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吉斌
云霧散去,像滴過眼藥水的大山睜開了眼睛
暖風(fēng)慵懶地吹著村頭的苦楝子樹,吹著
門樓前的池塘鴨子、曠野的枯黃,枯黃下的
牛兒、雞群……一只狗在陽光下奔跑
一只狗在山坡上隱退身影
我們朝那些熟悉而陌生的山看著,聊著
聊著山的曾經(jīng)過往,聊著山神守護(hù)下的先人之墓
聊著與山們漸行漸遠(yuǎn)的靜默村莊,以及
坐著安樂而死的堂秀老哥、求死不能
而自戕身亡的玉杰老人……
立春后的風(fēng)比陽光溫順,溫順得像時(shí)刻仰仗
兒子的老父親
夕陽下,一只被繩索牽著的狗走過空曠的院子
它走失在村頭的苦楝樹下,消失在黃昏的
紅霞里。只有老淚縱橫的父親
看到了它最后的背影
兩根相隔不到半米的黝黑石柱
像是雕刻在村莊之上的圖騰,滄桑而堅(jiān)韌
穿鼻術(shù),一種忍痛割愛的嘶心裂肺
仍回蕩至今
從此做頭真牛。從此在花開花落、草木枯榮的
田野上,豎起眺望未來的墓志銘——
挺直腰桿與殘軀,咀嚼春夏秋冬的空闊
它的肩背蒼涼而有些戰(zhàn)栗。撫摸它猶如
撫摸我瘦弱的父親。它深入南方。在
嬗變的紅土地上,靜靜地守望
走失在它額頭上的春天
它接受我的注目,默默地接受我的雙手合十
深鞠三躬——在村莊的角落皺紋里
只想裝著它的遺夢(mèng)和我的虔誠(ché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