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丹蕓 繆胤

（上海杉達學院英語系,上海 201209）

一、引言

作為交流工具,口音本身不具有階層屬性。但在其使用過程中,受說話人教育背景、職業(yè)背景以及地域背景等因素影響,存在著一定的差異性,從而產(chǎn)生了諸多問題,如階層偏見、地域偏見、身份認同感等問題。然而,通過口音這個參數(shù)將說話者編入某一特定社會群體是武斷的、不科學的。同時,這種標簽化思維也會導致社會中的語言不公平現(xiàn)象。文章將從社會語言學視角,透過社會身份認同理論討論和研究英語口音、口音偏見的本質(zhì)及其對英語學習者的影響。

二、口音以及口音偏見的形成機制

口音是相對于“標準口音”而界定的。從生理學角度觀察,口音是說話者在試圖模仿標準音時攜帶的發(fā)音習慣。從社會語言學角度觀察,口音是語言變異的一種現(xiàn)象。語言的變異體現(xiàn)著語言的多樣性,語言的多樣性也是社會語言學最重要和最基本的概念?？谝舴譃槟刚Z口音和二語口音。母語口音通常是以地域來界定的,但也有按照社會投射于某個群體的特征來界定的,形成了諸如女王發(fā)音（Received Pronunciation）、美國本土口音（General American）等。二語口音則是一個非母語的說話者受母語語音體系中的發(fā)音習慣的干擾而形成的發(fā)音習慣,如中式口音等。

口音偏見本質(zhì)就是對“非標準語”的成見。語言學家Lippi-Green解釋道:標準語言的定義掌握在社會的精英層手中,并不是一種客觀的評價機制。她指出,如果我們尊重人人平等的原則,同樣的標準也適用于語言的使用。Lippi-Green從語言意識形態(tài)視角出發(fā),提出了“標準語言意識形態(tài)”概念,并在此基礎上利用“語言附屬模型”來告誡大眾口音偏見的形成機制?！罢Z言附屬模型”分為八個階段:①膜拜標準語。②樹立標準語的“權威”。③因“樹權威”傳遞的錯誤信息。④弱化非標語。⑤展示所謂的“正確的示范”。⑥非標語的使用者被邊緣化。⑦為標準語使用者描繪清晰美好的前程。⑧為非標語使用者刻畫出種種威脅。這一過程也非常類似于其他意識形態(tài)的生產(chǎn)模式。在文化生產(chǎn)過程中,口音作為傳播的內(nèi)容之一,已經(jīng)深深地滲透進人們的意識形態(tài)中。雖然發(fā)音本身不具備權威,但社會的評價冠以其權威或惡名。

三、口音偏見的本質(zhì)

（一）社會身份認同理論和口音偏見

社會身份認同理論認為:個體的一些認知是關于他（她）從屬于某一社會群體,以及對作為社會成員的他（她）而言是具有顯著感情和價值的東西。這一過程包括類化、認同和比較三個過程。類化指個體將自己編入某一社會群體,即分類。分類強化了類別之內(nèi)的相似性和類別之間的差異性。換而言之,這一過程中,個體已經(jīng)劃分出“標準口音”與“非標準口音”,或者L1口音與L2口音。認同是認為自己擁有該社會群體成員的普遍特征；比較是評價自己認同的社會群體相對于其他社群的優(yōu)劣、地位和聲譽。在認同和比較過程中,個體獲得了自尊和驕傲?？谝糇鳛橐粋€重要的語言參數(shù),投射出個體所屬群體的語言共性,如RP（正宗英式）口音,cockney（倫敦東區(qū)）口音等。當然,個體所屬群體的其他共性也可以通過口音這個參數(shù)顯現(xiàn)出來,如同樣的教育經(jīng)濟背景、同樣的地域文化背景等。其結果往往具有兩面性:個體對自己的群體產(chǎn)生認同,并產(chǎn)生內(nèi)群體偏好和外群體偏見,并以“我們”和“他們”來進行群體分類。認知心理學家Bestelmayer指出,個體的自我口音偏好（own-accent bias）導致口音偏見的產(chǎn)生。因此,“聞聲識人”是個體通過特定口音,將說話者編入某一社會群體,并投射出對該群體的偏見或偏好。

（二）階層差異和口音偏見

語言歷來具有政治屬性。同一地域的多種口音之爭往往是某種政治權利和經(jīng)濟關系的此消彼長。Lippi-Green在分析“標準語言意識形態(tài)”形成機制時也告誡大家,所謂“標準語”不是自然演化的成果,而是人為的創(chuàng)造。社會學家Pierre Bourdieu指出,“標準語”是在詮釋社會事實的社會性差別、層級體系以及分化等共同構成的網(wǎng)狀結構中被生產(chǎn)和再生產(chǎn)出來的。因此,口音的標準是社會的標準而不是語言學標準,即口音具有社會建構性。歷來,英國社會存在著“聞聲識人”之說,即一個人的口音向世人昭告了他的出身背景,包括成長環(huán)境、教育程度乃至所處的社會階層。Lynda Mugglestone教授在TalkingProper中談到,早在18世紀末19世紀初,英國社會中已經(jīng)出現(xiàn)過幾本教授發(fā)音的書籍,并借此告訴普羅大眾所謂的“標準發(fā)音”。倫敦音的被認可,實則佐證了當時倫敦在英國社會的政治經(jīng)濟地位。現(xiàn)代英國仍舊是一個階級負擔沉重的社會。RT（Russia Today）此前在報道中指出,如今口音依舊是區(qū)分英國社會階級的標尺之一。英國境內(nèi)大約有56種口音。例如:倫敦東部地區(qū)的發(fā)音被稱為“cockney”口音,是典型的工薪階級的口音；紐卡斯爾作為英國的工業(yè)和港口重鎮(zhèn),其口音則被認為Geordie口音（即北方口音）,也代表著傳統(tǒng)的工人階級的背景；而女王口音（RP）被認為“plummy（上等的）”,女王口音是公認的“標準發(fā)音”,是英國精英階層和王宮貴族的專屬口音。英國社會的“聞聲識人”,實則是聽話者對說話者按照“標準口音”和“非標準口音”進行區(qū)分,把自己對兩者的社會階層地位的臆想投射到說話者身上,并認為前者優(yōu)于后者。殊不知,所謂“標準口音”也是人為設定的標準,掌握在社會的精英手中。

四、口音偏見對英語學習者的影響

一些研究數(shù)據(jù)揭示,母語為非英語的學習者呈現(xiàn)出更加明顯的刻板印象,即更偏好GA和RP口音。研究指出學習者對于教師口音的偏好以及自身口音的期盼影響著其學習態(tài)度和學習動力。那究竟所謂“標準口音”的意識形態(tài)對我們中國學習者會造成哪些影響呢?文章從學習者的兩個“期待”切入進行討論,即學習者對英語教師口音的期待以及學習者對于自身口音的期待。

1.從學習者對英語教師口音的期待而言,Grand＆Lee在研究中揭示了白人作為英語教師更為受到青睞的現(xiàn)實。在針對我國某地區(qū)小學生的一項調(diào)查顯示,GA口音與RP口音也最受追捧。此外,該地區(qū)的學生認為GA口音和RP口音是判斷好老師的標準之一。這種情況,在各大語言培訓機構得到普遍證實。一些大型的英語培訓機構無一例外打出“純正美語,英式口音”的口號,并配上白人廣告頭像,以此告訴學生和家長他們提供的是“標準口音”。家長和學生也往往“以貌取人,聞聲識人”,即更多地關注教師的地域身份和口音,往往忽略了教師的教學資質(zhì)和技能。

2.從學習者對于自身口音的期待而言,有些學習者擔心自己的“口音”會招致取笑或者不公平對待,“啞巴英語”的現(xiàn)象屢見不鮮。社會文化理論指出,學習過程也是學習者身份認同感的建立過程。由“口音偏見”導致的學習者身份的心理掙扎,往往是由集體中某一個強勢群體所給予,比如課堂中能說“標準口音”的教師或者同學。因此,“口音”不僅影響著學習者自身的身份認同感的建立,而且影響著學習者的學習態(tài)度和學習動力,從而影響著學習效果。

五、結語

綜上所述,英語在使用過程中體現(xiàn)的口音差異性折射出傳統(tǒng)英語國家的一些社會人士對自身所處的社會階層和地位的偏執(zhí)性的情感依托?！奥劼曌R人”并不是語言學范疇的概念,而是把社會等級分層的標簽化。對英語學習者而言,研究英語口音的階層和民族差異性,目的不在于消除自身口音或把特定人群標簽化。文章的目的在于幫助學習者客觀地認知這種差異性,避免“聞聲識人”而產(chǎn)生對他人的文化歧視以及語言不公平現(xiàn)象。同時,學習者通過對口音本質(zhì)的認知,應擯棄由口音偏見投射于自身的身份認同感偏差,更平和地對待多元口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