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嚴(yán)
正午了,在這不安靜的時代坐上去德令哈的火車
趁夜色未來臨,以卑微的語詞來安撫
德令哈的一株草命。背上催促你變得狂野的詩集
想起石頭上的日記,正用蔚藍(lán)色的天空和
更柔軟的
誰的影,為草色、新鮮的蔬菜
解開無奈掙扎無奈
我讀你時,沉默
適逢雨水與詩歌揪住的德令哈
仿佛再次聽到姐姐踩著朝陽一直忙碌到月亮
摔落在地上的聲音
你的詩像極了開啟良夜的鑰匙
今夜,德令哈,以四分鐘的停站時間,歡迎我
歡迎我想起過去,忘卻被憂愁所困的你
慶幸,纏繞著我成長的姐姐和我一同坐在
火車上
在黑夜里,將日記讀出了聲音
火車越開越遠(yuǎn),原野越來越瘦
沿著你寫的自由的本質(zhì)追索而去
可能,你的姐姐比你寫的日記更好看
在溫暖的春天,我找到了你的詩句
握到了比姐姐的手還要溫柔的脈搏
想再寫一遍,把你牽進(jìn)雷公山
將巴拉河,寫在搖曳的文化衫的后背
歌謠唱不動看月只見月的吊腳樓
在吊腳樓的屋檐躲雨,夢里卷袖畫著昨天
杜鵑的臉
輾轉(zhuǎn)反側(cè),想要寫的文字比涌出的泉水還要慢
沉在黔東南所有的山中,拿走你很咸的淚水
書信中碳素的字跡繞過了慟哭的河流
揮動了彩虹紅著臉贊你的甜
從安徽到貴州輾轉(zhuǎn)千里,分行斷句的詩歌
翻過了低矮的土墻,像貼近另一個我自己
沉在一個人的身影里驅(qū)寒保暖
唯有這個人,裝得下群峰,讓我每一次呼吸
就像我打開畫板畫的,整個黔東南生動的
玫瑰紅
傍晚,穿過滿山割不斷的花朵
一鏡湖水緘默不語,藏著最燦爛的一支
與巴拉河互為波濤,掀起我心中的海嘯
我小聲呼喚,喊她,我要從她倔強的眸中
看到錦雞起舞
跟著翩翩的蝶兒,把你牽進(jìn)雷公山、巴拉河
不需月亮來做媒,判你帶上幾片云朵
和我走,懷揣香草清風(fēng)
身后,為山梁停留的不是經(jīng)
是風(fēng)從書中翻出的樹葉和草木
踏進(jìn)云霧的故鄉(xiāng),會想起書中的漂流瓶
寫下了什么愿望
也許會明白那艘遠(yuǎn)征的船的破碎
漂流瓶或許也跟著破碎
山上鐘響二聲
不影響路旁一片自開自醉的喬木杜鵑
滿面陽光,看得眼疼
鳥鳴的聲音從我的左耳進(jìn)去
寂寂一過至右耳,安放了深重的靈魂
鐘響三聲,每縷微風(fēng)都帶著醉意
天空精心描繪的云彩
足以打動所有的石頭列陣
讓草木想自己隱秘的心事
等到,花紅了這里的山頂
從日出等到日落
等來讓炊煙在山頂揮撒彩虹的人
來喊自己的名字
鐘聲又響,也無聲,敲打在心
我視覺、聽覺在僵硬的身體里蠢蠢欲動
距離我很近的地方,站著的是你
你卻說深沉的梵語,吸引我走進(jìn)未知的峽谷
生死相隨
鐘響六聲,那水、那瀑,都愛過了
這里,讓你打通全身的脈絡(luò)
這里,有紅糖糍粑的甜蜜和朝天紅椒的秘語
鐘響七聲,預(yù)測到以后的我還會再來
鐘響八聲,梵凈山下的煙火正烈
鐘響九聲,流水回頭,在云朵里生,在山峰上落
一路狂奔,看著我自己喊自己
不在山頂打坐,只小聲啟悟
長時間聽著大鐘的聲音,發(fā)現(xiàn)
這個熟悉的聲音很像是某月某天擦肩而過的人
第一百零八下,梵凈山的金頂放彩
晚風(fēng)清涼,流水回頭,看著我們從這里遠(yuǎn)行
在密林間,小聲地為你讀一首詩
之后,緩緩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