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子涵
從兒時便耳熟能詳?shù)摹按好卟挥X曉,處處聞啼鳥”,到“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的孤獨之意,還有“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的悲壯之情,從古至今的詩人們似乎對鳥情有獨鐘,在中華民族的文化寶庫中,鳥類被賦予了豐富的文化意蘊。詩人們在天空中翱翔的鳥兒身上寄托了豐富的情感和希冀,借鳥兒的翅膀使思緒有了遨游的媒介,使詩歌有了一份別樣的韻味,也將鳥類化作了中華古詩詞意象中的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而“鳥”這一意象在不同的詩詞意境中,都被賦予了不同的含義。
早在《古詩十九首·行行重行行》中,“胡馬依北風,越鳥巢南枝”中的“越鳥”眷戀鄉(xiāng)土,詩人借以抒發(fā)遠行游子的濃厚思鄉(xiāng)之情?!傍B”便在古詩詞中擁有了思鄉(xiāng)懷親的暗示性。四處奔波的飛鳥盤旋而不得棲息,就好像那漂泊不定的游子,思鄉(xiāng)卻終不得返還。陶淵明的“羈鳥戀舊林,池魚思故淵”、阮籍的“孤鴻號外野,翔鳥鳴北林”等詩句都因為使用了羈旅愁苦、思鄉(xiāng)望歸之“鳥”的意象作為點睛之筆,使得詩作得到升華,成為千古傳唱的佳作。
而在岑參的《寄左省杜拾遺》“白發(fā)悲花落,青云羨鳥飛”一句中,詩人心中悲苦難抑,抬頭目睹高空飛鳥而頓生羨慕,將自己對時事和身世的無限感慨寄托于這自由翱翔的飛鳥之上,抒發(fā)內(nèi)心的遠大抱負以及壯志未酬身先老的無奈與愁悶。這種借鳥兒翅膀之宏闊來抒發(fā)自己內(nèi)心志向之遠大的用法在中國古代詩詞文化中并不少見,從陳涉“燕雀安知鴻鵠之志哉?”的發(fā)問,到杜甫的“蕩胸生層云,決眥入歸鳥”,鳥兒載著歷代詩人的志向飛往更高更遠的天邊去了。
在這些鳥的詩歌意象之中,不同種類的鳥也有著迥然不同的文化內(nèi)涵,給詩歌賦予了別樣的意蘊。
在眾多鳥類意象中,雁似乎更受歷代文人墨客的喜愛。雁作為候鳥,每年春來北往,由此便成了詩人寄托羈旅思鄉(xiāng)的常見意象,每每思鄉(xiāng),除了望月懷遠,似乎總得帶上一個“雁”,熱切地盼望著雁能帶來家鄉(xiāng)的音信,捎去自己的懷戀。例如:李清照的《一剪梅·紅藕香殘玉簟秋》“云中誰寄錦書來,雁字回時,月滿西樓”,與趙明誠分居兩地的她托雁來傳達相思之情;王勃《蜀中九日》中的“人情已厭南中苦,鴻雁那從北地來”,那北來的鴻雁更加深了一層游子思歸的鄉(xiāng)愁。因此當雁這一意象出現(xiàn)在古詩詞中時,常常帶有一種悲情色彩,總讓人聯(lián)想起許久未見的故鄉(xiāng)與親人。
相比起雁,燕更有一種活潑靈動之感,極受古人的青睞,也是一個意蘊豐富的意象。燕同樣是候鳥,于春飛回,因此燕作為詩詞中的意象便常常作為春的象征。“燕子來時新社,梨花落后清明”,晏殊的《破陣子》便是很好的一例。那身形嬌小的燕子,與萬物復蘇的春日總有著幾分不解之緣。又因燕子總是成雙成對出現(xiàn),總讓人聯(lián)想起愛情的相依相伴,燕這一意象便也具有了“美好的愛情”的暗示性,因而便有了那一句膾炙人口的“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劉禹錫的《烏衣巷》中“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昔日烏衣巷的繁華都已不再,只有那眷戀舊巢的燕子飛回,這句詩詞賦予了燕象征世事變遷、今非昔比的意蘊。
若是談及鳥類的鳴聲,自然少不了那擁有婉轉(zhuǎn)動聽歌喉的黃鸝。黃鸝作為詩詞中的意象,不僅僅是作為鳥的景色出現(xiàn),還給人一種聲音的暗示性。“兩只黃鸝鳴翠柳,一行白鷺上青天”,雖“黃鸝”只是出現(xiàn)于詩句之間,但“黃鸝”“翠柳”這樣的意象組合,給人好似真的聽見那婉轉(zhuǎn)的鳥鳴聲,聲色俱備,營造出了一種清新秀麗的春日風景畫。
在豐富的中華古詩詞文化之中,還有太多這樣的鳥類意象,如王令《送春》中的“子規(guī)夜半猶啼血,不信東風喚不回”,借“子規(guī)啼血”的執(zhí)著形象抒發(fā)對美好時光的留戀,在字里行間流露出一種濃厚的悲傷之意。“蓬山此去無多路,青鳥殷勤為探看”中的“青鳥”象征著愛情的希冀?!拔羧艘殉它S鶴去,此地空余黃鶴樓”中的“鶴”則使人聯(lián)想起仙境的虛幻與縹緲。
當鳥兒在浩渺的天空中翱翔時,詩人的心境也隨之而去,鳥兒的無憂無慮、自由灑脫令古今多少文人墨客心生向往,因而揮墨將其記入詩中,期望借鳥兒的翅膀,將自己的情感也得以傳揚天下。詩人與飛鳥,同是向往自由的靈魂,因而結(jié)下了不解之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