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華
(魯東大學文學院,山東 煙臺 264025)
貞觀二十二年,由房玄齡領銜編修的《晉書》撰成,唐太宗御撰“以其書賜皇太子,及新羅使者,各一部”[1](宋)王溥.唐會要.(日本)株式會社中文出版社,1978.(P1091-1092),太宗本人對該書的期許和激賞于此可見。最早對該書提出批評者是著名史家劉知幾,《史通·采撰》明確指出:“晉世雜書,諒非一族,若《語林》、《世說》、《幽明錄》、《搜神記》之徒,其所載或恢諧小辯,或神鬼怪物。其事非圣,揚雄所不觀;其言亂神,宣尼所不語。皇朝新撰《晉史》,多采以為書。夫以干、鄧之所糞除,王、虞之所糠秕,持為逸史,用補前傳,此何異魏朝之撰《皇覽》,梁世之修《遍略》,務多為美,聚博為功,雖取說于小人,終見嗤于君子矣?!盵2](唐)劉知幾撰.清.浦起龍通釋.呂思勉評.史通.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P85)此說影響甚大,后世學者論及《晉書》多以此指陳其弊。如四庫館臣曰:“其所褒貶,略實行而獎浮華。其所采擇,忽正典而取小說。波靡不返,有自來矣。”[3](清)永瑢等.四庫全書總目.中華書局,1965.(P625)錢大昕《十駕齋養(yǎng)新錄》卷六言及“新舊《晉書》不同”對劉知幾關于唐修《晉書》采錄《搜神記》之論深表贊同[4](清)錢大昕.十駕齋養(yǎng)新錄.上海書店,1983.(P131),趙翼《廿二史劄記》亦曰:“論《晉書》者,謂當時修史諸人皆文詠之士,好采詭謬碎事以廣異聞?!盵5](清)趙翼.廿二史劄記.鳳凰出版社,2008.(P104)四庫館臣代表了官方的基本態(tài)度,錢、趙皆為一代學術大師,他們的觀點反映了學術界的主流聲音。時至今日,與小說關系的研究仍然是關于《晉書》研究的最具有溫度的話題,甚至這一史學現(xiàn)象也成為學者研究的對象:“唐朝以后人們對于《晉書》的批評基本上都根源于劉知幾的《史通》,批評的內(nèi)容也是對《史通》相關批評話語的復述和引申,而批評的焦點大多集中在新《晉書》從前世‘雜書’中取材上。”[1]陳得媛.劉知幾《史通》對于唐初撰修《晉書》的批評[J].鄭州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7,(1).
東晉南朝的小說觀念賦予了此類文獻一定程度的史學特質(zhì),我們不能忽視的是,雖然同為小說,但《世說新語》和《搜神記》存在著很大的差異,代表了兩種截然不同的類別,前者是名人佚事集,后者則為鬼神怪異事件之匯總,簡言之,即人和鬼神之別?!妒勒f》劉孝標注對先唐“十八家《晉書》”的大量征引是二者具有襲用關系的鮮活明證,作為先唐晉史發(fā)展的新高度,唐修《晉書》與暢銷書《世說》的關系毋需贅言。作為取材對象,《世說》和《搜神》在唐修《晉書》中是否呈現(xiàn)出同樣狀態(tài),換言之,二者的境遇有無差異,據(jù)筆者所知,學界對此鮮有關注者。
《搜神記》成書時間諸書未有著錄,但撰者干寶之卒年清晰見載于《建康實錄》——成帝咸康二年三月,《搜神記》撰成至少不會晚于此年,王隱《晉書》以下諸家史書皆存在襲用《搜神記》的可能性。今傳《搜神記》乃明胡應麟整理本,當代學者李劍國捃摭眾籍,其《新輯本搜神記》最為學界稱道。以李氏新輯本為基準,綜合范寧、汪紹楹、李劍國等學者的研究,東晉至初唐間史籍與《搜神記》故事重見者如下:
卷數(shù)與故事名稱 重見文獻 卷數(shù)與故事名稱 重見文獻卷2徐登趙炳卷2左慈《后漢書·方術·徐登傳》 卷2壽光侯 《后漢書·方術·壽光侯傳》《后漢書·方術·左慈傳》 卷2干吉 《三國志·吳書·孫策傳》注、《建康實錄》卷1卷3淳于智筮鼠 王隱《晉書》《晉書·藝術·淳于智傳》 卷3淳于智卜狐 王隱《晉書》、《晉書·藝術·淳于智傳》卷3淳于智卜喪病 王隱《晉書》《晉書·藝術·淳于智傳》 卷3郭璞筮偃鼠 《晉書·五行志中》卷3郭璞活馬 《晉書·郭璞傳》 卷4麟書 《宋書·符瑞志上》卷4黃玉刻文 《宋書·符瑞志上》 卷4陳寶 《宋書·符瑞志上》卷4邢史子臣 《三國志·魏書·文帝紀》注、《宋書·符瑞志上》 卷4張掖開石 《三國志·魏書·明帝紀》注卷4馬后牛 《宋書·符瑞志上》 卷5應嫗 《后漢書·應劭傳》卷5竇氏蛇祥 《后漢書·竇武傳》 卷5三鱓魚 《后漢書·楊震傳》卷6胡母班 《三國志·魏書·袁紹傳》注 卷8陰子方 《后漢書·陰識傳》
卷7糜竺 《三國志·蜀書·糜竺傳》注 卷8張嵩 《十六國春秋·前趙錄》卷9和熹鄧后 《后漢書·和熹鄧皇后紀》《宋書·符瑞卷9張奐妻 《后漢書·張奐傳》 卷12荊州童謠 《三國志·魏書·劉表傳》注卷14鵲巢陵霄闕 《宋書·五行志三》《晉書·五行志中》 卷14熒惑星 《三國志·吳書·孫皓傳》注卷13廷尉府雞變 《宋書·五行志一》《晉書·五行志上》 卷13青龍黃龍 《宋書·五行志五》《晉書·五行志下》志上》 卷9孫堅夫人 《三國志·吳書·吳夫人傳》注、《宋書·符瑞志上》《建康實錄》卷1卷14方頭履 《宋書·五行志一》《晉書·五行志上》 卷14胡器胡服 《宋書·五行志一》《晉書·五行志上》卷14鯉魚現(xiàn)武庫 《宋書·五行志四》《晉書·五行志下》 卷14彭蜞化鼠 《宋書·五行志二、五》《晉書·五行志中、下》卷14折楊柳 《宋書·五行志二》《晉書·五行志中》 卷14晉世寧舞 《宋書·五行志一》《南齊書·樂志》《晉書·五行志上》卷14婦人移東方 《宋書·五行志一》 卷14江南童謠 《宋書·五行志二》《晉書·五行志中》卷14呂縣流血 《宋書·五行志三》《晉書·五行志中》 卷14炊飯化螺 《宋書·五行志一》卷14纈子髻 《宋書·五行志一》《晉書·五行志上》 卷14高原陵火 《宋書·五行志三》《晉書·五行志上》卷14江淮敗屩 《宋書·五行志一》《晉書·五行志上》 卷14五兵佩 《宋書·五行志一》《晉書·五行志上》卷14雲(yún)龍門 《宋書·五行志五》《晉書·五行志下》 卷14石來 《宋書·五行志二》《晉書·五行志中》卷14戟鋒皆火 《宋書·五行志二》《晉書·五行志上》 卷14張騁牛言 《宋書·五行志五》《晉書·五行志下》卷14無顏帢 《宋書·五行志一》《晉書·五行志上》 卷14生箋單衣 《宋書·五行志一》《晉書·五行志上》卷14任僑妻 《宋書·五行志五》《晉書·五行志下》 卷14男女二體 《宋書·五行志五》《晉書·五行志下》卷14王諒牛 《宋書·五行志五》《晉書·五行志下》 卷14淳于伯冤氣 《宋書·五行志二》《晉書·五行志中》卷14陳門牛生子兩頭 《宋書·五行志五》《晉書·五行志下》 卷14太興地震 《宋書·五行志五》《晉書·五行志下》卷14中興服制 《宋書·五行志一》《晉書·五行志上》 卷14武昌災 《宋書·五行志三》《晉書·五行志上》卷14吳郡晉陵訛言 《宋書·五行志二》 卷14儀仗生華 《宋書·五行志五》《晉書·五行志下》
卷14京邑訛言 《宋書·五行志二》 卷15公孫淵 《宋書·五行志二》《晉書·五行志中》卷15諸葛恪 《三國志·吳書·諸葛恪傳》注、《宋書·五行志二》《晉書·五行志中》 卷15王周南 《宋書·五行志五》《晉書·五行志下》卷17司徒府二蛇 《宋書·五行志五》《晉書·五行志下》 卷18斑狐書生 張緬《晉書鈔》卷20宣騫母 《宋書·五行志五》《晉書·五行志下》 卷21柳榮 《三國志·吳書·孫皓傳》注卷21顏畿 《宋書·五行志五》《晉書·五行志下》 卷21杜錫婢 《宋書·五行志五》《晉書·五行志下》卷23石子崗 《三國志·吳書·孫休朱夫人傳》注、《建康實錄》卷4 卷23夏侯愷 王隱《晉書》卷24盤瓠 干寶《晉紀》《后漢書·南蠻傳》 卷25爰劍 《后漢書·西羌傳》卷25燋尾琴 《后漢書·蔡邕傳》 卷26諒輔 《后漢書·獨行·諒輔傳》卷28火浣布 《三國志·魏書·齊王芳紀》注
綜合上表,東晉至初唐史書與《搜神記》故事重見數(shù)量如下:
書名 重見條目數(shù)量 說明 書名 重見條目數(shù)量干寶《晉紀》 1 王隱《晉書》 6《三國志》裴松之注 12 范曄《后漢書》 11《宋書》 46 見于《五行志》者39條,見于《符瑞志》者7條 《十六國春秋》 1《南齊書》 1 《晉書鈔》 1《晉書》 38 見于《五行志》者34條 《建康實錄》 3
據(jù)上表,王隱《晉書》以下至初唐,涉及兩晉史事者,與《搜神記》皆存在重見的情況,以重見條目數(shù)量而論,沈約《宋書》為冠,《晉書》次之,但《宋書》皆見于《五行志》和《符瑞志》,《晉書》也幾乎全見于《五行志》?!端焉裼洝饭适乱娪凇稌x書·五行志》者皆重見于《宋書·五行志》,二志顯然存在遞相襲用關系。排除專門記錄陰陽災異之《五行志》,東晉至初唐史書與《搜神記》故事重見最多者為《三國志》裴松之注、其次為范曄《后漢書》、再次為王隱《晉書》。唐修《晉書》紀傳部分與《搜神記》重見者僅四則,其中三則見于《藝術·淳于智傳》,且皆同見于王隱《晉書》,馀一則見于《郭璞傳》,值得注意的是,淳于智和郭璞皆為著名方術之士。以此觀之,東晉南朝至初唐史書采錄《搜神記》是普遍存在的現(xiàn)象,唐修《晉書》只不過沿襲舊習罷了,且《晉書》襲用部分基本全部集中在《五行志》,這與唐修《晉書》和《世說》重見者皆為傳紀迥然有別。
東晉至初唐史籍普遍襲用《搜神記》作為一種學術現(xiàn)象緣何出現(xiàn)?此風習可追溯及《左傳》,但與《漢書》以來的史學傳統(tǒng)關系更為直接,而《搜神記》作為漢魏以來史志鬼神怪異之集大成者為此種風習的熾漲提供了極大的便利,干寶撰述《搜神記》時的“實錄”精神和“鬼之董狐”的盛譽在這一過程中發(fā)揮了助力之效。
作為私學的先行者和儒學宗師,孔夫子“不語怪力亂神”和“未知生,焉知死”的觀念賦予了中國早期人文思想理性主義的光芒,但囿于認知或出于獵奇心理,盡管《左傳》中也有“鬼神非人實親,惟德是依”的理念闡述,鬼神怪異之事屢見不鮮,如晉景公之死、荀偃之夢、神降于莘等。后人于此頗有指責:“《左氏》所書,不專人事,其別有五:曰天道,曰鬼神,曰災祥,曰卜筮,曰夢。其失也巫,斯之謂與?”[1](清)汪中.左氏春秋釋疑.田漢云點校.新編汪中集.廣陵書社,2005.(P384)清人的這一論斷,為后世研究者所認可?!蹲髠鳌啡霛h伴隨儒術獨尊上升為經(jīng)書行列,以“究天人之際,通古今之變”為治史追求的太史公執(zhí)著于探尋人事之理而摒棄《左氏》之弊,記錄鬼神怪異這一做法為班固所開創(chuàng)的史書之《五行志》所承繼。
干寶《搜神記》作為鬼神怪異故事的大匯集,漢魏以來史籍盡被籠罩于筆下,從相反的角度來看,通過該書的吸收情況,我們也能清楚地了解眾家史籍關于此類記載的基本情況。以《新輯搜神記》為基準,綜合范寧、汪紹楹、李劍國等學者的研究,其吸收前代史籍情況如下:
書名 重見條目數(shù)量 書名 重見條目數(shù)量 說明《史記》 1 《漢書》 25 見于《五行志》者22條《東觀漢記》 2 司馬彪《續(xù)漢志》 11 皆見于《五行志》《三國志》 2 華嶠《漢后書》 1謝承《后漢書》 2 《魏略》 1《帝王世紀》 3 《太康地志》 1
上表所列諸家史籍,除“史漢”、《三國志》和《續(xù)漢志》外,馀皆為殘卷;殘卷中除《東觀漢記》尚有一定規(guī)模外,馀皆亡佚甚巨。以殘缺之史籍考核與《搜神記》的重見情況,和原書相比當有一定程度的折扣。換言之,若上述史籍皆為完帙,其與《搜神記》的重見故事數(shù)量當更為可觀。采錄鬼神怪異故事入史緣何自《漢書》之后形成傳統(tǒng),這與漢代的社會環(huán)境有關,更離不開班固在史學體例上的開創(chuàng)。讖緯之學在西漢后期蓬勃發(fā)展,臻東漢而極盛,作為漢代社會發(fā)展的全方位記錄者,《漢書·五行志》于此頗留筆墨?!稘h書》撰述的成功開辟了紀傳體斷代史寫作的典范,后世史書踵襲之,《五行志》遂成鬼神怪異之專集。
鬼神之有無是困擾中國古人的一個久遠的話題,喜歡陰陽之術的干寶是數(shù)千載中鬼神罕見的“知音”。干寶緣何作《搜神記》?《孔氏志怪》曰:“寶父有嬖人,寶母至妒,葬寶父時,因推著藏中。經(jīng)十年而母喪,開墓,其婢伏棺上,就視猶暖,漸有氣息。輿還家,終日而蘇。說寶父常致飲食,與之接寢,恩情如生。家中吉兇,輒語之,校之悉驗。平復數(shù)年后方卒。寶因作《搜神記》,中云‘有所感起’是也。”[1]余嘉錫.世說新語箋疏.中華書局,2007.(P937)此事后為唐修《晉書·干寶傳》所采,又補充寶兄死而復生一事作為其撰述《搜神記》的共同誘因,而干氏在《序》文亦明確表示撰述此書的目的是“明神道之不誣”?!端焉裼洝穼Σ牧线x擇的態(tài)度,《序》文有明確地闡述:“雖考先志于載籍,收遺逸于當是,蓋非一耳一目所親聞睹也,亦安敢謂無失實者哉!……今之所集,設有承于前載者,則非余之罪也。若使采訪近世之事,茍有虛錯,愿與先賢前儒分其譏謗?!盵2](唐)房玄齡等.晉書.中華書局,1974.(P2150-2151)文而有征是史官涵養(yǎng)和史書實錄精神的體現(xiàn),也是干氏撰述此書的基本態(tài)度。
西晉八王之亂引發(fā)的五胡亂華給漢民族帶來前所未有之災難,引發(fā)了知識階層的普遍反思,干寶《晉紀總論》是深遠探討的典范。作為一個有強烈社會責任感的知識分子,其《搜神記》也對西晉的政治和社會進行了反思,以期發(fā)現(xiàn)西晉亡國的悲劇根源。如《晉世寧舞》批判西晉統(tǒng)治階層的腐化奢靡,《折楊柳》牽涉楊峻被殺、楊太后被幽死事,《方頭履》《婦人移東方》諷賈后干政,《鯉魚現(xiàn)武庫》《五兵佩》和《男女二體》兆應賈后引起兵亂,《彭蜞化鼠》《戟鋒皆火》載八王之亂所見奇事。怪誕和史實的結合給后世對干寶《晉紀》的輯佚帶來了許多困惑,如上舉《搜神》九事,《鯉魚現(xiàn)武庫》《婦人移東方》《五兵佩》皆被清人誤輯入干寶《晉紀》輯本[3]李劍國輯校.新輯搜神記.中華書局,2007.(P221,225,228)。
為使讀者相信其所言不虛,干氏所采底層敘事之時間、地點、人物多清晰在案。如宗定伯捉鬼,宗氏為南陽人,事發(fā)宛城集市,西晉名士石崇對此事曾有評論。再如李寄斬蛇,寄為西漢武帝時閩地將樂人,因斬蛇之功,父出仕將樂令。當然,以記錄史事之方式筆錄鬼神非干寶所獨有,而是東晉南朝時期志怪小說的集體癥結,魯迅論之曰:“文人之作,雖非如釋道二家,意在自神其教,然亦非有意為小說,蓋當時以為幽明雖殊途,而人鬼乃皆實有,故其敘述異事,與記載人間常事,自視固無誠妄之別矣?!盵4]魯迅.中國小說史略.上海古籍出版社,1998.(P24)此言得其實也。
以求實之態(tài)度撰述鬼神怪異之事,《搜神記》賦予了志怪小說大量史學因子?!妒勒f新語·排調(diào)》曰:“干寶向劉真長敘其《搜神記》,劉曰:‘卿可謂鬼之董狐。’”[1]余嘉錫.世說新語箋疏.中華書局,2007.(P937)此說絕非虛譽,裴松之注解《三國志》時已將其視為重要史料看待。譬如“于吉之死”,裴注所引《江表傳》和《搜神記》記載相左,裴氏難以定奪是非,遂曰:“案《江表傳》、《搜神記》于吉事不同,未詳孰是。”在裴氏看來,《搜神記》記載的可靠性不亞于史學著作《江表傳》?!度龂尽放崴芍?、《世說新語》劉孝標注、酈道元《水經(jīng)注》、《后漢書》李賢注等史地紀實類文獻多次引用《搜神記》以為佐證,尤其是裴注多達十二次,大量實證性的征引表明《搜神記》虛誕之外的紀實成分頗為東晉至初唐間學者所認可。不僅僅局限于東晉南朝,《搜神記》的聲名在劉宋初已傳播至遙遠的地處河西走廊的國外——北涼,《宋書》卷九十八《胡大且渠蒙遜傳》曰:“(宋文帝元嘉)三年,世子興國遣使奉表,請《周易》及子集諸書,太祖并賜之,合四百七十五卷。蒙遜又就司徒王弘求《搜神記》,弘寫與之?!薄端焉裼洝放c《周易》等經(jīng)典同列官方域外輸出典籍,此點恐怕是干寶所未想到的,“鬼之董狐”可謂不亡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