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冰清：守護長江的95后新漁民

文/二向箔

每年6月19日，在江蘇省江陰市都有一項簡樸而莊重的守護儀式。隨著一聲汽笛的響起，來到長江港口邊的志愿者們打開一個個塑料袋，輕輕向下傾倒，一條條魚兒躍入滾滾長江。這些生命力旺盛的魚苗回到長江，將有助于長江生態(tài)環(huán)境的整體修復，為長江注入新的生命和希望。

鄭金良就是“長江放流日”的倡導者。孫女鄭冰清從5歲起跟著爺爺?shù)介L江邊放流，目睹爺爺為了保護長江中瀕臨滅絕的魚類數(shù)十年如一日地奔波，她決定傳承爺爺?shù)氖姑?，做“長江精靈”的守護者。

長江放流，兩代見證

江陰地處江尾海頭，歷代為江防要塞，是長江南北的重要交通樞紐和江海聯(lián)運的天然良港，因地處“大江之陰”而得名。刀魚鮮、鰣魚肥、河豚美，長江江陰段曾盛產(chǎn)“長江三鮮”。

鄭金良從小在江邊長大，母親經(jīng)常讓他拎一筐青菜去船上換刀魚。那時的他怎么都沒有料到，長江鰣魚居然會有被人類吃得絕跡的一天，而且賣到上萬元一斤。1993年3月，江陰長山鎮(zhèn)漁民在江中捕到一條三四斤重的鰣魚，此后，長江江陰段鰣魚再難覓其蹤跡。這深深刺痛了鄭金良的心，他下決心追回“三鮮”，讓它們重回長江。

從2000年開始，鄭金良放下鋼材流通生意，轉攻水產(chǎn)養(yǎng)殖。那一年，鄭冰清4歲。每到春夏之交，鄭金良都會溯江而上，追尋魚種，最多時一天要在漁船上工作15個小時?；艘荒陼r間，河豚繁育成功后，鄭金良就和刀魚“杠”上了，尋魚種足足用了五年時間，還差點送了命。

和鄭冰清說起這些追魚經(jīng)歷，鄭金良一點都不后悔，“追魚過程很辛苦，但最大的收獲是摸索出了刀魚的生長和繁育習性?！?/p>

沿江奔波二十年，鄭金良通過人工繁育填補了養(yǎng)殖“長江三鮮”的空白，連專家都叫他“農(nóng)民水產(chǎn)院士”。

2002年6月10日，鄭金良培育出60萬尾河豚魚苗，其中40萬尾向長江放流。他說:“我養(yǎng)魚就是為了放流，看著河豚魚苗躍入長江，就盼著它們健康成長?！?/p>

這是鄭金良第一次無償放流，他不僅帶了漁業(yè)專家和漁政人員，還帶上了鄭冰清。有人問他：“這么大的場面，帶個孩子來不怕麻煩嗎？”“不麻煩，將來這些大事都要交到孩子們手上，現(xiàn)在他們不能缺席?！弊源酥?，每年無償放流，鄭冰清都到場，沒有一次缺席，這一跟就是十八年。在鄭金良的感召下，江陰市把每年的6月19日定為“長江放流日”，越來越多的個人和企業(yè)受到他的鼓舞，加入長江增殖放流的行動中。

新人新法，助農(nóng)致富

從小受到爺爺?shù)挠绊懀嵄辶⒅疽蜖敔斠粯映蔀椤伴L江精靈”的守護者。中學時，鄭冰清的生物學得最好。2014年高考，她毅然選擇了揚州大學動物科學專業(yè)，準備繼承爺爺?shù)氖聵I(yè)。之后，她一直研究和關注珍稀魚類的繁衍難題。大二那年，在朋友聚會上，她聽在美國留學的朋友談起美國紫黑翼蚌繁育技術。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鄭冰清決定去美國學習，把紫黑翼蚌引進回來。據(jù)了解，紫黑翼蚌屬大型淡水貝類，培育的珍珠為紫黑珍珠。這種貝類靠寄生繁育，目前為止，僅發(fā)現(xiàn)淡水石首魚是其唯一寄主魚。由于國內(nèi)沒有淡水石首魚，嚴重制約了紫黑翼蚌在中國的人工繁殖和紫黑珍珠的產(chǎn)業(yè)化發(fā)展。

2015年，鄭冰清利用暑假赴美國學習淡水貝類繁殖技術。學成歸來后，鄭冰清在爺爺?shù)闹С窒拢?lián)合中國水產(chǎn)科學研究院專家攻堅克難。在鄭金良創(chuàng)立的“長江三鮮”繁育與養(yǎng)殖研發(fā)基地實驗室里，鄭冰清的團隊先后引進300尾淡水石首魚和150只紫黑翼蚌，經(jīng)過上百次試驗，2019年終于突破關鍵技術，培育出約5.6萬只第一代幼蚌。人工繁育紫黑翼蚌以獲取紫黑珍珠的創(chuàng)業(yè)項目不僅具有重大現(xiàn)實意義，而且能彌補我國珍珠顏色單一、質(zhì)量不均的不足，改變我國淡水珍珠高產(chǎn)價低的困境。

做試驗時，鄭冰清早上8點就要起來翻淤泥，調(diào)藻類濃度，給幼蚌喂食，然后用顯微鏡看一下它們每天的生長狀況；下午抽魚血，把魚血變成血清，然后制作幼蚌的培養(yǎng)液。給魚抽血時，一條魚只能抽8毫升的血，一次要抽兩三百條，經(jīng)常因此滿身魚腥味和血腥味。長年累月用針給魚抽血，她的手指結起了一層薄繭。

紫黑翼蚌是一種自帶凈水能力的珍珠蚌，具有很高的生態(tài)價值。目前，紫黑翼蚌已開始規(guī)?；斯び绾妥虾谡渲榕嘤夹g成熟了，鄭冰清就賣幼苗給周邊農(nóng)戶，注冊做紫黑珍珠飾品的專業(yè)品牌，帶動更多年輕人回鄉(xiāng)發(fā)展。

走進盒馬，再造“江鮮”

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防控期間，因為不能外出，鄭冰清就在家直播。為了普及保護長江珍稀魚類的知識，鄭金良建設了一座長江珍稀魚類科普館。她不僅在科普館里直播，還把爺爺請進直播間，圍繞長江大保護，講述“長江三鮮”的歷史故事、習性特點，以及如何在長江中放流魚苗等內(nèi)容。

聽眾們親昵地把鄭冰清稱為“小河豚”，把鄭金良稱為“老河豚”。他們說：“我們已經(jīng)見過‘小河豚’了，現(xiàn)在來聽‘老河豚’來講故事。”

“養(yǎng)殖的河豚有毒嗎？”“養(yǎng)殖的沒有毒，有毒是因為吃了有毒的東西，毒素會儲存在體內(nèi)?！薄跋肟纯吹S魚怎么養(yǎng)殖的?！薄皼]問題，回頭剪個小視頻發(fā)上來?！甭牨妭冔x躍提問，鄭金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他還給聽眾們講述他“追魚”的故事，有很多事情連鄭冰清都是第一次聽說。

在一次直播中，鄭冰清把用于這一年長江放流的河豚魚苗展示給大家看，并向大家透露，2021年“長江放流日”，在往年的基礎上，他們增加50萬至100萬尾魚苗用于長江放流活動，為長江大保護作貢獻。

這次直播帶貨的效果也讓一直主打實體銷售的鄭金良非常意外：“直播前，生意基本上是零；直播后，各地網(wǎng)友才知道，原來‘長江三鮮’也可以燒熟后快遞送上門?！?/p>

鄭冰清注冊了“冰清河豚”“冰清鰣魚”等品牌，河豚是仿生養(yǎng)殖，安全去毒，通過冷鏈技術，可以還原長江鮮味。目前，她正式與“盒馬鮮生”簽約為供貨商，30分鐘內(nèi)就可以送貨上門。

自2020年1月1日起，長江流域重點水域實行為期十年的常年禁捕。半年后，中國水產(chǎn)科學研究院淡水漁業(yè)研究中心在長江海門段開展資源檢測時，就發(fā)現(xiàn)了五六尾河豚幼魚?？吹胶与嘤佐~的照片，鄭冰清和爺爺特別激動：“長江十年禁漁第一年，野生河豚就回來了！”而他們利用繁育“長江三鮮”項目帶領鄉(xiāng)親們致富的道路，也開啟了新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