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潭

那一年的篝火

憨厚的田野。風涂著七種顏色

秋葉和稻草里面已沒有了流水

“只聽一支曲子，只為這支曲子保留耳朵”

正像那一年的篝火，等待

一根火柴，點燃

很遠很遠也能感受到熱浪打到臉上

隔著一個村莊。望著

沖向半空的火星，掉下來

落滿一層層黑雪，這些昏淡的內心

比塵埃還要細小

相比，我的后院尋覓的柴火要大許多

眼淚已把蠟染的黑夜洗白

至今也沒有熄滅。記憶更不怕浪高三尺的牛浪湖

只想等待足夠的撿拾

這份重量，才能夠彌補

一個人的燃燒

心中的秘密花園

花瓣落下一片，三天前

光澤還在季節(jié)里，只是沒有等到

月圓時的小雪。不經意間

背影歇著兩只花蝴蝶

此刻，北風已過長江

門，虛掩了墻內碑刻的話

水波攀不上堤岸，太湖石的孔洞

在嗚咽。這讓我想起下一個驛站

來去都是過客

三天后，花瓣一起團聚

園子里靜悄悄的，夜空和白雪溫度一樣

那棵小草，在地底冬眠著一朵蠶絲

報曉

左肩背著犁耙，左手拿著鞭子

右手左右晃動牛繩，眼饞的牛

放過路邊青草，順從前行

很像順從的舅父，村里起得最早的人

一路上只有老牛，草叢里的蟲子

還有啟明星和他對話。在雞鳴之前

舅父完成了耕地的農活

連同流下的汗和磨出的新繭

年輕時，舅父是村里干活的一把好手

現在沒有了門牙，還是家里的主力

老表外出打工，有了新家

接他過去，他看見紅燈綠燈就暈

故鄉(xiāng)那塊土地如同他的命根

從沒想過遠離。大半輩子過去了

活著，就在那圓圈的邊緣

村子外的小小奢望，被那一壟一壟土地纏繞

日今，舅父最擔心寶貝一樣的農田

這份家產，怎么攥在手里

才能不被后輩拋荒

說明書：榨油

這里的文字說明，是多余的

僅憑文字，也難以描述

一身汗水和一滴香油碰撞的斤兩

一粒菜籽和一個季節(jié)之間的纏綿戀情

一門手藝和一代代人抗爭的演義

還有舌尖上的舞蹈

榨出來的油，可為黑夜點上光亮

這和熱噴噴的油料裝進冰涼的鐵環(huán)心腸不同

天空很藍，視而不見

而那一根根方正的榨木，正像

祖輩的生活，安身立命

必然經受一場又一場的擠壓

嗨活，嗨活

得虧滿屋的號子，舒緩了

南方，北方

這是真的，如今機械壓榨的味道

就同鳥兒沒有了翅膀，往后

習慣了清湯寡水的日子

一定是巷子里缺少一座

榨油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