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行”接力賽

編劇 施 瑀 許小周

1.外景 空中軌道 夜

字幕：2105年12月10日。

一個輪椅停在航空月臺上，輪椅上癱坐著一位瘦得只剩皮包骨的老人。

昏暗的天空中，一束亮光從夜空中緩緩滑落，落在了空中軌道旁。

一架飛船打開了艙門，艙內(nèi)一名穿著白色無菌服的人向停在對面的輪椅招了招手。

輪椅飛進了飛船。

2.內(nèi)景 操作間 夜

一位身穿白色實驗服的年輕女孩：博士，實驗者已經(jīng)進艙，設(shè)備也已調(diào)試完成。

博士眉頭緊鎖，雙眼緊盯前方的虛擬顯示屏。

博士：好，我去看看。

博士原本懸空的座椅“噌”地一下長出了“四條腿”，“四條腿”載著博士離開了操作間。

3.內(nèi)景 實驗室 夜

偌大的實驗室內(nèi)，兩位老人面對面坐在輪椅上。

一位稍顯年輕的老人：藹零姐，我很感謝你能來當(dāng)我的志愿者，但是說實話，這個實驗的風(fēng)險性還是很大的，我只有六成的把握，你現(xiàn)在回去還來得及！

另一位老人微微一笑，緩緩地說：沒事的，男男，我相信你，就算不成功也不要緊，我本來也只有一周的時間了……

年輕女孩：現(xiàn)在我簡單和您闡述一下實驗流程。實驗開始后，系統(tǒng)會在您大腦中快速加載出您記憶中的重要事件，十秒鐘后如若順利進入滿記憶狀態(tài)，我們會像拷貝文件一樣拷貝這些記憶，拷貝完成后，會將拷貝的記憶輸入001號機器人中，如果不出意外，整個過程需要30分鐘。如若實驗失敗，會采取計劃B，在確保您人身安全的情況下及時處理干凈拷貝中的內(nèi)容。志愿者賀藹零女士，現(xiàn)已闡釋完畢，準備開始實驗。

老人側(cè)躺著，整個身子蜷縮成一團，瘦弱的身上貼滿了傳感芯片，芯片的線束連接在一個和人類外型相似的機器人上。

老人的目光望向不遠處的操作間，朝著那個方向豎起了大拇指，隨后緩緩地將手放在信息收集器上。

實驗開始了，老人腦海中斷斷續(xù)續(xù)的記憶碎片涌現(xiàn)出來。

4.內(nèi)景 走廊 日

字幕：2020年2月5日。

陽光透過樹葉照進了窄窄的走廊，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和滑輪摩擦地板的聲音打破了走廊中的平靜，幾個護士推著病床快速跑來。

一個小女孩緊跟著病床，小手緊握病床上女人的手，喊著：媽媽，媽媽別走！

賀藹零身穿防護服，全身上下被包裹得嚴嚴實實。

賀藹零蹲下來，牽著小女孩的手柔聲說道：男男，別擔(dān)心，媽媽要生小寶寶了，馬上你就要當(dāng)姐姐了。

男男慢慢平復(fù)下來。

賀藹零摸了摸小女孩的頭，拿紙巾擦了擦男男的眼淚和鼻涕，又從口袋里拿出一個新的口罩給男男戴上。

字幕：2020年2月15日。

窗外的小鳥在天空中翩翩飛舞，微風(fēng)吹過，花瓣緩緩飄落。

男男獨自坐在醫(yī)院的長椅上，安靜地望著窗外。

賀藹零慢慢走上前：來，男男，姐姐帶你去一個好地方。

賀藹零說著，牽著男男的手走了。

5.內(nèi)景 醫(yī)院圖書角 日

賀藹零帶著男男走到了醫(yī)院的圖書角，她輕輕打開了圖書角的柜子，拿出了一袋蠟筆和幾張白紙。

賀藹零：男男，你想誰就把誰畫出來，你有想做的事情也都可以畫下來，畫完以后姐姐帶著你一件一件去實現(xiàn)，好不好？姐姐先畫一幅，姐姐希望男男的病能快點好。

賀藹零說著，認真畫了起來。

畫紙上，男男在陽光下奔跑，眼睛笑得彎彎的，嘴巴笑得露出了牙齒。

男男拿起畫筆：那我要把媽媽和弟弟畫在旁邊。

男男畫了一個比畫中的自己大一倍的媽媽，又用紅色蠟筆畫了一條紅裙子。接著她又畫了一個比自己小一半的小男孩。

賀藹零：男男畫得真好，我們休息一會兒再畫幾張吧。

男男：好！

6.內(nèi)景 病房 夜

字幕：2020年3月1日。

月光照在醫(yī)院的地面上，印出一個長長的影子。

值班醫(yī)生賀藹零緩慢地走在病房中巡查，時不時低下頭記錄著什么。

一個病床上發(fā)出了“咯吱”“咯吱”的響聲。

賀藹零走近一看，原來是男男正躺在床上翻來覆去。

賀藹零小聲地說：怎么了男男，睡不著嗎？

男男：姐姐，我想媽媽，以前都是媽媽給我講完故事我才睡覺。

賀藹零：男男，姐姐給你講個故事吧，講什么好呢？姐姐給你講超人的故事怎么樣？

男男：好啊。

男男乖乖地鉆進被窩里，賀藹零給她蓋好被子，娓娓道來：從前有一個很美很美的國度，那里的人民勤奮勇敢，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日子過得十分安定。可是有一天，天上下了好大好大的雨，小河成了大河，到處流動著想要擴張自己的地盤。有一天，它游到了村莊附近，它想吞掉村民們的土地。眼看著村莊就要被大水給吞掉了，房子、樹木都被沖走了，村頭老人養(yǎng)的幾頭小豬在水里撲騰著……

賀藹零緩緩地講著，語氣忽高忽低。

男男聽得十分著急：怎么辦，有人來救他們嗎？

賀藹零：好在有一個超人叔叔和他的隊員，駕著船去救了村莊里的人，所有人都得救了，除了一個小男孩，超人叔叔就駕著他的船去尋找小男孩……

7.內(nèi)景 平房的客廳 日

字幕：1998年7月26日。

賀慶看著窗外傾盆而下的大雨抱怨道：這鬼天氣還有完沒完了？

妻子劉柒零捂著肚子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能給肚子里的孩子積點口德嗎？我遲早得被你氣死。

賀慶：要死也是我先死，怎么能讓你先死呢，我……

劉柒零急忙上前捂住了賀慶的嘴：呸呸呸，什么死不死的，這種不吉利的話可不許再說了。

賀慶：媳婦兒，別生氣，動了胎氣可就不好了。

賀慶的話音剛落，劉柒零的羊水破了，液體流到了地板上。

8.內(nèi)景 手術(shù)室門外 夜

手術(shù)室外，賀慶來回踱著步，焦急地望著“手術(shù)中”幾個字。

身后的長椅上坐著四位老人，同樣一直盯著手術(shù)室的大門。

賀衛(wèi)國招了招手：兒子，坐下來休息一下吧。

賀慶：爸，我不累，您坐吧。

賀衛(wèi)國：賀慶，我命令你坐下。

賀慶愣了一下，答應(yīng)道：是。

賀衛(wèi)國笑著說：你這孩子，晃得爸頭暈。

賀慶的傳呼機響了。

賀慶抽出腰間的傳呼機，屏幕上顯示“速回電”三個字。

手術(shù)室的燈暗了下來，護士抱著襁褓在門口喊道：劉柒零的家屬在嗎？恭喜恭喜，母女平安。

賀慶打著電話：是，賀慶馬上歸隊，保證完成任務(wù)。

9.內(nèi)景 病房 夜

賀慶緩緩地打開了病房門，望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妻子，嘆了一口氣。

賀慶：柒零，對不起，我剛剛接到消息，因為洪水被困的老百姓需要救援，現(xiàn)在人手不足，我……

劉柒零：去吧，我和孩子在這里等你平安回來。

賀慶：照顧好自己和孩子，等我回來。她的長命鎖我還沒做完呢，滿月前我一定要做好，親手給她戴上。

10.外景 長江邊 夜

字幕：1998年8月1日。

暴雨傾盆，波濤洶涌，水面上雜物涌動，遠處一束束手電筒光柱來回晃動。

對講機里傳來前方巡查隊員的聲音：報告隊長，前面發(fā)現(xiàn)被困群眾。

賀慶身穿軍裝，眉眼緊皺，聲音沙啞地說：收到，馬上按計劃實施營救。

賀慶和隊員們劃著船到了一間已經(jīng)快要沒到頂?shù)姆课萸?，將屋頂?shù)膬蓚€老人救到船上。

老人登上船后哭著說：同志，求求你們救救我孫子，洪水來時他還在院里的架子上玩，一個大浪涌過來就不知道漂到哪里去了，我就這么一個孫子，我求求你們了！

老人說完號啕大哭。

賀慶：老伯，我去找您孫子，一定把他平平安安地給您帶回來，您別著急，先跟著他們回去。

賀慶扶著老人到了另一艘船上，扭頭對著隊友們說：你們先回去，我順著洪水流動的方向找一找孩子。

隊員們喊道：隊長，太危險了，你先回來，我們和你一起去。

賀慶：這是命令，馬上執(zhí)行。

手電筒的亮光慢慢消失在夜色中。

11.內(nèi)景 病房 夜

男男：然后呢？姐姐，后來怎么樣了？

賀藹零吸了吸鼻子，語氣柔和地說：超人叔叔最后救起了小男孩，然后自己飛到一個叫“天堂”的地方去了。

12.外景 長江邊 日

字幕：1998年8月2日。

一隊穿著雨衣的解放軍舉著手電筒在雨勢漸小的江邊巡查著：隊長，隊長，你在哪？

眾人連續(xù)找了6個小時，還是沒找到賀慶的身影。

13.外景 武漢關(guān) 日

字幕：1998年8月19日。

傾盆的大雨從天而降，像刀子一樣直落江中，長江巨浪拍打著江堤，一架直升機在烏云陣陣的高空中盤旋。

幾位穿著黑色塑膠防雨服的工作人員，一邊拿本子記錄著，一邊用儀器進行測量。

其中一人舉起對講機：報告，現(xiàn)在水位線超過警戒水位線兩米，未超過保證水位線，但目前仍有上漲的趨勢。

一個富有磁性的聲音從對講機中傳來：收到，請安全返回，同志們辛苦了。

驚濤駭浪拍打著岸邊，雷聲“轟轟”作響，不久水位線開始下降，雷聲漸漸平息，太陽出來了。

14.內(nèi)景 追悼會現(xiàn)場 日

字幕：1998年9月1日。

黑白照片懸掛在中央，照片上賀慶笑得十分燦爛。

照片下，一面鮮紅的五星紅旗蓋在賀慶的身上，他閉著眼靜靜地躺在一片鮮花中。

領(lǐng)導(dǎo)：賀慶同志在此次抗洪搶險任務(wù)中，為了營救被困群眾，自己跳下江，推著船逆流往岸邊游，不幸在快到岸邊時體力不支，光榮犧牲，享年33歲，現(xiàn)正式授予賀慶同志“抗洪英雄”稱號。

戰(zhàn)友們表情凝重，齊齊敬禮。

15.內(nèi)景 病房 夜

男男：姐姐，你怎么了？怎么不說話了？

賀藹零的思緒被拉回了現(xiàn)實。

賀藹零紅著眼圈說：男男快睡吧。

16.內(nèi)景 圖書角 日

字幕：2020年3月10日。

賀藹零：男男，畫什么呢？休息一下吧！

男男：姐姐，我不累，我在畫飛船呢！

賀藹零：快讓姐姐看看。

男男：不行，我還沒畫好，沒畫好不能看！

男男說著，用胳膊蓋住自己的畫。

賀藹零：好，姐姐不看。不過男男要學(xué)會勞逸結(jié)合，你現(xiàn)在要休息了，知道嗎？

男男：好吧，但是不準偷看我的畫，拉鉤！

男男嘟著嘴伸出了右手，賀藹零伸出左手，兩人小拇指鉤在一起。

男男：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變了就是大笨豬！

說完，男男從座位上跳下來，跑了出去。

17.內(nèi)景 醫(yī)院大廳 夜

(畫外音)蒼茫的天涯是我的愛，綿綿的青山腳下花正開……

歡快的廣場舞音樂響起，兩排戴著口罩的患者正隨著醫(yī)生們的動作，微微抬著雙臂，腳下慢慢跺起步子。

賀藹零穿著防護服站在隊伍的最前排，和其他人一起跳著廣場舞。

“咔嚓”，隨著一聲清脆的快門聲，一束白光照進了人群。

賀藹零回頭看到了閃光燈的來源，幾個年輕人穿著全套的防護服，正端著相機拍照。

賀藹零：記者同志，你們一定要做好防護，千萬不能大意，還有拍攝期間注意別影響患者休息，有特殊情況千萬不能瞞報……

郝主任打斷賀藹零：好了，小賀，我耳朵都要聽出繭子了，他們會做好防護的，你就放心吧。累了一天了，快回去休息吧！

賀藹零：好吧主任，那我回去休息了。

賀藹零說著，轉(zhuǎn)身離開了醫(yī)院大廳。

郝主任向記者們解釋道：賀醫(yī)生是我們這里最負責(zé)的醫(yī)生……

18.內(nèi)景 酒店房間 夜

賀藹零正在收拾衣服，窗外刮起了大風(fēng)，她望向窗外。

19.內(nèi)景 平房客廳 夜

字幕：2003年4月24日。

窗外的風(fēng)“呼呼”地刮著，玻璃時不時發(fā)出“嘩啦嘩啦”的聲響。

客廳的電視機中正在播放著新聞：中央軍委已批準軍隊緊急救援北京……

賀藹零：媽媽，爺爺是不是要離開我們了？

劉柒零：怎么會呢？爺爺現(xiàn)在不是好好的嘛。

賀藹零：我今天在陽臺窗戶邊聽到爺爺打電話了，聽說有個病會傳染，要爺爺去治……

劉柒零：沒事的，別擔(dān)心，媽媽陪著你，去睡吧。

20.內(nèi)景 平房臥室 夜

劉柒零牽著賀藹零的手走進了臥室，哄著女兒上床躺好，蓋好被子，然后一直輕輕地拍著女兒的胳膊。直到賀藹零睡著了，劉柒零才悄悄走出房間，輕輕地帶上了門。

21.外景 陽臺 夜

晚風(fēng)吹著劉柒零的長發(fā)，她倚在墻邊，掏出電話。

劉柒零：院長，我是劉柒零。我們家老爺子的身體狀況您是知道的……沒有，您誤會了，我不是來勸您取消安排的，我是想說如果需要呼吸科的醫(yī)生，就讓我去吧，讓我代替老爺子去……您別忘了，我是老爺子的得意門生，而且我年輕又心細，身體也好，被傳染的風(fēng)險更小，我去最合適了……小藹零？我爸媽會照顧好她的，她留在家里也安全……真的嗎？好的，謝謝院長，保證完成任務(wù)。

22.內(nèi)景 酒店房間 夜

賀藹零推開房間的窗戶，夜晚的風(fēng)吹動著賀藹零鬢角的碎發(fā)，賀藹零站在窗邊眺望。

(畫外音)賀藹零：我們一定像17年前一樣打得病毒片甲不留！

(畫外音)4月8日0點，武漢市解除離鄂通道管控措施，有序恢復(fù)對外交通。4月10日，王勝男小朋友順利出院。

23.內(nèi)景 實驗艙 夜

字幕：2105年。

賀藹零縮緊身子，手臂輕輕地抱住雙腿，頭埋在了雙膝間，緩緩地閉上了眼睛，一滴淚珠從眼角落了下來。

桌上，玻璃盞里的花骨朵慢慢綻開了花蕊。一顆星星從夜空中劃過，在浩渺的太空中掀起層層漣漪。

(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