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光宇

（北京市社會科學(xué)院滿學(xué)研究所，北京 100101）

一、鮮卑族稱的讀音及其含義

鮮卑族（中古音 s?ˇ?n p?ˇe）是我國古代一個歷史悠久的游牧民族，它的起源和今天北方阿爾泰語系的很多民族，尤其是蒙古族和滿族都有著密切的聯(lián)系。由于鮮卑族在中古時期的我國北方建立過很多個重要的國家和王朝，其文化與性格的影響一直延續(xù)到盛唐及其以后，而且鮮卑語又是古書中最早留下大量可以考證詞匯記錄的北方少數(shù)民族語言，我們研究這個民族的歷史文化要相對研究中古以前的其他民族容易。因此，我們了解鮮卑族的歷史，對于學(xué)習(xí)和研究我國古代北方民族的歷史，尤其是研究阿爾泰語系蒙古語族和滿—通古斯語族的歷史具有重要的借鑒意義。

鮮卑族的族稱，歷來有瑞獸、帶鉤、森林、圍欄或豬圈、銼草、吉祥等諸多解釋，其中，前兩種解釋是漢語，后四種解釋來自滿語和蒙古語。

表1 鮮卑稱謂差異

在上述解釋中，4個詞的第一個音節(jié)都不帶“鮮”字的鼻音韻尾，這并不奇怪，因為在古代東北亞地區(qū)的民族語言，尤其是穢—倭等民族以及受其影響的東夷諸民族語言當(dāng)中，詞語的音節(jié)連接處根據(jù)語氣或意思的需要添加/脫落鼻音/促音是再正常不過的現(xiàn)象。下面讓我們來分析這四種解釋各自的合理性。

上述四種意義中，1中第二個音節(jié)起首輔音g和其他三個意義的b并不相同，但在黑龍江流域的民族中，往往有口腔前部的b和后部的g的對應(yīng)，①在“一般的”（即不存在b、g交替的）蒙古語、滿語口語中，和圓唇元音相拼的字母b和g常讀做w和??，二者也是很容易混同的，因此，拓跋鮮卑遷往蒙古高原之后，隋唐時期出現(xiàn)在其故地大興安嶺一帶的“室韋”部落，其名稱也可能就是“鮮卑”的同音異譯。請注意，《隋書·室韋傳》開頭就說：“室韋，契丹之類也，其南者為契丹，在北者號室韋?！保ㄖ腥A書局，1974年，第1882頁）如滿文jobombi（辛苦），蒙古文jobaku（傷心），在黑龍江流域的滿語口語里卻讀如jogumi，相鄰的達(dá)斡爾語里讀做jogugu，由于在蒙古語、滿語的口語里，都有把非詞首字母b讀為w的情況，故筆者推測，蒙古語的sigui和sibehe（也有雜木林之意）也是語音屈折構(gòu)成的近義詞，可能都有“密密層層的木頭”的含義在里面。

2、3兩個意義的讀音都和現(xiàn)代錫伯族的名稱相同，第一種據(jù)說是游牧的科爾沁蒙古人對居住在有圍欄的寨子里的錫伯族的稱呼，第二種據(jù)說是滿語里對發(fā)源于銼草溝的錫伯族的稱呼，至于西伯利亞的名稱sibir是否來自鮮卑，盡管西伯利亞地區(qū)民族的語言、文化和血統(tǒng)有很多和東北民族同質(zhì)的成分，但到目前為止，這種說法只是一種推測，筆者尚不能定論。

4的解釋可能和口語中第一音節(jié)元音a受到第二音節(jié)元音i同化的結(jié)果有關(guān)。

至于部分血統(tǒng)出自鮮卑吐谷渾的土族中有一首民歌《素卜爾山》被解釋為大鮮卑山，筆者以為這實(shí)在是一種誤解，因為土族講的是蒙古語族的一種語言，其文化深受藏傳佛教的影響，如果我們從蒙古語來看就會一目了然：土族語里的素卜爾山實(shí)際上就是蒙古語里的孫布爾山（sumbur ahula），即佛教信仰觀念中世界中心的須彌山，而和鮮卑似沒有關(guān)系。

二、對史書中鮮卑人早期歷史記載的考辨

想要研究鮮卑人的起源，我們不可避免地要從中華民族的祖先說起。

我國周邊少數(shù)民族的華夏起源說，在史書中的記載不占少數(shù)，我們不能輕易否定古人的知識與論斷，在沒有足夠有力的證據(jù)能夠推翻古人論述的情況下，筆者的意見是應(yīng)盡可能尊重古人的觀點(diǎn)，因為畢竟在文獻(xiàn)記錄方面，歷代史書的編纂者看到的是第一手資料。我們比古人占優(yōu)勢的地方，一個是語言學(xué)研究，一個是基因分析。如果把文獻(xiàn)記載和語言、基因以及民俗、音樂、地方口頭傳說等多方面的線索結(jié)合起來，齊頭并進(jìn)，相互佐證，我們一般就會發(fā)現(xiàn)一些能夠指示民族起源、發(fā)展和融合的重要的蛛絲馬跡，進(jìn)而順藤摸瓜，梳理出我們所要研究民族文化的本質(zhì)。

據(jù)《北史》等中原史籍記載，拓跋鮮卑的先世出自黃帝，黃帝的小兒子昌意老實(shí)敦厚，受封在北國，那里有一座大鮮卑山，他的部落被稱為鮮卑，逐漸發(fā)展為一個風(fēng)俗淳樸簡易的游牧民族，統(tǒng)治著幽都之北的廣袤原野，通過刻木結(jié)繩來傳授遠(yuǎn)古時期的歷史。按照古代東方民族的“五德”之說，黃帝屬土德，根據(jù)史書記載，北方風(fēng)俗謂土為托，謂后為跋，因此這個部落被命名為拓跋氏。[1](卷1《魏本紀(jì)》,P1)

然而，這里有一個問題：四川西南部的雅礱江和安寧河流域，歷來被認(rèn)為是顓頊故里，冕寧、攀枝花等地都有著一些關(guān)于顓頊的傳說和記載，與古書上昌意居若水娶蜀山氏之女生顓頊之說相合，攀枝花附近安寧河畔美麗宜居的米易縣更是有叫做顓頊龍洞的風(fēng)景名勝，顓頊故里之說似不是空穴來風(fēng)。這里近年來被定為傈僳族祖居圣地。其實(shí)，黃帝的祖父、祖母伏羲女媧兄妹成婚的傳說，本身就和我國西南地區(qū)彝語支諸民族的起源傳說如出一轍，華夏族中發(fā)源于西部的人群和西南夷及羌人的關(guān)系是耐人尋味的，可是，昌意受封北土，是鮮卑人的祖先，到這里又和傈僳族、彝族有關(guān)了，和鮮卑有關(guān)的蒙古、滿等民族和使用彝緬語的傈僳族、彝族從語言上看就不一樣，昌意居若水的說法是自古就有的，而他受封北土的傳說是北魏建立后才見于記載的，它是否鮮卑統(tǒng)治集團(tuán)為了獲得統(tǒng)治中原的合法性而編造出來的呢？從目前的證據(jù)來看，我們尚不足以否定這一說法，但可以通過考證，慢慢地接近歷史事實(shí)。如果昌意真的曾經(jīng)統(tǒng)治過北方，大概后來也離開那里去了四川西南部的若水流域，并在那里生下了顓頊。昌意是黃帝之子，本身為華夏人，他在其中主政的鮮卑部落或西南夷部落使用的語言都和漢語不一樣，可見我國史書上記載的哪個民族是上古哪位帝王之后，主要是講政治上的隸屬關(guān)系，至于人種和語言，到了今天都證明不同源，肯定當(dāng)時也是有區(qū)別的?；蛟S如同元憲宗蒙哥，早年被派往西方遠(yuǎn)征東歐各國，后來又親率蒙古大軍前往四川前線征伐南宋，并死于該地，而他的族屬是蒙古人。

考諸現(xiàn)代的民族語言，在突厥語族的各種語言里，“土”字的說法接近“拓跋”，如維吾爾語“塵土”是t?op?ɑ，“泥土”是 t?op?rɑq?，回鶻文獻(xiàn)中也稱以北魏為代表的中原王朝政權(quán)為“桃花石”（t?ob?ɑ??），一般被認(rèn)為是來自漢語“拓跋氏”。然而，《魏書》《南齊書》等漢族史書中記錄的有對應(yīng)漢語意思的鮮卑語詞匯中，大部分和今天的蒙古語相同，還有相當(dāng)?shù)囊徊糠趾徒裉斓臐M語相同，還有少量可以在日本—琉球語里找到，和突厥語族語言相通的卻很少，嚴(yán)格地講，幾乎只有這一個。

拓跋鮮卑何以只有族稱是用突厥語族的語言稱呼，而他們語言的基本詞匯卻顯示出東北夷才是其人種的主要來源，正如史書中所記載的那樣？這是否反映了拓跋鮮卑自呼倫貝爾草原南遷之后或是更早的時期，曾經(jīng)尊匈奴為宗主國的歷史，有待進(jìn)一步考證。

《北史》記載，鮮卑人的首領(lǐng)自昌意傳到始均，正當(dāng)中原華夏部落堯帝之時，作為堯的臣子，始均把在黃帝與蚩尤的戰(zhàn)爭中立過功的干旱之神女魃流放到弱水，北方部落仰仗著他的功勛，舜帝封他為田祖。

在這條有關(guān)拓跋鮮卑起源的歷史記載中，有幾個需要我們注意的地方。

首先，由于我國語言文字具有一定的模糊性和寫意性，因而也具有一種古樸美和朦朧美，但與此同時，對于史書上的很多記載，如果不細(xì)細(xì)考證，很容易產(chǎn)生張冠李戴的錯誤，如果要為后人提供一個可以繼續(xù)考證的線索，以便后續(xù)進(jìn)行進(jìn)一步的語言歷史比較和基因分析等研究，就必須把這些記載的確切所指搞清坐實(shí)，不能確認(rèn)的暫且存疑，不能憑想象妄加猜測。同時，由于歷史語言學(xué)和基因?qū)W的研究往往能夠反證歷史地理學(xué)的研究成果，我們不能怕麻煩，不要暫時研究不出來就胡亂寫一個，嚴(yán)謹(jǐn)一些，憑已有的知識去推論而不是通過憑空想象去說話，科學(xué)往往會在不久的將來給出讓我們滿意的結(jié)果。

比如“弱水”這一地名，古代常常用來泛指險而遠(yuǎn)的江河。就筆者所知，至少有西北、西南和東北三個不同地方的河流曾經(jīng)被稱為“弱水”。

1.上古時期甘肅和內(nèi)蒙古阿拉善的黑河。《山海經(jīng)·大荒西經(jīng)》“昆侖之丘……其下有弱水之淵環(huán)之”。[2](P237-238)

2.唐代四川西部“西山八國”地方的一條大河雅礱江，古稱若水，但到了唐代稱為“弱”,“若”與“弱”讀音同為???ˇak，或許就是這條江。

3.東北的黑龍江?！逗鬂h書》夫余國“北有弱水”，[3]（卷85《東夷傳》，P281）《晉書》肅慎氏“北極弱水”。[4](卷97《四夷傳》，P2534)

始均究竟把旱魃趕到中華大地的哪個方向，有待進(jìn)一步考證。

在上述記載中，對于“田祖”一詞也可能有兩種不同的理解：種田的始祖；田（畋）獵的始祖。參考相關(guān)的各種史料，這個“田祖”似應(yīng)為種田而不是田獵?；蛟S有的讀者會懷疑，被認(rèn)為是游牧部落的鮮卑人是否有田地，但無論是文獻(xiàn)還是考古材料，都證明了東北夷部落大多是兼營漁獵農(nóng)牧的土著，即使是生活在漠北的匈奴人當(dāng)中，也存在著定居農(nóng)耕文化濃厚的影響。

實(shí)際上，根據(jù)《山海經(jīng)·大荒北經(jīng)》記載：“蚩尤作兵伐黃帝……黃帝乃下天女曰魃，雨止，遂殺蚩尤。魃不得復(fù)上，所居不雨。叔均言之帝，后置之赤水之北。叔均乃為田祖?！盵2](P247)可見，流放女魃的弱水是在赤水之北，可是赤水在哪里同樣也是一個問題，正如西夏詩歌中記載黨項人祖先的居地白河在哪里一樣，我們不能僅僅通過名稱相同，在沒有其他可靠佐證的情況下就妄下定論。這有點(diǎn)像今天在蒙古族地區(qū)找名叫“查干淖爾”（白湖）、“西拉木倫”（黃江）的地名不止一處，但眾所熟知的地名、遼河上游的西拉木倫河只有那一處。

從上古三代時期起，至拓跋鮮卑第一位可考的祖先成帝毛止，中間經(jīng)歷了六七十代人的漫長歲月，毛“統(tǒng)國三十六，大姓九十九，威振北方”。[1](卷1《魏本紀(jì)》，P1)成帝毛及其以后的世系大概是這樣的：

成帝毛—節(jié)帝貸—莊帝觀—明帝樓—安帝越—宣帝推寅（鮮卑語義為鉆研）。

據(jù)史書記載，拓跋鮮卑的祖先原來居住的石室就位于內(nèi)蒙古自治區(qū)鄂倫春自治旗阿里河鎮(zhèn)西北10km處大興安嶺上的嘎仙洞，宣帝推寅率領(lǐng)部落南遷大澤（一般認(rèn)為即呼倫湖地區(qū)），還想遷徙到更往南的地方，沒能實(shí)行就去世了。嘎仙洞鮮卑石室的位置是當(dāng)時居住在這一地區(qū)的烏洛侯人報告給北魏皇帝的，于是北魏朝廷于太平真君年間派遣使臣前往致祭，并在洞內(nèi)刻寫下了銘文。

宣帝之后的世系如下：

景帝利—元帝俟—和帝肆—定帝機(jī)—僖帝蓋—威帝儈—獻(xiàn)帝鄰。

拓跋鮮卑的先世從成帝毛到獻(xiàn)帝鄰的13位首領(lǐng)，除了推寅意為“鉆研”的稱號之外，其余12位都取的是漢語單字名，但這些名字并不是很雅致的詞語，很有土俗的意味，很可能也是從鮮卑語直接意譯過來的，而不是像后來女真、蒙古等民族首領(lǐng)的名字采用音譯的方式，這是一個很有意思的現(xiàn)象。匈奴的單于的名字一般都是用匈奴語來取，而建立北魏的拓跋鮮卑，他們真的是黃帝的后裔，一直保留著華夏文化，還是孝文帝改革以后文化認(rèn)同發(fā)生改變，漢譯了這些名字，有待做進(jìn)一步的研究?！端鍟そ?jīng)籍志》中原有5卷《鮮卑語》，[5]（P945）已佚，但從這一事實(shí)可見整個北朝時期，鮮卑語的教學(xué)和使用是很普遍的，鮮卑、漢雙語間的切換也在非常自然地進(jìn)行。

上述情況正如今天黑龍江省齊齊哈爾市富?？h三家子滿族村中那些仍然會講滿語的老人把明代的遼東總兵李成梁稱為?ulhe總兵，即梨總兵，梨即李的諧音；再如《金史·國語解》中女真姓氏“夾谷”[6]（P2896）（明代朝鮮史書中譯為“夾溫”）所改的漢姓為仝，考察滿語giowan為紅銅（似乎蒙古語“黃銅”goli的口語形式與這個詞同源），所以后來出自“覺羅”氏族的努爾哈赤當(dāng)時也被明朝稱為“佟奴兒哈赤”。“佟”在魏晉時期就是東北地區(qū)漢人的一個大姓，名人有遼東佟萬等，經(jīng)歷千百年與當(dāng)?shù)赝林娜诤戏只?，后來終于成為女真—滿族中的一個大姓，而姓氏的名稱也在民族語和漢語之間相互轉(zhuǎn)換。

相傳拓跋鮮卑在獻(xiàn)帝時，有一位神人，說這里太偏遠(yuǎn)了，應(yīng)該繼續(xù)遷徙建立都城，獻(xiàn)帝由于年老，就把王位讓給圣武帝詰汾，命他帶領(lǐng)部落南移，后來在一頭神獸的引導(dǎo)下，歷經(jīng)九難八阻，走了一年左右才從深山峽谷中走出，來到匈奴故地居住下來。南遷的計劃多出自宣帝和獻(xiàn)帝二人，因此人們把他們兩位都稱做“推寅”。

據(jù)說圣武帝詰汾一次在山澤中打獵，忽見有帷幔的篷車從天上下來，車上下來一位美女自稱天女，說是來和詰汾成婚的，和他一起住了一天就告辭回去了，約好一年以后再在此地相會，到了時候，詰汾再去那里等候，果然見那個女子帶著一個男嬰，女子把嬰兒交給詰汾說：“這是您的兒子，他的后代將要世世代代成為帝王?！闭f完就走了。這個孩子就是拓跋鮮卑的始祖神元皇帝力微。所以當(dāng)時有諺語說：“詰汾皇帝無婦家，力微皇帝無舅家。”以往學(xué)者認(rèn)為這體現(xiàn)了鮮卑南遷蒙古高原后同北匈奴余部相融合的過程，可備一說，我們從拓跋一名對應(yīng)“土”的含義看來，這個詞不像是來自蒙古語族或滿—通古斯語族，而是來自突厥語族，但《南齊書》中記錄的北魏官職名稱卻幾乎是清一色的蒙古語，這很可能說明拓跋鮮卑在南遷進(jìn)入蒙古高原后，采用或借鑒了匈奴國家的組織形式。正如今天哈薩克、諾蓋、韃靼、巴什基爾等民族當(dāng)中的部落名稱幾乎全都是成吉思汗時代蒙古族的部落名稱，但他們的語言卻是突厥語。

拓跋鮮卑在圣武帝詰汾之后的世系如下：

圣武帝詰汾—始祖神元帝力微—文帝沙漠汗（父力微在位時被諸部大人謀殺）—章帝悉鹿—平帝綽—思帝弗—昭帝祿官。

拓跋鮮卑在崛起的過程中所用的種種政治軍事策略和權(quán)術(shù)計謀我們就不再贅述了，這里僅僅粗線條地勾勒一下他們從大澤南遷后的重要事實(shí)。

鮮卑自大澤南遷之后，早期是在漠南一帶活動，西漢時期一度役屬于匈奴。東漢初年，匈奴常聯(lián)合烏桓、鮮卑寇擾漢朝北邊，漢遼東太守祭肜聯(lián)合鮮卑對抗匈奴、烏桓，對他們造成了重大的打擊，匈奴、烏桓衰落，鮮卑逐漸在塞北地區(qū)占據(jù)優(yōu)勢。后來，鮮卑與丁零、南匈奴及西域諸族聯(lián)合起來攻打北匈奴，北單于逃向西方，遺留在蒙古草原上的北匈奴10余萬落，皆自稱鮮卑。

三、鮮卑統(tǒng)一漠北及部落的分化

北匈奴衰落后，塞外的鮮卑人逐步向遼東、遼西、代郡、上谷等四郡移動，與當(dāng)?shù)氐臑趸鸽s居，以便同漢朝互市，但也與漢朝和烏桓、匈奴之間時有沖突，漢朝主要依靠烏桓，聯(lián)合匈奴，共同對抗鮮卑。

表2 檀石槐統(tǒng)轄三部

到了2世紀(jì)中葉，鮮卑大人檀石槐統(tǒng)一了漠北草原，并于東漢桓帝時建庭高柳（今山西省陽高縣）北300里的彈汗山（今內(nèi)蒙古商都縣附近）歠仇水，東敗夫余，西擊烏孫，北逐丁零，南擾漢邊，盡有匈奴故地，建立了強(qiáng)大的鮮卑部落聯(lián)盟。

檀石槐將統(tǒng)轄地分為東、中、西三部約60邑，各置大人為首領(lǐng)，歸其統(tǒng)轄。

檀石槐去世后，鮮卑部落聯(lián)盟瓦解，鮮卑人當(dāng)中出現(xiàn)了拓拔部、慕容部、敕勒部、步度根部、軻比能部、乞伏部、禿發(fā)部、段部和鮮卑化的匈奴宇文部等，奠定了北朝時期鮮卑各部落的基礎(chǔ)。其中一些部落到了三國兩晉時期，逐漸遷入中原，并在不久以后建立了很多個大大小小的民族國家，其中以慕容部建立的五燕和吐谷渾等政權(quán)和拓跋部建立的北魏王朝最為著名。

拓跋部。從呼倫貝爾草原走出來的拓跋鮮卑，無論從語言看還是從文化特質(zhì)來看，都和后來蒙古高原上的游牧民族——蒙古族甚為接近。

慕容部。鮮卑慕容部建立的王朝都是在中原漢族地區(qū)，五燕雖然互不統(tǒng)屬，但放在一起和后來的女真金國卻有著異曲同工之妙，北魏衰落后分裂為河?xùn)|的北齊和河西的北周大概和慕容鮮卑的五燕在政治、經(jīng)濟(jì)、文化等方面潛移默化的影響也有一定關(guān)系。這個民族不但面容白皙清秀，而且性格也和女真人相近（我們可以參看后燕的建立者慕容垂的事跡），有些定居漁獵農(nóng)耕民族的屬性。該部還有一部分西遷青海，和當(dāng)?shù)氐那既寺?lián)合，建立了吐谷渾王朝。

1965年，考古專家在朝陽北票市馮素弗（去世于5世紀(jì)初葉）墓發(fā)現(xiàn)了一對外包銅皮的木質(zhì)馬鐙。龍城宮城南門考古挖掘者、遼寧文物考古研究所研究員田立坤認(rèn)為，遼西的慕容鮮卑可能是最早將甲騎具裝和馬鐙應(yīng)用于騎兵的。正是這些在當(dāng)時最先進(jìn)的騎乘裝備和防護(hù)裝具的應(yīng)用，使慕容鮮卑建立的前燕軍力倍增，才得以馳騁遼海逐鹿中原。①《馬鐙：一項改變歷史進(jìn)程的發(fā)明》，2017-04-26 03:30 來源：光明網(wǎng)-《光明日報》，網(wǎng)址http://news.gmw.cn/2017-04/26/content_24301177.htm。

宇文部。此外，建立了北周的鮮卑宇文部的先祖曾被認(rèn)為是“匈奴宇文莫槐，出遼東塞外，其先南單于之遠(yuǎn)屬，世為東部大人，其語言與鮮卑頗異”，而留在塞外的鮮卑宇文部也經(jīng)過演變，形成了中古以后在中國歷史上具有重要影響的契丹和奚兩個民族。

有一種說法是，宇文部的先祖來自高車俟汾氏，俟汾氏的先世來自炎帝神農(nóng)氏，神農(nóng)有嘗草之功，“俟汾”（中古音 ɡ?ˇ?i b?ˇu?n）就是草的意思。乍一看，我們似難以找到這個詞和現(xiàn)代民族語言的聯(lián)系，然而，如果我們參考隋唐時期用來音譯突厥語官號“俟斤”（irɡin）的“俟”字的話，就會發(fā)現(xiàn)它是用來轉(zhuǎn)寫北方民族語言中元音i或?加流音的約定俗成的音節(jié)字，黑龍江省齊齊哈爾市富?？h三家子滿族村的滿語口語中，就把滿洲式老房子屋頂?shù)纳环坎萁凶鰁lben，其詞根 elbe-即動詞“覆蓋”的意思?！百狗凇辈皇且话愕牟?，而是茅屋房頂上的苫房草，這個意義仍然完整地保留在黑龍江流域的滿語口語里。

表3 漢朝長城一帶置郡情況

漢末三國時期，駐牧于遼西一帶的烏桓的蹋頓單于驍勇強(qiáng)悍，經(jīng)?？苈訚h朝邊境，曹操平定蹋頓之后不久，鮮卑大人步度根即位，部落衰弱，不斷發(fā)生內(nèi)訌，后為靠近漢家邊塞居住的小種鮮卑大人軻比能所殺，軻比能統(tǒng)一了塞北，盡收匈奴故地，從云中（據(jù)學(xué)者考證在今內(nèi)蒙古自治區(qū)托克托縣境內(nèi)）、五原（在今內(nèi)蒙古自治區(qū)河套地區(qū)的五原縣）直至遼河流域，即整個內(nèi)蒙古中部一帶，都是鮮卑人活躍的勢力范圍，幽州、并州一帶的百姓深受其害，軻比能對中央王朝時叛時降，曹魏幽州刺史王雄于是派遣劍客韓龍刺殺了軻比能，于是部落離散，不再對邊境構(gòu)成太大的威脅。

表4 昭帝三部落

被北魏尊為神元帝的力微早年在西部內(nèi)侵時，曾投到?jīng)]鹿回部首領(lǐng)竇賓帳下，竇賓去世后力微兼并了他的部眾，控弦20萬，遷都于定襄的盛樂，即今內(nèi)蒙古呼和浩特附近的和林格爾，并與魏晉兩朝和好。力微之子昭帝祿官即位后，將國家分為三部。

拓跋鮮卑的居住地主要分布在今天河北省西北部到山西省西北部直至河套的以大同為中心的地區(qū)，位于中原地區(qū)的正北方，對于與中原漢族進(jìn)行文化交流乃至后來的入主中原來說，可謂得天獨(dú)厚。北魏早期的平城文化，正是在這樣的形勢下形成的，拓跋鮮卑南下后，山河環(huán)抱的山西地區(qū)發(fā)展了很長一個時期，這里地形閉塞，容易保留古老的文化，因此，我們在研究山西文化，尤其是大同地區(qū)的文化時，定會發(fā)現(xiàn)很多和鮮卑人有著千絲萬縷聯(lián)系的文化特質(zhì)。

云岡石窟經(jīng)歷代北魏皇家的開鑿、修繕，承載了拓跋鮮卑人古老的物質(zhì)與精神文化，其中的價值，還遠(yuǎn)遠(yuǎn)沒有被我們認(rèn)識，因此，大同大學(xué)成立云岡學(xué)學(xué)院是順天應(yīng)人的明智之舉，恰好適應(yīng)了時代的需求和大同乃至整個山西地區(qū)文化發(fā)展的需要，在古老的文明尚未消亡而亟待保護(hù)的關(guān)鍵時期，該學(xué)院的設(shè)立，可謂恰逢其時。

一次，在游云岡石窟時，筆者曾見到一塊北朝時期的石碑上刻寫著一位佛教信士的姓名，其中姓氏為鮮卑姓文忸于氏，令筆者眼前一亮：這個文忸于氏（m?ˇu?n n?ˇ?u ??ˇu）即是《魏書·官氏志》《路史》等書中所記載的勿忸于氏（中古音 m?ˇu?t n?ˇ?u ??ˇu）、萬忸于氏（m?ˇw?n n?ˇ?u ??ˇu），后改為于氏。這個姓氏的三種譯音，第一個漢字都是明母字。

四、鮮卑語言的考證

從北朝時期鮮卑語的漢字記音當(dāng)中，我們還能夠看出當(dāng)時民族語言的發(fā)音特點(diǎn)和歷史演變的過程。雖然鮮卑語里和蒙古語對應(yīng)的詞多，和滿語對應(yīng)的詞少，但很多同源詞的發(fā)音風(fēng)格更接近滿語，高歡字賀六渾（中古音?ɑ l?ˇuk ?u?n），據(jù)前輩學(xué)者研究是名的鮮卑語詮釋，對應(yīng)著蒙古文kalahun（哈倫）或滿文halhūn（哈勒渾），意為熱情。

代北姓氏渴燭渾氏（中古音 k?ɑt ??ˇwok ?u?n）在北魏時期所改的漢姓是“味”，前輩學(xué)者有認(rèn)為“味”字是“朱”的誤寫，因為渴燭渾氏也譯做渴朱渾、渴足渾，但是，如果我們參考現(xiàn)代民族語言就會發(fā)現(xiàn)蒙古語的kadahu（哈都，烈性的，有味的）、滿語的hatuhūn（哈圖渾，咸味）和它有著對應(yīng)關(guān)系。

通過高溫制曲的菌群演化規(guī)律分析，一方面可通過分析菌群演化特征，為監(jiān)測曲塊品質(zhì)差異提供理論支持。同時，也為優(yōu)化制曲工藝，如縮短曲塊儲藏時間、改變儲藏條件、調(diào)節(jié)曲房條件（如溫度、通風(fēng)）等，奠定基礎(chǔ)。最終為提升與穩(wěn)定酒品質(zhì)、降低制曲生產(chǎn)成本提供科學(xué)依據(jù)。

楊堅的家族曾被北周賜姓普六茹（中古音p?u l?ˇuk ???ˇo），可試比較“楊樹”的蒙古文 uliyasu 和滿文fulha，其中滿文存古，在金代女真語和今天黑龍江中下游的一些方言里，滿文詞首的f還讀做p?。

《北史·王昕傳》：“嘗有鮮卑聚語，崔昂戲問昕曰：‘頗解此不？’昕曰：‘樓羅樓羅，實(shí)自難解，時唱染干，似道我輩?！盵1]（卷24，P884）“樓羅”形容胡人說話聲，滿語 leolembi意為談?wù)?，“染干”（中古????ˇ?m kɑn）意為漢人，滿語nikan、蒙古語nanggiyad與之對應(yīng)，即“南家”。今天東北話里“嘮嗑”的“嘮”看來在魏晉時的鮮卑語中就已經(jīng)有了。

禿發(fā)鮮卑的先祖壽闐是在遷徙途中生于被子里，鮮卑語稱被子為“禿發(fā)”（中古音t?uk p?ˇw?t），后一個字的韻尾t可能是蒙古語族語言里表示復(fù)數(shù)的后綴，而這個詞的詞根可能和滿語“被子”jibehun對應(yīng)，因為除在借詞當(dāng)中出現(xiàn)外，滿文字母j、c一般對應(yīng)著女真語里顎化的d、t。

段氏鮮卑的首領(lǐng)疾六眷（也作就六眷）中古音??ˇeˇt l?ˇuk k?ˇw?n（??ˇ?u l?ˇuk k?ˇw?n），由于沒有漢語翻譯和其他的線索，我們不敢保證這個詞就是蒙古語的jirüke（珠日和），即心或膽量，更不敢胡亂聯(lián)系，妄加猜測，但如果僅從這個鮮卑語詞匯來看，我們可以發(fā)現(xiàn)，至少在語音方面，當(dāng)時就存在著口語里詞首的i被后面的ü同化的現(xiàn)象。

最后，讓我們來考察一下《魏書》《南齊書》等古籍中記錄的一些重要的鮮卑、柔然等語言的詞匯。

……初，安帝統(tǒng)國，諸部有九十九姓。至獻(xiàn)帝時，七分國人，使諸兄弟各攝領(lǐng)之，乃分其氏。自后兼并他國，各有本部，部中別族，為內(nèi)姓焉。年世稍久，互以改易，興衰存滅，間有之矣，今舉其可知者。[7]（卷113《官氏志》，P3005）

這里讓我們列出《魏書·官氏志》中的全部塞北民族姓氏，并將所有姓氏譯音漢字的上古音和中古音構(gòu)擬根據(jù)李珍華、周長楫二位先生《漢字古今音表》和蔡夢麒先生《廣韻校釋》中的研究成果標(biāo)出。北朝時的漢語應(yīng)屬上古音，但正向中古音過渡，因此我們重點(diǎn)參考括號中的上古音，把中古音也列在旁邊作個借鑒（括號外），看看有何規(guī)律。

紇骨氏，后改為胡氏。（?e?t ku?t）??t ku?t

普氏，后改為周氏。（p?ua）p?u

拓拔氏，后改為長孫氏。（t?ak buat/beat）t?ɑk buɑt/b?t

達(dá)奚氏，后改為奚氏。（dat ?ie）dɑt ?iei

伊婁氏，后改為伊氏。（?ˇei l?）i l?u

丘敦氏，后改為丘氏。（k??ˇw? tu?i/tu?n/du?n）k??ˇ?u tu?n/duɑn

侯氏，后改為亥氏。（??）??u

乙旃氏，后改為叔孫氏（?ˇet ??ˇan）?ˇet ??ˇ?n。

車焜氏，后改為車氏（k?ˇa/??ia ?u?n）k?ˇo/???ˇa ?u?n。

丘穆陵氏，后改為穆氏。（k??ˇw? m?ˇuk l?ˇ??）k??ˇ?u m?ˇuk l?ˇ??

步六孤氏，后改為陸氏。（bua l?ˇuk ka）bu l?ˇuk ku

賀賴氏，后改為賀氏。（?ai lat）?ɑ lɑi

獨(dú)孤氏，后改為劉氏。（d?k ka）duk ku

賀樓氏，后改為樓氏。（?ai l?）?ɑ l?u

勿忸于氏，后改為于氏。（m?ˇw?t n?ˇu ??ˇwa）m?ˇu?t n?ˇ?u ??ˇu

是連氏，后改為連氏。（??ˇe l?ˇan）??ˇe l?ˇ?n

仆蘭氏，后改為仆氏。（b?k lan）buk/buok lɑn

若干氏，后改為茍氏。（?ia/??ˇak kan）??a/??ˇak kɑn

拔列氏，后改為梁氏。（buat/beat l?ˇat）buɑt/b?t l?ˇ?t

撥略氏，后改變?yōu)槁允?。（puat l?ˇak）puat l?ˇak

若口引氏，后改為寇氏。（?ia/??ˇak k?? ??ˇen）??a/??ˇak k??u j?ˇeˇn

叱羅氏，后改為羅氏。（???ˇet lai）???ˇeˇt lɑ

普陋茹氏，后改為茹氏。（p?ua l?ˇuk ??ˇa）p?u l?ˇuk ??ˇo

賀葛氏，后改為葛氏。（?ai kat）?ɑ kɑt

是賁氏，后改為封氏。（??ˇe p?ˇ?n/b?ˇw?n/pu?n）??ˇe p?ˇe/b?ˇu?n/pu?n

阿伏于氏，后改為阿氏。（ai b?ˇw?k ??ˇwa）ɑ b?ˇuk/b?ˇ?u ??ˇu

可地延氏，后改為延氏。（k?ai d?ˇai ??ˇan）k?ɑ di j?ˇ?n

阿鹿桓氏，后改為鹿氏。（ai l?k ?uan）ɑ luk ?uɑn

他駱拔氏，后改為駱氏。（t?ai lak buat/beat）t?ɑ lɑk buɑt/b?t

薄奚氏，后改為薄氏。（buak ?ie）bɑk ?iei

烏丸氏，后改為桓氏。（a ?uan）u ?uɑn

素和氏，后改為和氏。（sa ?uai）su ?uɑ

吐谷渾氏，依舊吐谷渾氏。（t?a ??ˇw?k ?u?n）t?u j?ˇwok ?u?n

胡古口引氏，后改為侯氏。（?a ka k?? ??ˇen）?u ku k??u j?ˇeˇn

賀若氏，依舊賀若氏。（?ai ?ia/??ˇak）?ɑ ??a/??ˇak

谷渾氏，后改為渾氏。（k?k/??ˇw?k ?u?n）kuk/j?ˇwok ?u?n

匹婁氏，后改為婁氏。（p??ˇet l?）p??ˇet l?u

俟力伐氏，后改為鮑氏。（??ˇ? l?ˇ?k b?ˇwat）??ˇ?l?ˇ?kb?ˇw?t

吐伏盧氏，后改為盧氏。（t?a b?ˇw?k la）t?u b?ˇuk lu

牒云氏，后改為云氏。（diap ??ˇw?n）diep ??ˇu?n

是云氏，后改為是氏。（??ˇe ??ˇw?n）??ˇe ??ˇu?n

叱利氏，后改為利氏。（???ˇet l?ˇei）???ˇeˇt li

副呂氏，后改為副氏。（p??ˇw? l?ˇa）p??ˇ?u l?ˇo

那氏，依舊那氏。（nai）nɑ

如羅氏，后改為如氏。（??ˇalai）??ˇola

乞扶氏，后改為扶氏。（k??ˇ?t b?ˇwa）k??ˇ?t b?ˇu

阿單氏，后改為單氏。（ai tan/??ˇan）ɑ tɑn/??ˇ?n

俟幾氏，后改為幾氏。（??ˇ? k?ˇei）??ˇ? ki

賀兒氏，后改為兒氏。（?ai ??ˇe/?ie）?ɑ ??ˇe/?iei

吐奚氏，后改為古氏。（t?a ?ie）t?u ?iei

出連氏，后改為畢氏。（???ˇw?ˇt l?ˇan）???ˇueˇt l?ˇ?n

庾氏，依舊庾氏。（??ˇw?）j?ˇu

賀拔氏，后改為何氏。（?ai puat）?ɑ puɑt

叱呂氏，后改為呂氏。（???ˇet l?ˇa）???ˇeˇt l?ˇo

莫那婁氏，后改為莫氏。（muak nai l?）mɑk nɑ l?u

奚斗盧氏，后改為索盧氏。（?ie t? la）?iei t?u lu

莫蘆氏，后改為蘆氏。（muak la）mɑk lu

出大汗氏，后改為韓氏。（???ˇw?ˇt dat/dai ?an）???ˇueˇt dɑi/dɑ ?ɑn

沒路真氏，后改為路氏。（mu?t la ??ˇen）mu?t lu ??ˇen

扈地于氏，后改為扈氏。（?a d?ˇai ??ˇwa）?u di ??ˇu

莫輿氏，后改為輿氏。（muak ??ˇa）mɑk j?ˇo

紇干氏，后改為干氏。（?e?t kan）??t kɑn

俟伏斤氏，后改為伏氏。（??ˇ? b?ˇw?k ki?n）??ˇ? b?ˇuk k?ˇ?n

是樓氏，后改為高氏。（??ˇe l?）??ˇe l?u

尸突氏，后改為屈氏。（??ˇei du?t）?i du?t

沓盧氏，后改為沓氏。（d?p la）d?p lu

嗢石蘭氏，后改為石氏。（o?t ?iak lan）w?t ??ˇ?k lɑn

解枇氏，后改為解氏。（?e/ke b?ˇei）?ai/kai bi

奇斤氏，后改為奇氏。（k?ˇai/ɡ?ˇaiki?n）k?ˇe/ɡ?ˇek?ˇ?n

須卜氏，后改為卜氏。（s?ˇw? p?k）s?ˇu puk

丘林氏，后改為林氏。（k??ˇw? l?ˇ?m）k??ˇ?u l?ˇeˇm

大莫干氏，后改為郃氏。（dat muak kan）dai mɑk kɑn

爾綿氏，后改為綿氏。（??ˇei m?ˇan）??ˇe m?ˇ?n

蓋樓氏，后改為蓋氏。（kat/?ap l?）kɑi/?ɑp l?u

素黎氏，后改為黎氏。（sa liei）su liei

渴單氏，后改為單氏。（k?at tan/??ˇan）k?ɑt tɑn/??ˇ?n

壹斗眷氏，后改為明氏。（?ˇett? k?ˇwan）?ˇett?uk?ˇw?n

叱門氏，后改為門氏。（???ˇet mu?n）???ˇeˇt mu?n

宿六斤氏，后改為宿氏。（s?ˇuk/s?ˇu l?ˇuk ki?n）s?ˇuk/s?ˇ?u l?ˇuk k?ˇ?n

馥邗氏，后改為邗氏。（b?ˇuk han）b?ˇuk hɑn

土難氏，后改為山氏。（t?a nan）t?u nɑn

屋引氏，后改為房氏。（?k ??ˇen）uk j?ˇeˇn

樹洛于氏，后改為樹氏。（??ˇw? lak ??ˇwa）??ˇu lɑk ??ˇu

乙弗氏，后改為乙氏。（?ˇet p?ˇw?t）?ˇeˇt p?ˇu?t

宇文氏。（??ˇwa m?ˇw?n）??ˇu m?ˇu?n

慕容氏。（mua ??ˇw??）mu ?ˇwo?

茂眷氏，后改為茂氏。（mu k?ˇwan）m?u k?ˇw?n

宥連氏，后改為云氏。（??ˇw? l?ˇan）??ˇ?u l?ˇ?n

紇豆陵氏，后改為竇氏。（?e?t d? l?ˇ??）??t d?u l?ˇ??

侯莫陳氏，后改為陳氏。（??muakd?ˇen）??umɑk??ˇen

庫狄氏，后改為狄氏。（k?a diek）k?u diek

太洛稽氏，后改為稽氏。（t?at lak kiei）t?ɑi lɑk kiei

柯拔氏，后改為柯氏。（kai buat/beat）kɑ buɑt/b?t

尉遲氏，后改為尉氏。（?ˇw?t d?ˇei）?ˇu?t ?i

步鹿根氏，后改為步氏。（bua l?k k?n）bu luk k?n

破多羅氏，后改為潘氏。（p?uai tai lai）p?uɑ tɑ lɑ

叱干氏，后改為薛氏。（???ˇet kan）???ˇeˇt kɑn

俟奴氏，后改為俟氏。（??ˇ? na）??ˇ? nu

輾遲氏，后改為展氏。（t?ˇan/n?ˇand?ˇei）?i?n/n?ˇ?n?i

費(fèi)連氏，后改為費(fèi)氏。（p?ˇ?i/p?ˇw?i l?ˇan）pi/p?ˇw?i l?ˇ?n

其連氏，后改為綦氏。（ɡ?ˇ? l?ˇan）ɡ?ˇ? l?ˇ?n

去斤氏，后改為艾氏。（k??ˇa ki?n）k??ˇo k?ˇ?n

渴侯氏，后改為緱氏。（k?at ??）k?ɑt ??u

叱盧氏，后改為祝氏。（???ˇet la）???ˇet lu

和稽氏，后改為緩氏。（?uai kiei）?uɑ kiei

冤賴氏，后改為就氏。（?ˇwan lat①內(nèi)蒙古赤峰一帶有的人說“不賴”叫“不賴（陰平）呆（輕聲）”，“呆”字不知是否上古入聲韻尾的遺留。）?ˇw?n lɑi

嗢盆氏，后改為溫氏。（bu?n）bu?n

達(dá)勃氏，后改為褒氏。（dat bu?t）dɑt bu?t

獨(dú)孤渾氏，后改為杜氏。（d?k ka ?u?n）duk ku ?u?n

賀蘭氏，后改為賀氏。（?ai lan）?ɑ lɑn

郁都甄氏，后改為甄氏。（?ˇw?k ta ??ˇen/k?ˇan）?ˇuk tu ??ˇeˇ/k?ˇ?n

紇奚氏，后改為嵇氏。（?e?t ?ie）??t ?iei

越勒氏，后改為越氏。（??ˇwat l?k）??ˇw?t l?k

叱奴氏，后改為狼氏。（???ˇet na）???ˇet nu

渴燭渾氏，后改為味氏。（k?at ??ˇw?k ?u?n）k?ɑt ??ˇwok ?u?n

庫褥官氏，后改為庫氏。（k?a ??ˇw?k kuan）k?u ??ˇwok kuan

烏洛蘭氏，后為蘭氏。（a lak lan）u lɑk lɑn

一那蔞氏，后改為蔞氏。（?ˇet nai l?/l?ˇw?）?ˇet nɑ l?u/l?ˇu

羽弗氏，后改為羽氏。（??ˇwa p?ˇw?t）??ˇu p?ˇu?t

北朝時期由代北入塞的鮮卑等民族語言中，其最具代表性的基本成分多來自蒙古語，而常用成分除少數(shù)來自突厥語外，多和滿語有著一定的聯(lián)系，其中有些詞在今天滿語里有而蒙古語里卻沒有，而且同源詞匯的語音形式和音節(jié)結(jié)構(gòu)往往和滿語更為接近，契丹語里的情況也大致如此，都體現(xiàn)出了現(xiàn)今蒙古族到來之前東北地區(qū)的某些方言特征，這對于我們探索中世紀(jì)以前滿—通古斯語族和蒙古語族的狀態(tài)能夠提供一些有益的線索。

表5 代北姓氏原民族語言與蒙古語比較

①古代北方草原、森林民族多住在類似“仙人柱”的用木架搭成的只有圓頂沒有立式墻壁的帳幕里，“頂”即是“房”。②哈薩克族有種酸奶制成的又酸又咸的食品名稱和此詞近似。③“俟”字，現(xiàn)代漢語雖讀sì，但在當(dāng)時卻往往用以翻譯北方民族語言中的ir或il。如古突厥語官號“俟斤”（irgin），到了遼代就被譯為“夷離堇”?！段簳す偈现尽酚州d：“高車十二姓，九曰俟汾氏?！薄缎兆V》上說：“神農(nóng)為黃帝所滅，子孫遁居北方，鮮卑俗呼草為俟汾，以神農(nóng)有嘗草之功，因自號為俟汾氏”。

《魏書·官氏志》中的代北姓氏所改漢姓中有17個不是直接取原姓氏中某個字，有的是取原民族語言該詞的意思意譯而成，其中和蒙古語相通的詞如下。

據(jù)烏其拉圖先生研究，拓跋鮮卑語的官號絕大多數(shù)和今天的蒙古語有著嚴(yán)謹(jǐn)?shù)膶?yīng)關(guān)系，[10]請看它們的中古漢語讀音：

“比德真”bi/pi t?k ??ěn（曹局文書吏，bicigcin）

“樸大真”puk/p??k dɑi ??ěn（檐衣人，制茶人？budahacin）

“胡洛真”?u lɑk ??ěn（帶仗人，ulahaci，筆者認(rèn)為，這個詞更可能對應(yīng)著蒙古語的korcin,即“箭筒士”一詞，因為箭筒士更重要的職能是汗王的儀仗隊）

“乞萬真”k???t m?w?n ??ěn（通事人，kelmürcin）

“拂竹真”p??u?t ??uk ??ěn（乘驛賤人，berdegcin）

“折潰真”???t ?u?i ??ěn（為主出受辭人，可能是辯護(hù)人，jarguci）

還有少數(shù)幾個和突厥語有著對應(yīng)關(guān)系，如“可薄真”k?ɑ bɑk ??ěn（守門人，qabaqci,在現(xiàn)代的各種突厥語中，qabaq 為蓋子或眼皮）、“契害真”k?iei ?ɑi ??ěn（殺人者，qirghuci，蒙古語kirgaci為剃頭匠），可見《魏書·官氏志》中的代北姓除了北魏的統(tǒng)治民族拓跋鮮卑的姓氏之外，一定還有不少來自其他部落的姓氏，占其中顯著地位的就是和后來滿族語言相通的那部分姓氏，可能來自東部鮮卑或穢貊族系的民族。

柔然的先祖也出自拓跋鮮卑，柔然的語言中也以蒙古語族詞匯為主。

柔然語詞匯：《魏書·蠕蠕傳》稱蠕蠕為“東胡苗裔”，[7](卷103,P2291)該傳中有翻譯其君主及大臣稱謂含義的幾條“魏言”，即漢語。

表6 《蠕蠕傳》君臣漢語稱謂與蒙古、滿文比較

對于柔然始祖木骨閭，其名字是“首禿”的意思，與它最相近的是朝鮮語mong gu ri，意為“光頭、和尚”，它還對應(yīng)著蒙古文mukur（鈍的；無角的，禿頭的；徒，空）。

我們把中古時期代北民族語言的漢字記音按中古音標(biāo)出對進(jìn)一步研究當(dāng)時北方民族語言的音韻有一定的好處，從已知漢意的一些北族語言詞匯出發(fā)，我們可以看出今天的某些音節(jié)對應(yīng)著當(dāng)時的什么音節(jié)，這樣在研究鮮卑等中古北方民族語言的時候，才可以得出更靠譜的結(jié)論。

鮮卑諸國家的興起，推進(jìn)了我國的歷史向一個新的時期邁進(jìn)，來自東北方草原的游牧民族入主中原，給歷史悠久、文化發(fā)達(dá)的漢民族帶來了大量新鮮血液，繼而重新走向統(tǒng)一，使得中華民族在兩漢空前強(qiáng)盛的時期結(jié)束之后，又開始醞釀隋唐盛世的第二次輝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