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一
記得《南方周末》曾經(jīng)有個欄目叫“秘密書架”,每期有一位作家或學人介紹影響了自己精神生活和學術生命的幾本書,我看到的是結集出版的書《我書架上的神明》。從那以后,經(jīng)常留意這種話題,編“名作”以來,更是近水樓臺,在編校過程中就先于讀者獲悉了作者們的“神明”。因此,經(jīng)常發(fā)生這樣的情形,一邊編校一遍下單,雜志還沒出,某位作者的“神明”已到我書架上了。
本期,陳國和老師在《佛心·詩心·文心:樊星先生印象》一文中提到,讀博期間樊星先生多次向他推薦李健吾先生的文學批評范式,要求他認真研讀《咀華集》。之前,只知道李健吾先生是位作家,沒想到他還是一位“對文學批評有獨到的認識”的批評家,尤其是一位“推崇文學性,那種西方的‘尋美的批評和中國的詩文批評的結合,那種‘以印象和比喻為核心的整體、綜合、直接的體味和關照”的自由的文學批評家,這就更堅定了我擁有《咀華集》的決心。
陳老師這一提醒,讓我想起了這幾年編發(fā)過的幾篇樊老師的文章,好像也散發(fā)著李健吾先生那種批評味道。這一提醒,還讓我想到自己這兩年陸續(xù)接觸并喜歡上的另兩位前輩學人李長之和梁宗岱,他們的批評觀也與李健吾先生接近,是一種在今天已遠離我們的“尋美的批評”“自由的批評”。這幾天,當我翻開梁宗岱先生的《詩與真續(xù)編》時發(fā)現(xiàn),梁宗岱與李長之、李健吾和朱光潛等先生還都是好友,他們互相欣賞對方的批評,比如李長之先生在評價梁宗岱《屈原》一文時說:
高頭講章式的著述過去了,饾饤考證式的篇章也讓人厭棄了,我們難得有這樣好的批評文字。對過去任何偉大詩人,我們似乎都應該由具這樣藝術素養(yǎng)的人去表彰一番。(李長之:《評梁宗岱〈屈原〉》)
但更可貴的是,他們之間從口頭到書面的嚴肅批評。梁宗岱先生曾不留情面地對李健吾和朱光潛兩位先生指名道姓地提出了批評:
光潛與建吾都是我們現(xiàn)今特別成功的散文家,并且兩者都是標榜著“藝術”,“匠心”和“風格”的。他們對于名詞的運用竟這樣疏忽,這樣茍且:源頭既已如此,流弊可想而知了。(梁宗岱:《從濫用名詞說起》)
這種好友間基于學理的、真誠的批評,在今天已十分罕見,因此格外新鮮。請讓我再不厭其煩地引用一段,借此表達一位編輯對一種理想文學批評的期待:
朱光潛先生是我底畏友,可是我們底意見永遠是紛歧的。五六年前在歐洲的時候,我們差不多沒有一次見面不吵架。去年在北平同寓,吵架的機會更多了:為字句,為文體,為象征主義,為“直覺及表現(xiàn)”……(梁宗岱:《論崇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