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不易
我和馮子一只吵過一次架,是在我們分開的時候。雖然16歲的我和他都沒把話說得太清楚,甚至一起在公交站等了車。那天101路車先來,他先走了。在我心里,也是他先走的。
不過,我也沒怎么難過,花花世界全是好玩兒的事,而且當(dāng)初也是他先來的。據(jù)馮子一說,他很早就知道我了。都是從同一所初中升到同一所高中,高一第一天跑操時,他就湊近我:“你會不會有點無聊???”我茫然地抬起頭,他笑得狡黠:“初中你做操的時候可都是跟另一個女孩子從頭講到尾的,被老師拎去領(lǐng)操都沒用?!?/p>
我的臉一下燙起來,我伸手去捂他的嘴,抬到一半覺得不太合適,轉(zhuǎn)而一巴掌拍在他身上:“閉嘴!”
“那天做操你要拿出這氣勢多好?!?/p>
我深呼吸了一口氣。那次被罰在班級領(lǐng)操,因為霧太大,我根本看不清領(lǐng)操員的動作,又蠢到記不清中間幾節(jié)動作,全程像只瘟雞,只敢胡亂抬抬手,居然把全班同學(xué)都帶著做錯了,被班主任拎去操場,練操到霧都散了。
我覺得好丟人,馮子一還故意強調(diào):“我可是旁觀了全程哦。”可能是為了“保命”,他嘆口氣補充,“你沒注意到我而已,當(dāng)時我在操場另一頭喊三百遍再也不上課寫小紙條了。不然哪能在上課時間圍觀??!”
“原來那個人是你?!蔽倚α?,馮子一也很有名,聽說他被罰是因為給哥們兒傳小紙條,說求求了,你把泡面湯給我喝吧。
我們熟悉起來,開學(xué)一個月后,用同學(xué)們的話說就是,你倆半斤八兩,在一起不意外。
所以只有我出了意外。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我這種不被男同學(xué)當(dāng)異性的存在,會因為喜歡馮子一變得犯了討好癥。
我和馮子一差別挺大的,他喜歡看漫威的電影,我從來不看外國片;他喜歡滑板、山地車,我寧愿在大熱天走半小時,也不會去騎共享單車。
但我是會騎車的。所以某天放學(xué)后,馮子一說:“這個點攔不到車,我們騎小藍車吧!”我毫不遲疑點了頭。
他騎得好快,我也跟著一路飛馳,我捏車把用力到手指都快抽筋了,心一路都跳得讓我聽不清馮子一在前面說了什么。馬路上全是車,矮個子的我又只能腳尖撐地,還不太扭得動車把。
其實如果我提出來,馮子一也會愿意跟我一起擠公交吧?就像吃飯時他對猶豫不決的我說:“你點辣的唄,又不是只能點一盤菜?!笨晌疫€是莫名其妙地為他改變了。
那半年里,我們一起看了好多場“潮流大片”,吃了好多次甜品,也騎了很多次共享單車。以至于我似乎說服了自己,會主動看漫威的新片,覺得也不錯啊,愛在吃甜食時想,甜品能讓人快樂呢,以及騎車真的好方便。
但可能年少就是沒有能維系兩個人的紐帶,也可能我一味改變的表面下,本就暗藏問題,我和馮子一變得越來越?jīng)]話說,連彼此間的玩鬧都沒有了。
終于,表面吊兒郎當(dāng),但其實對誰都很好的馮子一在我第N次甜甜地說“可以啊”后,突然發(fā)了火:“你裝得不累嗎?”“我裝什么了!”我委屈,恢復(fù)本色跟他吵起來,最后還莫名清點了為他的改變和犧牲。
我不想讓自己為一段感情后悔,開始獨自騎車、主動去看大片,偶爾也會捧著奶茶想,我沒白白為了一個人改變,當(dāng)初改變是因為我想,我也因此探索到了喜愛的世界。直到兩年后畢業(yè)時,室友提議去看漫威新出的電影,我驚覺,已經(jīng)很久沒做那些“改變”的事兒了。
真正的改變是不會被遺忘的,我終于承認,我只是不太會喜歡一個人,只是推開了一些領(lǐng)域的大門,僅此而已。
我說不上這段經(jīng)歷算不算好,但我想以后,我會更坦誠地去嘗試,而不是掛上改變的標(biāo)簽,甚至帶上點自我感動和討好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