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樹

時間：1934年早春

地點：上海

人物：

任光? 男，作曲家，34歲

小漁? 女，漁女，17歲

黑皮? 男，打手，27歲

[任光書房。

[溫暖的燈光照在一架鋼琴上。

[一雙白凈細(xì)長的手，緩緩放在琴鍵上。像是沒有想好似的，手久久停滯。

[漁歌聲起（女），似響在任光耳邊。

[漁歌：快快升起帆啰，

快快拉起錨啰，

我們的漁船出海了啰，出海了啰——

[片名：漁光曲。

[另一光區(qū)，代表黃浦江。

[漁女小漁正邊唱漁歌邊搖著小船。

任? 光? （邊唱邊走向小漁）

漁船悠悠黃浦上，

迎風(fēng)破霧浴晨光。

為作新曲實地訪，

訪一訪打漁人生活日常。

這一邊收網(wǎng)曬網(wǎng)，

那一邊駕舟起航。

抬望眼百船擊浪，

側(cè)耳聽漁歌悠揚。

任它寒風(fēng)冽冽侵骨透，

任它海水冰冷肢腕僵。

任它氣喘力竭多狼狽，

擋不住漁民們辛勤勞作前程闖，

好一派和諧氣象。

小? 漁? 先生，你剛才說你是做什么的？

任? 光? 我是給歌譜曲的。

小? 漁? 什么是譜曲??？

任? 光? 就是給歌寫曲子。（隨意哼起了旋律）

小? 漁? （歡快地）我懂了，就像我們唱的漁歌。

任? 光? 對，就像漁歌。

小? 漁? 那譜曲，要跑到這黃浦江上嗎？

任? 光? （不好意思地）我的朋友要拍一部關(guān)于漁民的電影，要我?guī)兔ψV曲。我數(shù)易其稿都不滿意，所以到這黃浦江上走走看看，找尋靈感。

小? 漁? （笑）你們這些文化人真有意思，不去拍太太小姐，卻要拍我們。我們整天打漁撒網(wǎng)，有什么好拍的？

任? 光? （遠(yuǎn)眺黃浦江）你看！這些，就很好啊。

小? 漁? 那先生慢慢看，我要撒網(wǎng)了。

任? 光? 哦，我來幫你。

小? 漁? 你……會嗎？

任? 光? 試一試，試一試嘛。

小? 漁? 好，給你！（將網(wǎng)遞給任光）這網(wǎng)還是我

爺爺留下來的，別看它樣子舊，好用著呢。

[任光笨拙地撒網(wǎng)，雖然用力，但網(wǎng)未開，一團(tuán)落進(jìn)了水里。任光尷尬地拉著繩子。

小? 漁? （哈哈大笑）先生，撒網(wǎng)靠的可不是蠻力，要用巧勁兒。看我的！

[隨著小漁的動作，一個渾圓的漁網(wǎng)拋灑了出去。

[轉(zhuǎn)至任光書房。

[任光坐在鋼琴邊，手起，歡快的音樂流出。

[忽地，一聲刺耳的汽笛聲響起。

[轉(zhuǎn)至黃浦江。

小? 漁? （驚呼）先生小心！

[小船被水浪沖擊地上下顛簸，任光險些被甩下船去。

任? 光? （驚魂未定地）謝謝小漁姑娘。

小? 漁? （一跺腳，氣憤地）這些洋人的船，都是不長眼睛的！

任? 光? 洋人的船在黃浦江上是……

小? 漁? 捕魚的。他們在這江上海上橫行霸道，把

魚搶走了不說，那大船掀起的大浪更是常

常撞翻小漁船，饒是我們識水性，也有不

少人落水后再也回不來了。……我的阿哥，

就是這樣離開的。

任? 光? 掠奪物產(chǎn)、傷人性命！這些，都沒有人管

嗎？

小? 漁? 曾有警察來過，可他們只聽洋人的，說我

們聚眾鬧事，要我們吃官司、蹲大牢。自

那以后，就沒有人敢說話了。

任? 光? （自語）國家式微，受外強(qiáng)欺凌。

[轉(zhuǎn)至任光書房。

[任光坐在鋼琴邊，隨著腦海中“國家式微，受外強(qiáng)欺凌”的聲音，鋼琴聲變得沉重、壓抑。

[轉(zhuǎn)至黃浦江。

小? 漁? （看著漁簍，高興地）先生，托你的福，今天的魚和蝦比我前兩天加起來的還要多。呀！有只大螃蟹?。ㄉ焓肿テ饋恚啬楦K子，兩三下就將螃蟹綁了起來。遞給任光）先生，這螃蟹給你。加點黃酒蒸一刻鐘，趁熱蘸著姜醋吃，別提多香了！

任? 光? （接過）那就謝謝小漁姑娘了！

小? 漁? 先生，你明天還來嗎？

任? 光? 有任務(wù)在身，怕是不能來了。

小? 漁? （失望地）哦。

任? 光? （忽然想逗逗小漁）我要是來呢？

小? 漁? （開心地）那我就給你捉只大烏龜。

任? 光? 烏龜？

小? 漁? （點頭）老人們說，烏龜活得久、見得多、

通人性、明事理，吃了它就會心明眼亮。

小漁愿意先生心明眼亮！

[任光哈哈大笑。

[忽然，一聲陰惻惻的“漁姑娘”，打破了和諧的畫面。

[黑皮跳上漁船。

黑? 皮? （看了一眼任光。向小漁伸出手）拿來吧！

[小漁蹲下來護(hù)住漁簍，別過臉去。

黑? 皮? ?（厲聲）拿來！

任? 光? ?這位先生……

黑? 皮? ?這是我們之間的私事，他人莫管。

小? 漁? （站起擋在任光前面）漁租月月上漲還不夠，初一、十五的漁獲還要交上去，哪有這么欺負(fù)人的？！

黑? 皮? ?你不交？

小? 漁? ?交了就要餓死，我不交！

黑? 皮? ?由不得你！（上手搶奪小漁的漁簍）

任? 光? ?住手！

[黑皮與任光打作一團(tuán)。任光不敵，眼看就要吃虧，小漁急中生智將漁網(wǎng)套在黑皮身上，終將黑皮制服。

小? 漁? （沖黑皮）壞人！走狗！

[黑皮惡狠狠地瞪著小漁和任光。一只手卻在身后悄悄地抽出了一把匕首。

任? 光? 小漁姑娘，依我看，這個人要送到警察廳

去……

[沒等任光說完話，黑皮一躍而起，將匕首刺向任光。小漁沒有絲毫猶豫地?fù)踉谌喂饷媲埃笆状讨行O。任光瞳孔瞬間放大，想阻止已來不及。

[轉(zhuǎn)至任光書房。

[伴隨著腦海中的“加點黃酒蒸一刻鐘，趁熱蘸著姜醋吃，別提多香了！”“小漁愿意先生心明眼亮。”任光瘋狂地彈奏著鋼琴，琴聲激越，一如他心中的怒氣。

[沒有任何征兆地，琴聲戛然而止。

[任光站起，走向書桌。手撫向書桌上的漁網(wǎng)。漁網(wǎng)很舊，濕漉漉的。

任? 光? （唱）手撫漁網(wǎng)心激蕩，

萬般滋味壓胸膛。

多無奈國家式微遭劫掠，

多憎恨壓迫重重似刀槍。

多惱怒惡人爪牙逞兇殘，

多悲痛美好生命轉(zhuǎn)瞬亡。

漁網(wǎng)啊，

你曾伴小漁姑娘江海上，

如今卻物留人逝添心傷。

我身疲憊氣力喪，

我意難平神迷茫。

我似陷火海受熬煎，

何處得清涼？

[轉(zhuǎn)至黃浦江。

小? 漁? （呼喚頹唐的任光）先生？

[任光未應(yīng)。小漁調(diào)皮地甩槳，水濺在了任光臉上。任光驚醒。

小? 漁? 先生，劃船要試試嗎？

[任光走向小漁，從她手里接過船槳，笨拙地劃著。

任? 光? 小漁姑娘，世道渾濁，荊棘遍地，你一個女孩子，一定很辛苦吧？

小? 漁? 當(dāng)然辛苦了。不過……

任? 光? 不過？

小? 漁? 不過我有漁網(wǎng)，更有雙手，只要太陽升起，我就能出海捕魚，奔向新的一天?。ㄖ钢鴸|方）先生你看，霧散了，太陽出來了！

（迎著朝陽，唱起了漁歌）

快快升起帆啰，

快快拉起錨啰，

我們的漁船出海了啰。

風(fēng)在耳邊叫啰，

浪在腳下跳啰，

我們的漁船大收豐啰……

[轉(zhuǎn)至任光書房。

任? 光? ?（喃喃）小漁姑娘，你用雙手揮撒著漁網(wǎng)，便能看見新一天的太陽。那我呢？（舉起雙手）我這雙手又能做些什么呢？（頹然地放下手，手觸到鋼琴，發(fā)出聲響，猛然驚醒）音樂！我有音樂！

（唱）猛聽音樂叮咚響，

恰似枯枝現(xiàn)芬芳。

小漁她憑借雙手和漁網(wǎng)，

看得見旭日東升播霞光。

明知辛苦不怕苦，

身處泥淖志卻昂。

升帆起錨踏海浪，

耳邊腳下歌成雙。

任光無有好本領(lǐng)，

唯有音樂在胸膛。

用音樂，與黑暗對抗，

用音樂，伴太陽遠(yuǎn)航;

有音樂，我心明眼亮，

有音樂，向光而行不再彷徨。

小漁……光……漁光……《漁光曲》？（興奮地）對，就叫《漁光曲》！

[任光重坐鋼琴旁，舉手彈琴，《漁光曲》的旋律響起。

[稍頃，女聲演唱的越歌《漁光曲》響起。

[字幕：《漁光曲》之后，任光創(chuàng)作了《月光光歌》《打回老家去》《新四軍東進(jìn)曲》《青紗帳里》等多首革命歌曲，以曲為刃，積極揭露社會黑暗，宣傳反帝抗日。而《漁光曲》作為他真實反映勞動人民苦難生活，呼吁消滅剝削和壓迫的代表作，傳唱至今。

[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