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認真閱讀了《翻譯矛盾紓解》《翻譯概論》和相關研究論文后,筆者對于翻譯的理解有了一些新的內容和變化。筆者理解了翻、譯的根源,在于錢鐘書先生所說“反”,而譯者在其中想要達到“化境”,不露斧鑿之痕,應當最大限度地“隱身”。通過閱讀該書,這里筆者對異化和歸化有一些疑惑和思考。翻譯的歸化/異化(domesticating translation and foreignizing translation)由美國學者L. Venuti(韋努蒂)所提出,他十分欣賞布朗紹的名言:“翻譯是純粹的差異游戲:翻譯總得涉及差異,也掩飾差異,同時又偶爾顯露差異,甚至經常突出差異。這樣,翻譯本身就是這差異的活命化身?!笔紫?,韋努蒂提倡異化翻譯,譯者和譯語讀者在翻譯的過程中努力擺脫來自強勢文化的羈絆。異化翻譯并不對等于直譯,并不能提高譯文的忠實性。而歸化翻譯的最大特點,就是采用流暢地道的本族語進行翻譯。這類翻譯不乏佳作,其中翻譯者的努力被流暢的譯文所掩蓋,譯者隨之隱形、變得透明,不同文化之間的差異被掩蓋,原文的陌生感被淡化。歸化作為翻譯的主要方法,常運用在英美歌曲、影視劇字幕的翻譯上。一般適度的使用,能更好地豐富人物性格、傳達源語旨意和文化內涵。然而歌曲影視文化作為現(xiàn)代大眾娛樂方式這一特性,以及字幕組中譯者個人的特點很大程度上也會影響到字幕翻譯的質量,現(xiàn)實中便出現(xiàn)了過度歸化的現(xiàn)象。英美文化的廣泛傳播使得字幕、歌詞一類文娛翻譯成為了當今中國一個新型的翻譯領域,但其繁榮難掩一些翻譯怪相,過度的歸化違反了譯入語本義和文化規(guī)范,一味的只做譯者的“現(xiàn)身”,過于“本土化”的翻譯令人不知所云,也降低了聽眾、觀眾的感受。以下是一些過度歸化的翻譯現(xiàn)象及筆者的一點思考。
一、文白相間、四字格及成語的濫用
如果僅討論文學文本的英譯漢,當筆者們從中古英語與中國的文言時代相互照應來看,似乎也可將如將莎翁十四行詩譯作文白甚至文言,如果譯者具備高超的雙語水平,也許可以完成這一使命,朱生豪先生為一范例;同時將李白詩作譯為英文詩,反復考究韻腳與意味,許淵沖先生也是極佳的榜樣;但在當今英語學習的普及下,出現(xiàn)了人人皆可譯的局面,譯者本身作為媒介人的功能被放大,知識背景、文化水平不一而足之外,其主觀個人意志也被放大,在一些非正式場合的翻譯中常有“反客為主”的現(xiàn)象,譯者不再“隱身”,而是頻繁的“現(xiàn)身”。
從榮格先生“集體無意識”理論來思考,從社會心理學角度思考文化、社會、歷史等外在因素對人的影響、以及對譯者的語言和意識形態(tài)的改變來看,譯者在翻譯中常常無意識地使譯文偏離原文意義,產生超額翻譯和欠額翻譯,但自己并不能意識到。僅在導致誤解一方面來說,如今在歌詞、字幕等現(xiàn)代藝術中往往被大范圍普及的一類翻譯方式,并不能被稱之為超額或欠額翻譯,更多是過度異化。且娛樂時代娛樂至上,受眾也多喜聞樂見,對于這一類“漢化”并不反感。這些字幕、歌詞譯者經常絞盡腦汁去解釋某句臺詞后的西方文化背景,甚至會在視頻上下方直接引入注解。這種翻譯習慣的大范圍使用也許是集體無意識造就,但確實值得推崇和普及嗎?退一步說,即使這些譯者態(tài)度端正嚴謹、雙語水平較高,并非胡譯、亂譯、誤譯,譯文就不會造成意義上的模糊化和引起讀者對文本過多的思想回應嗎?更有甚者,為了迎合聽眾或觀眾喜好,刻意追求所謂“幽默”“文雅”使得“過度歸化”問題突出,直接喪失了源語言原有文化內涵。字幕組多靠翻譯人物對話推動故事發(fā)展,于是英文俚語套用中國俗話;而許多詩歌、歌曲卻富有韻律和詩性,譯者翻譯時往往采用大量的“之”來代替“的”,以掩飾i“翻譯腔”;所謂“翻譯腔”,產生的根本原因是不同語言表達方式不同。 翻譯腔素來為人詬病,“的的不停”的現(xiàn)象一直存在;但即使就此轉向更為簡練古樸的文白相見表述。當英文翻譯轉向文言,不免又掉入對仗排比、四字格成語等的窠臼中。此外出現(xiàn)了大量書面詞、生僻字,這些字在中文中也不常用,但是為了翻譯時的“文學美感”,很多譯者不惜犧牲掉白話文的平易曉暢,轉入文白相間的腔調中。試舉例,將”Now the old king is dead/Long live the king /One minute I held the key/Next the walls were closed on me”譯為““先王亡矣!新王萬代!此刻筆者手握權位經脈/轉瞬才知宮墻深似海”不能說不好,但卻總有“給洋人穿馬褂”之嫌。
二、對讀者中心論的一些困惑
即使早有學者在改革開放后就已提出過度歸化翻譯需要反思,避免濫用替代、濫用“抽象”等辦法,但在當今文娛翻譯甚至一些正式場合,這種現(xiàn)象在周遭也普遍存在,難以避免,甚至會影響很多人的母語書寫方式。一些學者認為需以觀眾為中心,減少文化差距,達到近似的等值。但一旦筆者們認定“喚起讀者‘應有’的情感”才是翻譯作品是否超額或欠額的認定標準,那么原作者的思想態(tài)度是否應該被納入主要考慮體系呢?好比商場里的買方市場和賣方市場,筆者們應以哪一方作準呢? 而大量文娛翻譯,還面臨著時效性的問題。娛樂、新聞朝令夕改,幾天時間足以發(fā)生巨大變化,幾天前的翻譯馬上要面臨刪改的風險,譯者更需慎之又慎。而即使是煞費苦心做了一番修飾和解讀,也常不被買賬。曾有讀者尖酸地指出,“一個好譯者最好還是不要做一個無知的評論者,有意自污以彰顯方向正確?!痹谡苇h(huán)境、投入回報比等情況下,純職業(yè)文學譯者可謂鳳毛麟角,文學翻譯也變成了難以為繼之路。而當提及文學翻譯,歸化和異化也無法避開不談。作為譯者,如果想盡力完成韋努蒂的“隱身”,是否應該把自己放置在作者或讀者的位置上思考呢?那么基于背景、知識、感受、理解的差異,最終將導向不同譯本的差異:作為透明隱身、僅僅是媒介作用的譯者,又應該如何自處呢?筆者們是應該以“達到作者本意”為主旨還是“讀者明白和共情”為目標呢?個體譯者自身局限尚且決定了同一原文本的譯文多樣性,不同的讀者見到不同譯本的感受恐將更為多元。
三、文娛類翻譯過度歸化的出口
在文學翻譯中,因為敘事的不確定性、極度的私人性,決定了翻譯的艱難。此處筆者們僅討論英譯本被“漢化”的現(xiàn)象。讀者中心論,“被調動的讀者情緒”是否可以作為文學翻譯、尤其是散文、詩歌等翻譯的至高標準,是否就意味著達到了翻譯目的?既然在現(xiàn)有社會領域,社會、文化、歷史條件等種種制約下會影響人類總體認知,也將影響譯本最終的呈現(xiàn)方式,當大家都是在同一種話語形式、閱讀模式下,這樣的“翻”與“譯”未嘗不可;但如果本身雙語水平不足、甚至習慣于計算機輔助翻譯后只做“修飾”工作,不說筆者們根本達不到林紓先生的水平,此類英語文學文本也很難再像清末一樣發(fā)揮歷史作用,故而譯者在機器翻譯的基礎上究竟要做的是“細節(jié)修飾”還是“大局重構”,也需要筆者們的思考。從讀者角度出發(fā),筆者們的文學譯作乃至娛樂翻譯更需要信還是雅?異化和歸化,一旦過度就會變成超額或者欠額翻譯,“過猶不及”;老師書中提到在沒有更好的譯文評價標準出現(xiàn)之前,不妨將譯語讀者的反應作為界定欠額翻譯與超額翻譯的度。翻譯作品的正確性如何?應當由它能夠在多大程度上被普通譯語讀者所正確理解來決定?!肮P者們討論譯文的正確性,其實與主張翻譯標準模糊性的論調不謀而合,有多種不同的譯文可以被同時認為是正確的。”學界也有“筆者們就必須要找到字幕翻譯工作的核心,該文認為其核心應是以觀眾欣賞和接受為導向和焦點。 ?”的看法,但同時,亦有“文章反對把動態(tài)對等理論用于文學翻譯的主張 ,認為 ,由于文學翻譯的審美本質 ,譯者應該盡量使譯文如原文一樣充滿空白和不確定性 ,而不是按照現(xiàn)實讀者的不同反應去填補空白;譯者確定心目中的讀者要以原文的潛在讀者為依據;對作品中的文化因素不能過度地歸化 ?”這樣的聲音。英漢文娛類翻譯,在表達清楚原文語義的基礎上,運用歸化手段必須把握好“度”,再與觀眾傳情達意,“達”與“雅”同等重要,讀者與作者一視同仁,也許才能達到譯者內心的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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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洪陽(1996—),女,漢族,安徽,碩士,福州大學,研究方向英語筆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