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晨

最近某加拿大籍男星因涉嫌強奸罪被刑拘，因濫用權(quán)勢性侵而引爆演藝圈連串丑聞的好萊塢大亨韋恩斯坦也正在洛杉磯受審，世界各地的演藝圈都持續(xù)在推動性別平權(quán)。

回顧18、19世紀甚至更早的時代，女演員就已在承受潛規(guī)則與社會污名。歐美戲劇史學界在這方面有不少研究，在此另舉一點不那么歐美的例子。

在19世紀末印度新式話劇初興的時期，女伶碧諾蒂妮是一個繞不過的名字。她是加爾各答戲劇大師高施最器重的女演員。通過融合西方現(xiàn)代戲劇思想與古印度《樂舞經(jīng)》體系的演技，這位才華超群的女演員時而出演史詩《摩訶婆羅多》里的女神，時而女扮男裝飾演15世紀印度教的圣人遮曇若，又能搖身一變成為莎士比亞筆下的埃及艷后。宗教領袖拉瑪克里希那與文豪泰戈爾，都贊美她。

然而，舞臺上的光芒無法使她免于社會的歧視。碧諾蒂妮出身賤民階層，母親與祖母都是貧困的妓女。她在9歲時，跟著一位歌手混進了劇場開始演戲。盡管導演培養(yǎng)、贊美她的演技，劇團也仰賴她的明星光環(huán)，但實際上卻寧可把她當作犧牲品。

有位生意人雷伊愿意資助高施蓋新的劇場，條件是碧諾蒂妮要成為他的情婦。于是高施、雷伊與劇團成員運用各種手段忽悠，迫使碧諾蒂妮離開原本的愛人，接受這個充滿謊言的安排。最后留給她的，只有破碎的人生。

幸而碧諾蒂妮擅長寫作，因此今天人們?nèi)钥勺x到她留下的許多文字，包括她在空虛苦痛中寫給高施的信件，而高施只以空洞的贊美及安撫之詞回應。她的自傳也是珍貴的歷史遺產(chǎn)，當中留下了不少關于訓練演技的思考，例如古典的情感調(diào)度技術如何與西方自然主義演技結(jié)合。

說到19世紀西方戲劇界的自然主義、現(xiàn)實主義演技，其成熟化的結(jié)晶就是俄國的斯坦尼斯拉夫斯基體系。關于斯氏體系，有些讀者可能會想到周星馳的《喜劇之王》，實則星爺并非斯氏體系的奉行者。他的“無厘頭”演技其實受到日本漫畫的啟發(fā)，可以說間接有著東方戲劇美學的因素。

而斯氏體系本身的歷史脈絡，也是另一種“東方淵源”，可以上溯到帝俄時期的農(nóng)奴劇團。這是18、19世紀俄國最盛行的表演形式，農(nóng)奴可能在臺上出演著莫里哀與莎士比亞，但在戲臺下卻沒有不受奴役的自由。

才華出眾的男演員謝普金在1821年得到仰慕者贖身，成為推動現(xiàn)實主義演技的領袖人物，后來才有了斯坦尼斯拉夫斯基進一步發(fā)展的土壤。但其他的農(nóng)奴演員就沒有謝普金這么幸運了。謝氏就遇到過一名演技優(yōu)秀但命運坎坷的女演員庫茲米娜，她原本屬于喀山一位地主的農(nóng)奴劇團，不料這位不善經(jīng)營的地主破產(chǎn)潦倒而死，導致她被另一位惡名昭彰的地主買下。觀眾為著她在《奧賽羅》《李爾王》中的表演喝彩，卻不知她所受的侵犯與暴力。

庫茲米娜的名字在今天幾乎已被遺忘，很少有人知道她的遭遇其實引發(fā)了長期的運動。當時，謝普金把情況轉(zhuǎn)述給著名的思想家赫爾岑，于是有了赫氏控訴父權(quán)及農(nóng)奴制的名篇《鵲賊》，這篇故事屬于赫氏最早的作品之一。用李大釗的話來說就是：“俄羅斯婦人運動之發(fā)軔，當推赫氏矣。”而這影響的當然不僅是俄國，也包括李大釗與中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