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培燕,孫 燕
(1.保定學院 教師教育學院,河北 保定 071000;2.保定學院 文學院,河北 保定 071000)
河北秧歌小戲作為純粹的民間藝術,因產(chǎn)生于民間,傳唱流播于民間,且劇情簡單、角色單一、語言直白、表演偏重歌舞,故其文學價值長期被忽視,甚至被斥之為“鄙野粗俗”“有傷風化”,被批評作“藝術性不高,文學性不強”[1]。但是,當我們以民間文學的視角觀照河北秧歌小戲時,就會發(fā)現(xiàn)河北秧歌小戲不僅以自由靈活、不拘一格的形式和諧趣輕松的喜劇風格吸引著眾多百姓,而且其劇目內(nèi)容、角色結構、語言趣味,特別是其經(jīng)久不衰的頑強生命力引起了越來越多的學者關注,其文學價值正在被重估。
河北秧歌小戲的內(nèi)容很少直接涉及國家大事,多敘述反映勞動人民的思想感情和愿望的簡單小事,熱衷于將目光集中在各種家長里短的矛盾糾紛上,地點多發(fā)生在田間地頭、街頭巷尾。比如,賢惠的妻子苦苦規(guī)勸不務正業(yè)的丈夫改邪歸正,便有了《勸夫》《賢女勸夫》(西調(diào)秧歌)等;底層百姓生活貧困、受教育程度較低,偷盜事件時有發(fā)生,便有了《偷點心》《偷荷包》《偷青菜》(蔚縣秧歌)等;還有《觀燈》《賣肉》(隆堯秧歌),以及《招親》《休妻》《小姑賢》(定州秧歌)等,均是反映家?,嵤碌募彝颍远ㄖ堇习傩辗Q定州秧歌小戲為“拴老婆樁子”。河北秧歌小戲幾乎不敘述重要的歷史事件,也很少專門講述歷史名人,即使涉及歷史人物,也多是表現(xiàn)他們作為普通人的日常生活和情感,像蔚縣這種邊關地區(qū)的秧歌小戲,征戰(zhàn)殺伐的題材也不是很多,僅有的幾部,也只講述宏大戰(zhàn)爭背后的細小片段,很少有以一個人特別是一個重要的歷史人物的生平為題材的,因為小戲無法簡短概括一個人的一生,甚至無法敘述清楚一個重大事件,只有高腔秧歌是例外,其劇目大多不以日常生活為主題,而是以特定的宏大背景,講述歷史故事,人物關系也較為復雜,如《金鎖記》《回慶陽》《下河東》《草橋關》等等。這與高腔秧歌的劇目多來自傳統(tǒng)大戲有關,也與其地緣環(huán)境有關。
河北秧歌小戲的內(nèi)容相對單一,多與老百姓的生產(chǎn)、生活和愛情相關。有的是反映農(nóng)村生活的場景,表現(xiàn)對勞動的熱愛;有的是反映農(nóng)村青年男女的愛情婚姻情況;有的是反映鄉(xiāng)鄰之間的摩擦糾紛,故事性不強,抒情色彩卻很濃厚。例如《放風箏》(定州秧歌),就是表現(xiàn)一對情侶外出放風箏時的愉快心情的。由于河北秧歌小戲多從民間歌舞中脫胎而來,從舞到戲,故其內(nèi)容經(jīng)歷了一個由簡單到復雜的長期演進過程。早期的秧歌小戲多重舞不重唱,近似于一種游藝性的化妝表演,民間素有“啞巴秧歌”的說法。這種載歌載舞的化妝演唱,常以夸張的形象來扮演各種人物,以各種舞姿和逗趣來傳達人們對生活的情感,有時又結合起來表演簡單的故事,分擔不同的角色,并賦予角色不同的個性。于是,其“戲”的特色便愈加鮮明,“兩?。ㄐ〉⑿〕螅颉焙汀叭。ㄐ∩⑿〕?、小旦)戲”便應運而生了。河北秧歌小戲就這樣一步步形成了自己的形象體系,并臻于完備。
隨著“兩小戲”發(fā)展到“三小戲”,秧歌小戲劇目不斷涌現(xiàn),內(nèi)容開始反映更為廣闊的社會、家庭、勞動、愛情等多方面,題材有所擴大,但仍以底層勞動群眾的生活和勞動為表現(xiàn)對象,題材多為家?,嵤?,表現(xiàn)日常情感。人物身份也比前期復雜得多,有農(nóng)民、樵夫、小手工者、小商小販、知識分子,也有民間流浪藝人等等,藝術上也日臻成熟。小生的加入,不僅增多了人物,也相應地使情節(jié)更加復雜,加強了戲曲沖突。但體制上仍以截取生活片斷為主,短小精悍。藝術風格上仍然充滿濃厚的喜劇色彩。
隨著小戲的進一步戲曲化以及受地方大戲的影響,之后的河北秧歌小戲劇目愈加豐富,特點更鮮明,形式基本定型,地域風格也進一步凸顯。這時,出現(xiàn)了一些根據(jù)神話傳說或民間故事改編的大本戲,例如《伍子胥過江》(蔚縣秧歌),還移植了一些流傳于北京、天津的連臺本大戲。當然,主要還是搬演這些大本戲中的折子戲,如《雙鎖山》《天仙配》《梁山伯與祝英臺》等,逐漸形成了一些人物關系復雜、主題相對宏大的劇目,奠定了由“小戲”向“大戲”過渡的基礎。但在移植和改編時,還是盡量簡化大戲中的人物關系,“兩小戲”或“三小戲”的形態(tài)仍然依稀可見。例如《楊文討飯》(定州秧歌)講的是乞丐楊文勸妻子學唱蓮花落的故事,為很明顯的“兩小戲”體例?!稐钗挠戯垺犯木幾越z弦戲《打落子》,《打落子》講的是宋包捶發(fā)現(xiàn)國舅暗設伏兵于陳州,欲命軍卒楊文扮成賣唱的人混入城中的故事[2],更加適合“兩小戲”或“三小戲”的演出范式。當然,有時為了能在短時間內(nèi)解決沖突,獲得觀眾的首肯,小戲往往要犧牲掉一些真實性。
總之,河北秧歌小戲經(jīng)歷了劇目由簡單到豐富,題材從勞動生活片段到廣闊的社會生活內(nèi)容,表演由單純的歌舞到唱、念、做、打并舉這樣一個動態(tài)發(fā)展的過程。其中,其他民間藝術和成熟大戲為秧歌小戲提供了豐富的營養(yǎng),使其具有了源源不斷的藝術活力,雖經(jīng)屢次禁抑而終未能夭折。
李漁說:“曲文之詞采,與詩文之詞采非但不同,且要判然相反。何也?詩文之詞采,貴典雅而賤粗俗,宜蘊藉而忌分明。詞曲不然,話則本之街談巷議,事則取其直說明言。凡讀傳奇而有令人費解,或初閱不見其佳,深思而后得其意之所在者,便非絕妙好詞?!盵3]河北秧歌小戲的確與文人戲不同,其唱詞和念白幾乎均建立在生動活潑的口語之上,只間或有不多的書面語穿插,那些直白俏皮的比喻、幽默的方言、插科打諢的俚語賦予了秧歌小戲獨特的藝術品性。
由于河北秧歌小戲的受眾群體很多是不識字或文化程度較低的農(nóng)村百姓,故其唱詞和道白都淺顯易懂,明白如話,充滿了濃郁的生活氣息和地方色彩。例如《跑沙灘》(定州秧歌)中的一段唱詞,通俗直白,淺顯生動,呈現(xiàn)出一幅活靈活現(xiàn)的田間景色:
在這旁巴也著一個菊也花朵啦,
綠的是花葉啦,黃的本是花心啦。
落在了花的頭上來采花的心兒啦。
在這旁巴也著小喂白菜啦,
綠的是白菜葉兒啦,
白的本是白菜心啦。
在這旁巴也著小喂油子啦,
伸著兩個須兒,
抻著兩個腿兒,
落在了白菜上它吱楞吱楞的來喝露珠兒啦。[4]
《楊二拾化緣》(定州秧歌)中未婚夫與小姐互贈信物的道白也是生動的口語。小姐說:
久后你有金簪在,
就成了個花子我不嫌你窮。
久后你沒有金簪在,
就是朝郎駙馬我認不清。
《雙鎖柜》(定州秧歌)中面對神靈發(fā)誓:
我若有三心并二意,
準被天打五雷劈。
唱詞和道白淺顯爽直,幾近白話,使小戲顯得生動活潑,親切感人,觀眾在理解、欣賞、體味的基礎上產(chǎn)生了強烈的情感共鳴。
方言俚語也大量出現(xiàn)在河北秧歌小戲的念白和唱詞中。例如《借髢髢》(隆堯秧歌)(注:髢髢?yōu)橐环N女性發(fā)飾品)中小四姐的一段唱詞:
那天你借兩瓢面,
那天又借了兩碗好細米,
那天借了俺倆秫秸,
還借了俺兩把花不集,
借俺秫秸還俺格當兒,
……
一陣雨點稠,一陣雨點稀,
雨點稠,雨點稀,雨點多壞了我的花髢髢。[5]
細米、秫秸、花不集、格當兒都是隆堯方言,方言色彩濃重的唱詞和念白使隆堯秧歌小戲呈現(xiàn)出一種特有的韻味,使觀眾在忍俊不禁的同時也產(chǎn)生了濃濃的親近感。
這種俗語、土語在河北秧歌小戲中隨處可見,使人不知不覺地就會走入由鄉(xiāng)音環(huán)繞的語境中,只有懂得了這些俗語、方言,才能深刻體會秧歌小戲語匯的鮮活、韻味的獨特以及其雅俗共賞的藝術魅力。它是對生活語言的提煉,又是戲劇語言的升華。
河北秧歌小戲的唱詞依字行腔,句式多以七字句、十字句為主。增字、減字的情況相對普遍,虛詞也較多,但仍在七字句的基礎上進行句式調(diào)整。雖多處采用了當?shù)氐姆窖酝琳Z,平厭和韻腳的使用也不特別講究,也無固定的程式和規(guī)矩,但仍然朗朗上口,是幾近自然的語言狀態(tài)。如《繡鞋記》(定州秧歌)中:
頭上的鬟髻高又大,明又亮,
又時興(來)又時樣,
這上寬下窄本叫扇子面。
唱詞極其口語化,像順口溜,便于記憶,便于傳唱,又親切感人。
河北秧歌小戲的唱詞還大量運用襯詞,襯詞往往出現(xiàn)在每一個實詞之后,如“哪”“呀”“喲”“噢”等,隨意性很強。如《賣豆腐》(蔚縣秧歌),以十字句式為基礎進行變化,三三四的句讀,口語色彩非常濃:
清晨起(呀哈)
我磨下
豆腐(咿呀哈)兩(行行)鍋(嗬啊哈哈),
到大街
買豆腐
還得吆喝。[6]
高腔秧歌小戲以京韻為基礎,句式也是以七字句和十字句為主,大多對仗規(guī)整,合轍押韻。比如仍然堅持唱詞單數(shù)句的尾字通常為仄聲,偶數(shù)句的尾字為平音。但仍有許多劇目的唱詞增添襯字靈活隨意,甚至每個實詞后都伴以襯字,以擴充旋律。如《拾萬金》(高腔秧歌)中的唱段:
琪(哎)兒
嚷(噢)的
(哎)喉(喂)嚨(喲號號噢)?。òィ?,
倒(耶)叫
為(喲號)父
痛(喲號噢噢號)傷(喲號噢噢號)情。
河北秧歌小戲不像大戲那樣有嚴格的曲牌、格式限制,唱詞和念白中的句讀、韻腳安排都很隨意,也很有戲劇性,字句的多少完全從實際需要出發(fā),可長可短,很像一篇抒情散文,活潑而又不失真性情,其文學性相比于成熟大戲毫不遜色。
早期的河北秧歌小戲多是在“社火”或勞動歌舞的基礎上形成的,并沒有直接繼承雜劇、院本這樣較高級、復雜的藝術形態(tài)。演出形式多是一人臺或二人臺的載歌載舞,角色數(shù)量不多,分類也不明顯。
河北秧歌小戲最初的“二小”角色是從歌舞的男角、女角衍化出來的。此所謂“一生一旦”,為了增強喜劇效果,生角常常故意扮丑,稱作“唱丑的”或“扮丑的”。丑、旦之后,隨著故事情節(jié)的復雜化,人物角色開始增加,表演也變得越來越豐富,秧歌小戲由“二人臺”逐漸向“三人臺”乃至“多人臺”過渡。最先加入的是小生,稱作“三小門”。這樣,河北秧歌小戲所表現(xiàn)的故事范圍就不僅限于詼諧逗趣,而是也能適應悲劇、正劇的需要。如《呂蒙正趕齋》《王定保借當》(隆堯秧歌)就是典型的“三小”劇目。后在此基礎上增加了須生(老生)、花臉、青衣,稱“三大門”,如《鬧菜園》《秦香蓮》《打金枝》(隆堯秧歌)。此時,不僅有了行當分工,而且板式唱腔也日臻完善,表演程式愈加成熟,最后形成了完整的民間戲曲藝術形式。
河北各秧歌小戲在演出規(guī)模上大多經(jīng)歷了“民間歌舞—兩小戲—三小戲—半班戲”的變化,同時也是角色數(shù)量從一兩個發(fā)展、細化為十幾個的歷程,但河北各秧歌小戲的角色發(fā)展并不平衡。例如,蔚縣秧歌小戲因其戰(zhàn)爭武打內(nèi)容稍多,故其表演體系中,生行所占比重較大,分工也較細,包括小生、武生、須生。小生中又有文小生、武小生之別,須生細分為文胡子生和武胡子生等等?!哆^江》(蔚縣秧歌)中的伍子胥就是典型的武胡子生。武生又包括長靠武生與短打武生[6]。高腔秧歌由于脫胎于高腔,故其生、旦、凈、丑四大行當齊全,尤以胡子生最為重要,這與早期的京劇以老生領銜相似。高腔秧歌的胡子生分為文胡子和武胡子。如《大登殿》(高腔秧歌)的薛平貴即是武胡子生,《蘆花記》(西調(diào)秧歌)中閔德仁則屬于文胡子生。
在戲劇結構上,河北秧歌小戲大部分劇目為單場獨幕劇。大多仍保留著早期“二小”或“三小”的形式,其中總有一個類似于丑角的人物。這個人物往往不是“二流子”或者“無賴”就是“潑婦”,小戲常常通過這樣一個消極的“落后分子”與一個先進人物的“對子戲”,造成戲劇沖突。河北秧歌小戲大多仍然延續(xù)著說、唱、舞三者合一的表演模式。不少劇目中不僅載歌載舞,而且還有大量的“對白”和自說自話的“表白”。例如,《兄妹開荒》(隆堯秧歌)開場一段唱之后,就有一大段“表白”:“我小子,本姓王,家住在本縣南區(qū)第二鄉(xiāng)。兄妹二人都長大,父親、母親也健康……”這樣的“表白”就是艾青說的:“中國舊劇里的獨白和旁白,秧歌劇里也采用。人物上場,常常采用自我介紹的方式,使觀眾知道自己的姓名、籍貫以及身世,這也是一種獨白。有時,人物借用旁白來說明自己內(nèi)心里的感情和企圖?!边@種“表白”一般都采用快板的形式(類似于京劇中的數(shù)板),滑稽、搞笑,充滿喜劇色彩。
張庚說:“秧歌的內(nèi)容雖然幾乎全部是以鬧劇的形式出現(xiàn)的?!盵7]的確,河北秧歌小戲始終保持著民間秧歌“狂歡”的本性,節(jié)日期間的秧歌演出也被稱作“鬧節(jié)”,足見其喜劇詼諧的精神氣質。
河北秧歌小戲的這種喜劇詼諧的氣質,主要反映在三個方面:喜劇的情節(jié)、詼諧的臺詞、夸張的表演。所謂喜劇的情節(jié),是指小戲的劇情充滿了誤會和巧合,帶有打情罵俏、取笑逗樂的色彩。比如,許多秧歌劇小戲往往設計一對青年夫婦,或是英俊的丈夫與蠻橫的妻子,或是潑皮無賴的丈夫與通情達理的妻子。他們構成一對矛盾,并通過插科打諢式的爭吵使矛盾得到解決,帶給人們哈哈大笑的同時,也留下了綿長的回味與思索。這一點與當前電視上的喜劇小品(特別是東北農(nóng)村題材的喜劇小品)十分相似,構思巧妙、語言鮮活,令人忍俊不禁。
河北秧歌小戲的一些劇目改編自其他劇種,但不管悲劇還是正劇,秧歌藝人總會想盡辦法將其變成喜劇。如梁山伯與祝英臺之間本是一段愛情悲劇故事,但在隆堯秧歌小戲中則變成了祝英臺的父母貪圖錢財,將祝英臺許配給大戶馬家的傻兒子,而被祝英臺婉拒的喜劇故事。河北秧歌小戲常常通過這種“移花接木”的方式,將故事喜劇化,以此來吸引觀眾。隆堯秧歌小戲從馬公子的不明事理,拜訪祝家多次出現(xiàn)笑料為開頭,到祝母使出渾身解數(shù)勸嫁,都有取笑逗樂的喜劇情節(jié)。所以,隆堯秧歌小戲里的梁祝故事,即使沒有梁山伯的出現(xiàn)也不悲傷,而是充滿了喜劇色彩。這種喜劇效果能夠契合勞動人民情感和價值取向,而吸引住眾多鄉(xiāng)村觀眾。
要保證小戲風格的喜劇性,詼諧的臺詞和夸張的表演是必不可少的?!皯驑肪袷侵袊艅∈诛@著的特征……通過插科打諢、角色戲弄、角色跳出戲外進行解說等方式,增添了戲曲的娛樂性,從而體現(xiàn)了中國戲曲以娛樂為主的文化精神”[8]。很多河北秧歌小戲為了吸引觀眾的注意力,往往插入很多俏皮話來達到逗樂的目的。如《曹莊殺妻》(隆堯秧歌),曹莊的母親康氏的上場詩:“老身今年八十多,未曾走道打哆嗦。要問得的什么病,月子里喝的涼水多。”曹莊妻子的上場詩:“奴是焦家女,做了曹門妻。正事我不管,單管閑是非?!盵9]兩人的上場詩自報家門,輕松幽默的語言,著實令人發(fā)笑。
丑角為河北秧歌小戲的詼諧喜劇氣質起了至關重要的作用。如果說早期的秧歌“二小”戲,生、旦雖然都有滑稽調(diào)笑的說口,但還是莊諧有別、喜劇色彩稍淡的話,那么,當有了丑角的參與,調(diào)笑逗樂的成分便豐富了很多。即使是莊重角色,往往為了強化喜劇風格,也要將生角轉為丑角??傊?,在河北秧歌小戲中,丑角永遠不可或缺。例如梁山伯,千百年來都是以一個憨厚完美的癡情書生形象呈現(xiàn)在人們面前的,與滑稽幽默似乎并無關系,但《梁祝下山》(隆堯秧歌)為了突出喜劇效果,梁山伯被設計成了丑角,并以大量詼諧的臺詞、夸張的動作、惟妙惟肖的表情,來表現(xiàn)梁山伯憨厚而迂腐的性格。既然秧歌小戲要追求娛樂功能,就必然會突出丑角的作用,因為丑角的表演風格頗具喜劇性。
河北秧歌小戲反映的是底層社會的意識與生活,它的題材是生活化和質樸化的,文學色彩是生動鮮活的,美學情調(diào)是平實豁達且具有詼諧喜劇的。由于它總是通過彰顯民俗特色的手段來實現(xiàn)其審美價值,故其也是“粗鄙”的、戲謔的,甚至是“有傷風化的”。也許正是因為這一點,小戲在大戲面前一直得不到文學甚至美學的承認。但是如果我們?nèi)藶榈靥蕹砀栊蛑械膽蛑o、“粗鄙”甚至是通俗性和地域性,那么秧歌小戲的文學價值非但不能被提升,反而會破壞秧歌小戲獨具的文學特質與審美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