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延欣
馮庸(1901—1981),毀家紓難,創(chuàng)辦馮庸大學,“在東北首開私辦大學之先河”[1]217。近些年,學界關于馮庸及馮庸大學作了一定探討,但仍有一些歷史細節(jié)有待商榷。
作為一個歷史名人,馮庸究竟畢業(yè)于何所學校,截至目前,可以看到的版本包括但不限于“北京中央陸軍第二講武堂”“北京陸軍講武堂”“陸軍講武堂”“東三省講武堂”“東三省講武堂及保定陸軍軍官學?!薄氨6戃娷姽賹W校,后轉入北京第二陸軍講武堂”。以上說法究竟哪個是準確的呢?
有學者認為,“馮庸自幼與張學良常在一起,關系親密”,“二人同期畢業(yè)于講武堂”。張學良畢業(yè)于東三省講武堂,這是毫無疑問的。1919 年3 月,張作霖恢復東三省講武堂辦學,并將校名變更為東三省陸軍講武堂。同年張學良進入講武堂炮兵科學習,成為東三省講武堂第一期學員,并于1920 年畢業(yè)。說馮庸與張學良同期畢業(yè),那也就是說馮庸同樣畢業(yè)于東三省講武堂,這是毫無歷史依據的。
也有人說,馮庸不僅“與張學良一同畢業(yè)于東三省講武堂,又畢業(yè)于保定陸軍軍官學?!盵2]21。說馮庸畢業(yè)于東三省講武堂是不正確的,至于是否畢業(yè)于保定陸軍軍官學校也是存疑的。
保定軍官學校與東北講武堂、云南講武堂、黃埔講武堂并稱為中國四大軍官學校,其歷史最早可以追溯到袁世凱在保定設立的軍官學堂。1910 年,保定軍官學堂更名為陸軍大學堂,并遷往北京。1912 年,在保定軍官學堂舊址另建陸軍軍官學校,定位為“造就初級軍官之所”[3]164,此即后來著名的保定陸軍軍官學校。該校從1912 年 10 月開辦到 1923 年 9 月結束,歷時 11 年,共招生9 期。在總計496 人的學員名單中,馮庸并不在列。也就是說,馮庸不可能畢業(yè)于保定陸軍軍官學校。
臺灣學者劉紹唐在其主編的《民國人物小傳》中,稱馮庸于1919 年“入北京中央陸軍第二講武堂,翌年卒業(yè)”[4]273。20 世紀 80 年代末 90 年代初,在《中國軍事人物辭典》及《臺灣歷史辭典》等諸多記載中,皆表達出馮庸于“1919 年入北京中央陸軍第二講武堂”,“1920年于北京中央陸軍第二講武堂畢業(yè)”的觀點。那這個北京中央陸軍第二講武堂到底是不是馮庸就讀的學校呢?
歷史上,北京陸軍第二講武堂確實存在過,但其從籌備到取消僅僅半年多的時間,影響甚小。1915 年,北京陸軍講武堂成立,鮑貴卿出任堂長(即校長),這是一所直隸于陸軍部,專門培訓“差遣候差”的各閑散軍官和在職軍官的一所陸軍教育機構。第一期招考學員185名,按各學員程度的高低分甲、乙兩個班級,學制10 個月,1916 年 2 月開學,同年 12 月畢業(yè)。1917 年 1 月,由于各部隊要求入講武堂學習的軍官較多,陸軍部又擬開設一所講武堂,原講武堂奉命改名為陸軍第一講武堂,仍由鮑貴卿擔任堂長,新開的稱陸軍第二講武堂,陳文運出任堂長。第一、第二講武堂各設學額600 名,學制改為一年半。同年,鮑貴卿在張作霖的運作下辭去第一講武堂堂長職務,出任黑龍江省督軍。8 月14 日,北洋政府大總統(tǒng)同意了陸軍總長段祺瑞將“陸軍第一第二兩堂歸并定名陸軍講武堂”的呈請,“于是第一講武堂就與第二講武堂合并,改成陸軍部講武堂”[5]688,由陳文運擔任堂長。
由此看來,以往認為馮庸1919 年進入北京中央陸軍第二講武堂的這種說法本身就是不正確的,畢竟在1917 年8 月該校已經合并成為北京陸軍講武堂。所以說,即便馮庸確實進入了這所學校,那也應稱之為北京陸軍講武堂。接下來的問題是馮庸究竟是否考入了該所學校?
據《故馮庸先生生平事略》所記,1919 年馮庸奉父命進入北京陸軍第二講武堂學習。這也成為后來人們在研究馮庸及馮庸大學時最為倚重的歷史資料,無論是臺灣學者還是大陸學者始終堅信馮庸于1919 年入學北京陸軍第二講武堂。而實際上,曾經的北京陸軍第二講武堂早在1917 年即已消失在歷史的塵埃之中。馮庸如若真的曾在此求學怎會不知,即便說由于歷史久遠的原因,馮庸誤將北京陸軍講武堂記為北京陸軍第二講武堂,那也不足以證明他在該校求學過。馮庸從未在公開場合談起過他的軍校生涯,即使在回憶自己的過往,也是從19 歲以后說起,稱自己“十九歲(即1920年——引者注)的時候就出去做事,在軍隊里負務”[6]305。
不同時期,海峽兩岸的學者對馮庸就讀的學校提出不同的意見,之所以如此,原因就在于馮庸從未進入過任何軍校求學。如前文所述,北京陸軍講武堂從1915年開始籌辦,1916 年2 月到該年12 月進行了為期10個月的培訓,是為第一期。1918 年2 月到1919 年11 月又進行了第二期的培訓。1919 年11 月,北京政府陸軍部發(fā)出通告,“陸軍講武堂,期滿停辦”。而實際上在1918 年底時,社會上已盛傳北京陸軍講武堂將要解散,“堂長陳文運刻正結束一切,不日即行解散”,因此北京陸軍講武堂在1919 年及之后的招生從未發(fā)生。馮庸于1919 年入學北京陸軍講武堂,這本身就是一個不可能發(fā)生的事。
馮庸及馮庸大學是近代東北非常有名的歷史存在,廓清一些基本史實有助于更加生動立體地認識馮庸這個歷史人物。馮庸自己也從未講過自己畢業(yè)軍校,出于對歷史的尊重,應該還原一個真正的馮庸。