瞑目。

      沈亦淵頹然地跌坐在若梅身旁,眼中的仇恨幾乎溢出來,“你是蘇元的女兒?”

      蘇元,齊國的常勝大將軍,蘇箏的父親,沈亦淵的殺父仇人。

      方才她沖出去引開敵軍,沈亦淵放心不下,一直暗中跟隨她,可他卻聽見齊軍叫她蘇小姐,那一刻他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可是齊軍卻對她那般恭敬,又怎么會有錯呢。她姓蘇,又是齊國人,習(xí)武天賦異于常人,他早該想到的。

      蘇箏訥訥地點(diǎn)點(diǎn)頭,想要過去扶他起來,他毫不留情地甩開她的手臂,“蒼鳴城破和你有無關(guān)系?”

      他懷疑她上山習(xí)武只是幌子,真正的目的是潛入蒼鳴城刺探內(nèi)情。

      “沒有……我不知道我爹爹會夜襲蒼鳴城……”淚水在她眼眶里打轉(zhuǎn),“我從來沒有想過侵害梁國……亦淵,你要相信我……”

      “若梅為什么會來湖邊?為什么這么巧?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她該怎么回答?她說自己只是為了讓他開心,她說自己求了大師傅好久才能帶他來山下見若梅,她說只要能博他一笑自己什么都愿意做,可是他不會相信了。

      蘇箏死死拽住他的衣角,“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手起刀落,“刺啦”一聲脆響,她拽住的那方衣角被他割裂,“蘇箏,從現(xiàn)在起,你我恩斷義絕,如果將來你我二人在戰(zhàn)場相遇,我們就是敵人。”

      0 5

      慶和二十七年春,當(dāng)整個梁國還沉浸在上元節(jié)的喜悅中時,齊國突然舉兵大肆侵犯邊地,梁國戍邊將軍何翰及一行將士被困阜州城內(nèi),局勢岌岌可危。

      圣上欲擇人領(lǐng)援軍趕往阜州,滿朝文武皆噤若寒蟬,于是,朝廷終于想起了做了多年市井王侯的沈亦淵。

      這幾年朝堂內(nèi)黨爭激烈,太子無德無才,諸皇子皆覬覦東宮之位,明里暗里斗爭最為激烈的,當(dāng)屬魏王梁琮與吳王梁珹。沈亦淵之父與吳王之母德妃乃同胞兄妹,算起來,吳王當(dāng)稱呼沈亦淵一聲表兄。

      圣上溺愛太子,不肯易儲,自然是處處壓制魏王與吳王的勢力。五年前圣上好不容易令吳王一派的沈亦淵上交兵權(quán),如今他再度領(lǐng)兵,圣上擔(dān)心他擁兵不返,便召了清歡入宮。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清歡現(xiàn)在是圣上的籌碼,若沈亦淵不返長安,她自然也走不出皇宮。

      清歡留在了德妃宮里,整日與德妃閑談度日。那一日,清歡終于忍不住將心頭的困惑告訴了德妃:“德妃娘娘,請您告訴清歡,蘇箏是誰?”

      德妃微微一怔,隨即笑道:“蘇箏啊,她死了有六年了吧……”

      因?yàn)樯蛞鄿Y一句“恩斷義絕”,蘇箏選擇披掛上陣,與沈亦淵戰(zhàn)場為敵。

      蘇箏的父親蘇元熟讀兵書,以出其不意的詭戰(zhàn)之術(shù)聞名于世,沈亦淵沒料到蘇元玩了招聲東擊西,慶和二十年秋,卉城在后半夜淪陷,梁國的軍隊(duì)潰敗后撤,身負(fù)重傷的沈亦淵在混亂中與梁國大軍失散。

      蘇箏不顧蘇元反對,跨馬奔出營地,她找了整整一夜,終于在破曉時分找到了昏迷于荒野里的沈亦淵。

      潮濕黝黑的山洞里,柴火“噼啪”地響著,她小心翼翼地替昏迷不醒的沈亦淵清理傷口。

      第二日夜里,沈亦淵高燒不退,渾身滾燙如炭,燒得迷迷糊糊的沈亦淵死死握住她的手,不斷囈語道:“不要離開我?!?/p>

      他夢見了誰?在求誰不要離開他?蘇箏不敢往下深究,她害怕他重病中心心念念的那個人不是自己,而是已入土的若梅。

      她就這樣不眠不休地照顧了他四天,也自欺欺人了四天,直到她撿起從他身上掉落的一只荷包,那里面裝著一堆干枯的紅梅。梅花……若梅……蘇箏慘然一笑,他終究還是放不下他死去的未婚妻。

      蘇箏離開山洞時,沈亦淵仍舊沒有醒來,她已經(jīng)把他所在的具體位置寫在信上用暗器送入梁軍營地,他們很快就會找過來。他一定恨透了她,她不敢讓他知道自己救了他。

      蘇箏走后不久,梁軍找到山洞來,沈亦淵在一片喧囂聲中驀然驚醒。

      “蘇箏!”他陡然坐起來牽動了傷口,疼得額頭沁出薄汗。

      士兵們恭敬地行禮道:“沈?qū)④?,屬下來接您回去?!?/p>

      沈亦淵掃視著身旁散著余溫的柴火,問身邊的將士:“有沒有看見救我的是誰?”

      “屬下趕來時山洞里沒有別人,只看見將軍躺在火邊?!?/p>

      他嘴角扯起一抹自嘲的笑意,怎么會是她呢,她和她父親蘇元一樣巴不得自己早些死,又怎么會冒險來救自己呢。

      0 6

      變故發(fā)生在一個月黑風(fēng)高的夜里,齊軍總營遭梁軍五百精銳兵力突襲,營地糧草被燒,蘇元右肩挨了一記毒箭。

      那一箭雖未傷及蘇元要害,可箭鏃所淬劇毒無人能解,毒素自傷口侵入五臟六腑,蘇元于十日后不治而亡。蘇元之死對于一直處于攻勢的齊軍來說是個不小的打擊,蘇箏匆忙接任父親的職位,帶軍一路后撤至雍州。

      屋漏偏逢連夜雨,探子來報,梁國的三萬援軍已至,蘇箏知道,梁軍即將轉(zhuǎn)守為攻。她和她的士兵被困孤城,大火之后所剩的糧草僅夠全軍上下支撐半月,絕境比她想的來得更早。

      三萬精兵攻入雍州城的那日,陰沉的天空中層層堆疊的鉛云好似搖搖欲墜,兵荒馬亂中,蘇箏欲帶領(lǐng)殘存的騎兵突圍出去,卻正中沈亦淵圈套,十?dāng)?shù)騎兵皆命喪亂箭之下。

      她知道,自己已經(jīng)沒有退路了。

      沈亦淵看著她,聲音冷得沒有一絲起伏:“蘇箏,你只要肯投降,我可以饒你一命?!?/p>

      她“呵”的一聲笑了出來,隨即腳上一蹬,借力騰空而起,手中的紅纓槍直直地朝他戳過去,沈亦淵本能地?fù)]劍抵擋,當(dāng)他的劍刺入她心口的那一瞬間他才明白過來,倔強(qiáng)如她,寧愿轟轟烈烈地戰(zhàn)死,絕不會以投降換得茍且偷生。

      那場戰(zhàn)事平息在臘月,回長安的途中,行軍隊(duì)伍被風(fēng)雪所阻,只能暫緩步伐就地安營扎寨,沈亦淵披了件大氅走出營帳,佇立在路邊一株野紅梅下久久不肯離去,一個巡邏的士兵走過來道:“沈?qū)④?,您的荷包掉了?!?/p>

      霜雪落了滿頭,像是一夜之間生了白發(fā)一般。他接過荷包道了聲多謝,將里面干枯的紅梅悉數(shù)倒出來,埋在樹腳下厚厚的積雪里。

      “沈?qū)④姡瑢傧掠浀蒙贂r您是不喜歡梅花的。”

      是啊,他少時是不喜歡梅花的,總嫌梅花香得太過張揚(yáng),直到他十六歲那年冬天,一個明眸皓齒的少女從老梅樹上跌下來,他還記得她塞給自己一束紅梅,她說:“我叫蘇箏,這花送給你。”

      0 7

      沈亦淵擊退齊軍后擁兵不返的消息傳到宮里時,清歡正與德妃在御花園中賞秋菊。

      圣上聞訊一時氣血攻心,龍體大損,朝中各黨派又開始蠢蠢欲動起來。

      清歡被押解至一處偏僻破敗的宮殿內(nèi),她借著晦暗的燈光看清面前的男子,竟是太子。他冷冷一笑:“蘇箏,只要你在本太子手上,沈亦淵就不敢?guī)ПミM(jìn)來,吳王休想取本太子而代之?!?/p>

      她仿佛挨了一記霹靂,腦中轟然一聲,“你叫我什么?”

      “蘇箏?!?/p>

      “不,我怎么會是蘇箏呢,蘇箏六年前就死了,沈亦淵并不在乎我,你抓我是沒有用的。”

      太子步步向她逼近,“我也沒想到你就是蘇箏,直到我找到了當(dāng)年沈亦淵隊(duì)伍里的軍醫(yī),才知道沈亦淵為了救你,竟用了續(xù)命丹這味險藥,續(xù)命丹雖能續(xù)命,卻會令服用者記憶受損。他為了保護(hù)你,給你換了個流民的身份,娶了你,卻又裝作不在乎你,讓你安安穩(wěn)穩(wěn)地在這長安城里活了五年。真沒想到,看似什么也不在乎的沈亦淵,還有這般溫柔心腸。”

      清歡腦中一片混沌,“不,我不相信……”

      太子嗤笑一聲,將她拉到一面銅鏡前,“刺啦”一聲撕開她衣領(lǐng),她的后肩是一塊圖案怪異的刺青,她每次從鏡中看到這塊刺青時都覺得奇怪,因?yàn)樗恢肋@是自己何時刺上的,也不知有何寓意。

      “這是齊國蘇家的圖騰,你還敢說你不是蘇箏嗎?”

      齊國蘇家……她忽然感到頭痛欲裂,各種痛苦的記憶碎片紛至沓來,交織成一團(tuán)亂麻。

      太子緩緩站起來,指著兩名侍衛(wèi)抬進(jìn)來的紅纓槍道:“你可還記得這柄紅纓槍?還有這紅纓槍上和你肩上如出一轍的圖案?”

      她憶起自己嫁入晉安侯府的新婚之夜,沈亦淵喝得酩酊大醉,他躺在喜床上,拉住她的手喃喃道:“多希望你什么都記起來,又希望你什么也記不起來?!?/p>

      心口突然一陣發(fā)疼,仿佛被什么利器刺中,她怔怔地看著那紅纓槍,腦中的記憶逐漸清晰起來,她記起雍州一戰(zhàn),記起自己絕地突圍,記起沈亦淵的劍刺入自己胸口。

      是了,一切都對上了,她是蘇箏,齊國常勝大將軍蘇元的女兒,蘇箏。

      慶和二十八年十月,久病臥床的圣上崩逝于政央殿,魏王按捺不住,率先調(diào)集兵力逼宮造反。

      宮內(nèi)早已亂成一鍋粥,宮女太監(jiān)都各自逃命,驚恐的尖叫聲此起彼伏,煙火熏天,血腥彌漫。

      太子一腳踢開宮殿大門,身后跟著十?dāng)?shù)個貼身死士,“本太子原以為先造反的是吳王,卻沒想到魏王的動作更快,你說我是現(xiàn)在殺了你,還是留著你和沈亦淵談勤王的條件?”

      蘇箏的臉上浮起淡淡的笑意:“魏王啊,我與魏王有些交情,我倒是有辦法令魏王退兵,太子且附耳過來,聽我細(xì)說?!?/p>

      太子坐到她身旁,她伸出手擋在他耳邊作耳語狀,下一瞬,她將從袖口滑出的鋒利碎瓷片深深扎入太子的脖頸,鮮血四濺,仿佛冬日里的紅梅。

      死士們見狀,紛紛抄刀砍來,蘇箏抽出太子腰間佩帶的長劍,與死士們陷入廝殺中。

      她并非真的要突圍出去,她現(xiàn)在能為沈亦淵做的,就是殺掉太子,太子一死,魏王弒兄奪權(quán)的罪名就會坐實(shí),他堵不住天下悠悠眾口,便坐不穩(wěn)皇位。

      08

      在最后一絲意識要消散時,四周響起一陣緊密的腳步聲和兵器摩擦聲,沈亦淵將倒在地上的蘇箏擁在懷中,熾熱的吻落在她的額上,他說:“別怕,我回來了,沒有人能欺負(fù)你?!?/p>

      蘇箏艱難地睜開眼睛,朝他虛弱一笑:“沈亦淵,我都想起來了?!?/p>

      這場宮變血洗持續(xù)了兩天兩夜,沈亦淵一開始按兵不動,待到宮城大亂的消息傳出長安城,沈亦淵才以勤王之名連夜趕回長安與吳王會合。

      太子被誅,朝中一干原本持中立態(tài)度的大臣紛紛指責(zé)魏王不顧手足之情,吳王一派趁熱打鐵,圍守皇城,穩(wěn)定局勢。

      十月下旬,魏王于朱北門被伏,后被轉(zhuǎn)徙幽禁于鹿臺,其黨羽被剪除殆盡。

      十一月初,吳王梁珹登基,改年號為興業(yè)。

      蘇箏醒來時屋里的銀骨炭燒得正暖,隔著榻前半透的紗帳,她聽見沈亦淵正焦急地質(zhì)問大夫:“都過去半月了,為何夫人還不見醒轉(zhuǎn),若……”

      “若我還不醒來,你是不是要再喂我吃一次續(xù)命丹,讓我再忘掉你一次?”

      沈亦淵的背影一滯,隨即欣喜地撩開紗帳,將她緊緊擁在懷里,“我怎么舍得,再讓你忘記一次呢……”

      蘇箏靜靜地凝視他的臉,他生得很好看,鼻梁高挺,眉峰似刀,不笑的時候像寒冬里的一束冰花,笑起來如春日暖陽。即使過了這么多年,她仍舊記得和他初遇的那場大雪,以及風(fēng)雪里他那雙明亮的眼睛。

      那是她沉淪的開始。

      “這些年我并非故意要隱瞞你實(shí)情,只是朝廷動蕩,各黨派明爭暗斗,先帝擔(dān)心我功高蓋主,我為自保只能假意流連于市井,不染兵權(quán)。太子與魏王為打壓我,一直暗中調(diào)查你的身份,欲構(gòu)陷我通敵叛國之罪,為了保護(hù)你,我只能佯作疏遠(yuǎn)你,好讓你遠(yuǎn)遠(yuǎn)避開這些紛爭……”

      他眼中閃爍著盈盈的光澤,仿佛淌著一汪溫柔的秋水,“蘇箏,就算你恨我也好……你理應(yīng)恨我,這些年我對你這樣不好……但我向你保證,以后再也不會了……”

      蘇箏蒼白的臉上漾起微笑,“你好吵啊,像只麻雀一樣?!?/p>

      下一瞬,她以溫柔的吻封住了他的唇,他們已經(jīng)蹉跎了數(shù)載光陰,從今以后不會再松開彼此的手。

      09

      新帝登基,邊境戰(zhàn)事平定,朝堂日漸清明,百廢俱興,整個梁國一派欣欣向榮的繁榮景象。

      上元佳節(jié),圣上梁珹于宮中大擺筵席,群臣皆入宮赴宴。

      席間命婦們相互敬酒,沈亦淵以蘇箏病體初愈為由,替她擋去了所有酒盞。

      接下來的一曲歌舞是齊國有名的拓枝舞,不知是誰提議道:“聽聞晉安侯夫人是齊國人,想必精通此舞,不如請夫人與舞姬共舞,也好叫我們開開眼。”

      蘇箏推辭不過,只得自席間起身,踏著鼓點(diǎn)和笛聲翩然旋入那群舞姬中,拓枝舞本就有二人同舞的“雙拓枝”,領(lǐng)舞的舞姬與蘇箏相互配合得極為默契,引得酒席間一片拍掌稱好。

      正當(dāng)人們都沉浸于這優(yōu)美的舞姿時,領(lǐng)舞的舞姬微微側(cè)身,從寬松的衣袖中抽出匕首向蘇箏捅去,沈亦淵抄起桌上的銀筷飛射出去,只聽“咻咻”兩聲,兩只銀筷深深扎入舞姬的手臂。

      “拿下!”

      圣上一聲令下,筵席四周涌入數(shù)十名御林侍衛(wèi),位于左首的大將軍何翰臉色突變,猛然起身掀翻席桌,從桌底抽出一把短刀胡亂砍殺,兩旁的大臣反應(yīng)敏捷,默契地后退避讓,為侍衛(wèi)留足打斗空間。十余名訓(xùn)練有素的御林侍衛(wèi)合力而上,將欲脫逃的何翰制服在地上。

      沈亦淵將蘇箏護(hù)在身旁,細(xì)細(xì)檢查了她是否受傷,蘇箏搖搖頭道:“我沒事。”

      何翰徒勞地掙扎一番,沖上首的梁珹怒吼道:“梁珹,我何翰征戰(zhàn)沙場,一心為國,你如今要迫害忠良嗎!”

      “忠良?”梁珹冷哼一聲,“通敵叛國也叫忠良?”

      何翰臉上青一陣白一陣,“你說我通敵叛國,可有證據(jù)?”

      “何將軍要證據(jù)嗎?”沈亦淵抬手連拍兩聲,兩個侍衛(wèi)抬著一只裝滿金銀珠寶的紅木箱子自門外進(jìn)來,“這是御林軍自何將軍府上搜出來的,便是你賣國求榮的證據(jù)?!?/p>

      沈亦淵趨前一步,繼續(xù)說道:“十年前,你鎮(zhèn)守蒼鳴城,卻暗中與齊國勾結(jié),致使蒼鳴城被齊軍攻破。九年前也是你泄露軍情,與齊國將領(lǐng)蘇元里應(yīng)外合,導(dǎo)致卉城被襲。后來先帝下令自鎮(zhèn)北調(diào)取三萬精兵趕至卉城援助,你見齊軍形勢不妙,害怕東窗事發(fā),趁夜偷襲齊軍營地,射殺蘇元。你本以為蘇元一死便可以高枕無憂了,卻沒想到他的女兒蘇箏還活著,你擔(dān)心恢復(fù)記憶的蘇箏會令你通敵之事敗露,欲除之而后快,所以才會在今日宴會上自亂陣腳?!?/p>

      被戳中痛處的何翰臉色鐵青,又開始劇烈掙扎起來,沈亦淵面露譏誚之色,“可事實(shí)上,蘇箏對這些事毫不知情,你如此大動干戈,不過是自取滅亡罷了?!?/p>

      蘇箏面無波瀾地聽著沈亦淵一一陳列何翰的罪狀,心間卻如擂鼓般咚咚大響,入宮之前她依稀猜到這會是一場鴻門宴,可當(dāng)抽筋剝骨后的真相血淋淋地呈現(xiàn)在她面前時,她仍覺得腳下發(fā)虛。

      曾經(jīng)沈亦淵因蒼鳴城破而對她耿耿于懷,她也因父親蘇元之死而恨他入骨,如今斗轉(zhuǎn)星移近十載,才知道他們當(dāng)初都恨錯了人。

      10

      何翰被御林軍押入天牢,宴會落幕,只余滿席杯盤狼藉。

      奸臣被伏,圣上龍顏大悅,朗然笑道:“晉安侯對外鎮(zhèn)守邊地,對內(nèi)伏誅叛賊,當(dāng)居首功,不知愛卿要何賞賜?”

      沈亦淵正襟跪于圣前,聲音不卑不亢:“臣愿上交兵權(quán),不問朝事,只盼與蘇箏朝夕相伴,過賭書潑茶的閑散日子?!?/p>

      圣上噙笑不語,他靜靜將沈亦淵打量一番,又將蘇箏從頭到腳細(xì)細(xì)端詳一遍,他心里很清楚,任何坐上這把龍椅的人都不得不提防“功高蓋主”這四個字,而面前這個沈亦淵很聰明,于君臣禮法間進(jìn)退有度,讓人抓不到把柄。

      “也罷,既然沈愛卿執(zhí)意卻權(quán),朕也不多挽留,從今以后,與你的夫人過恩愛白首的日子便是?!?/p>

      興業(yè)二年三月,梁國遣使臣出使齊國,兩國關(guān)系趨于緩和,因蘇箏身份特殊,齊國皇帝特封蘇箏為順昌郡主,由此,沈蘇二人的結(jié)合亦被視為兩國結(jié)秦晉之好之象征。

      大太監(jiān)尖細(xì)的嗓音回環(huán)在屋內(nèi),蘇箏接過圣旨,伏地叩謝圣恩。

      沈亦淵親自送宣旨太監(jiān)離開侯府,回來時見她正望著窗外發(fā)愣,他將一件披風(fēng)搭在她肩上,“想什么呢?”

      蘇箏輕撫自己的腹部,朝他笑道:“我在想,咱們的孩子該起個什么名字好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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