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鵬程

群樹婆娑

空中落葉捆住一座鐵房子

提純光影。萬物安靜

恰到好處，適合播放田園暮曲

在房間內，所有扉頁的文字

與葉子有什么不同呢？窗戶密封

從萬物體內剝離夕陽的溫度

它像，或者本來便是，從很遠

很遠的地方跋涉而來，帶著另外

世界異于我們的某些特征

——只發(fā)聲，不言語。他們也是

像告別，永別的那種，比任何一次

想象的，都要純粹、利落

還是那個夜晚，萬物均在

表達愛意，這首曲目循環(huán)播放著

白 霧

另外一個世界：白霧聚攏

在圍墻之內，自己成為

風，又一只漂流的氣球

——被風刮走。浩瀚星辰

如海，腳下泥地像一艘小船

愁悶的風暴在時空里使勁搖晃

猶如敲響的鐘聲。到了另外的

河床，每條溝壑都有去路，在死去

之前，聽著九月的葉子回歸大地

在這個永恒的空間內：周而

復始，事實是它一直在，只是被

迷途的雙眼篩選出一些幽微的景色

稻夢空間

我們是天生的長子，也是

空間的造物者，大地之上，生長

綻放，又在枯萎的牛棚睡眠

是水牛的冬被，也是春日的化肥

摩挲一張動物的皮毛或者一株

新芽的皇冠，稻草的隱喻在歐忒耳佩

編織之下進入現(xiàn)實，不僅是一根

空洞的救命稻草，它有了象

是駿馬，猩猩，恐龍，城堡，村莊

有一陣風，它們動了起來

是一只行走的野貓或者拍攝的人群

它對萬物的模仿并非只有骨架

為每張匆忙疲倦之臉戴上偽裝面具

或者表現(xiàn)身體，把那渴望的馬蹄

高懸于虛幻之境，此刻萬物多么靜寂

海洋與陸地

書架上放著一張照片，拍攝的是

我坐在鼓浪嶼石欄桿上面朝大海的

背影，它似乎讓令人向往的海洋

多出世事喧囂，充溢著瑣事與煩惱

海水晝夜地起伏，我必須學著接納

（關于忽視的一個隱秘深邃的對比）

那塊近岸礁石若隱若現(xiàn)，像復仇的

白鯨，而它更熱愛深海海域，同我相近

身后巍巍大地，只有湖北，在其心腹

沙洋縣的一處小小山洼（居住一群

老人），可以比擬海洋的平靜與洶涌

與深不可測的海洋相比，它確實太小

回顧那個下午我坐在欄桿上的心緒

眼前野蠻心情開闊，背后文明暗藏

風波，自己像是一道界線，被潮汐

夠到傾斜的雙腿，快速退向海洋深處

但它并沒有把我一起帶走，其實我已

默許，并與你保持真正本體，相敬

如賓又獨立思考，保持幻想又相互

慰藉，你卻在我身后只留下這個瞬間

十 渡

拒馬河切割太行山脈

形成的河谷一共十個渡口

故而得名

到了這里

仿佛每個人都有十種抵達

對岸的選擇

與空無一人的寺廟相比

不用把自己掏空，這樣的軀體

可以重復制造，還有出路

在人間，沒人泄露我的秘密

而它是邪惡的，第十一個渡口在哪兒？

我順著河道去尋它

花 園

盛開或者凋敝，襯托你的樹木

都是蒼翠，大多——叫不出名字

最熟悉的那棵孤獨高大的楊樹

小時候我們摘下它的果實當作棋子

它太像我。傲嬌的，歸作曇花吧

不輕易落淚。它們，低下了

隨了花的習性，守護者，追了一場

虛幻的行吟，終究不能脫離停留原處

即使是遺下的一片干癟的花骨朵

大地這座棋盤渾雄，密集的經(jīng)緯

刻度劃分，混淆對弈者的視線

多么美好的花園，讓我意識到：它

存在的重要性，像真理，讓一棵

南美洲不知名的物種死在了我的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