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佶蕓
佛教,世界三大宗教之一,傳入中國已一千九百五十多年的歷史,對中國文化影響深遠。峨眉山作為佛教的傳播圣地,不僅是著名的洞天福地,還與五臺山、普陀山、九華山并稱為“中國佛教四大名山”,并且也是藏族人民心中的四大神山之一。有如此高地位的峨眉山自然引起了不少學者的探究之心,筆者通過對前人成果的匯集、剖析和歸納,以期希望能讓讀者更加了解峨眉山以及蘊含其中的佛教文化。
峨眉山的宗教文化價值古往今來一直受到許多專家學者的關注。筆者在知網(wǎng)以關鍵詞“峨眉山佛教”搜素到國內相關文獻80篇;在超星上搜索到相關文獻63篇(其中部分文獻與知網(wǎng)重復),書籍10本,其中美國學者著一本。因為文獻資料來源有限,所以本文綜述主要以期刊論文為主,圖書為輔。通過對峨眉山佛教的相關文獻研究,大致可以分為三大類:峨眉山佛教流觴考、峨眉山普賢信仰與佛道相融、峨眉山著名的佛教人物。
峨眉山佛教濫觴考
《峨眉山志》云:“云鬘凝翠,鬒黛遙妝,真如螓首蛾眉,細而長,美而艷也,故名?!倍朊忌阶鳛榉鸾趟拇竺街?,不僅以“雄、秀、奇、幻”著稱于世,還有“峨眉天下秀”之譽。在吸引了不少文人雅士之余,如李白“峨眉山月半輪秋,映入平羌江水流”、陸游“草芝方出峨眉老,利比金丹似更多”、范成大“灌口江源不斷流,峨眉山月幾番秋”等等,還因其崇高的佛教地位,也吸引了不少朝山香客。關于峨眉山佛教濫觴之探討也引起了學者們極大的興趣,最著名的有東漢說與西晉說。韓坤在《峨眉山佛教源流考》中提到東漢說之蒲公進山采藥見普賢化身為異鹿,實為后人逐步潤色而成,仔細研究則可見其漏洞百出,可信度極低。周叔迦先生在他《法苑談叢》中也指出:“相傳古時有蒲翁入山采藥,得見普賢菩薩瑞相,其實是宋人的附會?!毕虺捎裨凇墩摱朊忌椒鸾虃魅霑r間問題》一文中認為最早在文著中提到“蒲公故事”者乃是北宋前期人范鎮(zhèn),其《初殿》一詩云:“前去峨眉最上峰,不知崖嶂幾千重。山僧笑說蒲公事,白鹿曾于此發(fā)蹤?!焙蠼?jīng)他的影響各朝各代都對此加以潤色,最后由清代大學士胡世安成書于清初的《譯峨籟·宗鏡紀》首次完整地記述了“蒲公故事”的內容。正如顧頡剛先生“層累說”其一就認為時代愈后,傳說中的中心人物愈放愈大,在沒有論證的情況下由歷代逐步“完善”而構成的史料,其真實程度可想而知。雖然故事的演變有修改的成分,但也為我們證明了東漢已有了佛教交流的跡象,雖不能代表佛教就此進入峨眉山但至少已經(jīng)有了一些苗頭。而東晉說之高僧慧持入峨眉則有史可證。在南朝梁地慧皎大師所撰《高僧傳》中,有相關慧持入蜀情況的記載:“持后聞成都地沃民豐,志往傳化,兼欲觀瞻峨嵋,振錫岷岫。乃以晉隆安三年辭遠入蜀?!闭鎸嵱涗浟嘶鄢执髱熐巴朊嫉囊蛴?。在《峨眉山佛教志》中也明確記載了慧持大師為滿宿愿朝峨眉并修建了今天的萬年寺。在駱坤琪先生《普賢道場峨眉山》一文中也有提到,慧持大師于隆安三年入蜀,只身登上峨眉山,修寺建廟,廣收門人,至此,峨眉山上方有正規(guī)的寺廟和正住僧人。由此可見,東晉說有大量史料支撐,慧持大師作為佛教傳入峨眉山的標志性人物也得到了學術界的普遍認可。
峨眉山普賢信仰與佛道相融
普賢菩薩,梵文Samantabhadra,音譯是三曼多跋陀羅,意譯為“遍吉”,文殊菩薩與其一起作為佛陀的左右脅侍,此三尊佛菩薩被合稱為“華嚴三圣”?!栋舜笃兴_曼荼羅經(jīng)》里將普賢菩薩與文殊菩薩、觀世音菩薩、金剛手菩薩、虛空藏菩薩、地藏菩薩、彌勒菩薩、除蓋障菩薩合稱為八大菩薩,都是佛陀的弟子。可見普賢菩薩在漢傳佛教中有著極高的地位,而峨眉山作為普賢菩薩的道場自然也備受崇敬?!洞蠓綇V佛華嚴經(jīng)》(諸菩薩住處品第三十二)有云:“西南方有處名光明山,從昔以來,諸菩薩眾于中止住。現(xiàn)有菩薩名曰賢勝(普賢),與其眷屬3000人,常在其中而演說法。”許多佛教徒根據(jù)經(jīng)典將峨眉山認作光明山,至此普賢菩薩與峨眉山第一次相遇。再者韓奕雄在《寶掌和尚與峨眉山》一文中認為寶掌和尚是神話故事中最早指出峨眉山為普賢菩薩道場的說法,并在蒲公進山采藥的故事中借寶掌和尚之口說出普賢菩薩在峨眉山。為宣揚峨眉山作為普賢菩薩的道場起到了推動作用。韓廷杰在他的《普賢菩薩與峨眉山》一文指出峨眉山與普賢菩薩相聯(lián)系是因為有經(jīng)文記載加之故事傳播的宣揚下,普賢道場深入人心。
峨眉山雖與五臺山、普陀山、九華山并列以中國四大佛教名山為世人所知,但其最早卻是道家仙山。東漢張陵在四川創(chuàng)立了早期的道教——五斗米道,隨著道教勢力的發(fā)展,至張衡、張魯時期形成了“八品游治”,峨眉為其首,可見峨眉山在道教發(fā)展之初的重要性。卿希泰在《關于峨眉山佛道興衰的歷史演變芻議》中談到:“歷代均有不少道士來峨眉山尋仙問道,如南朝劉宋時的陸修靜、隋唐之際的孫思邈。尤其是唐朝,峨眉山上的道士相當?shù)亩啵芍^是興盛之際,以后逐步走向了衰落?!表n坤在其著的《峨眉山作為道教名山的早期芻論》中認為雖然佛教從東晉就傳入了峨眉山,但至東漢傳入的道教畢竟使峨眉山有了深刻的文化沉淀,至少在唐末以前道教都占主導地位。文中以孫思邈與李白為例,孫思邈不受唐太宗李世民授予的京師爵位,而入峨眉采藥煉“太一神經(jīng)丹”。此史實被小說《酉陽雜俎》記錄并改編,說明至《酉陽雜俎》問世之時峨眉山在人們心中仍是道教仙山。并且詩仙李白也寫過不少關于峨眉仙山的詩句,如《登峨眉山》一詩中“蜀國多仙山,峨眉邈難匹?!鋈蛔舷假p,果得錦囊術?!北磉_出李白對仙山峨眉的贊美之情以及自己也愿學道求仙得“錦囊術”。可為何偏偏宋朝以后便佛盛道衰了呢?韓坤在其所撰的另一篇文章《芻論北宋太宗朝峨眉山普賢道場的確立》中認為北宋建國之初,中國佛教界剛剛經(jīng)歷了歷史上最后一次法難——世宗滅法,此時佛教正風雨飄搖,急需外界力量扶持。而當時的朝佛中心五臺山為遼國所控,為了穩(wěn)定民心,也為了使剛建國不久的宋朝政權更容易為百姓所接受,所以宋統(tǒng)治者大力扶持峨眉山。在中央政府與峨眉山僧眾的積極配合下,實現(xiàn)了僧俗兩屆雙贏的格局。從此佛教在峨眉山站穩(wěn)了腳跟,為峨眉山為四大名山之一奠定了根基。黃夏華所著《峨眉山佛教在中國佛教中的地位和作用》中也談到:
峨眉山佛教的隆興,也離不開封建統(tǒng)治者和地方官吏的支持。唐禧宗、宋真宗、仁宗、明英宗、神宗、清康熙等歷代君王或救令建寺,或賜額寺名,或贈法器,或頒送經(jīng)藏,以及詔令山僧禮敬,派遣大臣降香。地方官吏也竟相效尤,捐資建寺,置備法器,刻碑勒石,爭建功德,極大地促進了峨眉山佛教的發(fā)展。
佛經(jīng)記錄輔以故事文化傳播加之中央與地方政權的支持,使得普賢菩薩道場——峨眉山超越了道教,以中國四大佛教名山之一而著名。
峨眉山著名佛教人物
一種文化的傳播離不開傳播介質,峨眉山的佛教文化需要發(fā)揚光大也同樣離不開“人”這個傳播中介。佛教傳播不僅需要文人墨客、政府官吏,更重要的是需要高僧大德把不同區(qū)域、領域的佛教文化思想傳播開來,交流碰撞,融洽無間。
藏傳佛教著名人物
峨眉山普賢信仰最早在是在漢區(qū)流行,隨著漢藏僧人的不斷交流,藏人也接受了峨眉山為普賢菩薩道場,是一處朝圣佳地。尕藏加在《峨眉山與藏傳佛教》中引用了《格薩爾王傳》的一段話:“像鷲鳥落在原上的山,是印度的靈鷲山;像大象臥在地上的山,是漢地的大象山;一座則具有五峰的山,是漢地的五臺山;像白玻璃瓶安放的山,是藏地的岡底斯?!边@是藏人心中的四大圣山,而大象山正是峨眉山。藏人認為峨眉山形如大象,而普賢菩薩的坐騎正是六牙白象,所以他們以“挺拔屹立的大象之山”來命名峨眉山,簡稱“象山”。同時尕藏加在文中提及了六世達賴喇嘛倉央嘉措曾獨自到訪峨眉山,受到僧眾熱情接待后又獨自離開。尕藏加認為這是藏傳佛教高僧至峨眉山之始,亦是開藏傳佛教活佛親臨峨嵋山之先河?!吨贇J·喀覺巴與峨眉山》的作者桑德記錄了噶舉派高僧仲欽·喀覺巴于64歲朝禮峨眉山,進行一系列的佛事活動后與67歲虹化圓寂。干鳴豐于《峨眉山藏傳佛教文化元素及其廣大開發(fā)》中提出:“一方面,藏傳佛教的大德高僧到峨眉山禮拜普賢菩薩并弘揚佛法;另一方面,峨眉山僧也經(jīng)常到藏地學法、弘法?!辈⒂谏鲜鰞晌桓呱笱a充了七世章嘉·羅森班殿活佛在1932年以“凈覺輔教大師”的身份,到峨眉山瞻禮普賢愿王。1948年盛夏,貢嘎活佛在峨眉山金頂講經(jīng)說法。1937年冬,能海法師在成都市郊石羊場的近慈寺開創(chuàng)了當時四川唯一的漢僧密宗道場,弘揚藏傳顯密教法。1962年4月西藏藏傳佛教參觀團一行19人在副團長、中國佛教協(xié)會西藏分會副會長江措林活佛,西藏自治區(qū)籌備委員會宗教事務委員會副主任衛(wèi)璜率領來山禮佛。1994年10月十一世班禪額爾德尼到峨眉山瞻禮普賢菩薩,并到報國寺、萬年寺、金頂華藏寺等寺院巡禮,這是第一個班禪活佛到峨眉山,具有重大影響。2006年6月,香根·多吉巴登活佛、曲批活佛等,出席了在峨眉山舉行了“金頂十方普賢開光暨華藏寺恢復落成慶典”。在開光法會上,中國佛教協(xié)會副會長香根·多吉巴登活佛還向峨眉山釋永壽方丈贈送了西藏藏傳佛教珍貴的唐卡。
正是以上這些頗有名望的藏傳佛教高僧朝拜峨眉山,使得峨眉山也被藏族同胞所知所接受所崇敬,也讓峨眉這佛教名山之美譽橫貫中國。
漢傳佛教著名人物
峨眉山普賢信仰畢竟起源與漢區(qū),所以相較于藏傳佛教著名的高僧大德自然要多一些。黃夏華所著《峨眉山佛教在中國佛教中的地位和作用》列出:
唐時峨眉山曾有昌福達道、靈龍、白水、澄照、西禪、羅漢、繼達、大乘、黑水、祖覺、柳本尊、東汀等一批西蜀籍僧人。宋代有慧真廣悟、密印安民、慧遠、釋道弘、別峰等振錫四峨的高僧。明代出現(xiàn)了遍融、慧宗、鎮(zhèn)滄沙彌、萬世尊者、澄江、印宗等法將。清代的貫之等人也皆為宗門巨匠。
王雪梅在《歷代祖師與峨眉山佛教學術研討會綜述》中搜集到從東晉到唐、宋、元、明、清及當代有慧持、澄觀、昌福、懷古、祖覺、慧遠、安民、趙州、別峰、惟簡、指空、妙峰、遍融、金碧峰、貫之、可聞、弘川、圣欽、太虛、遍能、白云等20多位祖師。張妙于《唐宋峨眉山研究》中詳細介紹了繼業(yè)、茂真和尚、懷古大師、密印安民禪師、慧真廣悟禪師、慧遠禪師、畫僧釋道宏、純白禪師、別峰禪師。
由此可見,峨眉山僧人濟濟,雖然上述只是粗略的記錄曾到訪峨眉山較為著名的漢藏僧人都有如此之多,那埋沒于歷史長河中的漢藏僧人又有多少呢?正是這數(shù)不清的高僧大德用畢生的精力求佛聞法,再傳經(jīng)傳法,推動著峨眉山佛教事業(yè)的發(fā)展,才使之能如旭日東升,蓬勃發(fā)展。
對于峨眉山佛教的研究,學者大多偏向考據(jù)學,如佛教何時傳入峨眉山、峨眉山何時成為佛教名山等;或喜愛研究其文化價值,如佛教對峨眉山之影響、峨眉山佛教對巴蜀佛教的影響、對周邊地區(qū)的影響等。然而峨眉山雖然以禪宗為主,但其不只是一派或一宗之山,山上還有華嚴宗以及密宗等,并且因為地理人文、人事制度的不同,峨眉山上各宗派如顯密二宗如何相處,與其他地區(qū)的相處方式也不盡相同。寺廟的變遷與管理、香客中各宗派之比例等,都對我們進一步認識峨眉山及其佛教變遷與發(fā)展有著重要的作用。對于峨眉山佛教當前研究不足之領域,也更待當今學人深究再述。
作者單位:四川師范大學 歷史文化與旅游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