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劇 血祭龍源

編劇 隋治操 張漢良 許鳳國

時 間1931—1933年

地 點熱河省龍源縣棲龍村

人 物

文一濤男，26歲，鄉(xiāng)間古董商人，隸屬中共滿洲省委的地下黨員。

文一凡男，32歲，龍源縣立中學(xué)歷史教員，順直省委領(lǐng)導(dǎo)下的中共地下黨員。文一濤的哥哥。

駱英子女，23歲，鄉(xiāng)村姑娘，文一濤的未婚妻。

吉永百合女，25歲，日本“滿鐵”勘探隊隊員，后為日軍少尉。

濱 田男，51歲，日本“滿鐵”勘探隊（“滿鐵”調(diào)查部、滿蒙文化考察隊）隊長，實際為關(guān)東軍文物收集員負(fù)責(zé)人，日軍上尉。

文老爺子男，78歲，有見識的農(nóng)家智者，文一濤兄弟的爺爺。

駱幫子男，49歲，鄉(xiāng)間古董販子，駱英子的父親。

章占龍男，35歲，民國龍源縣警察署偵緝隊長，后升任偽滿洲國龍源縣警察署代署長。

章秀蕓女，28歲，文一凡的妻子，章占龍的妹妹。

野 村男，30歲，日本“滿鐵”勘探隊隊員（實際為關(guān)東軍文物收集員，日軍軍官）。

三 木男，40歲，日本關(guān)東軍文物收集員。

黃縣長59歲，民國龍源縣縣長。

六 兒男，7歲，村民的兒子。

村民、警察、日本職員、日軍官兵若干。

[字幕：1931年九一八事變后，日本為了實現(xiàn)永久侵占中國東北，分裂中華的罪惡陰謀，大肆開展“長城以外無中華文化”宣傳，打著“滿蒙文化考察”的旗號，派遣文化特務(wù)潛入東北各地勘探盜挖文物，尋找和制造所謂“滿蒙獨立于中華文化之外”的考古實證，妄圖在國際上為其建立偽滿洲國提供法理依據(jù)……

序幕

[字幕：1931年秋，九一八事變后數(shù)日。

[字幕：東北熱河省龍源縣城郊棲龍村。

[牛河梁打鏵子地。

[幕啟。

[高高的土崖，土崖上是殘破的土地廟和一株巨大的槐樹。

[幕啟。

[幾個孩子在土崖上比賽著撒尿的剪影……

[一條條水線落在岸下，幾個孩子跑下河岸，爭搶一塊滋出來的玉器。

——是我滋出來的！

——是我滋出來的！

——是我、是我、是我！

[燈亮。

[爭執(zhí)聲中，小伙伴之一小六手拿一塊玉器從邊幕上場。

[突然，一個身穿工裝戴眼鏡背背囊的人（三木）追上了孩子，緊緊盯著孩子手里的玉器！孩子連忙把玉石藏到背后。三木伸手，示意孩子把石頭給他看看，孩子后退一步，搖頭。

三 木（笑笑，從衣兜里掏出幾塊糖，溫和地說）過來，給，糖，甜甜地！

[孩子再次搖頭，突然轉(zhuǎn)身跑開。

孩 子大舅！大舅！

三 木（低聲吼）八嘎！

[三木掏出了手槍，數(shù)聲槍響，孩子撲倒。三木趕上前去拿起了沾了鮮血的玉器（玉豬龍）。（驚喜地拿玉豬龍在出土地比畫）

三 木吆西，玉玦……（環(huán)視周圍）尿出來的？……這里……（驚喜地肯定）這里……是古遺址！

[三木從背囊掏出筆記本記錄。

[文一凡從遠(yuǎn)處跑過來，看見孩子倒在血泊里，他急撲上去查看。

文一凡（大喊）小六，小六！

[文一凡發(fā)現(xiàn)孩子已經(jīng)沒氣了，他憤怒地走向三木。

文一凡你個畜生！

[三木轉(zhuǎn)身想迅速逃離，迎面被文一濤攔住！

文一凡老二，抓住他！他打死了老徐家的小六！

文一濤（憤怒）啊？

[文一濤揮舞鐵鍬就砍了上去，三木躲開，轉(zhuǎn)身掏槍，文一凡從后面打掉了三木的手槍，文一濤狠狠一拳打倒了三木。村民們紛紛趕到，眾人把三木捆綁了起來。

[文一濤撿起手槍。

[章占龍帶著巡邏的警察吹著哨子跑了過來。

章占龍誰打槍？誰打槍？怎么回事兒？（章占龍看見孩子的尸體，一愣?。?/p>

[樹叢隱蔽處，另一個人（三木的同伙）緊盯著眼前發(fā)生的一切。

三 木放開我！我，大日本帝國滿鐵勘察隊的干活！

[文一濤雙手托著孩子的尸體走了過來，把孩子輕輕地放在石頭上，駱英子把一件上衣給孩子蓋上，垂淚痛惜。

[文一凡一手拿著玉豬龍，一手抓住三木的衣領(lǐng)。

文一凡殺人不眨眼的畜生，為了這塊玉玦，連孩子你也下手？

章占龍（連忙上來阻擋）妹夫，妹夫，容我審審！

文一濤審什么審？一個殺人搶劫的牲口，滅了他！

眾 人對，滅了他！給孩子償命！

章占龍哎、哎、哎，殺人償命，理所當(dāng)然?？墒?，可他是日本人吶！

文一濤日本人怎么的？

[一個村民拿著三木的背囊過來，文一凡接過來，從中掏出一本筆記本。

三 木（怒吼）放開我，放開我！不許動我的東西，八嘎！

[文一凡看了看臺階上的孩子，仔細(xì)翻看著那本筆記本。

[突然，文一凡一愣，立刻變了臉色。抖著手里的玉豬龍和筆記本問三木。

文一凡你，是來找這個的？

三 木（掙扎著吼叫）不許動我的東西！不許！

章占龍你叫什么叫？這龍源縣現(xiàn)在還是中華民國熱河省的地面兒?。▽ξ囊环玻┟梅?，這家伙交給我，我押回縣城，一定嚴(yán)加處置！

文一濤嚴(yán)加處置？縣里那些官老爺敢惹日本人？不行！

章占龍（小聲）兄弟，可這事兒牽涉中日關(guān)系啊，湯大帥和省縣長官都一再地叮囑，千萬別惹日本人，千萬要忍著……

[文一凡一直在看那個筆記本，他拿著筆記本環(huán)顧了一下周圍地形，想了想，臉色愈發(fā)嚴(yán)峻起來。

[文一凡突然劃著了火柴，點燃了筆記本。

三 木（狂叫）八嘎，住手！你的，死啦死啦的……

[章占龍想上前勸阻，可已經(jīng)來不及了，勘探手冊化作了一團(tuán)灰燼！

三 木（狂怒復(fù)又譏諷地?fù)u頭）支那豬，燒吧，燒不掉的，我找到的遺址都在我腦子里，你來燒呀？來燒呀?。ü裥Γ?/p>

章占龍（對手下吩咐）把他帶走，等待上峰裁處！

文一凡慢著！

[文一凡附耳文一濤說了幾句話，文一濤一驚。

[文一濤要爭辯，文一凡把玉豬龍裝進(jìn)衣袋，從文一濤手里奪過三木那把手槍。

文一濤哥！

章占龍（忙上前阻止）妹夫，妹夫，你要干啥？

文一凡（把槍口對準(zhǔn)了三木）禽獸不如的惡魔！你竟然殺死了我無辜的外甥！

三 木（大聲）支那豬，你開槍吧！你敢開槍，大日本的關(guān)東軍就讓你們這里血流成河！開槍呀！

文一凡（平靜又冰冷地）娘親舅大！給外甥報仇天經(jīng)地義?。▔旱土寺曇魧θ荆┑牵腋肟吹侥銕е袊@塊古遺址的秘密去見閻王！

三 木（害怕）你？你敢……

[“砰、砰、砰”的三聲槍響，三木仰面倒在地上。

[眾警察和眾人一陣騷亂。

文一凡（持槍后退，邊退邊說）冤有頭債有主，今天我文一凡為外甥徐六兒報了一命之仇！老二，告訴你嫂子，讓她替我給咱爺爺盡孝，告訴爺爺，不孝孫兒文一凡從此嘯聚山林，永不還家！

第一幕

[字幕：七天后。

[字幕：棲龍村文家大院。

[過場。

[追光中，濱田身著工裝背對觀眾負(fù)手而立，眾日本調(diào)查隊隊員也都恭立在濱田身后。

濱 田滿蒙是大日本帝國的生命線！田中前首相曾說過——如欲征服世界，必先征服支那；欲征服支那，必先征服滿蒙。務(wù)必使?jié)M蒙與中國本土相脫離！這是大日本帝國的最高國策！本莊繁司令官為此特別親自制定了《滿蒙自由國家方案》，我們必須努力尋找滿蒙獨立建國的歷史依據(jù)！

眾 人哈依！

濱 田但是，很令人憤怒——（濱田轉(zhuǎn)過身來）我們辜負(fù)了前輩的期望！我們滿鐵勘探隊——堂堂滿蒙文化考察團(tuán)，竟然到現(xiàn)在還沒找到任何一處滿蒙地區(qū)不屬于中國的歷史遺跡實證！

[野村走進(jìn)追光。

野 村報告隊長，龍源縣黃縣長到了。

濱 田讓他進(jìn)來！

[黃縣長和章占龍小心翼翼上場。

黃縣長濱田隊長，您請老朽前來，不知何事？

濱 田要你的腦袋！

黃縣長?。繛I田先生開玩笑了，老朽行將就木，這顆斑白頭顱即使是做夜壺也不好用了。

濱 田我想用它換回一樣?xùn)|西。

黃縣長換回何物？

濱 田玉玦！

黃縣長玉玦？鄙縣東街昆侖玉器鋪里就有許多，林林總總，聽說赤峰那邊的玉器鋪也有賣的，做工粗細(xì)不一，價錢亦有高低……何苦要用老朽的頭顱去換呢？

濱田鳥居龍藏前輩曾經(jīng)向本莊繁司令官提到過一種稀有而奇怪的玉玦，有著豬一樣的頭，希望司令官能幫他如愿。我想，你應(yīng)該知道這個玉玦的意義！

黃縣長知道，知道，黃金有價玉無價。所以您真的應(yīng)該去鄙縣的昆侖玉鋪看看，好東西還是有的。

濱田你在蔑視大日本帝國的關(guān)東軍？

黃縣長哪能呢！關(guān)東軍有槍有炮……

濱田相信就好！前兩天，我們滿鐵勘探隊的三木君在勘探中得到了一塊玉玦……

黃縣長玉玦？

濱田讓人不能容忍的是——竟然被人搶走玉玦，三木君當(dāng)場被槍殺了！

黃縣長竟有此事？

濱田而且是在光天化日眾目睽睽之下！

黃縣長濱田先生，民國政府去年頒布了《古物保存法》，內(nèi)中規(guī)定：埋藏于地下及由地下暴露地面之古物概歸國有。發(fā)現(xiàn)文物者應(yīng)立即報告當(dāng)?shù)刂鞴苄姓偈?。采掘古物?yīng)由中央或地方政府直轄之學(xué)術(shù)機(jī)關(guān)為之……要是三木先生及時上交鄙縣縣署就好了。

濱田黃縣長！你的意思是不管了？

黃縣長哪里，在鄙縣的地面上，發(fā)生命案，還是要查的……

[收光。

[燈亮。

[文家大院靈幡飄動，氣氛凄悲。

[一口棺材停在院子當(dāng)中，文老爺子撫棺落淚，眾鄉(xiāng)親在忙活著喪事。

駱幫子（拉過文老爺子）老爺子，咋的？這一凡還沒入土呢，我聽說您就要遷祖墳？

文老爺子唉，家逢不幸，如雷轟頂啊！我請朝陽的三先生給破占（占卜）了，他說我家祖墳穴位不正，所以屢遭橫事！我不太信，可佑順?biāo)碌牟返乩侠镆舱f我家祖墳埋在白虎之穴，橫事不絕，我就不能不信了！

駱幫子屢遭橫事？

文老爺子一凡一濤他爹媽，不是趕集過大凌河翻船沒的嘛！現(xiàn)在一凡又……唉……

駱幫子那你要把祖墳遷哪兒去？

文老爺子牛河梁土地廟下邊的那片打鏵子地！

駱幫子?。看蜱f子地，到處是亂石頭，耕地常常撅斷鐵鏵子……

[章占龍急匆匆上場。

章占龍咋了，咋了，我聽說？

[章占龍看見棺材，愣住了！

駱幫子（迎上前）章隊長，今兒一大早的，文老爺子一開院門，就看見大門口擺著這口棺材……里面，里面……你妹夫文一凡摔得稀碎??！

章占龍?。?/p>

駱幫子對了，還撂下一封信……

[文老爺子淚流滿面遞給章占龍一封信。

章占龍（拿過信看了看，念）“文一凡膽敢上山瓦解軍心，策動嘩變，圖謀拉走隊伍，實屬該殺該剮。念及其家世代積善，特推下百丈崖，全尸送還！狼頭山李天魁”……李大巴掌？哎呀我的好妹夫?。?/p>

駱幫子這是咋說的，可惜了啊。

章占龍（四處查看）哎，我妹子呢？

文老爺子前天就上朝陽城看你老姨去了，派人送信兒了……唉！

文一濤（勸解文老爺子）爺爺，我哥走了，可火燒金玉在，瓶破留款識——咱還有這個家要操持，您可要挺住了啊！

駱英子（悲戚地對文一濤說）二哥，你也喝口水歇歇吧，看你那嘴唇干的。

章占龍（轉(zhuǎn)身對著文老爺子和旁邊的駱幫子等人說）唉……我這妹夫是命里該著??！就算李大巴掌不殺一凡，日本人也不能放過他呀！關(guān)東軍派人天天逼著縣公署交人！你沒看黃縣長因為交不出一凡那個慘勁兒啊，那大歲數(shù)了，還挨了關(guān)東軍一個大嘴巴子！

駱英子那是因為日本子殺了小六兒！

章占龍你懂個啥？那日本人的命能和咱們平頭百姓的命比嗎？張大帥牛吧？全中國都橫著走的主兒，不也讓日本人給炸死了！日本人誰出來認(rèn)錯償命了？那少帥領(lǐng)著幾十萬兵馬，飛機(jī)大炮有的是，可他親爹讓日本人殺了，他不也殺豬不吹——蔫褪了？有些事啊，咱就得認(rèn)吶！

文一濤章隊長，我家正辦喪事兒，死的人是我親哥哥，你親妹夫，你就別再替仇人說話了，閉上嘴一邊待著去吧！

章占龍我不是……我就是說，那個死的小六兒是你哥八竿子都打不著的外甥，他強(qiáng)出啥頭??？

文老爺子占龍啊，他一個日本子，跑到咱中國來這刨寶挖墳，就是他們自家的菜園子也不能這么隨便“霸扎”（踐踏）吧？更別說他為了搶那塊玉，竟然下手殺小孩子，你說他不該死？你妹夫要是不動手報了這個仇，那他還是我們老文家的種兒嗎？那他還是中國爺們兒嗎？

章占龍（連忙點頭）這個日本人是真該死，可咱們?nèi)遣黄鸢。?/p>

文一濤章隊長，你別一口一個惹不起，這可是中國，你身為民國的縣警署偵緝隊長，護(hù)不了良民，辦不了罪犯，還說這些沒囊沒氣的話，你不覺得愧得慌？

[駱英子正給文一濤擦臉上的灰，聞聲把毛巾往臉盆里使勁一摔！

駱英子（大聲）我二哥說得對！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活得活出個樣兒來！

章占龍你！得得得，我接我妹子去！

[章占龍走向大門。

駱幫子（走近文一濤，小聲）老二，小六兒在牛河梁滋出來的那塊玉玦你哥帶走了？那可是個好東西?。?/p>

[文一濤異樣地看了駱幫子一眼。

駱幫子（小聲）我是說，你哥真的拿著那物件上狼頭山了？不能吧？萬一有個閃失……那東西可值老錢了！

[院外一聲高喊：黃縣長到！

[黃縣長及隨員陪著西裝的濱田一行進(jìn)院。章占龍急忙上前攙扶黃縣長。

文一濤（冷冷地打量黃縣長）黃縣長，您是來吊唁的？

黃縣長你是？

章占龍（殷勤地）黃縣長，他是文一凡的弟弟文一濤，文、文玩商人。

黃縣長噢……一凡先生是縣立中學(xué)的歷史教員，曾在天津南開大學(xué)受教于梁任公……他不幸罹難，老朽還不該來吊唁嗎？

章占龍（討好）黃縣長禮賢下士。嗯……文一凡是狼頭山土匪給害死的，這兒有狼頭山匪首李大巴掌的信。（遞信）

[黃縣長看信，隨即把信遞給了旁邊的濱田。濱田看了看，上前圍著棺材打量一圈。

濱田（冷冷地）打開！

黃縣長（為難地）濱田先生，此地民俗，死者入殮后再開棺，妨害后人啊……

濱田打開！

章占龍（轉(zhuǎn)身對文老爺子）那……那就打開吧，濱田隊長執(zhí)意要開棺，就給他們看看吧。

文一濤（憤怒地）不行！

駱英子不行！

文老爺子已經(jīng)入殮封棺，哪有二次開棺的道理？

濱田打開！

駱英子不行！入殮開棺，天塌半邊！

眾人喊叫 是啊，不能開棺！

太霸道了！

黃縣長（看看濱田，又看看大家）大家安靜！（對濱田）濱田先生，按照此地的民俗，亡者入殮后不能再開棺。人死為大，我看……

濱田（蠻橫地）黃縣長，你沒聽清嗎？打開！立即打開！

黃縣長（無奈地）唉……那就打開吧！

文一濤（抄起鐵鍬，擋在棺材前面）今天我看誰敢動？！

[濱田的手下上前拉扯文一濤，文一濤反抗，眾人推搡。

[濱田突然掏出手槍，頂住文一濤的額頭！

濱田（對文一濤）打開！

[駱英子突然沖出來，站在文一濤身前。

駱英子不許動他！

濱田你，什么人？

駱英子我，我，我是他女人！

[文一濤推開駱英子。

[沒想到濱田槍口一轉(zhuǎn)，又頂在了駱英子的額頭！

濱田打開！

駱英子就不開！有種你就開槍！黃縣長，你是民國的縣長，你就眼看著小日本子在中國的地面上橫行霸道？

黃縣長這……

[濱田冷笑，扳開手槍機(jī)頭……

駱英子（對濱田）等等……

[濱田得意地笑了。

[駱英子抓著文一濤的手探進(jìn)自己的胸部！

[眾人驚訝！

駱幫子（急忙捂住臉）哎呀我的媽呀?。ê埃┯⒆樱氵@是干啥呀？

駱英子（深情地對文一濤）二哥，你……你摘下來！

[文一濤慢慢縮回手——手里拿著一枚胸墜！

[駱英子低頭讓文一濤從自己頭上把胸墜摘下。

駱英子二哥，這是一個犀牛角刻的老物件——拴馬樁，是我家輩輩傳下來的。我媽臨咽氣的時候給我的，讓我出嫁的時候給我男人戴上，好一輩子拴住他……來，我要看著你戴上……

[文一濤慢慢把胸墜戴上。

駱英子哥，你當(dāng)著大伙摸了我身子了，你就是我一輩子要拴住的男人！

[文一濤一愣，猛地?fù)ё●樣⒆樱?/p>

文一濤（長嘆）老天爺啊，這英子我沒看打眼??！

章占龍哎呀呀老二，胳膊擰不過大腿，我看……

黃縣長咳咳，我說，我說……活人要緊，就開棺吧……

駱英子不行——先把我打死再開棺?。▽ξ睦蠣斪樱敔?，我死了可得埋進(jìn)你們文家老墳！

文老爺子英子！

駱幫子英子！

文一濤英子！

[濱田慢慢扣動扳機(jī)……

黃縣長（著急）別別！（拉住濱田）濱田先生……（對文老爺子）是縣公署命令你開棺（語氣逐漸強(qiáng)硬）……查，查查……查龍源縣立中學(xué)歷史教員文一凡，實系中共要員陳鏡湖之特派線人，乃民國政府通緝要犯，今雖身死待葬，然按照民國法律，須驗明正身……

章占龍這是縣公署黃縣長讓開棺，民服官管，那就開開吧！

駱英子誰也不行！

[突然，一聲凄厲的號哭傳來，章秀蕓踉踉蹌蹌地上場。

章秀蕓一凡，你咋就這么走了??！一凡啊……

[章占龍急忙過來扶住章秀蕓。

章占龍妹子，妹子，你聽哥一句，你就別再哭天搶地的了……千不該萬不該，這一凡打死日本人，還想落草為寇……那綠林好漢是那么好當(dāng)?shù)模?/p>

[章秀蕓哭聲更大了。

章占龍唉，人死如燈滅，妹子，往開了想吧。

章秀蕓（撲到棺材上）把棺材打開，讓我看看一凡啊……

文老爺子秀蕓啊，這人已經(jīng)入殮了，不能再開棺?。?/p>

章秀蕓我不管！我就是要看一凡一眼??！

文一濤嫂子……

章秀蕓（聲嘶力竭）開開！你們要是不讓我看一凡一眼，我這就跟他去了——我，我，我就撞死在這棺材上！

[駱英子和文一濤拉住章秀蕓，而章秀蕓掙扎著要撞棺材。

[濱田冷冷地注視著文家人。

駱英子嫂子，老話兒說，入殮開棺，天塌半邊啊……

章秀蕓我的天都已經(jīng)塌了……讓我看看一凡！

文老爺子 （一跺腳）唉！開吧！

[文一濤和駱英子先后跪在棺材前！

文一濤（嘶吼）哥啊——李大巴掌，我和你不共戴天！

駱英子大哥，不血債血償，我駱英子誓不為人！

[錘聲響起，棺材蓋打開了。家人哭泣聲聲。

[章秀蕓搶上前去，扶棺大哭！

章秀蕓一凡！一凡！我的一凡啊……

[章秀蕓從棺里拿出一件血衣，暈倒，眾人扶章秀蕓。

[濱田搶上去看，捂鼻。

[黃縣長示意章占龍上前辨認(rèn)，章占龍匆匆看了看，點頭。

章占龍死者確系男性，血肉模糊……是我妹夫……文教員。

黃縣長濱田先生，人死案消，也就如此罷了……

濱田不！他搶走的玉玦在哪里？

章占龍找，肯定給您找！

[收光。

第二幕

[字幕：距前場11個月，1932年8月。

[字幕：棲龍村村外。

[追光里，身穿野外作業(yè)服的濱田在畢恭畢敬地接電話。

[野村和百合等站在旁邊。

濱田（立正）哈依！哈依！是一塊豬首的龍形玉玦……鳥居龍藏先生曾在赤峰和朝陽一帶看見過，他稱之為玉豬龍……可惜，出土的地點我們還一無所知……（電話傳來呵斥聲，濱田立正）哈依！

[濱田放下電話沉默許久，突然轉(zhuǎn)身對野村等人滿臉怒氣！

濱田滿洲國早已成立，但國聯(lián)迄今不肯承認(rèn)！我們滿蒙文化調(diào)查團(tuán)竟然一事無成！唯一一件奇形玉玦，還被人搶走了！甚至我們都不知道那塊玉玦出土的地方……

百合叔叔，那塊玉玦是不是鳥居龍藏前輩說過的玉豬龍？

濱田不！不不！不許再說玉豬龍！龍是中國人的圖騰，說那玉玦是玉豬龍，那就證明了那玉玦是中國的文物，更證明了出土玉玦的地方是中國的土地！

百合哈依！

濱田我們大大辜負(fù)了天皇陛下！即使找到了那塊玉玦，不知道玉玦的出土地點和層位關(guān)系，也就無法證明它是滿蒙地區(qū)的歷史文物，也就無法證明滿蒙文化根本就不屬于中國文化！可惡的國聯(lián)現(xiàn)在又派出了李頓爵士帶領(lǐng)的調(diào)查團(tuán)，這是我們最后的機(jī)會！

百合機(jī)會？

濱田對！機(jī)會！萬幸，我們發(fā)現(xiàn)了兩處滿蒙文化的古代遺址，可以在調(diào)查團(tuán)到來的時候現(xiàn)場發(fā)掘！

百合叔叔，找到遺址了？可太好了！

野村（對百合，小聲）哪里會那么容易地找到，是濱田隊長秘密派人……

濱田（一個耳光截住野村話頭，嚴(yán)厲斥責(zé)）八嘎！我們必須認(rèn)真保護(hù)好這兩處滿蒙文化遺址，讓調(diào)查團(tuán)在發(fā)掘現(xiàn)場親眼看到確鑿的滿蒙獨立文化的歷史證據(jù)！

眾人哈依！

濱田（拿起地圖，指點著）這兩處遺址都在棲龍村附近，你們必須暗中監(jiān)視巡查，防止有人破壞或遭到龍源縣官方干擾……否則，（咬牙切齒）切腹謝罪！

眾人哈依！

濱田（躊躇滿志）這兩處遺址里埋藏著讓全世界都不得不承認(rèn)滿洲國合法地位的考古鐵證！埋藏著熱河在歷史上就屬于滿洲的文物！這次行動成功了，天皇陛下的十萬關(guān)東軍就可以不費一槍一彈名正言順開進(jìn)熱河！

百合叔叔，我很好奇——您說的遺址剛剛找到，還沒有發(fā)掘，您怎么就這么肯定那些遺址里會有滿蒙文化的文物……

濱田（一愣）你不相信我的專業(yè)學(xué)識？別忘了，我和你父親松山君可都是牛津大學(xué)考古系的優(yōu)等生??！百合，這回你這個生在中國的中國通可要派上用場了。

百合噢……叔叔，我當(dāng)然相信……我也一定完成好這次任務(wù)！叔叔，我剛剛畢業(yè)就有機(jī)會在中國參與這么重大的考古發(fā)掘，太榮幸啦！

濱田什么中國？是滿洲的熱河！

[收光。

[燈亮。

[山野。

[文一濤拿著鍬鎬在繞著一堆土轉(zhuǎn)圈觀察。

[野村一副當(dāng)?shù)剞r(nóng)夫打扮，鬼鬼祟祟上。

[百合一身中式民間裝束，挎著個籃子從另一側(cè)走過來。

[百合不時裝作蹲下挖野菜四處打量。

[野村查看地形之后，向百合點頭。

百合野村君，這里……這里就是濱田君說的2號地點？

野村是。

百合（仔細(xì)觀察地形）奇怪呀……野村君，濱田隊長怎么就會那么肯定這里是一處滿蒙文化遺址呢？

野村啊，應(yīng)該是……（詭異地）應(yīng)該是……經(jīng)驗吧……

[百合輕輕搖頭。

百合而且叔叔竟然準(zhǔn)備直接在國聯(lián)調(diào)查團(tuán)面前發(fā)掘……

[文一濤一身泥土，扛著鐵鍬從樹后突然出現(xiàn)！

[野村和百合故作鎮(zhèn)靜地站了起來。

文一濤喂，干什么呢你們？

百合大哥，啊、啊，我挖野菜……

文一濤（看看地形，又看看野村）你，也來挖野菜？

百合啊，大哥，他是我表哥，聾啞人。他是來送我走親戚的……（對野村做啞語）表哥，你回去吧！

[野村下。

文一濤哦……你是來走親戚的？

百合我是城里西街老紀(jì)家的，我叫百合，到前面村里走親戚，看見這些蒲公英，就忍不住挖起來了……（拿起籃子里的水葫蘆遞給文一濤）大哥，喝水吧？

文一濤（擺擺手，指指稍遠(yuǎn)處）我不渴……那片樹貓子里婆婆丁更多。

百合噢？那我過去看看……

[百合走向幕側(cè)，駱英子從另一側(cè)突然出現(xiàn)。

駱英子（詫異地望著百合）哥？你……你們倆在這干什么……她是誰？

文一濤英子，你怎么過來了？

駱英子那個女人是誰？你倆怎么在一起？

文一濤什么我倆？她就是一個走親戚剜野菜的，我打這兒路過，碰上的……

[駱英子擺弄著文一濤胸前那個拴馬樁胸墜。

駱英子碰上的？（懷疑）兵荒馬亂，她一個女的敢上這荒山野嶺來剜野菜？完了還就讓你碰上了？

文一濤（在駱英子臉上親一口）哎呀，小心眼兒——她真是我碰上的……我也琢磨呢——她咋管婆婆丁叫……對了，她叫蒲公英……

駱英子（打量文一凡）你這一身土……你跑這臥牛石來干什么來了？

文一凡我去打鏵子地，給我家新遷的老墳栽點樹。

駱英子栽樹？（看著遠(yuǎn)方的百合）哥，當(dāng)著那么多老少爺們的面兒，我可是說你是我男人了，你也應(yīng)承讓這個拴馬樁拴著了啊……

文一濤那當(dāng)然了……我文一濤……（發(fā)現(xiàn)了兩塊陶片）嗯？這兒咋會有陶片？

[文一濤拾起一片陶片，端詳陶片。

駱英子（有點不高興）哥——

文一濤哎哎……（裝起陶片）英子，不是，你咋也上這荒山野嶺來了？

駱英子我爹說，這些天就半夜鬧鬼，還有外地人在咱們村邊上偷著挖寶！

文一濤有人……盜墓？

駱英子是啊，他們還埋了瓦片做記號。（看見地上的陶片）哎呀，這兒就有他們埋的瓦片！

文一濤（故意遮掩）啥他們埋的啊，這些碎磚爛瓦老早年就有……咱走吧，啊？

[駱英子拉文一濤去看那些陶片。

駱英子我看看，我看看……哥，這兒的瓦片真是新埋的……你看這土——老坑土實，新坑土暄！老坑土咸，新坑土甜……你還倒騰古董呢，這都不知道？

文一濤好了好了，英子，咱回去吧……啊？

駱英子你這么急著讓我回去干啥？不嘛……

文一濤（摟住駱英子）英子，我爺爺說了，過了年，二月十二就給咱們換盅定親！

駱英子（高興）??？真的？

文一濤金的，不是銀的——五月初八就過門，把你娶回家！

駱英子（幸福地親了文一濤一下）太好了……哥，以后你可要好好疼我……

文一濤那還用說？傻子都知道疼自己老婆呢……

[突然遠(yuǎn)處傳來一聲百合的尖叫！

[舞臺另一側(cè)，百合捂著胸肩處踉蹌而出，慢慢躺倒在地！

文一濤不好！

[文一濤推開駱英子向百合跑去！

[文一濤看看坐在地上的百合，又看看百合跑出來的樹叢，猛地一愣——

文一濤百步倒！

[文一濤猛然出手，從樹叢里拎起來一條毒蛇，迅速掄起扔向遠(yuǎn)處。

百合（疼痛難忍，喘息著）大哥……大哥……救救我……

[文一濤稍一遲疑，顧不得男女不便，一把扯開百合衣領(lǐng)，用嘴一口一口從蛇咬處往外吮毒……

[駱英子跑過來。

駱英子（緊張地）咋地了，咋地了？

[文一濤顧不得答話，跪抱著百合用力吸吮蛇毒。

駱英子咋地了？你干啥呢??？

文一濤（連連吐出一口口唾液）……長蟲，百步倒把她咬了……（俯下身子又去吮百合的胸肩處）。

[駱英子驚恐地一抱雙肩，朝四下地上迅速看了一圈。

駱英子（愈發(fā)緊張地）唉呀媽呀，讓百步倒咬了……那可咋整啊？

百合（喘著粗氣）救我！拜托了，救救我……

文一濤救你救你……放心，我們不會不管你的……

百合拜托了……

駱英子哎呀媽呀，百步倒長蟲咬上就沒命！

文一濤（一邊繼續(xù)用嘴吮毒一邊對駱英子說）英子，快！快點，你把這筐里的婆婆丁在石頭上搗爛……

駱英子（用石塊在石頭上搗蒲公英）這……婆婆丁……能行？

文一濤只是暫時止住蛇毒擴(kuò)散，要是蛇毒串到心臟，那就沒救了！

[文一濤扯下自己胸前的犀牛角拴馬樁胸墜兒，在一塊陶片上研磨。

駱英子（喊叫阻止）哥——你干啥呀？那可是我家祖祖輩輩的傳家寶！

文一濤人命關(guān)天，啥能比人命值錢？

駱英子情、義！情義就比人命值錢！

[文一濤看看駱英子，把陶片上磨下來的犀牛角粉倒入蒲公英糊糊中，然后給百合喝下，又仔細(xì)涂在了百合的傷口上。

文一濤犀牛角粉摻婆婆丁只能緩解一下，得馬上回家用上爺爺?shù)纳咚帯?/p>

[駱英子拿過磨殘了的拴馬樁，看著文一濤，心里有點說不出的不快。

[文一濤抱起百合。

文一濤英子，趕緊走，再耽誤就是神仙也救不活她了！

第三幕

[字幕：前場次日，1932年8月

[字幕：文家。

[追光中。

[陳破的鑼聲由遠(yuǎn)及近。

[追光里，老警察敲著破鑼在走，后面跟著一個小警察，手捧著一捆子賬本大小的青天白日滿地紅小旗，每面小旗都固定在一根秫秸稈上。

老警察都出來請國旗啊，縣公署有令，家家戶戶必須張掛中華民國國旗，準(zhǔn)備迎接國聯(lián)調(diào)查團(tuán)。外邦友人光臨，事關(guān)國家臉面，五分錢，五分錢一面吶……

[章秀蕓上場。

[老警察一看章秀蕓，連忙哈腰點頭。

老警察哎喲，章大姑奶奶，還沒睡呢？國聯(lián)調(diào)查團(tuán)要來，上邊讓家家戶戶掛國旗……打擾您了啊。

[小警察遞上一面小旗，伸手等著要錢。

老警察（一推小警察）你眼珠子讓人當(dāng)泡兒踩了？沒個眼力見兒??？這是咱們警署章隊長的妹子家，（對章秀蕓）五分錢免了，免了。

[老警察和小警察點頭哈腰地離開。

老警察都出來請國旗?。〖壹覒魬?！

[兩警察下。

[駱幫子和駱英子各扛著半袋子糧食上。

駱英子（抱怨）沒見過酒啊是咋地？一勁兒地給你使眼色，讓你少喝點少喝點，你可倒好，酒盅都捏扁了！這可好，黑天墨地地回家……

駱幫子沒事，他買我的翠煙嘴兒，我送貨上門，他給咱一斗八高粱米，他得了便宜管一頓酒那是該當(dāng)?shù)兀僬f我也沒喝多……我有章程，喝不多！

駱英子你還有章程？啥章程？

駱幫子我喝酒老盯著他家供的財神像——要是那財神像兒忽悠忽悠的飄，得，那就別喝了，再喝就多！

駱英子（又氣又笑）哎哎哎，我說爹，那財神像都忽悠忽悠的了，你早就喝多了！

[暗夜中，響起了幽迷莫測的聲音，遠(yuǎn)處個身影時隱時現(xiàn)。

駱幫子（揉眼睛）英子，這是哪兒??？

駱英子牛河梁的打鏵子地！老文家的新祖墳?zāi)莾骸?/p>

駱幫子哎呀媽呀……我咋恍惚地看見像是有個人影兒在墳頭那兒晃呢？

[忽然間傳出的夜貓子叫，加劇了恐怖氣氛。

[駱英子嚇得一哆嗦！

駱英子（帶著哭音）爹，爹，你可別嚇唬我呀……（猛然看著側(cè)面，恐懼地）……哎呀爹，真有忽撩忽撩的影子……咋還奔著咱們過來了？

[正好夜貓子一聲嚎叫，嚇得駱幫子拽起駱英子撒腿就跑……

駱英子（尖叫）哎呀媽呀，有鬼了！有鬼了！

[駱英子腳下一絆栽倒，駱幫子扔下駱英子和糧食就自顧自地跑！

[駱英子掙扎著正要爬起來，一雙手抱起了她。

[駱英子驚嚇得閉眼大叫。

駱英子啊啊……啊啊，救命啊……

文一濤英子，別怕別怕！是我，別怕！

[駱英子睜開眼睛，看見真是文一濤！她一下抱住文一濤！

駱英子（哭著）二哥，可嚇?biāo)牢伊?，你家新埋的老墳地里有鬼?/p>

文一濤快別自個嚇唬自個了，哪來的鬼?。?/p>

[收光。

[燈亮。

[文家灶屋。文老爺子端著半簸箕紫花杏仁在挑揀。章秀蕓在熬粥。

[文一濤滿身泥土疲憊不堪地扛著鐵鍬進(jìn)來。

章秀蕓老二，（指指屋外）這是又要整什么幺蛾子了，讓家家戶戶掛國旗？

文一濤就是我前天跟您說的——國聯(lián)要來人調(diào)查評理來了。

文老爺子請洋人來評理？（搖頭）

文一濤這日本人在東三省成立了“滿洲國”，民國政府當(dāng)然不干了，就到國聯(lián)把日本子給告下了。

文老爺子那這么說，這個國聯(lián)是個大衙門口？

文一濤也不是，這個國聯(lián)吶，怎么說呢……哎，就是個大國小國嗆嗆事兒的地方。

文老爺子合著這國聯(lián)就是個大說和人？

文一濤也是也不是——這不眼下國聯(lián)就派了一幫子人來咱們這兒搞調(diào)查，想著給咱們民國和日本子之間論論是非。

文老爺子那還用論呀？是非就在那兒明擺著呢！黑龍江、吉林、遼寧熱河，關(guān)東哪塊地不是咱老祖宗留下的？

文一濤這日本子就非說東北和咱們中國沒瓜葛，還說咱們龍源都是滿洲國的。

文老爺子（發(fā)怒）放屁！讓他們打聽打聽去——咱們老文家打從江西廬陵遷來龍源，就700多年了！先祖信國公文天祥的牌位就在里屋供著，啥時候這兒成了滿洲國的了？

章秀蕓爺爺，別生氣了，看把您氣壞了……這紫花杏仁粥熬好了，我去喂喂百合姑娘去。

文老爺子（指指文一濤）你呀，真沒心！你把一個大閨女抱回來扔給我們，轉(zhuǎn)身摸黑就走了，也不怪人家英子生氣！

文一濤爺爺，我不是有緊要的事兒嘛！

[文老爺子、文一濤、章秀蕓三人說著，一起走進(jìn)里屋。

[里屋，中堂是一棵老松，兩面的對聯(lián)是文天祥的名句——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一張老式臥榻上躺著剛剛好轉(zhuǎn)的百合。

[角落里，有一個碩大而精美的鳥籠，用藍(lán)布蒙著。

章秀蕓百合妹子啊，來，我先給你換藥。

百合謝謝，謝謝。

[章秀蕓給百合換藥，章秀蕓換完藥端起粥喂百合。文老爺子在旁邊砸杏核剝?nèi)蕛骸?/p>

百合?。窟@粥好香啊……

文一濤看來是真沒事兒了——一宿功夫，就能吃出杏仁粥的香味了……

[百合朝著文一濤感激地點頭。

文一濤我家這蛇藥可是祖?zhèn)髅胤健摱拘?，?shù)百步倒最厲害，讓它咬了，九死一生！可我們老文家的蛇藥還就最能治百步倒。

[百合掙扎著要起身，被章秀蕓按住。

百合（含著眼淚聲音微弱地）阿里嘎托……（日語敬語：謝謝的前半句）（百合馬上意識到口誤，掩飾地點點頭大聲用漢語）謝謝！要不是你們救了我，我就沒命了。

文老爺子嗨嗨，謝啥呀！你一個姑娘家家的哪知道這山梁河溝的兇險之處啊……總有人遭蛇咬，我們上山都得在衣服上撣點這紫花杏仁的面子……它能以毒攻毒，長蟲和蝎子啥的聞到這股子味道就不敢近身了。

百 合以毒攻毒？

文老爺子這牛河梁的紫花杏仁毒性大，吃個三粒五粒的那就要人命！

文一濤你剛才吃的就是紫花杏仁熬的粥！

百 合（驚恐）??？粥里有毒？

文老爺子哈哈，百合姑娘，你別怕，這紫花杏仁毒性大，可也頂風(fēng)香十里！早些年，十多個進(jìn)村殺人越貨的胡子，就是被香氣勾住了魂，喝了半盆紫花杏仁粥，全給毒死了！

百 合（更加害怕）??？

文老爺子這紫花杏仁熬粥，必須把紫花杏仁用井拔涼水泡個7天7夜，三個時辰一換水，然后搗碎再小火煮三個時辰，然后粥里加綠豆甘草……再熬兩個時辰，毒就沒了，光剩下個撲鼻香了！

百 合噢……

章秀蕓姑娘，你這一宿沒回家……是不是得給你家送個信??？

百 合（急忙）不用不用……我表哥把我送到了村邊，回去一定跟我媽說，我是去梨樹溝老姨家串門，可還沒到我老姨家呢……不會惦記我的。

章秀蕓那就好。

百合大哥，大嫂，多虧了你們兩口子，還有爺爺——我會記住你們的救命之恩的。

文一濤哎哎，你整岔劈了，（指章秀蕓）她是我嫂子！

章秀蕓（笑）妹子，他是我小叔子，還沒成家呢！

百 合（尷尬地）對不起，對不起……（看著文一濤，突然說）大哥，你的嘴怎么了，都發(fā)黑了？

文一濤噢，是昨天給你（指百合胸脯）嘬毒毒的。

[百合下意識地抬手撫摸一下前胸，突然意識到什么，立刻臉色緋紅，語塞閉眼。

文一濤（走近百合）沒事兒了。

百 合大哥……

[百合一眼看見角落里的鳥籠蒙布在動……

百 合??！老鼠！老鼠！那塊布在動！

文一濤哪兒？哪兒？

[百合遲疑地指了指角落的鳥籠子。

文一濤（走到墻角提起鳥籠，掀開蒙布看了看）哦，沒事兒，是爺爺養(yǎng)的蛇，就是咬你的那種百步倒。

百 合（更害怕）??？赫比（日語：蛇）！蛇！

[百合嚇得緊緊抱住文一濤。

文一濤別怕，是我爺爺配蛇藥要加它的蛇毒。

文老爺子老二呀，你咋把蛇籠子放這屋？看把人家閨女嚇的！

[文老爺子拎蛇籠子下。

[文一濤輕輕推開百合，百合一低頭，看見了文一濤胸前佩戴的犀牛角拴馬樁。

百 合（吃驚）大哥，你昨天給我配藥就是用的這個？

文一濤（點頭）啊啊。

百合（拿起仔細(xì)看）??？這是犀牛角雕刻的……是很珍貴很珍貴的古代文物啊！

文一濤哦，看刀工和花紋，應(yīng)該……應(yīng)該是宋朝的吧。

百合（擺弄著拴馬樁，感動）大哥……大哥……你，你為了救我，竟然把這個價值連城的文物給毀了？

文一濤當(dāng)時沒想那么多，救人要緊。

百合大哥，這可是無價之寶啊。

文一濤啥東西能比人命金貴??！

百合大哥……（撫摸文一濤的嘴唇）你，你，你還用嘴給我吸毒……大哥，你為了一個陌生人……你可讓我怎么報答??！

文一濤（不好意思）報答啥呀？中國人不是講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嘛，我總不能看著一個大活人就在我眼前沒命了吧？

百合（更加感動）大哥，我，我沒有很多錢，我真的沒法報答你啊……（落淚）

[駱英子突然急匆匆地闖了進(jìn)來。

[駱英子一眼看到百合抱文一濤，一愣。

駱英子哥，你倆干啥呢！？

文一濤（推開百合）英子！我……你啥事兒??？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

駱英子……你！我愿意干啥干啥！

文一濤我……她要看看你給我的這個拴馬樁……

駱英子你還記得是我給你的??？！

文一濤我哪能不記得？我不光這輩子記得，下輩子也記得！下下輩子還記得！

駱英子那你還……哼！

[駱英子把文一濤拉到自己身邊，看那個拴馬樁。

駱英子哥，你把拴馬樁給磨壞了……我怕，我怕我拴不住你了……

文一濤英子，別瞎說?。樣⒆拥念^發(fā)，小聲）英子，你這大長辮子十幾年前就把我拴得死死的了！

駱英子哥，真的？

文一濤（逗她）金的，不是銀的！

駱英子（嬌嗔）哥?。ㄐ÷暎┯型馊四兀。ù舐暼氯拢└?，人家是來找你看熱鬧去的！你還真在家待得住——滿鐵勘探隊的日本子在臥牛石那兒挖寶呢！

[百合一愣，認(rèn)真聽。

[文老爺子和章秀蕓也進(jìn)來了。

文老爺子日本子在咱們地面上挖寶了？沒人管？

駱英子管啥呀？黃縣長都跟著呢！

文一濤英子，這么說外國人的調(diào)查團(tuán)到了？

駱英子早就到了，十多掛電車，黃毛藍(lán)眼睛的胖瘦男女一大幫，還有挎著快匣子照相的圍著看……日本子就是挖給他們看的！

文一濤挖出什么來了嗎？

駱英子費了半天牛勁，倒是真挖出來物件了。

[百合專注地聽著。

駱英子挖出了一堆瓦片和一個奇形怪狀的小瓷壺，還有兩個鐵鳥蹬著一只彎犄角大羊……

百合（想想，自言自語）鳥……雄鷹，盤羊……啊，看來叔叔猜得對，那應(yīng)該是……是……古代匈奴的器物……

駱英子（看了百合一眼，對著文一濤說）啥匈奴不匈奴的！哥，你說最后挖出了啥？

文一濤（好像不太在意，淡淡地問）挖出了啥？

駱英子挖來挖去，在最底下的綠瓷罐里倒出來幾個亮晶晶、叮當(dāng)響的物件……

文老爺子金錠？

駱英子（大笑）不是！

百合（不由自主地隨問）那是什么？

駱英子是一把三八大蓋槍的子母殼！

百合??？子母殼？

文老爺子合著一千多年前這匈奴人就使上三八大蓋了？不能吧？

文一濤嘿！那還說啥了——那肯定是造假埋進(jìn)去的！

駱英子是呀，當(dāng)時那一堆外國人就炸了，吹胡子瞪眼睛哇啦哇啦直嚎，把那個戴眼鏡的老日本子臊的呀，就差找個地縫鉆進(jìn)去了！

[百合倒吸一口涼氣！手中的茶杯怦然落地！

百合（脫口而出）怎么會呢？叔叔怎么會這樣？

文老爺子叔叔？百合姑娘，你也懂古物？

[百合急忙掩飾地?fù)u頭。

百合不不不！

駱英子那還說啥？那就是有人做個假坑子想糊弄洋人，沒想到又讓人給揭了老底兒！

駱英子（上來拉文一濤的手）走吧哥，咱去西梁看看熱鬧去？

文一濤不去，死熱的天，還是家里涼快！

駱英子（看了百合一眼，一跺腳）我就知道你不想去！

[駱幫子猛地開門闖進(jìn)來。

駱幫子哎哎哎哎，奇了怪了！老爺子，老二，（看見榻上躺著的百合）哎喲，還有外人……

駱英子爹，又咋地了？

駱幫子老爺子，老二，告訴你一個解恨的事兒——狼頭山的胡子讓承德警署給剿了！李大巴掌兩條腿都給槍子掐折了，現(xiàn)在就關(guān)在承德的大獄里！

文一凡（驚愕）李大巴掌被抓了？

文老爺子（吃驚）??？

駱幫子（盯著文老爺子）那塊玉玦……能不能落在承德警署的手里?。磕怯瘾i……可是值老錢了！

駱英子錢錢錢錢，你就認(rèn)錢！

駱幫子我認(rèn)錢有啥錯？得了，一濤走啊？日本子不死心，又領(lǐng)著洋人挖寶去了，咱看熱鬧去啊！

文一濤我不去。

駱英子（指著百合）她在這兒，人家能去嗎？咱們走！

[駱英子拉著駱幫子氣哼哼地走了。

百合我，我也去看看。

文老爺子哎呀，百合姑娘，你的傷……

[百合回頭看看文一濤，出去了。

文老爺子（看著人們出門）這小日本子……

[章秀蕓給文老爺子倒水。

章秀蕓爺爺，您老說這日本子圖稀個啥呢？

[突然章秀蕓身子一晃，噴吐不止，打落了桌子上的茶盤，自己也慢慢坐到地上！

文一濤（慌亂）大嫂！大嫂！

文老爺子（著急）哎呀哎呀，老大家的，你這是咋地了？

[收光。

[靜場。

[舞臺復(fù)明。

[文一濤在忙亂地捆扎行李，章秀蕓也忙著打包袱。

文老爺子老大家的，路上你可得小心??！

章秀蕓朝陽我老姨家也不遠(yuǎn)，正好老太太病了，我就說去伺候他老人家?guī)讉€月。

文一濤大嫂，我還是送送你吧……

章秀蕓不用，說好了坐老李家拉腳的膠輪大車，又穩(wěn)當(dāng)又舒服，你們就放心好了。老二啊，你照顧好爺爺……可惜，你和英子的喜事兒我趕不上了……爺爺，我走了！

文老爺子（長嘆一聲）唉，走吧走吧，到了朝陽安頓下來趕緊捎個信兒！

章秀蕓放心吧爺爺！

文老爺子小點聲！

[收光。

[幕落。

第四幕

[字幕：前場一個半月后。

[字幕：1933年3月

[字幕：文家大院。

[過場。

[舞臺一側(cè)追光。

[濱田面向邊幕一口一個“哈依”連連立正。

[畫外音。

邊幕后混蛋！蠢豬！在國聯(lián)李頓調(diào)查團(tuán)面前，你把大日本帝國的臉面徹底丟盡了！你葬送了帝國擴(kuò)展疆土的大好時機(jī)！你，降職為中尉，準(zhǔn)備隨軍進(jìn)攻熱河！

濱田哈依！

邊幕后濱田君，大東亞圣戰(zhàn)即將開啟，它關(guān)系到帝國的生存和發(fā)展！所以，熱河的錦承公路要立即準(zhǔn)備開工！讓它成為我們進(jìn)軍華北的血管！

濱田哈依！

邊幕后既然失去了國聯(lián)調(diào)查的機(jī)會，滿蒙文化獨立的實證也沒有找到……

濱田濱田無能！

邊幕后那就把這里地上地下的中國文物統(tǒng)統(tǒng)毀掉——讓關(guān)東再也找不到一絲一毫屬于中國的歷史遺跡！

濱田哈依！

[收光。

[追光再次亮起。

[百合在追問濱田。

百合叔叔，您一再告訴我，考古是考證的科學(xué)，其目的是再現(xiàn)歷史的真實，不容許有半點虛構(gòu)和假設(shè)……可是，可是您……您為什么要為國聯(lián)調(diào)查團(tuán)做假的遺址？您又為什么要毀掉這里的一切文物和古遺址……

濱田幼稚！這是戰(zhàn)爭！這是關(guān)系到大日本帝國國脈和國運的戰(zhàn)爭！滿洲，是大日本帝國的生命線！要不惜動用一切手段來得到它！

百合可是，叔叔，文物是先人留給人類的共同財富……

濱田帝國需要的是滿洲，不是什么人類的共同財富！

百合叔叔，你！

[追光收光。

[燈亮。

[文家大院披紅掛彩，喜氣洋洋。

[院內(nèi)擺設(shè)了多張餐桌，幫忙操辦的人出出進(jìn)進(jìn)，一派忙碌。

[文老爺子穿戴一新，招呼著前來賀喜的親屬鄉(xiāng)鄰。

[文一濤一派新郎官打扮，在大院門里恭候花轎。

[幾個年輕村民在門外閑聊。

甲哎，昨晚上，黃花灘的古塔讓人給炸了！

乙誰干的缺德事兒？

甲誰干的？“滿鐵”的日本子！

乙你怎么知道？

甲自從老文家把祖墳挪到牛河梁打鏵子地，不少人就看見那里半夜三更總有鬼影兒出來……昨晚上我去我二舅家，我就沒敢走打鏵子地，繞的黃花灘……

丙黑燈瞎火的，你看見日本子炸塔了？

甲那些炸塔的人說的是日本話！

丙花轎來了，來了！

執(zhí)事花轎進(jìn)村，鼓樂班子打起精神來??！

[剎那間鼓樂齊鳴。

[送親的花轎到了門口，鞭炮炸響。

[駱幫子穿戴一新，由專人陪著進(jìn)院。

執(zhí)事新親進(jìn)門，大禮迎接！

[文老爺子急忙上前拱手致意，文一濤鞠躬施禮。駱幫子急忙給文老爺子還禮。

駱幫子（拉文老爺子）老爺子你看，我家閨女這就嫁過來了，你們老文家是大門大戶……

文老爺子六十六塊現(xiàn)大洋的聘禮不是送過去了嗎？

駱幫子（小聲）這個……嘿嘿，那個玉豬龍——我打聽了，那個玉玦叫玉豬龍，可是沒在李大巴掌手里。

文一濤爹，那玉玦真是我大哥帶走了！

駱幫子真的？別忘了，你媳婦可是我親閨女?。?/p>

文一濤爹，您也別忘了，您親閨女可是我媳婦??！

執(zhí)事請新人下轎，新郎迎接！

[駱英子下轎，文一濤上前迎接。

執(zhí)事新人進(jìn)府，歲月平安！紅紅火火！

[文一濤領(lǐng)駱英子邁馬鞍、過火盆。

執(zhí)事給新人送?！?/p>

[有人把一柄系著紅綢子的大板斧送給駱英子，駱英子緊緊抱在懷里。

執(zhí)事新人拜謁文氏先祖，請信國公文丞相——文公諱天祥神位！

[文老爺子捧出文天祥神位，擺好。

執(zhí)事新郎陪新人給文丞相神位上香！

[文一濤領(lǐng)駱英子給文天祥上香。

執(zhí)事拜！

[文一濤陪駱英子給文天祥神位三拜九叩……

駱英子謹(jǐn)遵先祖教誨——自古人生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執(zhí)事祭祖禮成！合巹禮開始……一拜天地——

[二人跪拜。

執(zhí)事的二拜高堂——

[文老爺子和駱幫子坐在太師椅上，二人跪拜。

執(zhí)事的夫妻對拜——

[二人相向，正要施禮。

[突然轟然一聲巨響，大門被砸開！

[一聲怒吼蓋過了執(zhí)事的聲音！

章占龍（幕后）老文家的都他媽給我滾出來！

[隨著吼聲章占龍怒氣沖沖闖進(jìn)了院子！

[隨即幾個警察半攙著半拖拉著章秀蕓也緊跟著進(jìn)了院子。

[全院人都被驚呆了！隨即轟然圍攏過來。

文一濤（吃驚）??？嫂子！

文老爺子（一愣）老大媳婦？

章秀蕓（焦急而虛弱地斥責(zé)章占龍）大哥，我這樣了你非把我往老文家送，我這臉往哪兒擱啊？你這是要我命?。?/p>

章占龍（委屈地）妹子，你都這樣了，不把你拉回來把你送哪兒去？在老姨家不明不白的誰伺候你？我還不知道要臉啊——保命要緊！

章秀蕓（不知哪來的那么大氣力，嚎叫一聲）讓我走！

[章秀蕓連氣帶羞，暈倒！駱英子急忙扶住！

[眾人驚訝，議論紛紛。

眾鄉(xiāng)親哎呀媽呀！這秀蕓都快生了！

不對呀！文老大都死了一年多了……她怎么？

——快別說了！

執(zhí)事的（勸章占龍）章隊長，章隊長，你看，今天是老文家大喜的日子……

章占龍（一腳踢翻桌子）大喜的日子？我要讓老文家今天發(fā)喪！

文一濤章大哥，你……

章占龍我怎么的？你們老文家人是一群牲口！文老二?。▽ξ睦蠣斪樱┻€有你這個老不死的老畜生，老子今天要你們的命！

文一濤（怒了）你敢罵我爺爺！

[文一濤綰起袖子掖緊長袍前襟直奔章占龍。

[駱幫子連忙阻攔章占龍。

駱幫子大侄子大侄子，消消氣，（看看章秀蕓）這到底是咋回事兒啊？

章占龍我昨個去朝陽辦差，順便去了趟我老姨家，我這才知道我妹子說是去伺候我老姨，其實是去生孩子！我不能讓我妹子死了男人又不明不白的讓人家給禍害了??！

幾個警察就是??！看我們章隊長好欺負(fù)咋的？

文老爺子占龍……

章占龍你給我閉嘴！你們一窩子畜生！我，我崩了你們！

[章占龍?zhí)统鍪謽專瑲饧睌牡負(fù)]舞著。

[駱幫子等眾人勸解。

[章秀蕓迷迷糊糊地慢慢睜開了眼睛，慢慢坐了起來。

章秀蕓大哥，你強(qiáng)著把我送回來，你不想讓我活了？

章占龍我是你親哥，我不能讓你白白受欺負(fù)??！

[章秀蕓掙扎著站起來，踉踉蹌蹌就往外走。

章占龍（氣急敗壞地）妹子?。ㄞD(zhuǎn)身沖文家爺孫怒吼）你們聽好了，事到如今，能瞞住誰呀？那我也就豁出來不要臉了！我妹夫死了一年多了，我妹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誰的？

[全院啞然。

章占龍啞巴了？是誰的？你們老少都是畜生！欺負(fù)完我妹子還想把人攆出去？今天，我給她做主！

章秀蕓章占龍，你，你！我的事不用你管，你趕快給我走！

[章秀蕓用力過猛，一下子又昏了過去。眾人急忙扶住。

章占龍老少爺們看看，我妹子讓老文家禍害這樣，可還在替他們遮丑！（高聲）老文家的男人都死絕了？這事兒到底是誰干的??？

[駱幫子和全院子的人都看著文老爺子和文一濤。

[駱英子更是瞪大了眼睛望著這一老一小。

文老爺子（顫抖著手拄著拐棍，看著文天祥的牌位）老祖先啊！

[文一濤看著爺爺?shù)谋秤埃瑹o奈的臉上一片茫然。

章占龍（喊）怎么啦？敢做不敢當(dāng)??？

文老爺子（轉(zhuǎn)過身子，朝著眾人）罪過呀！我……（把拐棍一推，上前一步）

[文一濤見勢，搶先一步跪到爺爺面前。

文一濤爺爺，我，我，我不是人！

[眾人愣了半天，轟然起哄。

[駱英子瞪眼呆在原地。

文一濤（跪著轉(zhuǎn)身對章秀蕓）嫂子，是我害了你！

章秀蕓老二，你……（昏了過去）

文一濤（跪著對駱幫子）爹，你打我吧！

駱幫子（愣一下，突然狂喊）你，你他媽別跟我叫爹，你這個牲口不如的東西！你讓我的寶貝閨女怎么出去見人吶？?。ǔ鹨粭l板凳就沖文一濤砸過來，眾人急忙攔住）文老二，你纏著我閨女，又把你嫂子整大了肚子——你缺了八輩子大德啦！老子讓你生不如死！

文一濤（跪著對駱英子）英子，（突然委屈地哭泣）我，我沒法說呀……我對不住你呀！

[駱英子扯下自己的新娘蓋頭，撕開鮮艷的紅上衣扔在地上，走到文一濤面前，一把扯下文一濤脖子上的犀牛角胸墜。

文一濤（跪著伸手要抓英子的手）英子，英子……

[駱英子慢慢推開了文一濤。

[駱幫子終于大發(fā)作，他沖向文天祥的牌位，掄起那把系著紅綢子的板斧，把供桌砸個稀巴爛，然后舉起板斧沖向文一濤……

[駱英子突然跪在駱幫子面前，雙手摟住了駱幫子大腿！

駱英子爹——（放聲大哭）

[駱幫子掙了掙，駱英子死命不松手，駱幫子終于扔下了斧頭。

駱幫子老文家，我駱幫子今生今世和你們不共戴天！

[駱英子站起來，拉著駱幫子，披頭散發(fā)緩緩走出了文家大院。

文一濤（揪住自己的頭發(fā)，朝著英子離去的方向，嚎叫一聲）英子啊——！

[切光。

[炮聲轟鳴，槍聲大作。

[幕后有人大喊：日本兵進(jìn)城了……

第五幕

[字幕：前場后數(shù)日，1933年4月。

[字幕：牛河梁打鏵子地附近。

[過場。

[追光里，鑼聲由遠(yuǎn)及近。

[老警察身著偽滿洲國警服提著破鑼過場，后面跟著一個小警察，手捧著一捆子“滿洲國”小旗。

老警察都出來請“滿洲國”國旗啊，“滿洲國”龍源縣公署有令，家家戶戶必須張掛“滿洲國”國旗！出人出工修電道，日滿攜手共建大東亞共榮圈嘞……五毛錢，五毛錢一面吶……

[章秀蕓挺著大肚子出來，小警察遞過一面旗子，然后伸手等著要錢。

[小警察一抬頭，看見是章秀蕓。

小警察哎呀，我有眼無珠，原來是章隊長的妹子，不要錢了！不要錢了！

[老警察過來踢了小警察一腳！

老警察什么他媽的不要錢？加倍，一元！

[章秀蕓把“滿洲國”旗子扔在地上，下。

老警察和小叔子搞破鞋，還他媽這么揚棒兒！

[警察過場。

[濱田一身戎裝由黃縣長陪著出現(xiàn)在追光里。

[章占龍趕來，殷勤地給濱田披上大衣。

章占龍濱田先生，這天冷得邪乎……

黃縣長濱田先生……老朽年邁，諸病纏身，實在是力不從心了……還請濱田先生另選賢能吧！

濱田錦承公路開工在即，這是“滿洲國”建設(shè)的大事！你必須留任！

黃縣長這，老朽實在是無能為力啊。

濱田（不理黃縣長，轉(zhuǎn)身對章占龍）原警察署郝署長辦案不力，立即查辦！你，章，代理警察署署長！找到那個玉玦你就立即去掉代理二字。

[章占龍聞聽一振。

章占龍是！

濱田還有，錦承公路修建，你要大力維持治安。

章占龍是！謝濱田隊長提攜！

[濱田等人下。

[駱幫子上，攔住了章占龍。

駱幫子章隊長，我有點話兒想跟你嘮嘮……

章占龍我忙著呢！

駱幫子我知道，那玉豬龍就在老文家！

章占龍嗯？

駱幫子你想啊，李大巴掌被抓后說，他根本就沒見過玉豬龍！再說了，文老大能揣著價值連城的玉豬龍投李大巴掌？文老大就是真的投了李大巴掌，那他上山之前也肯定回過家——他這一走生死未卜，能不回家看看你妹子？能不跟老爺子交代交代后事？就事兒把玉豬龍……

章占龍（點頭）你說得有理！

駱幫子哼！我閨女現(xiàn)在躲屋里成天哭，不吃不喝不肯見人，一個水靈靈的大姑娘叫他們老文家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我恨！

[收光。

[燈亮。

[文一濤匆匆上場，迎面與一身日軍軍裝、手拿圖紙的百合遇上。

百合（攔住文一濤）文大哥，你好！

[文一濤一愣。

百合（摘下軍帽）文大哥，我是百合。

文一濤（意外地）是你？你是日本兵？

[文一濤冷淡地欲轉(zhuǎn)身。

百合文大哥……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形。下則為河岳，上則為日星。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蒼冥?；事樊?dāng)清夷，含和吐明庭。時窮節(jié)乃見，一一垂丹青……哥哥，我背的對嗎？

文一濤（驚異地看著百合）你，竟然會背家祖的《正氣歌》！

百合文天祥的《正氣歌》我很小很小時父親就教我背誦過。

文一濤可你，你現(xiàn)在是一個正在殺我們中國人的日本兵！

百合（低頭）我知道，日本軍隊在中國做了很多壞事，我也知道中國人有多恨我們……我，我……對不起！（鞠躬）。

文一濤對不起？

百合文大哥，雖然我是日本人，可我出生在中國，我的父母早早就去世了……是一個中國媽媽把我養(yǎng)大的。我大學(xué)學(xué)的是考古，畢業(yè)后到“滿鐵”勘探隊工作，我原想我為了報答中國媽媽的養(yǎng)育之恩，我要用自己的考古知識為中國服務(wù)，可我慢慢才知道勘探隊其實是滿蒙文化調(diào)查隊，也就是關(guān)東軍文物收集員……現(xiàn)在，我們又都集體轉(zhuǎn)入了關(guān)東軍了……真的很對不起！

[文一濤搖搖頭。

百合我就是想告訴你，修錦承公路要經(jīng)過你們家的家族墓地……

文一濤（吃驚）?。恳?jīng)過我們家的祖墳？

百合（拍拍手里的圖紙）是啊，標(biāo)志樁都已經(jīng)打好了。

文一濤為什么一定要從牛河梁穿過？

百合為了……施工方便……（心情沉重地）為了這條路，已經(jīng)炸毀了兩座古塔和一座古橋，真是太可惜了……

文一濤（激動）我家祖墳不久前才遷到了牛河梁上……現(xiàn)在，竟然要讓地下的列祖列宗不得安生！

百合我，我……實在是慚愧……

[文一濤顯得很焦慮。

百合文大哥……你恨我嗎？

文一濤（看著百合）您說呢？你是日本人，我是中國人……

百合我理解文大哥……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能忘……

文一濤唉?。〒u搖頭）

百合文大哥，你為我吸出蛇毒，為我毀了那個價值連城的犀牛角胸墜的時候，你知道我是日本人嗎？

文一濤我不知道。

百合如果你知道了我是日本人，你還會救我嗎？

文一濤（想了好久）……我……我也會救的。

百合（高興）那好，那你就是我的哥哥！那我就可以喜歡你！那我就可以驕傲地對人說，知道嗎？中國古代大英雄文天祥的后代是……是……是我的救命恩人，更是很好很好的朋友！哥哥，我好激動啊！

[文一濤苦笑。

百合哥哥，我想為你做些什么！

文一濤我沒有什么需要你幫忙的，就是牛河梁上我家的祖墳……（搖頭）

百合我一定想辦法，不能讓《正氣歌》的家族墓地被公路給毀了。

[低頭苦想，搖頭。

百合真很難辦啊……我叔叔他……他很警覺。

文一濤叔叔？

百合叔叔，哦，就是濱田隊長，他是我父親在牛津大學(xué)時的同學(xué)和好友，父親后來遇難了，母親也病死了，是他資助我上大學(xué)，又帶我出來工作。

文一濤哦……

百合可是，哥哥，我越來越發(fā)現(xiàn)他說的和做的完全不一樣！他心腸太狠，任意殺人……甚至對這里極有價值的文物古跡也痛加摧毀！

文一濤他是在故意消滅關(guān)外的中國歷史??！

百合哥哥，對不起，我?guī)筒坏侥?，慚愧了。

文一濤別這么說，你在真心實意地想幫我，這就足夠了。

百合我是在幫親愛的哥哥，也是在幫文丞相的后代，我深感榮幸！

[百合下。

[文一濤看著百合漸漸走遠(yuǎn)。

[文老爺子上。

文老爺子老二呀，剛才那個日本娘們跟你說啥？

文一濤爺爺，千算萬算不如天算啊！日本人修電道要從牛河梁打鏵子地經(jīng)過！

文老爺子（猛地一驚）?。磕强刹恢邪。±隙?，可得趕緊想法子啊！

文一濤（沉重地）爺爺，難了！

[章秀蕓腆著大肚子上。

章秀蕓爺爺，二弟，我哥和駱幫子又上家里來找你們了！

[章占龍和駱幫子上場。

駱幫子嘿嘿，一家三口，其樂融融啊！這趕上當(dāng)年大清皇上了，兄終弟及，老大沒了老二立馬就頂上去了，省得秀蕓閑著呀！老話咋說來著？對了，肉爛在鍋里頭啊，這可是，一滴答湯也沒灑呀！

[章占龍猛地給駱幫子一個嘴巴！

章占龍（對駱幫子）放你媽屁！你他媽的會說人話不？

駱幫子哎哎，章署長，我就是說禿嚕嘴了，沒有別的意思……

章占龍你他媽滾一邊去?。▽ξ睦蠣斪樱├衔念^，還有老二，咱就開門見山別廢話，我代表濱田隊長，找你們起贓物！

文老爺子占龍！你嘴干凈點，我們文家不偷不搶，找我們起什么贓物？

章占龍玉豬龍！

文一濤一、玉豬龍是中國老祖宗留下的物件，小六兒撒尿滋出來的；二、玉豬龍讓我哥帶走了，你們刨墳挖尸找我哥要去！

章占龍老二，那玉豬龍是“滿鐵”的日本人拿命換的，那是殺人現(xiàn)場的物證，必須上繳！

文一濤就一句話——沒有！

章占龍沒有是吧？那你等著下日本人的大獄吧！

文一濤那正好，我走南闖北見識無數(shù)，還真就沒進(jìn)大獄逛過呢！

章秀蕓章占龍，你敢！

章占龍妹子你上一邊去……老文頭，你是當(dāng)家人，我妹子秀蕓讓你家禍害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就別怪我下手狠了！

章秀蕓（對章占龍和駱幫子）你們給我滾！滾！

[收光。

第六幕

[字幕：前場數(shù)天后 1933年4月

[字幕：棲龍村村口

[過場。

[夜。

[追光中兩個身影在緊張地忙碌著，不時傳出沉悶的擊打聲。

[兩個人轉(zhuǎn)身，原來是百合和文一濤。

文一濤百合，謝謝你！

百合哥哥，你為什么和我客氣？

文一濤真的不是客氣——如果沒有你的指點，即使挪了標(biāo)志樁，也會被你們的人看出來！幸虧你啊百合！這樣挪動，就沒人能看出來了。

枝子哥，修路隊只認(rèn)樁子。這樣，公路就會緊挨著你們的家族墓地過去了……哥哥，這回你高興了吧？

文一濤高興！百合，謝謝你！

百合哥，你不也曾經(jīng)舍命救過我嗎！

[文一濤笑笑。

百合哥，你笑什么？

文一濤笑你這一臉的土……

百合不許笑！（遞給文一濤一個手絹）哥，你給我擦擦……

[文一濤遲疑了一下，還是把手絹還給了百合。

文一濤天太黑了，我看不清……

百合（有些失望，伸手）哥，那你拉我站起來吧，我都累得站不起來了。

[文一濤伸手拉起百合，百合順勢依到了文一濤懷里，不肯離開。

[文一濤愣了，急忙躲開。

百合你嫌我是日本人嗎？

文一濤（搖搖頭）不是，你是一個好姑娘，可，可我是……有媳婦的人了！

百合誰呀？我怎么不知道？

文一濤就是……英子！

百合英子？

[不遠(yuǎn)處，駱幫子在鬼鬼祟祟地偷窺著文一濤和百合。

駱幫子（自言自語）這個王八犢子——還勾引女鬼子！

[收光。

[燈亮。

[棲龍村村口空地。濱田、野村等站在臺階上。

[濱田在給村民訓(xùn)話。

濱田滿洲國在天照大神和天皇陛下的保佑之下，一定會“日滿一德”“民族協(xié)和”。這條錦承公路的修建，就是為了造福于你們這些滿洲帝國的國民……

[章占龍急匆匆跑上來報告。

章占龍（小聲）報告濱田隊長，趁老文家人都在這開會，我們把文家秘密搜了一遍……可是，沒找到玉豬龍……對，對，是玉玦！文一濤也沒了蹤影。

濱田沒有找到？

野村（上前）隊長，軍部來電話，本莊繁司令官命令必須尋找到那塊玉玨！

濱田（對章占龍）你，立即找到文一濤！

章占龍到處都找遍了，不知道躲哪兒了??！

濱田（惡毒地）那就把他的家人帶上來！

[章占龍遲疑一下，到人群中把文老爺子和挺著大肚子的章秀蕓帶到臺階上！

[濱田從士兵手中拿過一把三八槍，用刺刀頂住了章秀蕓的大肚子！

濱田（喊道）文一濤，文一濤哪里去了？

[章占龍想阻止濱田又不敢，只好聲嘶力竭地大喊。

章占龍文一濤，你他媽快出來呀，你嫂子還有她肚子里的孩子都在皇軍手里，你他媽的藏起來躲清靜??？

濱田交出玉玦，放你們回家。不交玉玦，你們死啦死啦地！

章占龍（大喊）聽見沒？文老二，趕快把玉玦交出來，這可是你親骨肉三條人命??！你還縮頭烏龜似的抻著，你他媽還算個人嗎？

[濱田的聲音：趕快交出玉玦！

[章占龍的聲音：文老二，你喪八輩子良心吶，再不出來你爺爺和我妹子就沒命了……

[濱田準(zhǔn)備好了刺刀！

文老爺子老二啊，肉爛在自家鍋里就不算敗家！想想你哥的話，可千萬不要辦糊涂事??！

濱田（喊叫）文一濤，給你最后一分鐘，交出玉玦！

[百合緊張地站在一側(cè)，雙手捂臉不敢直視。

章占龍（哭腔）文老二，二兄弟，你聽我說，我給你磕一個了，你就快出來吧，日本人可是真要殺人了，我妹子，還有你爺爺……我求你了（回頭對濱田）濱田先生，再等等……

[濱田咬牙準(zhǔn)備刺向章秀蕓！

[突然，對面房脊上傳出一聲大喊。

文一凡住手——！

[濱田和全場人員抬頭看向房脊。

[文一凡背著一個錢褡褳站在房上！

章占龍（萬分驚訝地）文一凡？！妹夫？

眾人（驚訝不已）文老大……文一凡！

文一凡濱田，放了我爺爺和我媳婦兒！

（舉起手中的玉豬龍）濱田你看，這是什么？

濱田（仔細(xì)注視）玉玦？

章占龍是玉玦！是玉豬龍！

文一凡放了我爺爺和我媳婦兒！三木是我殺的，勘測筆記是我燒的，玉豬龍在我這里，一切與我家人無關(guān)！

濱田很好！

[濱田示意部下準(zhǔn)備抓捕。

文一凡（從錢褡褳掏出兩顆露出拉線的手榴彈）別動！誰要是敢輕舉妄動，我就和這塊玉豬龍一起炸成粉末！

[濱田無奈，示意不要輕舉妄動。

[文老爺子和章秀蕓被扶著走下臺階，走進(jìn)人群。

文一凡爺爺，您老要好好保重！秀蕓，生下咱們的孩子，替我把他撫養(yǎng)成人！老二呀，你替哥哥背了黑鍋，今天哥哥當(dāng)著老少爺們兒給你洗清名聲！

甲啊？文老二原來是給他哥頂缸啊……

乙我就說，老文家世代忠厚，哪能出小叔子勾搭寡嫂的事兒？

[駱英子哇的一聲大哭起來，撥開眾人撲向文老爺子！

駱英子爺爺，我錯怪了我二哥啊——

[百合看著駱英子和文老爺子，既感動，又失落……

[幾個鬼子在慢慢往文一凡所在的房子移動。

[文一凡把玉豬龍捆在手榴彈上，然后左右看了一眼。

文一凡都過來吧，這玉豬龍它剛見天日，就又和我在地窖里憋了一年。今天，咱們一塊欣賞欣賞這絕代美玉！

濱田（慌忙地）不不……文先生，你我都喜歡考古，也算是同道中人，你把玉玦交出來，我放你和你的家人離開……咱們都有點君子風(fēng)度好不好？

文一凡（冷笑）君子風(fēng)度？你們?nèi)毡救艘才湔劸语L(fēng)度？國聯(lián)以13票贊成，只有日本一票反對通過了不承認(rèn)“滿洲國”的決議，你們?nèi)毡菊谷粣佬叱膳餍涠ネ顺隽藝?lián)——這就是你們的君子風(fēng)度？

濱田文先生，說遠(yuǎn)了。我知道你是個醉心于文物的考古學(xué)家，我還知道你是共產(chǎn)黨，受共黨順直省委派遣，負(fù)有反滿抗日破壞國聯(lián)調(diào)查的特殊使命！

文一凡哼哼，我也知道你濱田左樹，你名義上是“滿鐵”勘探隊隊長，實際上你是關(guān)東軍特設(shè)的文物收集員負(fù)責(zé)人！你曾經(jīng)拜大肆盜運中國文物的鳥居龍藏為師，妄圖在關(guān)外制造滿蒙文化不屬于中國的彌天大謊，為你們扶持偽滿洲國、分裂中華制造歷史依據(jù)！

濱田文一凡，你無知！滿洲從來就不屬于中國！滿洲國的成立天經(jīng)地義！

文一凡濱田，你還算個考古學(xué)家？我問你，從秦漢到明清，東北什么時候叫過滿洲？

濱田清朝這里就叫滿洲！

文一凡好吧，那今天我就給你這個牛津大學(xué)的優(yōu)等生上一課！清初這里是奉天和寧古塔兩將軍的轄地，清末設(shè)東三省。有清二百多年，官書私信浩如煙海，從沒有一字一句將東北稱作滿洲！康熙年間，西藏稱頌康熙皇帝為曼殊師得大皇帝，曼殊就是美妙吉祥的音譯。后來音音訛傳，對滿族首領(lǐng)也稱滿朱，最后演變?yōu)闈M洲……“滿洲”，既不是部族之名，更與地名國號無關(guān)。只是對首領(lǐng)的音譯尊稱而已！可憐你還自稱是歷史學(xué)者考古學(xué)家！

濱田你！

文一凡你們?yōu)榱似垓_國聯(lián)，為了欺騙世界，找不到滿蒙文化的歷史遺跡就大肆作假……

濱田（大怒）原來……是你？

文一凡對，三八槍的子彈殼是我放到你們偽造的假遺址里的，那精彩的一幕我想會讓你牢記終生！

濱田（氣急敗壞）八嘎！把玉豬龍拿過來！

文一凡哈哈哈，你終于也和你那個鳥居龍藏老師一樣，把它叫做玉豬龍了！好??！你也不能不承認(rèn)，龍是中華民族的圖騰，你一直不敢叫它玉豬龍，就是怕它被認(rèn)定與中原文化一脈相承吧？呸！掩耳盜鈴之徒！過來拿吧……哈哈，濱田，你知道，這個玉豬龍，如果離開了它的出土地點和層位關(guān)系，它也就是個精美的古玩玉件罷了……現(xiàn)在，即使你把它搶走了，那你對它的歷史文化價值，也是一無所知！

濱田所以，當(dāng)初你不顧一切燒毀了我們的勘探日記殺死了三木？

文一凡對，他不僅殘忍殺害了無辜的孩子，而且他記下了這個玉豬龍出土的地點和層位！

濱田（氣急敗壞）你?。ǖ吐暶睿?zhǔn)備射擊！

文一凡呵呵！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槍響了，文一凡被擊中，他晃了一下又支撐住，野村想跑過去，文一凡決絕地拉出了手榴彈的引線，已經(jīng)悄悄爬到房上的野村驚慌后退，被文一凡緊緊抓?。灰按寮泵鴱牧硪粋?cè)爬上來的章占龍遮擋。

[三人一起滾落房后。

[“轟隆”一聲巨響，煙霧升騰。

[切光。

[黑暗中響起凄厲的嚎叫。

文一濤哥——！

文老爺子

一凡——！

章秀蕓

[收光。

第七幕

[字幕：前場后數(shù)日 1933年4月

[字幕：牛河梁。

[過場。

[追光中，濱田憤怒地訓(xùn)斥百合。

濱田（憤怒）百合！

百合濱田隊長……

濱田你和文家的人竟然偷偷移動了公路施工的標(biāo)志樁？

百合我……

濱田為什么？

百合因為……（鎮(zhèn)定地）因為文家的家族墓地就在公路經(jīng)過的牛河梁那片山崗！公路應(yīng)該避開文家的家族墓地，因為文家的祖先就是宋朝著名的宰相文天祥！

濱田文天祥？《正氣歌》的文天祥？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的文天祥？

百合是。

濱田（踱步自語）文家，究竟是想干什么？

[幕后響起了文一凡的畫外音。

文一凡這個玉豬龍，如果離開了它的出土地點和層位關(guān)系，它也就是個精美的古玩玉件……現(xiàn)在，即使你把它搶走了，那你對它的歷史文化價值，也是一無所知！

濱田（繼續(xù)踱步思考）文一凡寧肯裝死也不外逃……難道，他是不放心這個玉豬龍的出土地點？對，對！他看了三木的勘測筆記……他準(zhǔn)確地知道玉豬龍的發(fā)現(xiàn)地點和層位關(guān)系！

百合濱田隊長……

濱田哈哈哈，中國有句古語——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我承認(rèn)，文一凡是個智者，可他也照樣有失策之處！文家費盡心機(jī)說服你要挪動修路界樁，就說明牛河梁文家的墓地一定埋藏有天大的秘密！

濱田來人！

[部下上。

濱田立即秘密發(fā)掘牛河梁文家墓地！

部下哈依！

濱田百合，鳥居龍藏先生多年前曾經(jīng)在朝陽見過一塊玉豬龍，從形制上看，與中原龍的演化有很大的傳承關(guān)系！我不希望這次發(fā)掘不僅沒有證實滿蒙歷史文化的獨立性質(zhì)，反而成為東北原本就屬于中國的鐵證！

百合你！

濱田所以，這次發(fā)掘要嚴(yán)格保密，我們的人，也僅限少數(shù)人參加！

部下哈依！

百合隊長，我希望能參加這次發(fā)掘。

濱田當(dāng)然！（對部下）你要把文家的人和知情者全部帶到！

部下哈依！

百合為什么？

濱田為了有發(fā)掘的苦力，也為了永遠(yuǎn)的保密！

百合（驚恐）你，你要滅口？

濱田（兇惡）你——也要接受軍法制裁！

[寒風(fēng)陣陣，陰云壓頂。

[收光。

[燈亮。

[寒風(fēng)陣陣，黑云低垂。

[舞臺一側(cè)是高高的土崖，土崖上是殘破的土地廟和巨大而干枯的槐樹。

[高高的土崖根部已經(jīng)被掏空，懸空的土崖探出好大一截，三根粗大的立柱斜支在掏空的土坎懸空處。

[土崖下，兩個日軍武裝警衛(wèi)在警戒。

[文老爺子、文一濤等人在挖掘。

[文老爺子一聲長嘆。

文老爺子唉！

文一濤爺爺，我哥他……

文老爺子你哥他做得好，死得值??！我是可惜這牛河梁老祖宗千百年的家呀，毀在日本鬼子的手里了……

文一濤（咬牙）爺爺……我哥不常說嗎——拼將十萬頭顱血,須把乾坤力挽回！

駱英子（拎著蛇籠子跑上，邊跑邊喊）哥，二哥……

文一濤（激動）英子！你怎么來了？

英 子我和大嫂躲在后山的廢礦洞里，可是突然來了幾個壯漢，把大嫂給抬走了！

文老爺子（著急）??？是什么人？給抬哪兒去了？

英 子他們沒說，只是留下了一個銅子。

[英子遞過來一枚銅錢，文一濤接過辨認(rèn)。

文一濤中華蘇維埃共和國……一分……

文老爺子一分錢？

文一濤爺爺，是共產(chǎn)黨的人！我們的人！

文老爺子你們的人？難道你也是共產(chǎn)黨？

文一濤（略帶炫耀地點頭）爺爺，我再過三天，我的黨齡就滿四個月了，我哥是我的入黨介紹人……

[文老爺子點頭流淚。

文老爺子共產(chǎn)黨為了給你哥留下血脈呀，接走了你嫂子……刀頭舔血，有情有義??！

[英子把蛇籠子遞給文一濤。

駱英子我大嫂讓我?guī)Ыo你……

文一濤謝謝你英子！

[駱英子突然抱住文一濤！

駱英子（哭）哥，我的好哥哥，我是你過了門的媳婦啊，你為啥對我還這么客氣？我知道，是我錯怪你了，讓你受了委屈……

文一濤英子，不怪你，是哥當(dāng)時沒法說啊。

[駱英子拿出犀牛角胸墜給文一濤戴上。

駱英子哥……

[二人執(zhí)手相看淚眼。

[百合匆匆上場。

百 合大哥，大哥！

文一濤百合？

百 合（指土崖下）大哥，濱田在那發(fā)現(xiàn)了很多的陶片和兩塊玉石碎片！

文一濤?。?/p>

[百合把文一濤拉倒一邊，跟他耳語。

文一濤（大驚，急忙走到文老爺子身邊）爺爺，濱田發(fā)現(xiàn)了我哥說的秘密！

文老爺子（一拍大腿）到底是露了……老天爺，你不該這么無情?。?/p>

文一濤爺爺，百合說，濱田已經(jīng)安排，發(fā)掘完了就會把我們?nèi)繙缈冢?/p>

百 合濱田怕人知道這個遺址，這會證明這個遺址與中國文明一脈相承。

文一濤殺人滅口，毀物滅跡……好狠毒??！

文老爺子老二啊，你哥說，這牛河梁打鏵子地，是咱中國人老祖宗的老家啊，可不能讓他們?nèi)毡咀咏o禍害了啊！

文老爺子容我想想，容我想想……

[寒風(fēng)呼嘯。

[駱英子走過來。

駱英子爺爺，你和哥都一天沒吃東西了……剛才我跟日本人說，我回去給你們做點飯吃，他們同意了！

文老爺子（一怔）做點飯？

文一濤做點飯？

爺孫二人紫花杏仁粥？

文一濤拼將十萬頭顱血,須把乾坤力挽回！

文老爺子（痛苦）你們，都還這么年輕啊。

文一濤先祖信國公從容就義也才過不惑之年?。∮⒆?，你愿意回去做紫花杏仁粥嗎？

駱英子愿意！

文老爺子不，英子，你和百合姑娘借著回去做飯的機(jī)會趁機(jī)逃走！

駱英子爺爺！我是拜過老祖宗信國公神位的人，我生是文家人，死是文家鬼！

文一濤英子，聽話！

[收光。

[靜場。

[燈亮。

[文老爺子和文一濤在挖掘，濱田戴著手套躬身察看。

[百合和一個隨員手持挖掘工具也在仔細(xì)整理遺址。

濱 田（突然興奮地喊叫）吆西，玉人！這么美的玉人！

百 合（也興奮地大叫）啊呀，太驚人啦！

[正在此時，駱英子挑粥上場！

駱英子粥來了！熱乎的杏仁粥！

文一濤英子！你怎么！

[文一濤痛苦地看看駱英子，絕望地?fù)u搖頭！

[幾個警衛(wèi)立刻上前圍住粥桶，又遲疑地回頭看著濱田。

[濱田警惕地看看文老爺子，文老爺子立即搶過粥碗。

文老爺子快給我來一碗，這杏仁粥可真饞得人鉆心吶！

濱 田（走近粥桶，嗅嗅鼻子）杏仁粥……這么香！（對警衛(wèi)）吃吧。

[四個警衛(wèi)隨即拿起飯碗盛上稀飯顧不得燙嘴就滋溜滋溜喝了起來！

[濱田也盛上粥，湊到了嘴邊，卻突然停住——他看見只有警衛(wèi)和文老爺子在喝粥！

濱 田（對文一濤和駱英子）你們?yōu)槭裁床怀裕浚I田把自己手上的粥碗遞給文一濤）你，你吃！

駱英子（搶先接過濱田手里的粥碗）給我吧！可餓死我了！

[駱英子端起粥碗就喝了一口，文一濤伸手去搶，駱英子躲開。

駱英子別搶我的，人家都餓得前心貼后心了！

[文一濤痛苦萬分地看著駱英子和爺爺，毅然拿起飯碗自己盛粥，大口喝了起來！

[突然，駱幫子不知道什么時候鉆了出來！

駱幫子哎呀媽呀，咋大冷天的挖墳盜洞了？（拿碗要盛粥）哎，挖出點啥值錢的物件沒？

文一濤（奪下飯碗）滾滾滾滾！哪都有你！聞著這紫花杏仁粥的味兒就拱上來了！

駱幫子你他媽瘋了？怎么說話呢？我是你老丈人！

文一濤我瘋沒瘋你也離我遠(yuǎn)點！

駱幫子（再次拿起飯碗）老二啊，娶親那天我是真不知道你嫂子懷的是你哥的孩子啊，冤枉你了。（看見百合）不過你和她（指百合）偷偷摸摸地勾搭，可是不該??！

文一濤（愣了一下，猛然醒悟，低聲）是你把挪樁子的告訴濱田的？

駱幫子我不能看著自己女婿和別的女人勾搭！

駱英子爹！

[文一濤無奈地看著駱幫子盛粥喝粥。

[百合看著眼前的一切，耳邊響起文老爺子的聲音。

[畫外音：早些年，十多個進(jìn)村殺人越貨的胡子，就是被香氣勾住了魂，喝了一盆紫花杏仁粥，全給毒死了！

[百合恐懼地看著喝粥的人們。

警衛(wèi)（給濱田盛上一碗端過去）隊長，您也吃吧！

濱田（看著百合）百合，你為什么不喝？

百合（看著濱田懷疑的目光，猶豫一下）我，有點不習(xí)慣這個味道……

濱田（把手里的粥遞給百合）味道很好，你必須吃！

[百合接過粥碗，看了看文一濤，又看了看濱田，喝了起來。

[文一濤把頭扭向別處！

[濱田站在那里看著大家都在喝粥，終于放心了。

[濱田接過粥碗，喝了一口，還沒等他咽下去，突然駱幫子叫起來。

駱幫子文老爺子，不對呀，這紫花杏仁粥泡的不夠時辰啊——你們都不想活了？

文一濤（一愣，連忙說）哪有那么多說道，我家年年做紫花杏仁粥，就是這么做?。ü室庥稚锨叭ナⅲ┪以賮硪煌?！

駱幫子你家年年喝的就是這個味兒？我咋覺得不對呢？（邊說邊摳嗓子想往外吐）

濱田（吐出了嘴里的粥，警惕環(huán)視眾人）（日語）緊急警備！

[警衛(wèi)沒有反應(yīng)。

濱田（繼續(xù)呼喊）（日語）緊急警備！

[四個警衛(wèi)開始倒地掙扎！駱英子、駱幫子、文老爺子、百合和文一濤都出現(xiàn)了不同程度的中毒反應(yīng)！

[濱田掏出手槍，驚慌四顧，突然意識到只有自己沒喝杏仁粥，他放下粥碗，哈哈大笑收回手槍。

濱田吆西！粥大大的好！你們想毒死我？可惜，我沒吃而你們吃了！這倒節(jié)省了我準(zhǔn)備的子彈！

文一濤（中毒）濱田！你這狡猾的狐貍！

濱田文一濤，明天這個關(guān)于龍的遺址將蕩然無存了！

百合（捂著肚子）濱田，不要破壞這個寶貴的遠(yuǎn)古遺址??！

濱田住口！吉永百合，我準(zhǔn)備的子彈本來就有你一顆，現(xiàn)在看是用不上了，那你就這樣去死吧！你和你的父親一樣，都是大和民族的叛徒！當(dāng)年，你父親和你一樣固執(zhí)，我只好在津輕海峽的懸崖邊上輕輕一推……

百合（震驚地）你，是你害死了我父親？

濱田沒辦法，雖然他是我的好友，但他傾心于中華文化就該死！

百合你，你黑心的劊子手！

文一濤（忍住疼痛）濱田，你贏了！臨死前，我要告訴你最后一個秘密，想聽嗎？

濱田好啊，那我謝謝你，想聽。

文一濤我哥哥炸碎的那個玉豬龍是假的。真的玉豬龍……（把手伸進(jìn)身后的鐵絲籠子，掏出了晶瑩剔透閃閃發(fā)光的玉豬龍）真的在這兒?。▽︸樣⒆雍桶俸希┠銈冞€沒見過這個寶貝吧，好好看看吧！

駱英子（咬緊牙關(guān)撐起身子）二哥，大哥就是為了它而死的……

百合（努力伸出手，撫摸一下玉豬龍，無比贊嘆地）真是瑰麗呀！中國的龍……

文一濤（看看發(fā)掘坑）這個玉豬龍就是在這兒出土的，今天它又回來了……

濱田吆西！（大聲喊道）交給我，趕快給我！我要親手交給武藤司令官！司令官和鳥居龍藏前輩一定萬分高興！

文一濤（鄙夷地）你做夢去吧！

[濱田奔過來搶玉豬龍，文一濤回手把玉豬龍塞回布簾遮蓋的蛇籠子。濱田推開強(qiáng)忍疼痛的文一濤，伸手去籠子里抓玉豬龍。

[濱田一聲慘叫——玉豬龍掉在地上，手上從籠子里帶出兩條毒蛇！濱田跌倒又爬起來，拼命想甩掉已經(jīng)咬住他脖子的一條毒蛇。

文老爺子（猛然沖向支撐著土崖的立柱，哈哈大笑）濱田，你輸了……

[文老爺子突然栽倒氣絕！

文一濤

駱英子（驚叫）爺爺！

[濱田在反復(fù)掙扎，但已經(jīng)難以起身。

[文一濤托起掉在地上的玉豬龍，恭恭敬敬地雙手捧著把它放在發(fā)掘坑里。駱英子用雙手扒土掩埋。

文一濤（跪著，喘息著，虔誠地）老祖宗們……安靜地……安靜地在這里等待吧……

[音樂起。

文一濤（對天大吼）大哥！文一凡同志——你托付我的我這就去辦了！

[文一濤猛然掙扎著站起來，踉蹌地拼命撞擊支撐土崖的立柱，終于撞倒了一根，一些土石落下……他又艱難地撞倒了一根，一些土石再次落下。

[文一濤掙扎著來到最后一根支柱，他用盡力氣撞擊，但是立柱紋絲不動。

駱英子（踉蹌著站起來）二哥，我來了！

[濱田掙扎著掏出手槍，指向駱英子和文一濤。

[就在槍響的一瞬間，百合撲了過去擋在文一濤和駱英子前面——百合中槍倒地！

百合哥哥……英子妹妹……

[百合氣絕！

[文一濤和駱英子二人用力撞擊，柱子還是不倒，再撞，還是不倒。

[文一濤和駱英子再次拼盡全力大喊——

文一濤英子——

駱英子二哥——

[二人再次合力沖向支柱。

[“咔嚓”一聲，支柱攔腰折斷——塌天似的巨響震耳欲聾，煙塵滾滾，挖空了底部的高崖帶著土地廟和老槐樹徹底坍塌，從天而降，埋葬了所有的人！

[舞臺一片寂靜。

[寂靜中，有雪花飄落。

[慢慢地，雪花越來越多，漫天大雪飄臨大地，掩蓋了一切。

[切光。

[音樂起。

[字幕：1981年，中國考古工作者在遼西朝陽牛河梁發(fā)現(xiàn)了震驚世界的史前文明遺址——5500年前的古國，使中華民族在長城以北又找到了一處重要的文明起源地，把中華民族的文明史向前推進(jìn)了1500多年！

[音樂激蕩。天幕出現(xiàn)牛河梁博物館宏闊全景。鏡頭推進(jìn)館內(nèi)，展臺上的玉豬龍隨著鏡頭越推越大，直至占據(jù)整個天幕。

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