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99热精品在线国产_美女午夜性视频免费_国产精品国产高清国产av_av欧美777_自拍偷自拍亚洲精品老妇_亚洲熟女精品中文字幕_www日本黄色视频网_国产精品野战在线观看 ?

      楊四郎的夏日憂傷

      2021-11-12 05:04:57
      山東文學(xué) 2021年2期
      關(guān)鍵詞:小妖毛刺竹林

      1

      奇貨的屠宰場在觀音寨腳下,緊挨著農(nóng)場,其實就是農(nóng)場的一部分。他借用農(nóng)場的三間瓦屋,屋外有個土夯的院子。院子很大,可容下三百人看他殺豬。觀音寨小學(xué)在觀音寨南坡,與奇貨的屠宰場相隔數(shù)百米。山村孩子野,我和毛刺還未上學(xué)時,就常到農(nóng)場去玩,看奇貨殺豬。我們沿著石橋河走一段路,從觀音寨半山腰翻過去,就是觀音寨小學(xué)。站在觀音寨小學(xué)的操場上,能望見農(nóng)場。

      屠宰場像一個大戲院,熱鬧得很。麻球是那里的常客,他幾乎是奇貨的副手。奇貨殺豬,他幫著拽豬尾巴。豬殺死了,他幫著褪毛,洗豬大腸。

      奇貨不種田,他是我們竹林灣第一個搞單干的人。他向生產(chǎn)隊交錢,抵工分,秋后隊里收莊稼,他同樣能分到糧食。

      土夯的院墻上鋪了一層瓦,有幾處瓦已脫落,土墻殘缺不全,像城墻垛。院子中間架了一口大鐵鍋,鍋里開水翻滾,鍋面熱氣升騰,像清晨的霧。奇貨那個除了眼睛小什么都大的女人彩蛾,正在往鍋底添劈柴。奇貨身著一身藍(lán)色工作服,向一頭豬逼去。那頭豬像只小牛犢,少說也有三百斤,它嚇得直往大門口跑。奇貨喊一聲:再跑!聲如霹靂,那豬便被電擊似的,一下子癱在地上,死去一般。奇貨將一雙大手舉在面前,往掌心呸呸兩口,兩團(tuán)唾沫,就像兩鏃白色的箭頭,直奔他掌心。他兩手拍在一起,搓了搓,一手拽豬尾巴,一手薅豬耳朵,只往上一提,豬飛至奇貨的腰。奇貨高抬右腿,右膝頂住豬肚子,雙手只往上一送,右腳上抬,喊一聲:起!豬就上了奇貨的肩。

      大隊婦聯(lián)主任毛小妖出現(xiàn)在院子門洞里,被四周大樹罩在陰影之下的院落,突然就有了一道光亮。

      奇貨說,毛小妖真名毛小幺,但那個“幺”字,他們常常不知道怎么寫,就寫成了現(xiàn)在的這個“妖”。光棍麻球則說,她所以叫毛小妖,她就是個妖精,狐貍精。你看吧,你仔細(xì)看,大隊部這幾個男人,還有那個奇貨,被她迷得,都不知道自己姓啥了。

      麻球的話,似乎有道理。此刻,奇貨看一眼毛小妖,眼里的寒光瞬間變得溫和,像清晨太陽的光芒。他抬了一下眉毛,是挑逗。毛小妖走近。她望著奇貨,目光有些蒙眬。奇貨扛起豬,在院子里跑動。麻球驚呼道,娘的個瘟,幾百斤一頭豬!要是個女人,還不要怎么擺弄就怎么擺弄,要讓她怎么個把式就怎么個把式。眾人笑。奇貨在大鐵鍋前停下,把豬撂在案板上,豬早已嚇得半死,幾乎只有出氣,沒有進(jìn)氣。

      奇貨薅住豬尾巴,手一擰,將豬的屁股揭露在眾目睽睽之下,那薅豬耳朵的手指松開,向前滑動,兩指插進(jìn)豬鼻孔,手腕一磕,那掌和剩下的三指,將豬的兩瓣長唇捏在一起。奇貨手腕一推,豬的肥脖子變長。豬掙扎著,哪里動得了,奇貨那只大膝蓋,早已壓住豬的腹窩。那拽豬尾巴的手,抓起案板上的刀,只見白光一閃,那刀已沒入豬脖子,接著一道紅色的血噴涌而出,射向案板下方的杉木盆。

      麻球說,奇貨是石橋河鎮(zhèn)唯一一個不用別人幫忙,一個人就能將五百斤的大豬撂倒并宰殺的屠夫。我想,怕不是全石橋河鎮(zhèn),全縣、全省、全國,怕也只有他能這么殺豬。他太厲害了。他是我的偶像。

      院子里的人多起來。嬰兒出生,老人過生日,都來割一兩斤肉。也有因為夏日雙搶,活多,累,給男人割點肉補補身子的。麻球踮著腳,對奇貨說,奇貨,你一個人能把恁大的豬放倒,一夜還不得放倒三個女人。奇貨道,三個太少,五個吧。奇貨語氣平淡,一本正經(jīng),麻球大笑。奇貨知道麻球愛聽這樣的葷話。他們一說一和,其實是說給毛小妖聽,毛小妖臉略紅,如施了粉,走開去。他們這是性騷擾,他們以為我們小孩子聽不懂,他們說多了,我們慢慢地就懂了。

      豬的喉管里,不再往外噴血,只出氣泡泡。豬成一具軟塌塌的死尸。奇貨將長刀抽出來,在豬肚子一抹,翻過來再一抹,那紅刀子又白晃晃亮在陽光下。奇貨用刀在豬的一只后腳腕上,割了一個小口子。他抓起一根一人多長的細(xì)鋼條,對著那口子慢慢捅進(jìn)去。鋼條所到之處,豬皮鼓出來,像一根根粗暴的青筋。奇貨真能耐,那根粗硬的鋼條,在他手里似乎能轉(zhuǎn)彎,他讓它到哪里,它就到哪里,連豬的脖子下,耳朵根,都布滿了“青筋”。當(dāng)這些“青筋”越來越多、密密麻麻時,奇貨抽出鋼條,微蹲,嘴對著刀口往里吹氣。奇貨的腮幫子鼓成兩個魚膘。麻球在一旁說,奇貨你真傻,不嫌費事,你對著它尾巴下那個窟窿吹,豬也舒坦,你也省事。奇貨忍不住笑了,嘴漏了氣,那魚膘似的腮幫子癟下去,伴隨著一聲悠長的混響,像放了一個響屁。眾人都笑。麻球說,奇貨真能耐,放屁都是世界上最響的,還帶‘多來咪發(fā)嗦啦西朵’。奇貨說,還是你來吧,把你的嘴堵上。你對著豬尾巴下這個窟窿吹,就像你說的,豬也舒坦,你這個寡漢條子的嘴也舒坦。我外加你四兩肉,半斤酒,你回家,把肉鑿個窟窿,你就全身舒坦了。

      “寡漢條子”是我們紅安人對光棍的蔑稱,麻球似乎并不在意,他說,我哪能跟你比,我沒你這么大的肺,這么大的嘴。全世界,也就你肚子里能包住這么多氣。奇貨受了鼓舞,重新鼓起腮幫子,對著豬腳處的刀口,只三五口,豬全身就鼓脹得像個大氣球,奇貨竟面色不改,氣不粗喘。奇貨用細(xì)麻繩,將那個口子扎住。有人說:奇貨你真能,給你個女人,恐怕只要三口,你就能吹成一個大肉袋子。麻球插話道:這你就不懂了,誰會把自己的女人吹成個大肉袋子?奇貨說:我沒說錯吧,麻球壓根就不是個寡漢條子,他不但睡過女人,還睡出經(jīng)驗來了。老天有眼,沒給他老婆。他要是有老婆,還不一夜把她折磨死。

      奇貨一席話,讓麻球的臉陡地紅了,那臉上黑色的麻點,像熱鍋里爆炒著的黑芝麻,活蹦亂跳。他張了張嘴,但到底沒罵出來,或許他怕奇貨手中的刀,或許他嘴笨,一時找不到罵人的話。他解釋道,不是看咱倆關(guān)系好,我今天非罵你個狗血噴頭。他這話也不完全是自我解嘲。他喜歡同奇貨一唱一和說笑話,石橋河的人都知道。

      奇貨把死豬抱起來,放進(jìn)一個大木盆里。奇貨那除了眼睛小什么都大的女人,將開水一瓢瓢地往豬身上淋。奇貨一把搶過瓢,說,你這樣,毛都燙不下來,別說一頭豬。他把木桶伸進(jìn)大鍋里,舀了滿滿一桶水,潑在死豬身上,然后拿起剃毛刀,剃豬身上的毛。

      奇貨的剃毛刀有一本書那么大。他雙手并排而立,十指展開,八指在前,兩個拇指在后,將刮刀立起來,往側(cè)后方一下一下?lián)]動,那沾了水的毛便一簇一簇,向后射去。我從兩三歲時就迷上了他這個動作,像魔術(shù),讓人眼花繚亂。

      奇貨把豬身上的毛褪得一根不剩,豬又白又胖,因為吹足了氣,一點褶都沒有。奇貨用一根鐵鉤子鉤住豬的頸部,一手抓起鐵鉤子,一手托著豬的屁股,往上一提,豬就掛在倚墻而立的木梯子上。奇貨拿起一把大砍刀,給豬開膛剖肚。奇貨不像別村的屠夫胡子拉碴,渾身油垢。奇貨長得不黑,穿戴也干凈,身材高大,留一撮胡須,像戲子里的關(guān)云長。我特羨慕他,麻球也常用嫉妒的目光看著奇貨。

      奇貨生下來時,襠里的家伙就不同于別的兒娃,比一般兒娃要大,這就是他小名“奇貨”的由來。奇貨十五歲開始?xì)⒇i,豬蛋豬尾巴,總是留著自己吃,這使得他有一股蠻力,襠也養(yǎng)得壯碩。多年以后的一個黎明,奇貨企圖非禮崔寡婦,崔寡婦哭喊道,我的個媽囁,嚇?biāo)廊诉?,褲襠里藏了一個熬肉的罐子咧。黑燈瞎火的,我一摸就知道不是我的男人咧。

      那場差點發(fā)生的悲劇,以奇貨非禮未成轉(zhuǎn)為鬧劇。鄉(xiāng)鄰鄉(xiāng)親,沒有經(jīng)官。奇貨提著一綹五花肉,登門賠罪,以酒后亂性為由,給自己一個臺階下。

      奇貨小時候,誰叫他奇貨,他就打誰。成年了,不知何故,別人叫他奇貨,他答應(yīng)得痛快,似乎還覺得很驕傲。奇貨經(jīng)常像一只啄飽了米粒的公雞追逐母雞一樣,追逐著周圍的女人。據(jù)麻球說,他睡過的女人有二十三個,有主動送貨上門的,也有被他強迫的。奇怪的是,他平安無事。

      你知道這是為什么嗎?麻球自問自答:是嘗到了他“奇貨”的好,她們喜歡,奇貨的“奇貨”讓她們舒坦。

      奇貨,你再搞一個吧,再搞一個,就是二十四個。把你同這二十四個女人的好事,寫成故事,就是《二十四史》,麻球說。奇貨并不惱,沖他笑道,我要抓坨豬屎,堵上你的嘴巴,可我怕臟了我的手。

      麻球在竹林灣,算是有點文化的人,知道《二十四史》。

      毛小妖就住在大隊部,離奇貨近,她會是奇貨的第二十四個女人嗎?

      毛小妖的小名叫菊朵。菊朵,這個名字太美了,它適合她。她有著一口潔白的齙牙,笑的時候,它們稍微前傾,放著玉一樣的光澤,像盛開的半瓣白色菊花,這使她始終像是在那么甜美地微笑著,引誘著我總是去看她。那是我見過的,唯一不難看的齙牙——菊朵。

      2

      關(guān)于奇貨為何找了那個除了眼睛小什么都大的女人為妻,也是麻球告訴我們的。麻球說,奇貨的爹劉家仙,相中了彩蛾家的財產(chǎn)。解放前,彩蛾的爹是地主老財,傳說大洋就埋了好幾壇子。埋在哪里,直至她爹被槍斃,也沒指認(rèn)出一個確切地址。奇貨爹說,你好好待彩蛾吧,她一定知道?,F(xiàn)在她不相信你會對她好,不說出來,總有一天,她會告訴你的。

      奇貨不同意娶彩蛾,說她不像個女人,像男人,他爹不管這個,拿起鋤頭,要挖出他的腦漿來。他就怕了。說來也怪,奇貨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他老子劉家仙。見到劉家仙,他灰溜溜就是一條被打服了的狗。多年后,他老子劉家仙臥病在床,快要死的人了,他還怕他,不敢到病床前與他相見。真是一物降一物。

      直到奇貨爹死,彩蛾也沒說出她爹埋大洋的地方。

      奇貨的爹一生惜錢如命,自己最后得了胃病,也舍不得到醫(yī)院去治。疼得受不了時,他找來雷管,綁在自己的肚子上,把肚子炸個窟窿,腸子都流出來,家里人抬著他上醫(yī)院,奇貨爹說,叫魚鷹,叫魚鷹。到縣里,沒一萬塊錢下不來。于是,魚鷹這個鄉(xiāng)村醫(yī)生,在驚恐與忙亂中,給他縫合了傷口。奇貨爹居然沒死。他只是在三個月后的一次胃病發(fā)作時,用一瓶農(nóng)藥結(jié)果了自己的性命。令人匪夷所思的是,他喝完農(nóng)藥后,竟然不是躺在自己的床上,而是爬到兒媳婦的床上死去。竹林灣的人,對于他這種奇特的死法,充滿種種猜測。認(rèn)為他活著的時候,可能同他那個除了眼睛小什么都大的兒媳婦扒過灰,死前,留戀兒媳婦的床,留戀她床上的味道。也有人說,他是報復(fù)兒子兒媳婦,他們平時不孝,對他太苛刻。還有人說,他是怕他死后,兒子奇貨胡作非為,沒人管得了,他把他的鬼魂留在他們床上,隨時鎮(zhèn)住他。麻球說,他是報復(fù)。他那個除了眼睛小什么都大的兒媳婦,守著大洋不拿出來,他便把最后一口氣,咽在她床上。

      不知道哪種說法是這老貨離世時的真實想法,竹林灣很多事是說不清的。

      每次殺豬,麻球都幫著奇貨忙活,干一些清理豬下水的事。奇貨常會把豬尾巴,連同豬屁股下面那塊肉一起割下來,扔給麻球,說,晚上你就別用手了,這個給你吧,最好現(xiàn)在就去,還熱乎著哩。眾人大笑。彩蛾兩眼擠成一條線,使這個高大的黑皮膚女人更加不堪入目。麻球也不推辭,抓起奇貨給他的那堆東西,從地上撿兩根稻草,搓成一根細(xì)繩,從尾巴下那個窟窿穿進(jìn)去,系個圈,掛在墻上一根木楔子上,算是物有所主。至于他夜里怎么處理這塊肉,哪個曉得。他家徒有四壁,夜里門卻閂得緊。

      3

      農(nóng)場有一頭郎豬,身高馬大,小牛犢子似的。

      郎豬給母豬配種,不避人,我和毛刺路過,我看見郎豬在母豬后面,把我震撼到了。

      麻球攔住毛刺說,我的個娘,你爹奇貨在豬場,大白天把門關(guān)了,同毛小妖燉豬尿泡吃。明里是吃豬尿泡,暗里,學(xué)那郎豬配種哩,還不去告訴你娘!

      毛刺知道麻球說的不是好話,罵了一句,撒腿就跑。

      毛刺罵完麻球,沒被逮著,處于興奮之中。我趕上他后,他對我說,我爹才不像郎豬呢。我爹像頭驢。

      驢在我們這一帶是稀罕物,我們竹林灣沒有,河西灣有一頭,腹部永遠(yuǎn)吊著那東西。

      奇貨和毛小妖在一起的場面,我沒有親見,但麻球說像郎豬同母豬一樣,我腦子里就有了影像,一次次浮現(xiàn)那郎豬和母豬配種的情形,只是那個郎豬很快變成奇貨,母豬就成了毛小妖,那樣子真切得好像我同麻球一樣,扒著門縫隙看了個不亦樂乎。

      幾天后,麻球描述的這情景,被另一種畫面替代,那畫面美得讓我不敢吱聲,不敢呼吸,好像那是電影里的人,走到現(xiàn)實中。那是正午,陽光燦爛。毛小妖與一個穿軍裝的男人并排走在一起。那個男人一身綠軍裝,肩上的紅肩章,和衣領(lǐng)上的紅五星,像火一樣燃燒。毛小妖一襲白色風(fēng)衣,那么高雅,圣潔,與她在屠宰場判若兩人。

      他們走到竹林邊,蹲在竹林邊的石板上說著悄悄話。竹林邊有一條溪溝,正是雨后初晴的時日,溪溝里的水叮咚響著,他們的聲音,在叮咚聲里鉆出來,斷斷續(xù)續(xù),時隱時現(xiàn),好像怕我們聽似的。其實,毛小妖的談話,并沒有避開我,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在一起,麻球說,他們是在談情說愛。他們并沒有避開我這個學(xué)齡前兒童。

      我聽見那個穿軍裝的男人說,我要用我有力的臂膀保護(hù)你,不讓人欺負(fù)你。我聽見毛小妖說,我要用勤勞的雙手,創(chuàng)造財富,編織我們美好的未來。到底是當(dāng)兵的人,和有文化的婦女主任,說得那么好聽,用詞那么新鮮,像電影臺詞一樣,那么高雅、浪漫,是我們竹林灣種地的男人女人說不出來的。我們竹林灣的男人女人,就算能說出這樣的話,也只會讓人覺得肉麻。

      那個穿軍裝的男人坐在石板上。毛小妖也要往石板上坐,他不讓,他說石板臟,石板涼。他雙手接住毛小妖正往下落的臀部,并慢慢地將它擱在自己的大腿上。

      我驚呆了,一個女人,居然可以這么在大白天里,坐在一個男人的身上。那一刻,我覺得,這個穿軍裝的男人,是我眼里的王,我多么渴望成為他那樣一個人。那一刻,毛小妖是幸福的,雖然她的過去那么可憐。她是下河田人,幼時沒了娘,前年爹也沒了。她雖然叫小幺,卻并無哥姐。好在她要強的爹,堅持讓她讀完初中,在我們鄉(xiāng)下,也算是個文化人。這也是她能當(dāng)上婦女主任、可住在大隊部、不下水田干活的原因,或曰資本。她形象好,是這一帶的香餑餑。觀音寨小學(xué)曾讓她當(dāng)代課老師,她受不了那個約束,選擇了婦女主任,常跟著大隊長大隊書記走東村串西村。

      有人不喜歡她,比如我的母親,就說她一個大姑娘家,住在大隊部,跟著幾個男將,吆五喝六,不體面。大姑娘,還是文靜些好。我父親總是替毛小妖開脫,說她一個大姑娘,住在自家舊房屋里,黑燈瞎火,怪孤單的。在大隊部,住辦公室,敞亮。母親反駁他:你們男人,就是想多看她兩眼,哪個不曉得你。父樣嘆息道:你這個女人啊。

      那個穿軍裝的人,不久后就走了。聽說他一走,就得三年??床灰娔莻€穿軍裝的人,我竟然失落了好幾天。

      那時候的我,時常被一種莫名的孤獨包裹。母親種地,父親在大隊部,哥哥們上學(xué)。我害怕獨自一人,就常到農(nóng)場去。農(nóng)場總有人。我到農(nóng)場去,潛意識里,就是想見毛小妖。

      麻球是我們竹林灣的人,但他比我更喜歡往農(nóng)場跑。那里有兩個光棍,他也是光棍,與他們?nèi)の断嗤?。用我教過幾天書的父親的話說,叫同流合污。

      我不喜歡麻球,時常逃避他。我偶爾也會主動跟他說幾句話,因為他知道的事多。那天,我看見他拎著他的拾糞筐走過來,我沒有躲。我說,那個當(dāng)兵的長得真體面。我悵然問道,毛小妖很快會嫁給那個當(dāng)兵的吧?她很快就要走了吧?麻球說,我的個兒,你膽子真大,敢叫她的名字,毛小妖是你叫的么?你要叫她干娘,他與你爹,比親娘還親。這個家伙,又在滿嘴噴糞。

      他想起我的問話,說,小崽子,你關(guān)心這個干啥?這么說吧,毛小妖將來嫁誰,還不一定呢。她說不定舍不得奇貨呢。他回望身后,沒有人。他說,我告訴你,我親眼看見奇貨像郎豬給母豬配種那樣,站在毛小妖身后,聳動著大白屁股。我的個兒,你太小,還不知道其中的奧妙。

      我臉像火烤,心跳得厲害。

      4

      倘若當(dāng)天的豬肉沒賣完,奇貨就會住在屠宰場。觀音寨腳下墳多,大都在農(nóng)場后身。關(guān)于那些死人的故事,像一部《聊齋》,駭人聽聞,即便是奇貨這樣的屠夫,一個人也不敢住在這三間宅院里。他住在這里,必定要把他的女人彩蛾帶來壯膽。另一種說法是,奇貨每夜都離不開女人。也有人說,并不是奇貨想他的女人住到屠宰場,是他的女人自己要去。她看著他,她怕別的女人趁虛而入。

      一個明朗的秋日,奇貨打了他的女人彩蛾,彩蛾跑到娘家,把毛刺丟在家。天黑的時候,奇貨來接毛刺,讓他到屠宰場去住,毛刺嫌他氣跑了自己的娘,賭氣不去。當(dāng)時,我和毛刺在一起玩耍,奇貨就說,四郎,你跟我去吧,你跟我去,我給你煮肉絲面吃。我想說不,但肉絲面的香味出現(xiàn)在腦海里,它誘惑著我。一股帶著咸味的液體,在我喉管里涌動。

      毛刺見我去,他就跟著來了。我們第一次住在農(nóng)場,覺得新鮮,忘記了屋后有新墳。

      那晚,奇貨給我們下了肉絲面,放那么厚的豬油,吃得我和毛刺嘴唇發(fā)亮。

      屠宰場中間的屋里放著奇貨的殺豬行頭。東屋西屋都有床,奇貨住東屋。換地方,我有些興奮,睡不著,就同毛刺鬧,鬧到了奇貨的東屋,我們看見,毛小妖竟然在奇貨的屋里,更令我們震驚的是,毛小妖在哭。她坐在奇貨身邊。她的手里拿著一張紙。奇貨在他床前,那神情,那語調(diào),像是在安慰她。床沿的桌上,熱氣騰騰的茶飄蕩著茉莉花的香味。我和毛刺懂事地退了出來。我后來從麻球的嘴里,知道那是一封絕情信。毛小妖那個穿軍裝的對象,拋棄了她。

      大概知道一個男人,黑夜里單獨與人在一起,不是好事,回到我們西屋后,毛刺氣慪慪地說,我看見我爹就夠了,我看見毛小妖就來氣。

      我們很快忘記了大人的事,接著鬧騰,直到很晚,疲憊不堪,不覺進(jìn)入夢里。

      我被尿憋醒,我睜眼看。我要毛刺陪我去撒尿,毛刺像死豬一樣酣睡,叫不醒,推不動。我急得沒法,沖向堂屋門口。大門半開,我以為是夜,卻發(fā)現(xiàn)外面的天,已有朦朧的光亮,滿世界罩著霧。我朝著霧里,將尿撒出去,撒成一根拋物線。尿在霧中,并不是黃色,有些灰暗。我撒得痛快淋漓。尿聲停止,我聽見有人哼叫,像鬼在甕聲甕氣,我嚇得直往里跑,不想進(jìn)錯了屋,踏過了東屋的門檻。我看見東屋里,奇貨正和一個女人配種。他那亮鼓脹的屁股,在女人身上聳動。那個女人,我看不清臉。她的整個身體被埋在奇貨粗壯的身體里,只有兩條細(xì)長的腿,從奇貨臀部下方高高地蹺起??拷驳哪巧却笆情_著的,太陽欲出前的亮光涌進(jìn)來。他們像是在大海上,奇貨像是一個漁夫在與海浪搏斗,他拼命地?fù)u動著女人高高蹺起的腿,像是在拼命地劃槳。

      奇貨自始至終,沒有回過頭看我。那個女人,除了她那長長蹺起的兩條細(xì)長的腿,我什么也沒看見。但奇貨告訴我她是誰了,奇貨每搖動一下那兩支槳,就喊一句:妖精!妖精!而那個女人,一次次地應(yīng)答著他,嗯、嗯、嗯……

      妖精就是毛小妖,毛小妖就是妖精,石橋河的人都知道。

      我就那么一直站著,睜大眼看著。我屏住呼吸,傾聽著他們急浪般的喘息,直到奇貨幾聲哼叫后,離開那個女人的身體。我急忙回到西屋。毛刺還在呼呼大睡,我卻很久沒有睡著。我想把這個秘密告訴我們竹林灣的人,我告訴他們,奇貨同毛小妖配種哩。但是,清晨一海碗肉絲面,還有一個白花花的荷包蛋,堵住了我的嘴。

      那肉絲面里,散亂放著幾根細(xì)嫩的韭菜,香得我一邊吃,一邊直打噴嚏。毛刺說,你這面還能吃嗎?都是痰沫子,還有鼻涕。我說,怕、怕、怕什么,是我自己吃、吃、吃……

      屠宰場的所見,一直留在我的記憶。日后回想,無一例外,奇貨與毛小妖在一起的情形,總會出現(xiàn)在我眼前,有時像夢幻,有時卻是那么真切。麻球這張嘴,真是愛噴糞,那么美好的事,怎么說奇貨和毛小妖,像郎豬和母豬呢?

      5

      有一天,麻球從竹林里橫殺出來,攔住我的去路。他拉著我的手。我嫌他撿豬糞的手臟,想掙脫開,他那只蒼老的手,力大無窮,像老鷹抓小雞一樣,死死地抓住我。他說,毛小妖的肚子鼓起來。我當(dāng)時并不知道這意味著什么,他說,她肚子里有伢,莫不是你爹的。他又在滿嘴噴糞。我想逃,逃不脫。要是別人這么對我,我張嘴咬他的手,他必定放開。他不行,他撿豬糞的手,我沒張嘴就想吐。

      麻球說,也許不是你爹的種,毛小妖與奇貨早有勾當(dāng)。要不,她的肚子,不會鼓得那么快,那個穿軍裝的男人,才走多少天。他說著,騰出一只手來,要捏我的襠,我趁機掙脫開,撒腿就跑。

      肚子鼓起來的毛小妖會是什么樣子?我那么強烈地想去農(nóng)場看她。我一個人不想去,觀音寨的東坡,是一片墳。我去約毛刺。我到他家時,看見彩蛾同奇貨吵架,毛刺在他家門前,用樹枝撥弄槐樹上掉下來的肉蟲,對爹娘的爭吵,全不在意。我說,去農(nóng)場玩吧。他很樂意地跟著我走。彩蛾和奇貨的聲音,在我們身后追逐著我們。彩蛾說,你不回家住,不讓我上農(nóng)場住,就是想同那個毛小妖有勾當(dāng)。奇貨說,哪有這事,人家還是個大姑娘,我只是為聾二著想,想把她介紹給兄弟。我兄弟這么大的人了,還沒個女人,飽漢不知餓漢饑,你這當(dāng)嫂的不急,我這當(dāng)哥的能不著急?

      聾二是奇貨同父異母的兄弟,還沒娶女人。彩蛾說,呸,你那點花花腸子,整個竹林灣,哪個不曉得……

      毛刺的聲音,蓋過他們。毛刺說,我想著我爹死。我說,他死了,誰養(yǎng)活你。毛刺說,我去要飯,像“河南”那樣。“河南”是一河南新縣那邊過來的一個討飯的男人,每年冬天,蜷縮在我們竹林灣碾場的稻草堆,聞見灣子里誰家飯熟了,就拿著破碗,拖著打狗棍,去討飯。我說,毛刺,你就別說氣話了。

      麻球出現(xiàn)了。他可真是神出鬼沒,他剛才還在竹林邊哩。他遠(yuǎn)遠(yuǎn)地接過奇貨的話,說,給聾二找媳婦,呸,醉翁之意不在酒!

      麻球攔住我們,說,你們?nèi)ツ睦?。我不想告訴他,毛刺沒心眼,說,去農(nóng)場。麻球說,豬捅的,知道你們?nèi)タ疵⊙チ?,她一會來,楊四郎,今天大隊干部的飯,派到你家了。你娘真是世界上最好的女人,他的男人,同毛小妖搞皮絆,她還給毛小妖做好吃的。毛小妖馬上就來了。

      我們不信,他說話從來沒個準(zhǔn)。他說,走吧,我們到路邊的巴茅草里守著,像小八路那樣埋伏起來,等他們大隊干部過來,你倆聽我指揮,保證有好戲看。

      聽說當(dāng)小八路,搞埋伏,我們有新鮮感,很刺激,就跟他去了。

      時間不長,大隊干部果然出現(xiàn)在遙遠(yuǎn)的河壩上,向我們竹林灣走來。大隊干部每天先到大隊部集合,喝一壺茶,看幾張報,快開飯的時候,就到各村子去走訪,看那火熱的勞動場面,然后在這個村子派飯吃。比如我的父親,即便今天他們來的點是我們竹林灣,他也要從家走到大隊部,再隨從大隊部干部一起,來到竹林灣,而不是在家等著,這樣顯得威嚴(yán),也表明他在工作。

      麻球讓我們匍匐在河壩旁的田埂上,掩藏在巴茅草叢。他讓我們聽他的指揮。夏天的巴茅草很旺盛,野雞在深草處尋歡,鳴叫。布谷鳥更是不知疲倦地高歌:咕咯咕咯,割麥插禾……

      我們躲在巴茅草深處。我們與河壩之間,隔著一塊稻田,也就三十步遠(yuǎn)。那稻田里秧苗流翠,還未成為稻谷。我們透過巴茅草,沿著滿眼蔥綠望過去,看著這四個人。他們不快不慢地走著。麻球說,你倆看,那個毛小妖,她的肚子大了。那肚子里有孩子。我們其實看不出來,經(jīng)他這么一說,再看,她的肚子,似乎果真很大。

      大概是布谷鳥的叫聲,給了麻球靈感。麻球教我們學(xué)布谷鳥的聲音,不過,改了詞:咕—咯—咕—咯……大—肚—鼓—鼓……我們雖然學(xué)得很像布谷鳥,但父親他們還是聽出來了。他們像聽到向右看的口令,同時將頭調(diào)向我們這邊。我們潛伏得嚴(yán)實,他們什么也沒看到??吹搅艘矝]關(guān)系,隔著水田,他們拿我們沒辦法。他們唯一能做的,就是快點走,甩掉我們的聲音。

      毛小妖大概知道我們的喊話是指她的肚子,就把肚子往后收,結(jié)果屁股鼓起來。麻球改口道:咕—咯—咕—咯……拱—屁—股—鼓……毛小妖就收屁股,肚子又鼓起來。她腹背受敵。

      我們看見毛小妖停下來,不再前行。她突然蹲在地上,像肚子疼似的。這太神奇了,難道我們的話,像八路軍的子彈一樣,把她擊中了?

      我們害怕了,借助田埂上一人多深的巴茅草,我們溜了。

      中午飯時,我小心翼翼回家,家里并沒有客人。母親說,說好派到我家吃飯,又說有事,大隊干部都回去了。母親說,沒來更好,省得我挨累,還花錢。可能是有些菜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沒法留,她做了三個菜,除了炒茄子,燉南瓜,還煎了雞蛋。但我吃得并不香,總覺得會有事故發(fā)生,比如挨父親一頓打。

      父親是晚上回來的,父親回來后,并沒動手打我。他的臉,陰沉得像一片烏云。

      6

      毛小妖跳橋了!毛小妖跳河了!

      麻球的呼喊,像一道閃電,劃破黎明的光,所有的人都醒了。都披衣,往石拱橋邊跑,像我大哥二哥這樣的半大小伙,平日里就喜歡在拱橋上往下跳,這個時候,紛紛躍入水中,但是,天還在朦朧中,水里什么也看不見,除了流水,還是流水。甚至那流水的波浪,都同于昨日。

      毛小妖生不見人,死不見尸。有人趕去通知大隊干部,他們夜里,是回自己家住的。通知大隊干部,就得到他們村子去找,一家家地敲門。天完全亮開時,大隊干部來了,不是大隊干部的也來了,他們來看熱鬧。石橋河上,都處是人,有人喊,都下到岸上,別把橋壓塌了。

      打魚的網(wǎng),在河里撈了整整一天,也沒撈著毛小妖。有人說,撈不著,就別撈了??隙ㄊ浅亮说?,等尸體被水泡,脹大了,自然浮起來了。

      三天過去,五天過去,河面除了流水的波紋,什么也沒有。

      有人開始懷疑麻球話的真實性,莫不是毛小妖,同她那個穿軍裝的男人私奔了,這個猜測,幾天后不辯自破,那個穿軍裝的男人,伏在石拱橋最高處那座石獅上,痛哭流涕,好像那座石獅子是毛小妖。

      母親說,那個當(dāng)兵的,對毛小妖還是有感情的。早知今日,何必當(dāng)初?硬要甩了人家。母親莫名地埋怨聾二,說奇貨想把毛小妖說給他,他不要。他若是要了她,毛小妖就不會死。連光棍都不要,她心氣又那么高,不死怎么活?

      一個大活人,不能生不見人,死不見尸吧。有人懷疑麻球話的真實性,麻球總是那句話:我騙你們,天打雷劈。他壓低聲音說,莫不是被吸進(jìn)發(fā)電站,被機器的葉片打爛了,被魚吃了。

      一語道破天機。

      我猜測,很多人都這么想過,只是他們沒敢說出來。水電站在石橋河下游二百米處,我們在攔河壩下的河套,常看見被發(fā)電機葉片打爛的魚的碎尸。

      毛小妖的死,影響了我們竹林灣的生活。母親開始她的咒罵:人有百樣死,非要跳河。到處是河,非要跑到我們石橋河上跳。這妖精啦,死了也難投胎做人。父親罵母親,你這個女人啦!

      人既然跳下去了,他們還是渴望看到她的尸體,真擔(dān)心有一天,她像鯉魚精一樣,從水里輕飄飄鉆出來。那必定比看到尸體駭人。

      時間慢慢往前走,各家忙著自家的農(nóng)活,除了麻球每天清晨到河邊去察看,沒人再關(guān)心毛小妖。她甚至連人們飯后的談資都不是了。石橋河水,沖淡了歲月,沖淡了一切。

      我不知道毛小妖之死,是否與我們的那次呼喊有關(guān)。我猜測父親知道了我們的惡作劇。以前,從未對我動過一根手指頭的父親,莫名其妙地揍了我一頓,引得母親不滿,直問父親:你這么下狠手打他,他是野種嗎?你自己說,他是野種嗎?父親摔了一只碗,作為他的回答。

      我偶爾會想起那個穿軍裝的人。我不知道,是他先拋棄了毛小妖,致使毛小妖在傷心之時,跟奇貨有勾當(dāng),以獲得心靈上的慰藉,還是毛小妖墮落了,他才拋棄她。這個問題,許多年以后,還困擾著我。

      我覺得毛小妖的死,與奇貨有關(guān),我這輩子都沒法原諒他。我后來像那個穿軍裝的男人一樣,也穿上了軍裝。每次回鄉(xiāng)探親,竹林灣的人,都到我家坐,喝茶、抽煙。每次發(fā)煙,遞到奇貨那里時,就沒有了。奇貨是聰明人,有感覺。我后來再回鄉(xiāng),他只遠(yuǎn)遠(yuǎn)看我一眼,不近身。他問我父親:不知我哪里得罪了四郎。父親問我,我說,我也想不起來他哪里得罪了我。

      毛小妖消失后的那個夏日,我常坐在石橋河畔的石頭上,望著高高的石拱橋。我總覺得,毛小妖沒有跳到河里,她只是像一只白色的鳥,在石拱橋的頂端,輕輕一躍,飛向了高空。我等著她像鳥一樣,背后插著一對翅膀,輕輕飛落在石拱橋上。但她一直沒有出現(xiàn),我一直在等。

      麻球說,楊四郎,你老坐在河邊發(fā)呆,莫不是腦殼出了問題。你在河邊,坐了快一個夏天了。我沒應(yīng)他。這個粗人,哪里知道我的心。

      麻球走了,背影消失在竹林那邊。石橋河畔,大片大片的陰影?;睒涞年幱埃鸹涞年幱?,竹林的陰影,一團(tuán)一團(tuán),像極了我的憂傷。

      猜你喜歡
      小妖毛刺竹林
      竹林察記
      竹林察記
      竹林察記
      騎著閃電來的小妖
      兒童時代(2022年2期)2022-04-19 11:12:58
      一種鑄鐵鉆孔新型去毛刺刀具的應(yīng)用
      一種筒類零件孔口去毛刺工具
      可抑制毛刺的鉆頭結(jié)構(gòu)
      竹林奇俊
      空中之家(2017年7期)2017-07-20 10:08:06
      新型銅合金化學(xué)去毛刺劑的研制
      減肥Or增肥
      上海故事(2016年10期)2016-10-13 01:11:58
      博白县| 诸暨市| 乌苏市| 陵川县| 陈巴尔虎旗| 额尔古纳市| 吉林省| 佛山市| 甘肃省| 仁怀市| 普定县| 苏尼特左旗| 晋州市| 晋中市| 宁南县| 大足县| 类乌齐县| 香格里拉县| 闵行区| 茌平县| 会宁县| 白水县| 肇庆市| 兰坪| 广平县| 舟曲县| 湘潭县| 南安市| 河南省| 延安市| 航空| 安达市| 日喀则市| 永修县| 科尔| 吉首市| 安新县| 长泰县| 梅州市| 霍州市| 通江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